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太叔笔言
高掌柜进来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见过白师。”
月初摆了摆手:“我担不起白师的这称谓,叫我白小姐白姑娘都行。”
“说吧,怎么跑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
高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感觉有些陌生,但骨子里却又那么熟悉。
他也算是见过白月初大起大落的老人了,十几年前就觉得眼前这姑娘聪慧得有些像个妖邪,但本性其实还是善良的,奈何卷进了青丘王族和贵胄肮脏的博弈阴谋中,成了棋盘上一颗最重要的棋子。
虽然他的年纪比她大,但自问学识和谋略皆不如人,所以一声“白师”,他倒是心悦臣服。
高掌柜:“老朽是特意来拜访白小姐的,昨日刚好接到了我家公子的密信,他特意托老朽转几句话给您。”
“什么话?”月初有些好奇,似云坊和宛平楼都是宫家的产业,只是宫家以宛平楼产业为主,似云坊是个名声不显的布庄。
据说是宫家为了历练宫锦,特意买下的一家经营不善的布店,交由宫锦个人打理,若是能将这布庄起死回生,便算是宫小少爷的家底之一,也是他接受宛平楼生意的踏脚石。
“公子说,白姑娘最好不要直接去燎山城,如今太史大人在那里。”
月初脸上笑意淡了,水眸微敛:“是吗?太史津在燎山城做什么?”
“据说,是为了捉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太史子周。”高掌柜如实说道。
月初想了好一会儿,隐约记起了太史家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叫太史子周的小子,今年应该十八九岁了,是太史津叁哥的小儿子。
那孩子小时候瘦瘦小小的,跟个小闷葫芦,不喜欢跟太史家那群半大的小子闺女一起玩,资质有些差,太史家学医问药的老本行学得不太行,别人半月能背下一本医书,那孩子半月只记了叁五页。
太史家同辈的那些孩子都嫌他笨,也不爱带他玩,所以那小孩儿一直都有些懦弱自卑。
月初轻笑道:“太史津那般寡淡冷情的人,怎会为了寻一个离家出走的侄子,跑到燎山城浪费时间。”
不是她多心,而是太史津确不是那般会为亲情所牵动的人。若是太史家有朝一日满门被杀,她估计太史津那人顶多也就是给他们敛副尸首,再买几副薄棺材草草葬了。
与其说,太史津去燎山城为寻离家出走的侄子,她倒是更怀疑,太史津是冲着她来的。
她回青丘之事,虽不算尽人皆知,但也不是什么藏得住的秘密。
很多人都想找到她,回到青丘后,她第一站要去哪里,只有最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
白家一家老小都葬在燎山城,坟冢皆是太史津立的,这事除了宫锦、褚师,还有她和太史外,再无旁人知道。
她是个念旧的人,十多年未祭拜过家人,如今得了短暂自由,去燎山城等她准是不会出错。
月初轻轻叹了口气:“你家公子说的,我都知道了,让他无须担心,以后少派人来见我。”
“以免惹祸上身。”
高掌柜拱手道:“白小姐言重了,公子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他既是决定与你深交,便已明白其中利害是非。”
月初笑道:“他现在倒是能耐了,以前可只会跟在我们后面哭鼻子。”
高掌柜也笑了:“我家公子幼时的确爱哭。”
月初:“我记得他最喜欢白鹤,日后有空我会赠他一幅青松白鹤图。燎山城那边就不用他担心了,太史津若是冲着我来,躲着也没用。”
宋沉寒将高掌柜送出了院子,又重新沏了壶热茶端进来。
月初问道:“白术呢?”
“白公子刚刚出去了,说是要去买东西。”
宋沉寒偷偷打量她的表情,确定她心情还不错,悄悄松了口气。
刚刚白公子的表情可不怎么好,大概又是被她惹毛了。
月初也不再追问,是买东西,还是去传消息,亦或是去查探消息,她都不太在意。
只是她不太想将两国之事牵扯到宫锦身上,那厮像只油腔滑调的吞金貔貅,除了赚钱花钱养男宠,也没有别的本事,她认识的人中,很多都能随随便便一口将他半条命给撕了。
之事宛平楼和似云坊的背景很容易查,白术出去稍微打听一圈便能得到很多确切的消息。
宫锦待在青丘境内倒还好,别再没事儿溜圈儿溜到萧国境内去,平平安安至少是没问题的。
她接下来要接触的人更多,也有当年的旧部,所以不能再放任白术传递给萧国传递密信。
“白术回来后,你跟他说,我们明日启程。”
宋沉寒立刻应声,看着桌上镇纸压着的画轴,问道:“这幅画要带上吗?”
