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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危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想当鹅了
想起接下来还有繁重的事务,傅明晞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家长里短。拾好头面之后起身,又由着丫鬟挂好香囊、扇坠子、玉佩,带上账目和金纽印,匆匆往青梧街去了。
*
过了两天,薛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说来也巧,偏这一天傅明晞只忙了半天,晌午之后回府休息了。才换了常服,正在坐在屋子里画着新花样,想着等有空了再给蔓蔓的第叁个孩子绣一副小肚兜,要有花有蝶,好叫她得偿所愿,能得个女儿。
丹枝打帘子从外面进来,她是傅明晞从傅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但不怎么在跟前伺候,多半还是帮着打理家事。她拎着一个小小竹篮,里面放的是洗好的青提和荔枝,走过来搁到她手边,说道:“夫人。好奇怪啊。”
“你说。”
“……今个儿城郊的花农过来往塘里种花。就是前两日的那波人。”丹枝有些支吾,半晌才说,“不过……这回多了个女人!但不下水也不干活。我刚才从那边路过,便见她东张西望,心里头好不舒服,又怕过去唐突了,只得先过来问问你。”
丹枝撑着一柄清凉伞儿,雄赳赳伴着薛夫人到了花园。一指,果真看见个碧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背影很瘦,腰束得不盈一握,正静静站在一大片盛开的鸢尾花前,颇有种工笔画里不胜凉风的恬淡风情。于是大喝一声:“是谁?”
女子被吓得一抖,转过身,瘦瘦尖尖的脸盘子,一双我见犹怜的丹凤眼,看过来时含羞带怯。却并不怕,主动走过来行礼,声音很温柔:“见过薛夫人。我叫桃金娘,家在泾城叁门镇,祖上都做的是卖花生意,最好的就是莲花。听说上回薛大人买的花两天就坏了,我便想着过来看一看是哪里出了岔子。”
傅明晞是不屑于处理这种一地鸡毛的,但她刚才福临心至,想到了一件事,便想着来印证一番。果然,她在她身上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脂粉味——就是上次闻到的芍药香。
“那就有劳桃姑娘了。”薛夫人和善的笑笑,“丹枝,叫他们端些瓜果来请师傅们吃。再给桃姑娘封一个红包,大热的天儿,来得不容易吧。”
桃金娘盈盈一拜,“多谢薛夫人!您果真是菩萨一样儿的人。听薛大人说起您们夫妻恩爱,我就想着是会是怎样神仙似的人物。今个儿一见,只觉得半生都不枉了。”
薛夫人只微微一颔首,便与打伞的丫鬟转身就走。
回去之后如常画了花样,之后小睡了一时。醒来后丹枝说桃金娘已经走了,她再去到花园看,池中被重新种上了一株富丽妖艳的千瓣莲,是浓郁的深粉,重重迭迭的盛开着,只叁朵挤在同一枝绿茎上,在晚风中簇拥在一起,像是无声的预示着什么。
傅明晞冷冷的笑:“来人,把花拔了。”





夫人的危机 第十八章鸳鸯瓦冷
薛夫人好像生气了。
就连丹枝,从傅府时跟在傅明晞身边起,到现在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她动真怒。府上几个会水的仆从跳下了塘,战战兢兢地把刚种下的花连根拔起,捧着放到了她的脚下。她看也不看,便一脚踩了上去。足尖点着重重迭迭的花瓣使劲地碾,碾成了一地残红碎汁。又被随意踢开,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丹枝,来。”傅明晞轻轻提起半边裙角,得叫鞋面染坏了,转身就走。
路上时的步子不疾不徐,又是从前那副平心静气的模样。丹枝摸不准夫人的心思,只低着头跟在她身旁。一直到了主屋的月门前,傅明晞才停下来,对她招了招手, 往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丹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真的么?”
