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下移,傅明晞终于发觉自己的一只手手背红了一大片还起了好几个水泡。她想起来,是之前被那碗鸽子汤烫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习惯性的开始依赖她,她也乐得被需要,在照顾旁人的成就感中沉溺,在不断的历练中成长,愈发圆滑坚强,早就忘了要怎么去疼。
她都是给孩子吃糖的人,从来没有哭过。
少年捧着她的手,昏黄的灯光下,睫毛在眼下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他不算多么黑,但绝对不白,或许是因为年轻,皮肤很细腻,也没有半分黄气,微深的肤色显得尤其健康有朝气。眉骨很高,鼻子也挺,眼尾微挑,是一种极俱侵略性的线条,唇也薄而分明。耳上还是那只赤金绿松石的坠,随着动作轻轻的晃。
傅明晞个子不低,手却在他的大手里显得尤其娇小。被陌生又炽热的掌心握着,就连药擦在伤处时也没觉得太痛。伤势不算太严重,用纱布简单裹了两圈,就算是好了。她却迟疑了一下,才把手拿开,没有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作为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成婚之后也不乏存了别样心思而故意靠近的人,只是那些色欲熏天的浪子们全凭下半身思考,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她耍的团团转,上年有个升官迁居京城的小官,被皇帝夸奖了几句,自以为前途无量,看自己的眼神总直勾勾的。一次宴散趁着没人就想上手,被她反手甩了七八个耳光,当场被打成猪头。之后花了一些力调查他的家世人际,搜罗了一堆有的没的罪证,借着薛成和的手一纸御状告上去,可怜他在京华的新宅子还没粉刷好,就锒铛入狱了。倒是薛家得了一块御赐牌匾,如今还在书斋里挂着。
白无祁是第一个真的冒犯到她的人。
直到早上他们同乘马车时,她还在想,如果他敢妄动,一定会让他的下场比那个小官还要惨。结果他却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做,甚至走时还那么仓皇,仿佛在躲自己似的。现在遇到他,她又能从他躲闪的眼神中觉察到含蓄却炽热的感情。
明明那次他吻她是带着恨的,眼角眉梢的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又蠢又可恨,直叫人牙痒痒。
“你还吃吗?”见傅明晞一直不动,白无祁先说话了。
虽然提前告诉了车夫她有事要忙,但这会子也该回去了。傅明晞简单的说了句要走,正要起身,结果腕上一紧,被牢牢拉住了。她心头火气上来,刚要骂,他却抢了先:“你刚才骂我。为什么?”
“……”总不能说以为他要对自己不轨吧。不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显得太自恋——即便她笃定他一定那样想过。
“对不起。”
是白无祁说的。
他垂着头,神情乖巧:“那次的事,是因为见你做错了事不承认,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只要是我,就会被原谅’。所以我那时就在想,既然你这么爱撒谎,我又做什么都没有错,不如就……嗯,总之,我也有错。还有今天,你应该知道吧,我也撒谎了。因为想见你,想离你近一些。”
语气诚恳,只是……似乎没什么悔意。
“所以,不如一笔勾销吧。”白无祁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傅明晞一把扇开他的手,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念在他刚才那片好心,这一掌应该在他的脸上。她将脸边的发重新别好,视线挪向来往人群,“一笔勾销,没有以后。”
“我道歉不是因为觉得对你不起——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很活该。我道歉,主要是因为今天也撒了谎,如果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就没有资格怪你了。晚上我见傅小小姐的时也和她说清楚了。至于现在的事情,你倒不必谢我,换做谁都会帮。我说的一笔勾销,是指之前那件事,和你刚才用那个词骂我。”
小杂种!!
傅明晞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却调动情绪飞速洇红了眼圈:“对不起。我这就去康王府向姑母坦白那玉观音的事,要骂就骂,要罚就罚,都是我活该。再入宫去面圣谢罪,承认是我勾引了郡王大人,和离也好,被休也好,也都是我罪有应得。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前程,万万不可为我自毁前程。”
“那你最好快点。”这一回,白无祁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犬齿在笑容下若隐若现,“我等着娶你。”
不愧是小国异族的王子,别的没有,只流着满身肮脏秽乱的血,这样狂悖的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傅明晞在这一刻懂得为什么市井间的泼皮无赖总能屡战屡胜了——人不要脸,简直天下无敌!
