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危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想当鹅了
而青梧街的展花台赶在大会开始前叁日完工了,万掌柜在街外摆了流水席,犒劳了这些日子辛苦的工匠们。街道两边商铺悬挂着的五色幌旗在风中烈烈飘扬,从叁楼的雅间往外看,端的是副色繁杂的人间烟火图。
陪着吃了两杯酒,薛夫人不太喜欢参与这种场合,便称醉走了。
抛去家中的一地鸡毛不谈,最近过得格外舒心。其中有半数是因为多了个得力助手。即便对方的动力源于馋自己的身子。譬如此时,才离了人群,那厢就亦步亦趋跟了上来,黏黏缠缠的喊:“姐姐,我是不是做得都很好?那些人都拿了红包,我有什么?”
“万掌柜不是把你喜欢的那盆枯木春的盆景送你了么。”傅明晞笑。
“……那是别人的。姐姐的呢?”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飞宇约我吃酒好几回了,我都没去。每天顶着日头在工地做监工,陪着姐姐把这京华城都跑遍了。我可是一声苦,一次累都没有喊过。还有,这些天姐姐都防贼似的防我。可我一直都很乖,不是么?”
说着往前又凑近几步,“如今空出了叁日,怎么也要分我一半吧?”
夫人的危机 29.危机四伏
话音才落,便见街口乌泱泱过来一行兵马。为首的红衣银甲,头发高束成马尾,腰间配一把弯刀,好不英姿飒爽。原本是沉着脸来,目光一扫,见到街角穿着蓝衣的娉婷女子,便招来副手嘱咐两句,自己打马朝这边来了。
“小杪。上回你走得忙,衣裳落在我那里了。我还想着过两日得闲了,专程给你送去。”是有些时候不见的孟无枝。她的坐骑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开口时还在路尽头,转眼就停在二人面前,“也有话要和你说。”
她走时合德长公主尚未回京,此番回来也有要务在身,乍看见位个子高高的少年,不由得有些发怔:“这是……”
那衣裳是她那回为了去睡白无祁买的,根本不打算再穿,只是因为那次回去得比预想要晚,孟无枝不在,也就不了了之。没成想她还记着,而且还在毫不知情的当事人面前说了出来。饶是傅明晞也有些耳热,含糊说了声那个不要了,再一比身边的人:“这位是前些时候才回京的郡王。母亲是合德长公主。”
又比了比孟无枝道,“这是西洲都督,孟无枝。”
孟无枝行了个抱拳礼,“见过郡王。”
“嗯。”原本还黏黏缠缠的少年立刻正经了,矜贵地还了一礼,“见过都督。”撇去性格不谈,他是高大坚朗的身材,还有一张野性十足的脸。一旦抿着唇端起架子,还真有那么回事。
他很识趣,往后退了退,“那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稍一欠身,转身便走。
“听说过。瞧着倒是一表人才。”孟都督很快回眼神,说起了正题,“过一时随我入宫。有重要的事情。”
傅明晞大为诧异:“出什么事了?”
“上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吗?说来也巧,我在回西洲的路上偶然抓到一个朝廷缉拿多年的江洋大盗。那贼人刚金盆洗手,成了家,为了不连累妻儿,不管将从前的事情都交代了,还说了一件事。”孟无枝略一顿,把她拉到无处人处,继续道,
“从前泾城中有一伙山贼的二当家与那大盗曾是拜把兄弟。去年时他们见过一回,那二当家和他说,他们一伙人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里,预备明年——也就是今年,在大都花会时趁乱入京做些大事。我顺腾摸瓜去查,果真有此事!那时已经是二月末了,等当地官员层层上传,哪里还来得及!所以我才特地又回来!具体的,我们去宫中再细说。”
“好,好。”傅明晞心中一阵后怕,自己独来独往惯了,若真碰上些心怀不轨的贼人,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紧接着又庆幸起这几日白无祁寸步不离的跟着,竟是无形之中保护了自己。不由得暗舒一口气,“我这儿才建好,你就来了。为得是未雨绸缪罢!”