月初看着未干的颜料,漫不经心道:“带不带都可以,不想收拾就把画烧了,别给将宅子借我们的人留下麻烦。”
题外话:
提前预告一下,打算从第51章开始收费,千字40-50.
楚州谣 第48章:破庙
马车穿过顺柏主街,长长一路洒满了晨曦,伫立在身后的牌坊,上面雕刻的文字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月初看了顺柏最后一眼,素手将车帘放下,垂眸一句话也没再说。
下一站,林山县,隶属剑沪府。
月初对林山县没什么印象,她以前没去过,离开青丘之前,只知道林山县和茶茱县主有些关系。
茶茱县主是当今国舅之女,皇后的亲侄女,梁帝早年对皇后母族十分信赖,所以并不吝啬给国舅之女一个县主封号。
青丘的县主并无封地,只是食一县之赋税。
茶茱十二年前与北乂伯定亲,梁帝赐予县主封号,同年十二月,茶茱就嫁到了剑沪府的北乂伯府,这些年她也没再关注过这两人。
北乂伯是已故老舒亲王的庶子,在青丘,非亲王嫡子一般不封侯,少有非常得盛宠的亲王庶子,会给个伯的封号。
北乂伯显然就是比较得梁帝喜欢的亲王庶子,这人无大才,只有些小聪明,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所以没想着跟亲王嫡子争什么,讨了北乂伯封号后立刻迁往剑沪府,又娶了茶茱县主,龟缩在剑沪府安安稳稳地关起门来过日子。
燎山城也隶属剑沪府,所以他们这次必然是要借道林山县,穿过剑沪府府城,才能抵达目的地。
他们在路上行了两日,时至傍晚,眼看实在没办法赶到林山县,才决定在一间破庙过夜。
马车停靠在破庙外,宋沉寒牵了马去喂草料,白术将宛平楼掌柜临走前送的轮椅搬下来,抱着月初坐在轮椅上。
月初看着白术从头到尾一直在忙,简单地清理了一下破庙,生了火,又去猎了两只锦鸡,半路还遇上一只傻狍子,顺手给捉了回来。
她垂眸看着架在火上煮的铜锅,慢慢往里丢着撕碎的肉干,又丢了几朵泡开的香菇,撒了写盐巴,拿着勺子慢慢搅动。宋沉寒掐了一些野菜,在外面洗了后,拿进来拧碎丢进锅里。
白术已经将两只锦鸡褪毛清理干净,穿在棍子上在火上慢慢炙烤。
宋沉寒见两人沉默,出言打破了寂静:“我们明日能到林山县吗?”
月初颔首:“可以。”
“我们要在林山县停留吗?”
月初摇头:“不停。”除非有什么意外。
白术忽然开口:“你的身体受得住?”
月初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应是可以的,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宋沉寒觉得这气氛,着实尴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好在也不需要他多费心思,叁人晚饭快吃完的时候,破庙外隐隐有了动静,白术将碗放下,一眨眼就从破庙消失。
须臾之后,白术率先回来,身后跟着两个身上有伤的青年,那两人胳膊下还夹着叁个昏迷的孩童。
月初眉头轻轻拧起,看向白术:“他们是谁?”
白术摇头:“不清楚,他们说被人贩子追杀,带着叁个孩子好不容易从林山县逃出来。”
月初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两个青年,冷厉地说道:“他们在说谎。”
白术回身时剑已经架在其中一个青年脖子上,两人登时定住脚步,惊恐地看着闪过寒光的利刃。
穿着淡蓝色锦衫的青年,头上还戴着一条月白色的抹额,立刻开口求饶道:“壮士饶命,我们不是有意骗你的,实在是……”
月初垂下眸子,不再搭理他们,捧着小碗吹散热气,小口喝着热汤。
“壮士,还有这位……夫人?我们真不是坏人,您先把这把剑挪开,行不行?”
