庶女修仙指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印雪
这场闹剧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仿佛戏台上匆匆走过的配角。
苏芷北稳稳地盯着他,表情耐人寻味。
项栩不急不缓地重新坐下,抖抖长袍,大义凛然道:“这些也是为殿下好。”
安排一个莫须有的刺客,不过是为了印证苏芷北的身份,巩固她的地位,也让宫里那位收束些手脚,不至于痛下杀手。
陈慧君一边听着禀报,一边拈花冷笑:“可把项栩急的,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皇后娘娘,您看应该……”
“由着他去。”女人不甚在意地拢拢鬓发,“一个刚回国的帝姬又能搅出什么风雨。”
众人行到尼姑庵门口,燕惊寒扶着苏芷北下车,庵主早已恭候在旁:“静宜在禅房诵经,苏施主请随我来。”
燕惊寒也附身跟上。
众人穿过宽阔的庭院与长长的回廊,只有庵主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低沉回响。
“静宜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外人了,心智时好时坏。”她续续地诉说,“和她同房的静心常听见她半夜梦话,一直叫‘婉婉’‘婉婉’,想必是殿下吧。”
苏芷北不置可否。
到了禅房,庵主推开门,一道光照进昏暗的房间,显露出蒲团上一个静坐的灰色人影,身形纤瘦,孱弱如蒲柳。
少女向里走去,一直走到她面前,静宜都未曾睁眼,仿佛陷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闻外界。
苏芷北低下头,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投落下阴影,鼻子又挺又翘,虽不施粉黛,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因在诵经,另有一层寡淡出尘的气质。
“娘?”少女试探着叫她。
静宜仿佛被人从佛经中踢出来,眉头登时皱在一起,惊恐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她一双枯竹般的手死死掐住苏芷北手腕,厉声呵道:“你说什么!”
少女被吓了一跳,迟疑道:“娘……”
谁料看起来骨瘦如柴的静宜突然生出巨力,凶狠地把她向后推倒,面目狰狞地尖笑:“婉婉!婉婉!婉婉!婉婉……”
声音之凄厉,犹如墓地上空盘旋乌鸦发出的怪叫。
她抓起地上的蒲团,狠狠朝苏芷北掷来,仿佛要砸死她:“婉婉!婉婉!”
少女连连后退躲避,静宜却又突然凝固,一双失神的眸子里缓缓淌出泪水:“婉婉,是我的婉婉回来了吗?”
她低下头,神情地凝望着少女脸庞:“婉婉长这么大了……”
苏芷北戒备地望着她,她却只是缓缓地蹲下来,用手指去描少女的眼眶:“婉婉痛不痛啊?我给你吹吹……”
她眼里的泪水任谁看了都会动恻隐之心,如此一个娇弱又可怜的美人。
苏芷北试探着抓住她的手,再叫道:“娘……”
静宜立刻尖叫着甩开她的手:“不是婉婉!怪物!婉婉!婉婉!”
她抱着脑袋,在禅房里打滚,满头青丝散乱一地。
庵主赶紧进来拍了拍她后颈,将人打晕了过去,满脸歉意:“苏施主抱歉,静宜的情绪看来还是不稳定。她平时很少这么发病的,贫尼稍后熬些安神方子给她服了也就好了。”
苏芷北看着这衣衫凌乱的女人,缓缓点了点头。
庶女修仙指北 二百一十三,马车
项栩守在外面,见苏芷北出来,急切地问道:“殿下可有收获?静宜师太说什么了没有?”
苏芷北回想起女人毅然甩她手臂时惊恐又愤恨的眼神,迟疑道:“项大人确信没有弄错吗?”
燕惊寒补述了刚才的情形。
项栩面露难色:“恐怕是静宜师太的疯病太严重了,所以很难根据她的态度判断您的身世。”
苏芷北沉吟半晌:“宫里的老人呢?当年那场大火,可还有当事人或者记录?”