“嗯。我叫副手去和万掌柜说了,从今晚起,青梧街在这段时间昼夜都会有御林军巡逻,谨防那伙贼人作奸犯科。”见好友吓得脸色发白,孟无枝又笑着宽慰,“你别担心。我会叫几个得力的手下特地照看你。只是可惜,上回说好了给你送礼,这次要食言了。”
“哪里!劳你这样为我心,礼不礼的,不重要。”傅明晞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在意。
“啧。那就好——”孟无枝也没强求,“这次我回来的巧。狗场里有只狼狗生了一窝,原想着等养大了挑只好的送给你。没成想那狗太护犊子,碰一下就龇牙咧嘴,要么就汪汪乱叫。我瞧着于心不忍,只得作罢。”
傅明晞惊喜不已:“原来是这个!难怪你说我一定喜欢。”随后想起了什么,又说,“真的没事。我现在……已经有一只了。”
*
京华城郊。
随着展花台的建成,原本在城外临时摆摊的花匠陆续都迁去了城中。前些日子还熙熙嚷嚷的地方,一下子冷清不少。为了方便搬运,价值连成的娇贵莲花被极可能地挤在同个一水缸里,花瓣都被挤得发蔫。
“桃姑娘,在么?”语气带着两分惆怅。
说话的男人站在花铺外,穿着一袭碧青便袍。容长的身量,皮肤白净,眉眼致地仿佛是画师穷尽笔力才绘出来的杰作。日头毒辣,令他眼下的朱砂痣十分惹眼。
良久,才听见没好气的声音回,“谁啊!”
楼上的窗被挑开,露出半截细嫩的胳膊。随后才是半张脸。有些汗湿的鬓发黏在脸颊边,眼下微红,原本清秀的面庞凭添了几分媚色。原本满脸的不耐在看清了来人之后顿时烟消云散,换了副可亲的笑容:“是薛大人呀!就来,就来。”
很快,桃金娘便翩翩下楼。匆匆洗过脸,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好,眼睛水灵灵的:“薛大人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好不哀怨的说。
薛成和敷衍的笑笑,冲她一行礼:“桃姑娘,打扰了。这次我来,是……是……”
桃金娘不以为意,“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唉。明天就是花会了。我左思右想,只怕花也不能博得美人芳心。所以冒昧前来,是……”薛成和笑容有两分苦涩,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我家夫人对我和姑娘有些误会,所以……想请姑娘亲自去向我夫人解释一番。”
“大人好狠的心。我巴巴儿盼着您来,结果您一来,只知道说您那夫人。金娘的一片心意,你不晓得么?”桃金娘凑近男人,问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伸手往他的胸膛上画圈,“想我帮你呀。也可以——”
她反握住想要推开自己的那只手,“大人陪我睡一回。如何?”
薛成和固然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更何况桃金娘只能算是清丽可人,出身还如此微寒,搁在寻常,也是懒得多看一眼的。何况已经被这女人闹得与妻子生分许多,哪里有那样的心思。
当下挣脱开来,愠怒道,“桃姑娘,请自重!”
桃金娘也不恼,俏皮一笑:“开个玩笑罢了。大人怎么还当真了?我是没出阁的姑娘,不论谁和我睡了觉,都是要娶我的。”
她忽的转身,裙摆打了个旋儿,“大人稍等,我去去就来。”
夫人的危机 30.大概是告白
为了不引起百姓慌乱,也不打草惊蛇,有贼寇混迹之中的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去,大都花会还是如期展开了。原本因为曲高和寡而显得有些冷清的青梧街因此热闹非凡,游人来来往往,各个身着华裳,戴冠簪环,人人身上手中都带着时令盛开的鲜花,远远望去,好一似花海仙境。
风卷起五色珠帘,碰撞出叮咛碎响。离展花台最近的万古酒楼成大堂里熙熙攘攘,这边是四个穿红戴玉的夫人热闹地凑在一起打叶子牌;那边是做母亲的带着孩子们说笑玩笑;门边又回来几个满载而归的年轻妇人。再有的,便是夫妻同游,逛了一时过来歇脚,不论四周喧嚣繁杂,彼此相依挽手,好不情浓。
傅明晞独坐二楼窗下,展花台中被放在最高处的正是薛府送去的那一株嫦娥杜鹃。往年每逢此时,她也会和薛成和腾出几天空闲,约着一同走走看看,即便是年年都有的盛事,却总是百看不厌。既不和谁们相聚,也不参加花会,隐没在汹涌人潮中,是一对最寻常的夫妻。如今花到是夺尽了众人目光中的艳羡,却再没有从前的心境了。
“我来迟了!”远远的,一声娇娇俏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伤。多日不见的庄蔓笑盈盈地过来了。她今日穿了身襦裙,宽大的裙摆遮住了肚子,她又是一张娃娃脸,鲜少作浓妆,瞧着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般。
“亏得你舍得陪我。”她从丫鬟手里拿过一盒点心,放在她桌前,“喏。你爱吃的。”她是爱热闹爱繁华的人,花会于她来说也有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即便这第叁胎怀得艰辛,这两日却兴致极好,“你家那株杜鹃可真真儿绝了。我听那边年纪大的花匠说,那一株是嫦娥种,好多年不曾有过了。说不定今年就是它要夺魁了!”