“你不必声张,这两天帮我帮把事情办好。”她的表情淡淡的。越是这样,才越证明了这不是盛怒之下的冲动。想了想,又若无其事的说,“现在不忙,去厨房给我端碗清镇汤来。”
丹枝忙不迭去端了来。
回来时那双脏了的绣鞋被端端正正放在门口,里头的傅明晞赤着脚坐在榻上,一条腿闲适地荡着,正倚在细牙桌上写东西。只寥寥两句,见有人来便搁了笔,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自己的赤金纽印,在落款处盖了一下。又反过来将纸扣住。
“夫,夫人……”丹枝的声音有些抖,“您真的想好了吗?”哭丧着一张脸,追悔莫及,“你千万再想想呀。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便不多嘴说了。我这、这是在造孽呀!”
“跟你没关系。”薛夫人慢条斯理的在喝汤,“这些我往青梧街去得多。不光忙花会,连带着认识了不少那条街上的掌柜。不论是中途升发,还是接手家业,只要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都告诉我过一个道理——及时止损。”
“可是夫人您……”
话音未落,门被轻轻地叩。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道:“夫人,西洲孟都督来了!此刻正在堂前坐着。”
“她怎么这时来?不年后才回去的么。”虽然是这样说,傅明晞却难掩欣喜,出声应了一句。如果说傅明晞和庄蔓是金兰之交,那她与孟无枝便是亦师亦友——即便是骄傲的首辅之女,也有真心敬仰敬佩的人。起来轻轻拍了拍丹枝的肩:“别想了。孟都督与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和不和我一道去?”
丹枝揉揉发红的眼睛,摇头:“罢了。奴婢不想去。您代我问她一句好。”
*
都督在厅里坐着吃了半杯茶,便听见屏风后有个欢欢喜喜的声音在说:“孟姐姐!”
“小杪。”坐着的女人风尘仆仆,还穿着戎装,个子高挑,长发梳做一个高高的马尾,脚下一双鹿皮短靴,打扮和声音一样干练。孟都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单单看脸,很容易泯然众人。可多年的沙场历练,令她有一种被风霜刀剑打磨之后坚毅风采。她放下杯子,将美妇人细细打量了一圈儿,“怎么两个月不见,又瘦了一圈。”
“哪有。入夏穿得轻省,显得瘦罢了。”傅明晞提裙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才在她身旁坐下,“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回去的途中遇见一些事情,想了想觉得不好坐视不理,便特地回来禀报一趟。”孟无枝向来公私分明,即便知道傅明晞是嘴严的人,但因为她是命妇,倒也没有透露朝政上的事情。换了话题,道,“刚从宫中出来,左右想着再来瞧瞧你——原本想再过些日子的。”
“咱们是什么关系,你想来就来,挑日子做什么?”
都督神神秘秘地一笑,“赶巧得了个好东西,只这两日还不方便拿出来。想着过两日合适了,再带来送你。”
傅明晞万分期待,“究竟是什么?”
“不行——告诉你就没趣儿了。”
她便真的不问了,“好好。那我耐心的等。”
说话间天色变得昏黄,霞光顺着琉璃瓦片倾泻而落,在花厅前洒下一片光瀑。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外,傅明晞的语气有着无限感慨:“真美啊。这两日太忙了,都没好好注意过外面的景色。”
“嗯。你在忙花会的事情吧?”孟无枝十指交迭,闲适地扣在膝头,又转过脸打量着她,慢慢皱起了眉,“杪。怎么觉得……一段时间不见,你这么憔悴。小薛不帮你分担些么——他那通政司的位置多清闲,还有你在后面帮衬,能忙到哪里去?”
傅明晞笑笑,“我今个儿倒也闲。咱们去镜水楼吃两杯酒?你估摸着呆不了两日,每次年末回来,你们孟家日日都门庭若市,多少年你都没功夫坐着同我好好说话了。”
孟老将军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无涯,次女无枝。打生下起便一视同仁,学一样的课,习一样的武,拜同一个师父。偏偏孟无枝心比天高,夜以继日地苦练,到后来样样后来者居上,比长了自己四岁的哥哥优异许多。十四岁从军,到了十九岁时已经的京华城里小有名气的年轻侍郎,无限风光。对于那时将将才有桌子高的傅大小姐来说,对方是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存在。
——对了,在很多年前,薛夫人的志向是当个将军。
“有心事?”