白术不为所动,月初更是眼皮都没抬,只有宋沉寒揪着硬邦邦的沙饼往汤碗里丢,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们怀里的孩子,扭头与月初说道:“那叁个孩子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月初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你去把那叁个孩子抱过来。”
宋沉寒有些怕:“万一他们突然拿刀刺我怎么办?”
月初一言难尽地望着他纠结的表情:“那你就挨上一刀,让小白替你报仇,把他们脑袋拧下来,你只要没当场死,我就把你救回来。”
宋沉寒:“……”这答案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而不远处听见月初放话的两青年:“……”就怪凶残的,他们这是遇见何方亡命之徒??
宋沉寒认命地放下碗靠近了两人,抱走了两个小孩儿,白术也顺手接过一个孩子,剑柄忽然敲在两人胸口,点了对方的穴道,这才反手将剑收起,回头看向月初。
月初将手指落在两个孩子手腕上,又检查了一下身体,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迷药用的有些多,对心肺不是很好,呼吸有些不顺畅。”
她现在手头也没有合适的药物,所以只能等几个孩子自行醒过来。
月初喝完汤后,抬头问道:“你们从林山县过来?”
两个青年蔫头巴脑地钉在原地,闻言立刻抬头,“正是,夫人,我们真不是坏人。”
月初单手托腮,笑看着话多的青年:“你哪只眼看出来我已嫁人?”
“……”
“不不不,是我们眼拙,姑娘你行行好吧,先放开我们。”
白术凉凉地斜了二人一眼,两青年顿时如老鼠见了猫,果断闭嘴噤声。
“这叁个孩子,你们从哪儿抱来的?”月初问。
穿着淡蓝色衣袍的青年瞪大了眼睛:“不是我们抱的,是我们救的。”
这抱别人家孩子,还救的孩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姑娘,我们真的是从林山县救了这叁个孩子逃出来的。”青年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你们应该还没听说过林山县最近这半年发生的事吧?林山县这半年陆陆续续失踪了几十个孩子,有男有女,年龄都在十岁以下,我和我朋友也是偶然到了林山县,晚上喝了酒回去路上,意外撞见绑架孩子的人贩子,之后跟着他们去了据点……”
“不过我们喝了酒,隐藏的不是很好,被他们给发现了,无奈之下只能先救了叁个孩子,本准备带着孩子去报官,谁知道半路就被巡夜的差役拦住,他们竟然联合那些人贩子要将我们逮捕,我们带着孩子反抗,他们竟想将我们和小孩儿一起灭口……”
“所以我们连夜逃出林山县,他们还派出一队人马,一直在后面追杀我们。”
月初伸手摸着小孩子有些烫的额头,与白术说道:“放了他们吧,他们的确没有害人之心。”
起初她便看出来,这两个青年莽撞又冲动,但并无什么险恶心思,面相也十分纯善干净,她并未怀疑过两人对这叁个小孩子下手,因为进了破庙之后,他们依旧是用护着孩子的姿势,防备地跟在白术身后。
换做一般的人贩子,绝不会在见到外人时,还这么护着小孩儿。
“过来坐。”月初看着慢吞吞靠近的两青年,目光落在身着白色锦袍的青年身上,或则说少年比较准确,“你是大夫?”
白衣少年微微惊愕,有些腼腆地点点头:“学过些医术,不过学艺不精。”
“你是太史家的?”
月初目光落在他白衣襟口,浅金色的五盏婆娑花姿态各异,在白底青边的锦袍上徐徐出落,少年的脸清秀又俊俏,只有巴掌大小,浓眉朱唇鼻梁高挺,却长了一双如小黑狗般懵懂又清澈的眼睛。
题外话:太史子周小可爱上线。
楚州谣 第49章:师门
白衣少年警惕着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过,身体蓦然僵在原地,墨色的瞳孔因震撼而放大,紧紧抓着身边蓝色锦袍少年的胳膊,飞快地低下头。
“不是,您认错了。”
月初嘴角翘起一道极浅的弧度,指尖点在他胸前的婆娑花线绣上:“说谎之前,记得先检查一下自己,太史家的族徽就绣在你襟口,还想着骗过我?莫不是以为我年纪大了,对你们太史家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少年脸色苍白,垂着浓密的眼睫,没敢再开口。
月初见他神态,便知晓他是记得的:“认识我?”