“宫里或许还有,臣可以上个折子拿到通行许可。”项栩转念一想,“殿下也该进宫拜见陛下了,无论身世如何,您始终都是皇室正统的血脉啊。”
去见她的亲生父亲?也好。
萧池年很快将萧晚宁邀进了东宫,两人在后院用茶。
“太子殿下近日来许是很忙?”女人穿着齐胸牡丹裙,眼妆精致而端庄,语气虽平平淡淡,词句却似有薄怨。
“是我不对。”萧池年很少用如此伏低的话开头,“因在比赛上亏欠于你,始终愧不敢言,反而心里难受有意躲避,这两日想来的确不当是大丈夫所为,所以才特地请你进宫,表达我的歉意。”
萧晚宁冰冷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殿下不必自责,晚宁并没有放在心上。你我本是一家人,哪有隔夜的愁怨。”
“错了便是错了,我与阿宁是一家人也必须道歉,万望你不再生气才好。”萧池年将一串碧绿的菩提子戴到女人手腕上,“送你再贵重的东西,你也不一定瞧得上眼。只有这串珠子是我近两天亲手磨出来的,没用灵力,独一无二,只此一条。阿宁是我的太子妃,也是独一无二,只此一位。”
这句话说得太重,萧晚宁眼皮一跳,愣愣地盯着他。
萧池年笑盈盈地对上她视线:“阿宁不愿意吗?”
眼神清澈见底。
萧晚宁从来没有奢望过爱情。这是皇族联姻,她对他好,近乎全然功利,无微不至的温柔和顺从也是一柄战无不胜的利刃。她开心是为利益,生气也是为利益,哪怕真的有一丝真心,也埋藏在层层现实之后。
但此刻,她迷茫了。她存在一种错觉,觉得萧池年对她其实是有感情的。而她竟然有些留恋这种感觉。
“愿意。”萧晚宁提起嘴角,半真半假道,“殿下如此有心,晚宁却之不恭。”
她想了一想,又道:“最近玄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苏芷北是皇室遗失的血脉,殿下如何看?”
萧池年道:“若她真是皇室,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封个帝姬也是理所应当。父皇仁爱,多半会稍加垂怜,赏她一块封地。”
萧晚宁心领神会:“殿下若得闲,不妨招晚宁进宫陪您解解闷。”
两个人都笑得隐晦。
过了一日,苏芷北便收到皇帝召令,宣她进宫。项府极尽奢华地替她准备了一套礼服,布料里叁层外叁层,全部裹上之后,走路都只能迈出一掌长的距离。
出行时,先是家丁们驭着专用的飞舟把两人送至宫门口,再由他们步行进宫,到达偏殿少说要走叁四里地,完全不能使用灵力。
苏芷北被要求低头沿着墙根走,艰难前行的样子像暴风雪里的熊。她已经好久没有遭过这种罪了。
项栩在前头低声劝她:“殿下不适应宫里的规矩,多走走就好了……”
此时,身后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与铜铃声,苏芷北偷偷回头去瞅,金红色的楠木马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驰,速度快到令人嫉妒。
项栩赶紧道:“殿下别看了!这是皇后娘娘的座驾,快低头。”
巨大的马车风一样从少女身旁刮过,飞舞的车帘里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侧脸。金步摇的白色珍珠流苏晃到她嫣红的嘴边,白的似雪,红的似花。
仿佛有一瞬间的熟稔。
少女后知后觉地低下头,马车早已一骑绝尘,留下遥远的背影。
庶女修仙指北 二百一十四,帝后
一直走到偏殿,太监宣他们进去面圣。
空荡的大殿上,除了零星的护卫,只剩下尽头仰卧在龙椅上的长袍男子。
项栩领着苏芷北低头拜他,他懒洋洋道:“抬起头来见孤。”
苏芷北这才有机会去看他的脸:四四方方,有一些胡茬,面庞看着很白净,轻微皱起的眉头却让整张脸笼罩在阴翳之下,仿佛在忍受某种病痛。
陛下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在玄城已经人尽皆知,所有人不说,但心里多半都在揣测着他的死期。
苏芷北不知道自己该有各种表情来面对这一瞬间的目光相接。激动?期盼?伤感?还是惋惜?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若非要说个清楚,恐怕更多的是迷惘。
楚王也在看着她,目光垂落一秒钟,定住,又缓缓挪到项栩脸上:“爱卿从哪儿选的衣服,煞是好看……让孤想起十几年前,皇后在莲灯宴上跳的舞了。她那时候的衣服,也是淡黄色,不过绣着百鸟的图……”
项栩吓得连连磕头:“臣越矩了!臣罪该万死!”
楚王轻轻地笑,大殿里落针可闻。
苏芷北也立刻请罪:“民女无意冒犯,请陛下责罚!”