两人在酒楼的雅阁对坐。特地选了一间靠窗的,从高处往下看,可以看见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孟无枝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问道。
傅明晞笑着接过酒杯,用双手拢住,低头看着杯中的酒:“孟姐姐。我打算要与他和离。”
孟无枝一口酒没咽下去,被呛个半死。西洲里叱咤风云的大都督,这会子脸涨得通红,狼狈不堪。好半天才敲着胸口缓下来:“啊?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来之前半刻钟,我才写好的和离书。”
“……”
“再拖着,只会更难看。”还是薛夫人的美妇人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虽然我到底没变成像姐姐你这样的人,但也不想沦落成一个深宅怨妇。就之前,府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十分不值——你向来知道我的,想要的就会得到,但痛了就会放手。”
她随意抿了抿鬓角,不知为什么,脑海中闪过了一双款款深情的琥珀色眼睛。略一顿,含糊的说,“总之,我遇到了麻烦事。和离是最方便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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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危机 第十九章翡翠衾寒
“方便……”在沙场上能抓住千钧一发时机的人,自然能听出最深层的隐义。孟无枝琢磨了一番这个耐人寻味的词,随后说,“意思是,也不是没有别的路走。但是你不想了,对吗?”
“还是孟姐姐最懂我!”傅明晞冲她一举杯,又眨眨眼,“干杯!”
当人被猛兽咬住了腿,下意识地会想要挣扎脱身,可往往手去挣就会搭上一只手,用脚去挣就会搭上一只脚,到最后尸骨无存。但如果是傅明晞的话,一定会在当时理清轻重缓急,为了性命毫不犹豫地放弃那条腿。
何况只是一个男人。
他们的开始本就是一场心的局,说感情自然有,可最后真正在一起,是她权衡利弊后选择的结果——她给他光明的前途,他满足她狂热的偏执。如果薛成和一直尽心尽力地在当一个另她满意的丈夫,不论是怎样的麻烦,她都会在能力范围内不遗余力地去摆平。
榴花庭的事情本就是他的疏漏,他只挨了一个耳光,就理所当然地揭过了。自己却要为了他的错误不断找补,既要替他想该如何认错补偿,又要被个半大不大的臭小子纠缠骚扰。情绪反复的朋友还等着自己时常去安慰,大都花会也迫在眉睫。
傅明晞忙得心力交瘁,做丈夫的却一丝一毫地没有为自己着想,挥挥衣袖,又留下一笔情债。
倘若那次他真为自己喝下绝嗣汤,或许又是不一样的结果了。可他也没有。
不论是因为食言还是失望,总之就是没有以后了。
傅明晞兴致很高,连喝了两杯,耳朵烧得通红,眼睛发着亮:“和离书我走前放在桌子上了,他回去一定会看见。我这会子不忙着走,晾他一时再说——多来几壶,咱们不醉不归!”
如果是旁人,眼睁睁看着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就要走到尽头,定是会忍不住惋惜。可孟无枝今年二十有八,还是孑然一身,对于男女之事态度向来清醒又豁达,加之了解傅明晞的性子,甚至没有多问,就默认了这桩惊天动地的举措。
历尽千帆的孟都督认真地捧住了她的脸,摇晃了两下:“现在不能醉——小杪,不要因为酒给借口。懂吗?”
傅明晞的酒量不错,虽然有些晕乎乎,基本的理智还在。被这样一提,立马就清醒了:是了。自己是一门心思想和离,可薛成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若还酒气冲天的回去,只怕说什么都要被当做胡话。
“那算了。咱们随意吃一些,过两日你走前带着礼来我府上,我叫家里的厨子给你做一桌——到时候咱们好好喝。”
孟无枝笑,“这样看来,我为你挑的那礼物挑对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又揉了揉腕,骨节发出咔嚓的脆响,“不着急。我大抵要在京华留一阵子。你离了也好,回娘家休息一阵子,说不定过些日子咱们就在朝上见了。”
傅明晞摇头:“我不想入仕。”也不想扫她兴,便又道,“也不好说。且走且看吧,若真的无事可做了,自然是要在那儿再见的。”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要格外轻松,彼此默契地不提不愉快的事情,就着半壶酒,一桌好菜,聊了些闲话趣事。之后酒足饭饱,还是坐在孟都督的汗血宝马上被送回的家。原先心底的那些阴霾,早都一扫而空了。
因为午后薛夫人在花园动了怒,府上的仆役从还处在战战兢兢地戒备状态。提灯来接的小丫鬟见主子满面春风,却愈发愁闷了,闷着头,攥着灯把,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敢说。
傅明晞心情不错,也很清醒,所以猜到了:“大人还没回?”