她的一腔怒火变成深深无奈,几乎哭笑不得,“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骗不过,只能讲道理,“郡王是何苦呢?我比你年纪大,又是有夫之妇,于情于理都是不该呀!”
“那怎样是应该的?像你这样,一辈子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只为了博几声夸赞,就要和不爱的人长相厮守,夜夜同床异梦吗?”
傅明晞笑了下,“郡王是不是误会了?”这回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矫饰,“你以为为什么我会隐忍不发?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和你委曲求全?因为我爱他!”
她望着满街招摇的灯火,想起了那个月圆风轻的中秋夜,摸着无名指上的同心环,“你不会懂的。他曾是我的西席。”
——
有课代表get到傅姐的xp了吗?
夫人的危机 第十五章永结同心
杏林堂的掌柜从前是宫中的周御医,卸任开了这家医馆,因为价格公道,医术湛,在京华颇有盛名。只傅明晞是首辅之女,出生时气虚体亏,所以自幼为她看诊的都是尚医署里最湛的御医,所以不曾去过。周小大夫是周御医的亲孙,大名周逍,庄蔓是从小树那一胎起由他全程保的,印象中是个沉稳寡言的年轻人,其他倒也没怎么注意。
如今面对面看诊,傅明晞才较量起这二十四岁的男人来。
中等身材,皮肤很白净,过于俊秀的五官乍看有些文弱,但坐姿笔挺,眼神专注,说话也一板一眼,有种老气横秋的轴劲。要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像自己这般看重皮相,李源不过是个有几分文气的普通人,只身高略高些,长相最多只能算周正,庄蔓还信誓旦旦,说这样的才老实靠谱。结果呢,不都是一个样。
“……薛夫人。薛夫人?”
“我在。”傅明晞回过神,近来烦忧事接二连叁,愈发容易心神不宁。好在只是问诊,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好,我都记下了。有劳周小大夫。”
“要不再给你开一贴安神的汤药吧。薛夫人近来像是没休息好,是在忙大都花会么?”
“不。我有心事。”薛夫人笑眯眯的,那双秋波似的眼弯成了温柔的语气轻轻柔柔,“据我所知,周小大夫医术高超,明明去哪一科都大有可为,怎么偏偏选了妇科?”
周逍与傅明晞也算有过几面之缘,更知道她与庄蔓交情匪浅,所以不自觉地要对她比对其他病人更宽厚些。被问起闲话也不觉得被冒犯,简单一句带过了:“母亲在世时一直想要治好她。”
“……抱歉。”怎么最近老出这种错。她暗暗扶额,轻叹了一口气。
“无妨。薛夫人怎的问起这个?”
傅明晞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这回来,不仅仅是看诊。而是想问周小大夫求一个药方。”
周逍当下一拱手,“薛夫人见外了。您肯来我们杏林堂已经是赏脸,这里有的方子尚医署都有,特地问我们要,哪有不给的道理。”
“我想要男人喝的绝嗣汤。”她双臂交迭着,在上的那只手搭在臂弯,手掌上缠着极拙劣的两圈纱布,无名指上有一枚很旧的玉戒,“这东西我也只曾在杂书里见过记载,不曾真的去问。不过前些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莫名觉得周小大夫一定会知道这方子,倒也没什么凭证,就这样过来问了。”
周逍脸色有些白,端坐在面前的妇人好似美丽娴雅,却神秘得像看不穿的泉,表面清澈凌冽,实则深不见底,从骨子里散发着幽幽寒气。他可以望闻问切,断百病,却无法揣摩一个高深之人的心思,也不敢主动提起什么,只作势一沉思,半晌后点头,“好。”
“的确有这样的方子。只不过这是医典中的秘方,一般问起知道的也要说不知道。都说这是毒术,其实我觉得不然,这方子除了绝嗣之外并无副作用,也不影响夫妻行房。北梁历来主张一夫一妻,许多夫人都……唔,罢了。我失言了。不过方子我不能给你,但是可以帮你配好药,再告诉你具体服用的事项。当然,此事也要请薛夫人保密。”
“……可以,有劳周小大夫了。”薛夫人施施然起身,向他略一欠身,“多谢。”
*
暮色四合,霞光将京华染成一片迷离的金。
因着昨日李府出了大事,妻子心情跟着低落。薛成和特地告了假,难得早回了一次家。路上从五福斋带了玉露团,又去镜水楼提了一坛新酒,想着好好陪上她一陪。相识七年,结发六年,即便期间出现过一些莺莺燕燕,但他心中分明,始终把这个令他又爱又憎的女人放做第一位。
“杪杪。”这个时间妻子多半都在主屋里,看书或是做针黹,薛成和一回府就直奔主院,“今日去陪过李夫人了吗?累了么,晚上咱们小酌一番,可好?”