大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龙椅上的男人才又道:“听说苏芷北来自齐国,不懂的事情很多,衣服可以穿错一回,但不能穿错很久。”
苏芷北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项栩连连磕头:“陛下仁慈,教训得是。”
楚王问他:“项帝师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劳得亲自操心这些事?”
项栩擦着冷汗,颤颤巍巍说着为国为民,为开国先帝,为列祖列宗,从炎黄始祖,还没讲完,被楚王的笑声打断。
“帝师的为人,孤信得过。”
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十日之后,带这个苏芷北去脉树辨认血脉,一丞十八司,通通参与。”
“谢陛下!”项栩激动地再拜。
苏芷北只从楚王的脸上看到了轻蔑的笑意,仿佛端着西瓜坐在斗兽场看台上的贵族。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还有苏芷北这样一个女儿流落在外。
甚至她自己也不相信会有这样一位父亲——太多的子女已让他分不出一丝多余的关心给可能是自己孩子的人。
项栩带着她退出偏殿,又向着慈寿宫走去:“殿下想查后宫火灾的事情,必定得劳烦到皇后娘娘,我先带你去见一见她,看能否得些许可。”
苏芷北点头默认。
皇后刚从马车上下来不久,一身外出的华服还未换下,就接见了前来请安的二人。
“听闻她是容嫔的孩子?”陈皇后显然比楚王更给面子一些,礼节性地给他们赐了座,“你们前些日子还去了尼姑庵探望她,不知她如今身子怎样了?”
“静宜师太的病依然没有起色,所以老臣才斗胆带着她来拜见娘娘。不知娘娘可否行个方便,让这孩子进起居阁,看看里头的记录能否找些线索。”
“起居阁不是谁都能进的。”陈皇后摇摇头,“今日她说她是帝姬,本宫便由着她进去了,后面再来十个百个也说是帝姬,本宫还放不放行?”
“倒也不是老臣空口胡诌苏芷北是皇室血脉,实在是脉铃都试过了,确实没什么差错。”项栩争取道。
“不得脉树确认,铃铛终究不稳妥。”陈皇后温婉一笑,“苏芷北现在又没有身份,又没有地位,无论如何进不得的。你们就再等等吧。”
“皇后娘娘!”
项栩还想再劝,太监已经走上来赶人:“娘娘刚省亲回来,现在乏得很,二位请安也请过了,那就回吧。”
项栩无奈地点头。
庶女修仙指北 二百一十五,辛未
两人退出皇后寝宫,转过墙角,迎面撞上金装玉裹的一对璧人正往里来。
两边都愣了一下,项栩才连忙作揖:“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晚宁殿下。”
苏芷北轻轻挑眉,也做了个礼。
这是他们自赛场分别以来第一次见面,彼此的关系远比当初微妙许多。以前的仇怨,掺杂着试探、亲近,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礼貌。
“苏姑娘。”萧晚宁轻轻笑道,“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她身份尊贵,平常难得对旁人正眼瞧一下,一股子温柔全都贴在萧池年身上,如今也知道看碟下菜,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昵,刚刚好得令人舒适。毕竟如果苏芷北真是帝姬,那血脉比她还纯正,地位也一定比她还要崇高。
萧池年一贯地微扬着头,垂下眼帘看着这位可能是他血亲妹妹的女人:“苏姑娘别来无恙。”
他的太子气势咄咄逼人,更可能是想让她意识到谁才是这座宫殿未来的主人。
她毕竟是后来的,毕竟在宫外头野生野长了几十年,就算真有帝姬的名头,不也是一株浮萍,随波逐流吗?
苏芷北揣摩到他心思,心里只笑此人未免太过杞人忧天,坦坦荡荡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双方都不想客套太久,抬脚欲走,项栩却突然咋咋呼呼拍脑袋道:“哎呀!苏姑娘,您不是说初到皇宫又许久未见太子殿下,有许多话想单独与他说吗?”
苏芷北猛地转头瞪他。
项帝师嘿嘿笑道:“幸亏微臣记性不错,晚宁殿下,我们先去一旁吧。”
少女脑瓜子嗡鸣,复读的全是他之前在项家说的那一句“嫡系血脉相互结合,才能孕育出更纯正的后代”。
萧晚宁跟着项栩走了。
萧池年静静地盯着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有什么事?”男人冷淡道。
苏芷北赶鸭子上架,扯出笑脸:“见到太子殿下一时高兴,竟忘了要说什么。不过,太子殿下与这身金丝长袍真是相得益彰啊!”