“不认……”看起来精致纤弱的少年下意识要矢口否认。
月初抬手忽然掐住他的脖颈,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却冷得渗人:“子周,想好再说。”
白术凝眸静默地注视着苍白的少年,重新盛了碗热汤,慢慢地喝着,注意力一直放在月初和那两人身上。
他们是认识的。
白术心底很清楚,他也算是怀海王府职衔最高的护卫,往来能够接触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却从不知晓原来太史一族竟还有族徽这种东西,估计萧国暗探也没人知道这东西。
为何如此直白的族徽,却无人发现?
他实在想不明白。
以他零星的记忆,太史津身上好像从未出现过这种婆娑花的绣线族徽,他是太史家如今权势声誉的最巅峰,若是身上无这族徽,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是很好区分太史一族人的标志。
太史子周被扼住要害,但没想着挣扎,反倒是一旁的少年立刻准备上手攻击月初,但手还没触及到月初的胳膊,胸口突然被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扎透,身体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太史子周终于有些晃神,连忙抬手道:“你别杀他,他和你无仇无怨,放他走,我留下。”
月初松开手:“肯说实话了?”
太史子周垂首拉着身边少年的胳膊,沁凉的指尖贴着对方的腕部号脉,确定银针并未对他身体造成太大影响,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是认识白月初的,幼时他其实很喜欢这位未来的婶婶,她不像族里那些人一般倨傲,纵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没有凌驾于人的傲气。
白月初遭膑刑前夕,他在宫中伴读,偶然听得消息,后称病请了假就跑去找小叔。
他本以为小叔安排了后手,但事后才知,小叔竟是罪魁祸首。
反而是他被锁在家里,以染了风寒为由,禁足了半月。
当时,他觉得小叔是怕沾染是非,畏惧浩荡皇权,不得不按梁帝要求行事。
然事实证明,亲朋好友的生与死,对小叔来说都不重要。
小叔此人并无同理之心,也不会去同情,生来情感淡漠,六亲不近。
从前与人为善,也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
九岁那年,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太史家最最可怕的人,便是仙姿秀逸、孤冷出尘的小叔。
可太史一族的人似乎看不见小叔的寡情薄义,只看得到小叔能为太史家带了巨大的利益,与无上之荣耀。
德康二十九年初,白月初被小叔剜了髌骨,送往萧国为质。
他当时不过九岁,一个人偷偷翻墙出去,爬到宛平楼楼顶,跪坐在屋脊上,看着重兵护送出使萧国的马车,在余晖中沉默远行,第一次生出了反骨。
他不想再做皇子伴读,也不想再学太史家的医术,更不想在小叔面前恭默守静,他只想平平庸庸地活着,最好能够远离太史家,一生在外游历也好,总好过回去与陷入那肮脏的泥潭,一辈子做不得自己。
太史家愧对白月初,可能也只有他这样认为。
白月初若要杀他,他也并不想反抗。
……
月初看着他额角的碎发落在眉骨上,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他:“接着。”
太史子周看着她的脸,愣了许久。
“还没看够?”月初眯起眼睛审视着他。
太史子周立刻挪开视线,接过瓷碗,艰涩地说道:“谢谢。”
月初让宋沉寒给太史子周身边的青年也盛了汤,拢了拢腿上的薄毯,看向依旧忌惮着她的蓝袍青年,问道:“你叫什么?”
太史子周扭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那青年沉吟了须臾,“我是雍兰泽。”
月初眉头拧起,脸色也沉了叁分:“雍齐幽和你什么关系?”