“……嗯,嗯。”小丫鬟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半个时辰前递了话回来,说这会子人已经出城了。约莫要叁五日后才回来。没说是什么事情。”
虽然本能地感到了恼怒,不过很快又平息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迟这几天。
他最好再狂妄些,这样自己才能在将他扫地出门时更冷静。
薛夫人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正式回应,只说:“把灯给我,我一个人去歇会儿。过一时叫丹枝来找我,我有话和她说。”
夜已经深了,只月门外挂着两个宫灯,落下一片薄雾似的朦胧光影。
傅明晞穿过门,把灯捎在屋外,摸着黑去房里拿了火折子。刚吹亮,就照出了一个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仓皇身影——
在短暂的犹豫中她确定了这不幻觉,当即决定放声尖叫。对方显然预料到了她的动作,更快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哀求道:“别别……是我!”把拿过她手中的火折子,将一旁的烛台点亮了。
一点昏黄的灯火在黑暗中猛地绽开,把来人的脸映得分明。
乌黑柔软的黑发,一双浅茶色的眼瞳。穿着一身和行径十分合宜的夜行衣,却也很好的把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了出来。因为做贼心虚,所以表情显得有些慌乱。没了平时那股子莽气,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其实不点灯她能猜到,谁让漠北的尼木香太霸道。
一想到之后也不用受他的制约,傅明晞心态格外好。拨开了他的手,往旁边坐了下来,也不生气:“郡王当腻了,想当贼?”
“……不是。”白无祁太尴尬了,挠了挠头,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来送你东西。”
傅明晞当即环视四下,她对自己的屋子当然了若指掌,一眼就发觉了自己的妆奁被动了。于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哼笑道:“你倒是很会挑时机。”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走到妆台前又转身看他,“你那时就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
“桃金娘。”
白无祁犹豫了一会,诚恳地说没有,“虽然我也觉得那花娘有些不正经,但薛大人什么也没做。而且言辞间也都在夸你的好。我只是妒忌罢了,见不得别人与你那般——即便是你丈夫。”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傅明晞知道白无祁完全没理由撒谎。所以很快意识到自己先前对薛成和的脑补有些过激了,下意识地往那边的桌上望去。和离书还好好地被反扣在案上,就连压在上面的指环都纹丝不动。有那么一丝波澜,却没有动摇。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翻开了妆奁,发现里面放着一朵蓝色的小花。
“你先走吧。”她小心翼翼地捻起花,上翘的唇角已经出卖了她平静如水语气下的欢喜。思衬了会,才又说,“后天好了。后天巳时,你在通济巷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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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肉了要吃肉了^^




夫人的危机 第二十章揽衣推枕
京华分东南西北四市,东市最热闹,南市最繁华,西市是夜市,只北市最冷清,因为地段尴尬,商铺华而不实,除了初次入京的旅人会慕名而去之外,鲜少会有本地人去逛。也就是花会将近,通济街上才少见地有了些人烟,但绝没有城中的那些市集繁华,只勉强称得上热闹。
在京华住了这些时间,白无祁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其实站在街口时他还有些晕晕乎乎,不明白为什么上次还对自己避如蛇蝎的人怎么会主动邀约。不过年轻的男孩儿,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期待大于担忧,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但街道上十分热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先去捞鱼还是先去套圈。
不过时间还早,或者先吃东西?也不知这里的饭馆怎么样。
记得上次薛大人说她喜欢吃鱼来着……
“喂——”
白无祁还在神游,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他一回身,看见个戴着面纱的女人。虽然从眉眼还是可以认出是傅明晞,但与平常完全不同。她穿着一身过于简朴的素净衣裙,没有大片的绣花和繁复的纹饰;头发用一根发带低低拢在了颅后,发间的耳下隐约垂着一对成色不怎样的碧玉坠子。没了通身气派,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傻愣着干什么,走。”一说话,外表带来的无辜感便消散了。傅明晞还是那个傅明晞,亮晶晶的妙目一横,凶巴巴又不耐烦,“你穿得这么招摇干什么?生怕别人看不见?”