推开门,女人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小憩。
在家时的傅明晞要比见客时松泛一些,但绝不会素面朝天,衣裳穿得简便舒服,却依旧一丝不苟。宽大的裙摆被一寸寸抚平,没有一丝褶皱。屋子换了一种安神香,气味要更恬淡。在袅袅香烟中,夫人闻声缓缓挣眼,“回来的这么早。”略略一顿,便起身去镜前梳理鬓发。
薛成和将点心和酒放在妆奁前,自然地接过梳子替她篦发,“昨日就没有睡好,今日便不忙了。过会子开膳,温些酒来,咱们用了早些休息。李大人已经告了假,你这两日倒不必紧着去了。”
他俯身拢住她的腰身,“瞧瞧我的杪杪,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儿。叫为夫好不心疼。”
傅明晞闷闷点头,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腰间,“阿存。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夫妻之间何须客气,有什么直说便是。”薛成和拍了拍她的肩,从一旁拿了凳子在她身旁坐下。他的眼是脉脉的桃花眼,眼皮的褶很深,卧蚕浅浅,眼尾有颗朱红色的泪痣,不论喜怒嗔痴都有欲说还休的绵绵情意,“什么事?”
她捧着他的手,“我今日去杏林堂又诊过一回……”
他多少猜到了一些,点头,“嗯。那里的医者怎么说?”
“就不要孩子了吧。”傅明晞说,不论大事小事,她向来一语定乾坤,少有这样屈尊和他商量,“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你不起。所以你可以选——是索性就不要孩子了;还是答应我,这一生不再染指其他女人,那咱们再试一试,总是能有的。”
薛成和不假思索道,“这有什么好选的?我都可以做得到。女人么,普天之下也没有比得上杪杪的。至于孩子,急也急不来,一切凭缘。咱们夫妻一体,哪有什么亏不亏欠。你知道我从不在乎这些的。”
傅明晞盯着左手上的纱布,平静的说:“我比你更懂你的性子,今日问你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你没有把握可以骗我一辈子,最好想好了再答。”她的指尖在他的手背轻敲,“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你答应我不再去沾花惹草却又出尔反尔,那就和离;若是不再要孩子,我会去求一贴绝嗣汤,你喝了,咱们便好好的,一生一世在一起。”
薛成和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人,脸色变得青青白白。好一会儿,才讪讪抱住了她,含糊说:“杪杪别急,孩子总会有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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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8要着急感情线。
小薛毋庸置疑是个渣男,毕竟他但凡是个人也没有小白什么事了。只不过不论是人性还是感情都是很复杂的事情,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重点是!!】个人理解的背德终极奥义是人设一定是守序良家,感情深厚。如果是天生放荡,道德感极低的人设,「出轨」也就没有禁忌感了。
以及天气真的好冷啊,打字的时候手指头都在冒寒气qaq希望有珠珠安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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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危机 第十六章并蒂双莲
大都花会对京华来说早已经不仅仅是个花会了。今年的选址是在城南最繁华了青梧街,由城中巨贾万家出资承办。
万家做得是古董行当,在青梧街有一间叁层高名为奇物斋的古董铺,即便随便一颗珠子都价值连城,也日日门庭若市,是城中权贵富甲常来的地方之一。只万家发迹史才两代,根基尚浅,这年花了重金,才终于如愿以偿。
至于到底要怎么办,如何选择,如何搭建,来客的住宿、饮食,花卉如何存放……等等诸如此类,万家都一窍不通。头一回见面,便抬了两个大箱子出来,一打开,里面是满当当两整箱金元宝。万掌柜带着四个宝石戒指的大手一挥,说请薛夫人随意支配,多了自己留着,少了可以再要。态度倒是极恭谦,就是一问叁不知。
傅明晞忙得脚不着地,每日晨起晚归,有比薛成和还要回得晚。这天又是天擦黑才回到薛府,小丫鬟提着灯出来接她,说薛大人早前就回来了,还和郡王在一起。如今两人正在书斋里下棋。
……真是阴魂不散啊。