“哪里,哪年的花会不是奇珍异种争相斗艳,他的是一片心意,却不一定算得了什么。”傅明晞把失意掩在心底,用笑脸迎过去,“你家源哥儿呢?”
庄蔓挨着她坐下,“方才陪我逛了会子,我却觉得拖家带口太吵,便叫他带着小鱼、小树去别处了。你这些日子太忙,我都不敢打扰你。”细细将好友打量一番,不由得皱起了眉,“你瘦了好多!”
“……嗯。”犹豫再叁,傅明晞没敢把自己和离的打算告诉她。庄蔓平日里大大咧咧,却是个极敏感脆弱的人。加之如今又怀着孩子,愈发受不得惊吓。笑了笑,打了个马虎眼,“入夏的衣衫薄,瘦些好看。”
“我的天老爷,你都好看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好看呀!”孕妇馋嘴儿,要了干果蜜饯,就上嘴吃起来,“对了。薛大人呢?怎么只见花,不见人。”
薛成和不见了。
府上的仆从说他一早如常去了通政司,随后就再也没回来。这次连口信也没有留。
“……不知道。”实在不知找什么由头搪塞,只得如实说了。
庄蔓稀奇道:“不知道?!”随后又笑,“我猜他是去给你准备惊喜去了。从前薛大人从不参与这些的,今年以来就拿出了那样价值连城的花,后头指不定还多少博你欢心的招数呢!”
她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凑到窗边往外看,目光落到一处,随口道:“哟。你瞧瞧,这些年轻人,比我们那时还要大胆。哈哈,小郡王真真儿是个出挑的人物,这么大老远,我一眼就瞧见他了。”
“……嗯?”
傅明晞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展花台前一群少男少女们闹做一团。个子高大,俊朗野性的短发少年是毋庸置疑的视线焦点。他被差不多大的朋友牢牢拽出,几个女孩儿将他团团围着,手里各拿了一枝花,不知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片刻后,他接过了其中一个姑娘手中的芍药,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便把那女孩儿往他的怀里推。
“啧啧。酸死了!想想我们那时,有个喜欢的人连说起都会脸红。哪像他们呀。咱们可真是不年轻咯。”庄蔓见到这样的青春好颜色,不仅被感染,笑着感慨不已,“看着他们,我就想到小鱼小树。等以后他们长大了,也这般爱笑爱闹,我远远在旁瞧着,就也知足了。”
只是随口一说的平淡祈愿,却成了扎向傅明晞心头最柔软处的一根刺。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决堤。她用力掐了一把腿上的肉,才把眼泪憋了回去。薛夫人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蔓蔓,我想起还有些花会的事情没向万掌柜交代清楚。你在这里坐一时,我要赶快去和他说。”
“啊……好好,你先忙你的。我要在这儿等你吗?还是去奇物斋找你?”
“不好说。若我不回来,下次咱们再约。我请你喝酒。”她声音有些抖,脚步却很快,才说完,便快步下了楼。
傅明晞从喧嚣的人群中穿过,路过繁花似锦的展花台,逃似的离开了这场热闹的盛事。
她胡乱地走,有人在的地方不敢露怯,便掐着腕强忍。等最后真得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她扶着墙角缓缓蹲下,后劲被热辣的日头晒得发痒,脑海中忽然有个声音愈发清晰——
“明明自私,却装无畏。明明不信佛法,却装得虔诚。明明与丈夫同床异梦,却假扮恩爱眷侣。明明什么都是假的,有什么可值得你骄傲的?”