“是我祖父。”
月初低头捻着指尖,深深吸了口气,但压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指还是悄无声息地掰断了一块木料。
雍齐幽是如今梁帝小朝堂里重臣之一,也是她的师兄,与她是从溪山先生。
雍齐幽是溪山年纪最大的学生,她是溪山所收的年纪最小的学生。
她与雍齐幽鲜少往来,但对他的事迹非常了解。
雍齐幽天赋不佳,贵在一个恒字,读书学论策比旁人要慢,但他很刻苦,一年到头未曾有一日懈怠,她还没有拜入溪山门下时,雍齐幽已经离开溪山的学府,前往昭南参加考试。
雍齐幽年近四十才参加第一次考试,成绩也非常一般,中了进士,却是吊在后几名,之后在昭南等待官职空缺,最后被安排到了望楚城做县官。
望楚城是青丘临近萧国边境的城池,穷山恶水、民刁贫窭,十分难管理,每任县官初上任俱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接手一段时间,理政建治的宏愿便碎得一分不剩,境况更是江河日下;叁年离任后无一不是灰头土脸,悻悻而逃。
雍齐幽也不例外,他不是那种脑子十分灵活的人,有些迂腐刻板,不太善于顺应时势变化,再加上他运气不太好,叁年后调任被人忘到脑后,愣是在望楚城连任了七年,七年后重返昭南,还是没被重用,但总算换了个位置,拙迁至负责刑狱司法的从五品大理寺少卿。
担任大理寺少卿时,雍齐幽已经四十七岁,之后战战兢兢在大理寺干了十几年,一步步爬到了正叁品的大理寺卿,后又调任至刑部侍郎,直到六十五岁才正式踏足权力中心,成了正二品的刑部尚书。
雍齐幽玩弄权术不行,但在查案方面十分厉害,在一些民间案件上行事公允,深得昭南百姓尊重。他和褚师朝缨不同的是,褚师朝缨更坚持自己的政见,但雍齐幽不是,他对梁帝很顺从,是一条恭顺谦良的猎犬。
梁帝继位之前,他一直不得志,梁帝继位后,他慢慢得到重用。
所以他对梁帝非常忠心,忠心到……背叛师门。
若非雍齐幽将溪山门生悉数呈禀梁帝,与她交好的那些师兄们便不会惨遭屠戮,梁帝对于溪山门生中不愿俯首称臣者,几乎是赶尽杀绝。
楚州谣 第50章:求欢
月初看着雍兰泽那张与雍齐幽有叁分相似的眉眼,推着轮椅气息沉凝,调头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一点没克制住怒火,想要直接拧断雍兰泽的脖子。
可是,不能。
雍兰泽无辜与否不重要,雍兰泽自己送到她手上,那便是件极好的利刃。
据她所知,雍齐幽这一支叁代都是一脉单传,以迂腐刻板的雍齐幽对雍兰泽的在意,必然可为她拿捏。
杀了雍兰泽,或许能享受到报复雍齐幽的快感,但势必会激怒对方疯狂回击,如此这般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
雍齐幽活了也有六七十载,就算再愚笨,眼下手里也该握着不少要命的东西。
若是能控制雍齐幽,接下来她将是如虎添翼。
……
雍兰泽看着月初离开的背影心有余悸,低声看着沉默寡言的太史子周,问道:“子周,她到底是何人?”
太史子周掀起眼帘,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她是诡师——白月初。”
雍兰泽愣在原地,捧着碗的掌心被烫得生疼,眼底闪过一抹惊恐。
宋沉寒和白术都发现这两人的异常,均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得罪白月初了?
按年龄算,这两人十年前还只是半大的孩子,跟白月初落难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偏偏这两人都将白月初视作洪水猛兽,眼下的神情像是整个天都塌了。
知道白月初身份后,雍兰泽安静得像块石头,他想过要逃,但是根本不敢。
先不说那个配剑的冷面男人有多警惕敏锐,仅是宋沉寒一人盯着他们,压力就非常大。
……
月初仰头看着半轮月,轻薄的霜雾落在林子里,冻得她手心发凉。
白术走到她身边,将大氅盖在她身上,抱着剑倚在门口,“为何不杀了他们?”
月初低眉敛首转着手腕上的镯子,轻声道:“他们活着的作用更大。”
“雍兰泽是有些作用,太史子周应该没什么价值。”白术淡淡道。
他本以为,她对太史家的人恨之入骨,眼下情况却与意料中相去甚远。
月初偏首笑道:“我已经过了爱便是爱,恨便是恨的年纪,我做事有诸多考量,若只是单纯想要报复仇人,何其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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