虽然上次他就表明了要当锄头的决心,甚至又拿柔然那一套歪理来说。信誓旦旦的语气让她一想到就气,回去后要睡了,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小杂种,好在那时薛成和在净房,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到了后半夜才将将睡着。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她全身心地在为花会做筹备,险些把这桩麻烦忘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把人赶走,怎么说也是北梁郡王。傅明晞有些烦闷,倒不是因为白无祁本身,毕竟已经知道了他是没脸没皮的。真正令她觉得失望的是薛成和,他好歹也入仕五年了,与人周旋时察言观色那么得心应手,一个小子揣了什么心思看不出来吗?明明他这张脸也常有招桃花,她却一眼就分得出来谁是倾慕,谁是觊觎。
心不在焉地回屋去换了衣裳,因为有客,就没有穿便服。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并水色襕裙,外罩一件绣云水的天青色比甲。簪环都拆了,只留了鬓上两朵绢花和耳铛。原想补一下胭脂水粉,结果小丫鬟竟在满满一屉的胭脂中拿出了那盒茉莉的,她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当下就没了心思。
去得时候也巧,他二人正从书斋中出来。
说来很奇怪,薛成和是京华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不论出现在什么地方,永远是目光的焦点。不仅仅是姑娘们见了喜欢,男人见了也会心诚悦服的赞叹。偏与白无祁走在一起,光身高就被压了半个头,气势就矮了一截。加之薛成和是文官,素日里虽也习射御,有一副匀称的好身材。但和常年习武的白无祁比起来,竟显得有些羸弱——
十九岁的少年,连发丝都透着蓬勃的朝气。即便穿得是宽松闲适的广袖长袍,腰却束得很细,肩宽背阔,手长脚长。因为把额头露了出来,显得要比初来乍到那阵子利落许多。明明有一双野心勃勃的眼,偏偏神态又很谦和乖觉。
他大大方方走到了傅明晞面前,露出灿然的笑容:“薛夫人。”一顿,继续道,“又见面了。”
傅明晞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一见到他就不自主心跳加快的自己。
薛成和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解释道:“今日我去城郊的花市逛了逛,正巧遇到郡王,大家既是邻里,便一同回来了。我挑了些莲花,这会子已经在院中的池子中种下了。我已经留了郡王用暮食,就在邀月亭设宴如何?”
薛夫人敷衍的笑笑,说好,“那你们先去。我去安排暮食。”
“不必了。我已经叫人去镜水楼买招牌菜了。家里的厨子也在做你喜欢的鲫鱼和金玉羹。”薛成和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揉了两下,“你领郡王去邀月亭,顺便瞧瞧花可喜欢么?若是好,我这两日再定一些来。我去拿窖里的流霞酿,今日不醉不归——”
傅明晞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用眼神示意有话要说。薛成和却把手抽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恳切一笑,意思是让她先照办。她无奈,冲他略一颔首,柔声道:“好。”又一比手,面无表情的对一旁道的人,“郡王请。”
书斋离花园很近,只两个仆从远远儿的在前方开路。
白无祁慢吞吞走在最后面,看着薛夫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匀速保持着与自己五步左右的安全距离,幽幽的说:“是我的话,才不会让妻子与外男独处。一秒也不行。”
薛夫人没有回头,声线冷冷的:“郡王说笑了。北梁的女人不谁是附属,比起被当做一个玩意儿似的悉心珍藏,还是有独挡一面的自由更重要。”
“哼。诡辩——”他双手把在脑后,往前跨了一大步,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若那么要自由,还成婚做什么?两个人若真心相爱,怎地一点私心都没有。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薛夫人脚步快了一些,又与他拉出了一截距离。到后面几乎是小跑着,到了亭前,仆役已经把四面的纱帘都拢了起来。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比手请他坐,就头也不回走了。
那厢薛成和去了酒要去,正遇见板着脸的傅明晞回来,上前截住了她道:“杪杪怎么了?去时还好好的。”
她也不客气,把他推开了:“我今个儿太累了。又不是没和你说过,那万叁千是个甩手掌柜,只顾那银子其他一概不管,今日又跑了小半个京华城,哪有心情陪你两个吃酒。明日还要去,你怎地不为我想一想?”