萧池年:“……”
“还有别的没有?”
苏芷北心说,夸你一句你还想多听点,遂敷衍道:“靴子也相得益彰。”
萧池年彻底无语了,转身去找远处的萧晚宁。
项栩看两人结束得这么快,一脸痛心疾首道:“这就聊好了?”
“聊好了。”苏芷北核善地微笑。
正常来说,萧池年应该一个月内都不太想跟她单独聊天了。
等太子与准太子妃转身告辞了,苏芷北才想起个事儿:“请问太子殿下,我今日想去容嫔娘娘原来的寝宫看一看,能否得您的许可?”
萧池年避之不及,挥手道:“你且去吧,我自会向母后提的。”
真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项栩看着苏芷北,满肚子大道理说不出口。幸好拿到了通行许可,今天这趟可算没白来。
他们找了个太监带路,一路边走边介绍:“容嫔娘娘的寝宫自火烧之后就没人居住,都嫌不吉利。宫殿后来也重新修整过,大人和姑娘要去那里找东西,怕是难咯。”
“里头旧的摆设字画呢?都还在么?”苏芷北追问道。
“早丢了,都是不吉利的东西呀。字画大部分都烧坏了,就算留下也送御膳房当柴烧了。”
“那当年的婉婉帝姬可曾留下什么物件或者传闻?”
太监使劲想了想:“也未曾吧?婉婉帝姬辛未年生的,不到两个月就消失了,能留下什么呢?”
“辛未年?”苏芷北眉头拧成一块,“我不是辛未年生的,我要早一年。”
说着,她去看项栩,这事儿项栩不可能不知道。
“姑娘怕是记错了。”在外人面前,项栩断是不敢叫“殿下”惹人非议的,“早一年晚一年,您当年那么小,怎么记得清呢?”
苏芷北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恍然大悟。项栩其实从不在意她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他只想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尽快认祖归宗,最好还能和萧池年在一起,为皇室诞下优质继承人。找寻生母这件事情,难度太大,不必花费如此多的心血。
少女没接话头,只道:“先去寝宫看看再说。”
庶女修仙指北 二百一十六,软肋
容嫔的寝宫非常偏僻,一看就不是很得宠。墙内苍绿色的藤蔓从金黄的琉璃瓦顶上漫出来,垂落在风中摇曳,铺满暗淡的灰尘。
苏芷北站在墙外,只能看见里头一株干枯的大树指向天际,仿佛一座沉默的墓碑。
太监见她一直望着树,便一边拿出钥匙开锁,一边解释道:“这棵老树栽在容桂宫里很久了,几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应是烧死了它,却一直没倒下,也挺稀奇。”
语罢,尘封的大门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宛如携夹着一段泛黄往事。但粉刷过的围墙,重新上漆的窗栏又与这段往事格格不入。
“这里的布置都和从前一样吗?”项栩问道。
“没什么大差别。”太监一扇一扇地推开门,像翻过光阴的一页又一页,“帝师大人算是找对人了,奴才以前也曾在这容桂宫里当过几天差。那时的容嫔娘娘喜欢素净,没摆设什么奢华物件,倒是笔墨书画很多,以前把墙都挂满了,隔几天就把旧的拿下来丢掉,换新的上去。”
“娘娘这么喜欢书画,是出身书香世家吗?”苏芷北发问。
“倒也算不上世家。”太监轻笑道,“姑娘听说过楚国四君子吗?他们都是出身草莽的人,却在琴棋书画上造诣颇高。陛下当年想招他们入朝为官,未能如愿,后来索性迎了四君子之首的女儿入宫,也就是容嫔娘娘了。”
“娘娘书画造诣尚不如她的父亲,但在这宫里也是独一份。陛下虽不太宠信她,但奴才记得每隔两叁四个月也会往容桂宫这边来。”
“说说帝姬吧。”项栩焦急道,“她身上有没有胎记什么的?”