自己一生都在竭力编织的完美,原来真在那时就结束了啊。
“可笑。我是真的……好可笑。”她颓然坐在了地上,将脸埋进双臂间,长长地叹息。
还没来得及真正哭起来,蓦地身后一凉,有一片阴影替她挡住了炽热的烈阳。随后脑海中那个声音主人说:“姐姐。”下一刻,自己就被一把薅了起来。她不肯抬头,少年就把着她的双臂,歪着头,从底下要看她,“怎么了?”
傅明晞局促地一撇头,暗暗又掐了一把掌心,说没有。
白无祁沉默一会,语气有些萎靡,“我猜不出你的心思。”他说,“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什么让你依靠,让你哭一下之类的,说了也没有意义。但是你可以尽管恨我,讨厌我,怎样都可以,我都会好好向你偿还的。”
夫人的危机 32.我是去和你偷情的
这还真是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傅明晞当然不会反问他「难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毕竟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无趣。
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她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姑娘了,才不会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满足。
说来也怪,刚刚还觉得天塌地陷,忽的被这样一打岔,竟又难过不起来了。
“你为什么跟来?”她镇定下来,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道。看见你跑开,忍不住就跟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花会有那么多人,我就是能一眼看见你。”白无祁很老实,“飞宇他偷了家里的酒喝,喝大了。疯疯癫癫好一会儿了,我本来就不想理他。”
他试探着拉住她的手腕,“姐姐。我们去别处吧。这花会一开,哪里都很热闹,又不是非要呆在青梧街。或许换个地方,你心情就会好一些。”
“我很忙。”傅明晞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坐在地上了,忙不迭拍打裙摆上的灰,“我自小在这京华城长大,去哪里都一样。一样的没意思。”
他想了想,又问:“那姐姐想做吗?”
虽然这个提议正中下怀,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的。她哼一声:“……原来是在这里等我。这阵子千般殷切,也就是为了这个吧!”
白无祁微微有些脸红,但回答很诚恳:“其实只要能跟姐姐你相处,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姐姐只想和我做那些事,不是吗?只要不在床上,姐姐对我就格外冷淡。所以可能在姐姐心中,我只有这一点用。我只是想……哄哄你。”
傅明晞是恃才傲物的性子,时常会因为别人没有自知之明而觉得厌烦,可现在看着少年清醒又卑微,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可她不敢再细想,“……哼。好巧的嘴。说得这么可怜,倒成了我这一把年纪的女人利用你了。既然你这样想,我怎地好为难你。”高傲地一扬下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结束了。”
“……不行!”白无祁隐隐觉得她的怒气似乎有所指,但对于他的年纪来说,想要明白女人的心思未太难了。也想不了太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急地解释道,“是我喜欢姐姐!是我想要为姐姐暖床!一点都不为难——我……我馋姐姐的身子,想和姐姐做!”
因为巷子逼仄,他的声音竟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傅明晞闹了个大红脸,用力拍了他一下,“你小声一点!”
白无祁却不管,变本加厉地把她搂住:“我真的不懂你在气什么。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不要让我猜好不好,姐姐,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就好了。是喜欢和我做还是不想我再碰你,是要我乖乖的听话还是替你多打算……告诉我,可以吗?”
虽然有些触动,但傅明晞是死也不会说心里话的。
“你先放开我!”
“就算不愿意多说。那只用回答一件事。”他俯身,凑近女人的脸,甚至清楚的问道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做吗?姐姐。”
傅明晞犹豫片刻,真诚地点了点头。内心安慰自己这是为了避被就地正法才被迫答应的。想了一会儿,忽得勾起了唇角:“对了,我为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原本不想这么早给你的。嘛,也无所谓,本来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她将‘特地’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彼时的白无祁还不知道这个貌若神明的美丽女人有怎样的恶趣味,一心沉浸在这个惊喜中:“真的?!”
“真的。”傅明晞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我会叫人把那个送到你府上。”顿了顿,“晚上我去找你,你记得穿上。”
小郡王更雀跃了:“你要来我府上么!什么时候?我提前回去,叫人给你准备吃得。要喝酒吗?”