“……对不起。”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总之先道歉吧。
很快,在傅明晞的带领下,两个人走进了一间客栈。小二热情的上来打了个千儿:“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白无祁还没想好,跟前的女人已经递了一枚碎银过去,说:“住店。”
“好嘞。您上楼右拐,天字二号房。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开口。我们这儿热水白天夜里都有,厨子也都是最好的,您歇好了记得来尝尝!”
就这样又糊里糊涂跟着上了楼,又糊里糊涂去到了天字二号房。
门一关,美妇人才轻呼一口气,把面纱解了坐下。一手捂着胸口,按捺着狂跳的心脏,继续道:“我得闲不容易,你……嗯?你在干什么!”
她视线扫过去,发现少年正趴在窗边,一脸好奇地张望楼下,语气跃跃欲试:“要快些去!那摊子前人好多,晚点捞不着鱼了怎么办。”
“……?”
傅明晞忽然觉得头好痛。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白无祁回身子,端坐在与她相隔天涯海角的另一头,“你用过朝食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些。”
女人开始揉太阳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觉她额角的青筋在跳。
“你觉得我们是在来干什么的?”傅明晞深吸一口气,冷嘲热讽道,“你花了这么多心思,难道就是来玩的?”
白无祁显然更惊讶:“难道不是来玩的吗?!”
他太真诚了,真诚到傅明晞觉得自己太龌龊。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总莫名其妙觉得他有股子奶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无祁的确应该和小鱼小树称兄道弟。
“……怎么了?”白无祁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她加重了揉太阳穴的力道,“你那天晚上来——究竟想干什么。”
“啊?给你送花呀——你不是看见了吗?”他愈发一头雾水了,“你忘了?那花——你不会就扔了吧?”语气顿了下,尾音带着一些忐忑。
傅明晞没有心情讨论花,表情十分难看。
白无祁也不敢追问,小小叹了口气,也垂着头不说话了。
气氛十分凝着。
过了很久,才听见女人不冷不热的问:“捞什么鱼?”
*
不过是小贩趁着人多才摆出来的坑人把戏。半腰高的水缸里洒下几十条红红黄黄的半大鱼苗,十文钱网叁次,捞到了便送。只是需要买一个劣质且不划算的水碗才能把鱼带走。傅明晞略略扫一眼,就知道这里的鱼苗是在自家连做肥料都不配的劣种。
就为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腾出了宝贵的一天。既没有躺在家里的凉榻上吃着冰好的果子,也没有去李府或是孟府找交好的友人吃酒玩乐……
这边傅明晞还在疯狂腹诽,那边白无祁已经付过二十文,拿了六个网兜过来,“试试!”
“不。”她矜贵地一拢袖,眉头皱得很紧,“捞到了也不会养。”
“你就一定能捞到?”
“这怎么会捞不到?”傅明晞当即拿起一只网兜往水里一伸,再一提,空荡荡的网兜淅淅沥沥滴着水。她有点尴尬,“咳。刚没仔细看,重来。”
这回她认真了,把袖子往上挽了一些,盯着一尾颜色还算鲜亮的小鱼儿网去。结果因为水上水下的投影有些错位,网兜碰到了鱼儿,鱼儿猛地打了个摆子,飞快地游开了。她被吓得手上一松,鱼没捞到,网兜掉进了水里。
“……这次一定!”
“……差了一点点!”
“怎么回事?这些鱼好凶啊!”
“最后一次!”
“最最后一次!”
“……真的最后一次,再捞不中就不捞了!”
“不行!我不服……再来叁个!”
“你这样不行的。”白无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按着她往水下伸,“鱼还没动,你就先怕了。怎么可能捞得到?”
少年掌心的温度比初夏的天气还要烫,傅明晞不算娇小的人,却被高大的白无祁整个儿圈在了怀里,背紧贴着他的胸口,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里的跳动。她不禁有些手软,却被握地更紧了,他的声音擦着耳畔传来,“从后面兜,这样——你看,是不是就有了!”
一眨眼,尾巴鲜红的鱼儿就在网兜里扑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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