“大人说笑了,这种事情奴才的确不知。”太监无奈地摇头,“要说唯一涉及到帝姬的消息,也就是容桂宫起火那天吧。”
楚国,辛未年,六月初四。
今年的天气燥热得不似寻常,刚入宫的小太监们都充进了杂物司,每天轮流换班用灵气制冷,以供贵人们享受。
慈寿宫分去了十八个,朝颜宫分去了十一个,碧水宫分去了七个……最后分来分去,容桂宫只分得一个太监,叫做小德子。
小德子知道是自己倒了霉,银钱没有塞够,才单独落到这么一个偏僻森冷的嫔妃宫里来,想凭着自己运气升迁,基本不大可能。
幸好容嫔娘娘是个宽容温和的人,既不要求小德子加班,时时刻刻维持住冷气,又对他管得松散,平时出去玩也无甚所谓,倒也算是个便宜差事。
但刚入宫的人都有一股年轻的闯劲,小德子不乐意做一个清闲的太监,他要做就做呼风唤雨的后宫总管,而后宫总管不能浪费大半辈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容桂宫里。
于是,他经常溜出去联络关系,刚开始还只抽下班时间,后来看容嫔娘娘不闻不问,即使是上班时间也敢玩忽职守。
慈寿宫里的老太监被小德子殷勤的态度笼络住了,告诉他一年之后会有次人事调动,只要小德子不犯错,保准给他弄到慈寿宫里来。
小德子心花怒放,回容桂宫的时候当头撞上容嫔娘娘在前厅写字。她专攻书画,灵气等级很低,在这大热的夏天里流了一额头热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小德子。”容嫔抬头叫他。
小德子浑身寒毛倒立,差点儿跪下磕头求饶,求她大人大量原谅他这一次的疏忽。
“帮我看看井里湃的瓜果好了没?”
容嫔看他没应声,又轻声道:“可以吗?”
小德子这才如梦初醒,劫后余生地连连叫道:“娘娘您且等着,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他只是没想到,他入宫以来头一个敬重的人,竟是一位出身卑微,又不太得宠的娘娘。甚至敬重之外,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怜惜。
宫里不应当有怜惜,无论是对他自己而言,还是对妃嫔而言。柔弱,如果如果不能成为武器,必将成为软肋。
庶女修仙指北 二百一十七,大火
慈寿宫里那位刚刚母凭子贵,荣登后位,连带着霸占了陛下小半个月不曾松口。后宫里的妃嫔们,个个怨气憋在肚子里,脸上仍是鲜花般灿烂,如开了春的青蛙,扯着嗓子在皇宫里唱相思的歌,一时之内歌声此起彼伏,不舍昼夜。
许是终于给够了皇后面子,也厌烦了妃子们争奇斗艳的伎俩,陛下翻开花名册,挑挑捡捡,用指尖点着容嫔的名字说:“今晚歇在这里。”
小德子拿了消息,欢天喜地地回去禀报,容嫔作画的手缓缓顿住:“陛下今夜要来?”
小德子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在这简单的一句话中听到了迟疑:“千真万确!娘娘赶紧准备起来吧!”
容嫔撂下笔,看着满墙的字画发了会儿呆,方才醒悟过来似的:“哦,好。”
后来过了一两个月,容嫔的葵水都没有来,小德子偷偷请了好几位太医把脉。确诊那天,这位本就娇弱寡淡如一阵烟似的娘娘未吃下一口饭。
小德子感到莫名其妙,宽慰她道:“娘娘该高兴才是,您以后在这宫里就有倚仗了,怎么说也能晋得妃位了。”
容嫔看着衣服上的绣花,不说话。
小德子领悟道:“您是担心卷入宫斗?其实只要未出世的小殿下灵根和先天修为不出挑,旁人也不会有意为难。您本来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谁会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过了半晌,容嫔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小德子这才放下心来。
也对,太医说很多娘娘怀孕的时候容易想不开,容嫔娘娘本就心思细腻,估计也得了这样难缠的病。
后续发展果然如小德子所料。容嫔怀孕之事公开后,前来串门的后妃络绎不绝,但下绊子的人却几乎没有。如果要说唯一使人担忧的事,却是容嫔自己的状况。
她情绪不稳定的病随着临产期的逼近而越发严重,时而欢欣鼓舞,要亲手为孩子绣一套小衣裳小鞋子,时而沉默阴郁,握着剪刀看自己的肚子大半天。
小德子那时也临近调岗,整日整日地往慈寿宫跑,来不及顾上她的心情,只回来的时候见着一回容嫔拿剪刀的样子,脸都吓青了,急出一句方言:“娘娘!您这可不兴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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