傅明晞冷笑了声:“我是去和你偷情的,这样光明正大,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算了算今日行程,才继续道,“等晚上起更,你把下人都打发了,为我留个东边的角门。你再在自己的屋前挂盏绛纱灯,我就知道路了。”
*
郡王府是御赐的宅邸,虽同在一坊,却比薛府要气派的多。
已经入夜了,却被满堂灯火照得通明辉煌。进去的西角门外悬着一对六角宫灯;途径的夹道上素纱灯一一亮着;游廊上挂着一组山水剪影蟠螭灯,在夜风中打着旋儿,走马过影,如戏一般。走了一路来,便知人都被遣散了。再穿过垂花门,去到了东院。远远儿的,便见一间院外有一盏蒙蓝纱的红油竹骨绛纱灯亮着。
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傅明晞悄声进了月门,见屋内也亮亮堂堂,烟纱窗下有个模糊的人影。她上前轻轻叩门,“是我。”
屋里的人高高应了一声,一溜儿跑来开门,“怎么才来!”少年眼里映着廊下的灯火,亮晶晶的,“我也给你买了礼物。过来尝尝可还喜欢。”
傅明晞见他穿了身寻常便服,打扮并无二致,顿时大为失望:“我送你的东西呢?怎么,不喜欢?”
“唉?果真是孟都督送来的那个么。我还以为是她的东西,就放到库房中去了。”
“快些去拿来!”傅明晞之前在家小酌了几杯,这会子兴致正高,“正好,我要亲眼看着。”
白无祁应了声,指了个地方请她坐,忙去库房取。不一时托着个沉甸甸的匣牍回来,用天真又欣喜的语气道:“究竟是什么?这样重。”
女人早脱了鞋袜,倚在罗汉榻中,手中的茶杯已经空了。是他为了招待她特地新买的寿眉白茶。他又问,“这个好喝么?你可喜欢。”
傅明晞只是笑,示意他快些看。
白无祁在她身旁坐下,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副赤金的项圈。狗项圈。
他不知要生气还是好笑,把盖子又合上了,“送这做什么?我又不养狗。亏我开心半天。”
“我养了。”方才还好好的人,这会子脸上飞来两片红霞,眼神有些迷醉的望过来,“这是,专程给你戴的。”
“……”
她一伸手,捏住了小郡王的下巴,却当看不见他的苦瓜脸,只凑近了笑,“戴不戴?不戴我就走了。”
“……”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白无祁才说话:“我讨厌你。”声音竟然哽咽了,“再也不想喜欢姐姐了!”
夫人的危机 32.只有你能让我开心[щоо18.νiρ]
傅明晞很意外,想过他会生气会反抗,却没想过他会这样伤心。
好好一张冷峻英挺的脸,这会子乌云密布,眼睫垂得很低,蓄满了一眼眶泪,愈发像只可怜的小狗。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把大家伙抱进怀里,好声儿的哄:“怎么了呢?真真儿是特地为你打的。用得是成色最好的赤金,你看,这里还嵌了六颗鸽血石。就是薛大人,我也没送过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原本白无祁真的很失落,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羞辱自己。结果听见她说连薛成和也不曾有比这「好」的,莫名的满足感又胜过了其他五味杂陈。
眨巴两下,把眼泪又忍回去,“但是我不喜欢这个。我们阿史那家族自古崇尚狼族,这个东西……不行!”
“偷偷的戴给我瞧,也不行吗?”傅明晞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拥到胸前,指尖描过他分明的侧脸轮廓,轻轻摸了两下,呵出的温热气息有酒意又有茶香,带着芬芳的醉,“小祁。现在只有你能让我开心一点了。”
薛成和仍没有音信。叫人去通政司去问过才知道他这两日休沐,有与他同归的同僚说见他的马车往北边的城郊去了。那里是花市,是花会开始前花匠们临时摆摊的地方。是他向那个花娘买莲花的地方。
天知道她这些年为了支撑这段所谓的金玉良缘有多累。
到头来,丈夫不忠,膝下空空。她所盼望的没有一件能如愿。老了之后,除了些物是人非的回忆,便什么也没有了。
“而且——”她掐住他的下巴,笑容有点咬牙切齿,“我知道梦迟早会醒。可是如果不是你,我应该还能睡很久。你这叫醒我的罪人,当真没有一点悔意吗?”
虽然白无祁从未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有错,可也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其实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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