薛成和当即殷切地为她捏肩,“可是……他毕竟是郡王。即便我这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是首辅之女,可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文臣。别人有意结交,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一个闲散郡王罢了。往后长大了,皇帝赏一块封地给他,他就要远远儿的做城主去。再说了,他才十九,什么都半懂不懂,你和他有什么话好说。”
薛成和环住妻子的纤腰,下巴抵着她的额:“之前杪杪不是说要我参加花会么,不论能不能得魁首,总之到了那时,我一定在众人面前和你好好表一回白。好不好?别人家有的,我们杪杪也一定不能少。”
傅明晞动容不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便知足了!”旋即扑进他的怀里,“不过,既然说了就要算数!”
“当然!”
男人的语气铿锵有力,她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忽然闻到了一缕陌生芍药花香,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她对太浓郁的味道过敏。于是往他胸口上掸了两下,随口道:“今个儿去的哪一家花铺?下回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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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危机 第十七章芙蓉如面
晚灯如落星,坠在池水中。
买来的是重瓣的大洒锦,不光花中珍贵,还是极稀有的并蒂。被游廊处的灯火簇拥着,是夜色中最浓墨重的一笔亮色。其实傅明晞觉得莲性本洁,太娇艳反倒失了本意,但因为这是丈夫的一片心意,所以并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么喜欢。
她是极看重脸面的人,即便坐如针毡,装也也要装得大方得体。
自家小宴,没有什么讲究,薛成和仕途上手段平平,但对聚会话术颇有造诣,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说话,气氛倒也很融洽。傅明晞尽职地扮演一个妻子,与丈夫并着肩凭栏而坐,自己没顾得吃上几口,只忙着为对方布菜,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周全的做了一套戏,在白无祁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全身而退。因为实在是累了,回去之后就睡下了。第二日起得有些晚,薛成和已经上朝去了,小丫鬟打了水来为她梳洗,愁眉苦脸的说起一个噩耗:“昨个儿大人和郡王吃酒,结果吃出事情了!”
薛夫人正在描眉,闻言手一抖,一笔斜飞出去,闹出个花脸:“什么事?”
“嗐。大抵是中原的酒太烈了,郡王喝了两盅流霞酿,不知怎么地跌进池塘了。人倒是没什么事……只大人给您买的那一株并蒂莲被他扑腾坏了……大人都心疼死了,嘴上却还说着不打紧。但早上走时留了话,说今天要迟些回来,想着去花市看看能不能再找这样一株来。”
大概是已经设想了许多更糟的情况,结果只听见弄坏了一株花,傅明晞非但没觉得惋惜,甚至还很庆幸。拿帕子擦掉了瑕疵,重新描画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叫人掉进咱们家的池子了。当时是谁跟在郡王身旁的?扣一个月月钱。再叫管家备谢礼,晚些送去郡王府赔礼道歉。没得叫事情传到长公主耳中,叫她先来怪责我们就不好了。”
“……是。”小丫鬟不敢有异议,从妆奁里拿出簪花往梳好的发髻上别,又道,“可是郡王说他今天就要走了。与康王家的二少爷一道去南山那儿,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该不会是特地来跟自己道别的吧?
傅明晞冷不丁冒出这样的想法。毕竟小鱼和奶娘去屏风后换个尿布,都要一本正经的跟蔓蔓挥手道别。白无祁这种巨婴有这种想法,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只不过,既然来得如此尽心机,怎地会失足掉进池塘,又那么巧弄坏了薛成和为自己买的花。妒忌吗?即便是妒忌,也不该这么歇斯底里才是。
“咦?这绢花我记得是四朵……怎么少了一只。明明昨儿夫人还戴在头上的呀。”
“丢了就丢了,不打紧。拿那支珍珠排簪补上便是。时候不早了,万掌柜还在那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