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而如今,他y差yan错和这么一个荒唐的小道士种了同命结。
杀不掉、动不了,他不能像往常一样,一刀便能痛快地了结。
他只能看着这个小道士耍无赖,有几分小聪明,却又贪吃,一会儿一个主意,有时满肚子心思,有时又直通通一根肠子。
说善非善,说j不j,竟也将他糊弄了这么长时间。
就像那从笼中逃窜的猎物,他总是忍不住等它多逃一会儿,再在最后一刻,要了它x命。
而到了如今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反而脱了满身的防备,赤条条地将心肠摊了出来,说的是丧气之语,谋的却是求生转机。
折磨也好,侮辱也罢,折颜也好,屈膝也罢,什么都敲不碎她求生的意志。
她从未真正屈服于自己。
李玄慈想,他大概又重新迷恋上打猎的游戏了,毕竟,他找到了足以消遣很长一段时间的完美猎物。
不乖驯的猎物,才更有意思。
李玄慈伸手握住了十六高高抬着的下巴,她到底还是neng了些,哪个真正软弱颓唐的人,会将下巴抬得这样高。
“我不会杀你,放心吧。”
他笑着说道,随即松手,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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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三十七、求你
十六还靠着门,等李玄慈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了,她才站直起来,拢紧破了的衣襟,锤了锤自己发酸的膝盖,再将地上被踩脏的x衣捡起来。
她认真地拍着x衣上的灰尘,过了一会儿,被弄脏的棉布上,悄悄晕开一个小小的、深se的圆。
她心里当然是怕的,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夜里有时想起,都睡不着觉,怕被赶走,怕给师门丢脸,更怕给师父添麻烦。
但现在她最大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还是攥在这样一个将他人x命当棋子博弈取乐的疯子手上,若说心里没有一丝茫茫不知前路,实在太高看她十六了。
可又能如何呢。
十六抹了把脸,把眼泪都吞进去,慢吞吞拾起东西。
总归得活下去。
这还没到绝境呢,便是到了,能多活一会儿,也总b少活一会儿的好。
十六擦g了脸,站起来,从自己的小包袱里ch0u出了衣服,换掉身上的破布,然后拿了纸笔,将线索都写了上去,细细思索。
如今她已落了下成,变得做出个有用的样子,否则更没了筹码,就真成了软骨头的烂泥。
十六的眼神在纸上几行字来回看,终于,她猛然抬眼,露出混合着顿悟与茫然的复杂表情。
她又细细排查了半天,最终承认,自己的心思是有限的,若要完全解开此事,还需李玄慈相助。
一是需要他那j猾的脑袋,二是需要他高贵的权位。
十六矫情了下,又觉得何必浪时间,既然早知道了必定要走哪条路,那么早走便早通。
她叩响了隔壁的门,李玄慈开门见是她,倒挑了眉毛。
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便能面se如常地主动来找他,倒是有些胆se。
但十六见到他的瞬间,垂下的指尖到底下意识颤了一下,李玄慈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他抿了唇,眼里被挑起些兴趣,看来不是无动于衷。
“怎么,不怕了?”
李玄慈的笑含着些恶意,手指缓慢又刻意地划过她落下来的一丝头发,轻轻挽到她耳后,指尖若即若离触过她小小的耳骨。
李玄慈望着她后颈露出的一点莹润,和她不自觉紧的唇角,心中愉悦地想着。
她此刻一定连骨头缝里都起了麻。
真有意思,就像野兽用利爪戏耍着受了伤、逃不掉的兔子,拨作一团白毛滚来滚去。
兔子却开口了,说道:“我探出了些门道,可也还有些事想不通,想让你一起想。”
她倒坦诚得很,李玄慈却还不肯放过,继续追问着:“让我?”
十六默默按下一口气,在心里那本帐本上再记上一笔,改了口吻:“请你。”
可李玄慈还是那副模样,高高在上地睨着她,等着下文,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求你。”
十六从善如流,又下了一个台阶,心中却反倒暗暗没了之前那样的纠结和紧张。
这样小气又幼稚的人,便是再颖悟绝l,再杀伐决断,也只让她想呸呸呸多过害怕。
小十六才不是那样计较的人,和某人不同,她心智成熟,能屈能伸,不过是嘴上让人两句便宜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李玄慈眼尾g了下,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十六将她思索良久的那张纸摆在桌上,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李玄慈。
但李玄慈看着那张皱皱巴巴,字也算不得好看的纸头,再看看皱头巴脑的十六,只觉得都一般寒酸,看一眼都有些糟践眼睛。
十六没有等到回音,g脆讲起自己的理解。
“你真是料事如神,捣鬼的果然是个道士。”
千穿万穿,马p不穿,在这样刚漏了把柄的时刻,马p先行总不会错的,只可惜十六的马p,过于直白和有限了些。
李玄慈睨了她一眼,讥道:“这回不说是妖和尚了?”
十六眨眨眼,直接忽略了自己曾将锅推给佛门同行的历史,跳到了分析。
“我今日出去探听,东市有积压的马尾罗一销而空,还有青壮年被召进山里挖石。”
“马尾罗是用来筛料的,山中挖石,大概是为了多弄些硝石、石中h子之类的金石药。炼丹的道士多半都有丹鼎,可这些消耗品却不一定备那么多,需要召人进山采石,可见必定是在极大规模地炼丹。”
十六抛完了砖,就瞪着眼睛等金玉啪啦啪啦落进她怀里。
“这便完了?”李玄慈的眼锋扫了过来,口气平淡。
“我笨,你聪明,行了吧。你这样聪明,倒是告诉我呀。”十六痛快认了自己笨,心里又偷偷记上一笔小帐。
“看一见一,那是蠢货。看一只见二,一半蠢货。”李玄慈扣了下木桌,似敲打一般。
“那道士既然能影响县令,为何要自己去找马尾罗和金石。市面上的硝石一类,寻常人不好弄,官府难道还不好弄?不过一句话的事,却舍近求远,私下找了人去开山石。”
他点到为止,将问题重新抛向十六。
她眼神愣怔,然后突然有了光,“他瞒着县令,自己私下也在捣鬼,他们所谋并不相同!”
李玄慈瞧着她,越发觉得像是给根胡萝卜,就忘了自己身在利爪下的肥兔子,挑了眉毛,难得赞同了句“不错”。
“怪不得那些搜罗的孩童,八字都格外讲究,甚至有因八字不符被退回来的。历来祭河神,能找到人就不错了,并不十分讲究八字,更别说退回来的。”
“那道士不是在祭河神,他,他是在用人命摆阵炼丹。”
李玄慈看着十六闪闪的眼睛,觉得有时候和笨蛋说话,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至少他的猎物,蠢得挺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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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三十八、陷阱
“那道士不是在祭河神,他,他是在用人命摆阵炼丹。”十六眼睛亮了。
所以他才会绕过县令,集炼丹的各种材料;才会如此讲究孩童的八字,因为都是要压阵的。
“那还等什么,将那道士和县令一起捉来对质不就完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向李玄慈,都忘了不久前这人是如何欺负她的,只将他当作了话本里从天而降的青天大老爷,真是记吃不记打。
可惜李玄慈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青天大老爷,便是他要从天而降,也只会是索命的阎罗。
他指尖轻扣了桌面,眼尾挑起一痕,只轻瞄了十六,见她喃喃动着三瓣嘴的兔子一样,一副跃跃yu试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泼了冷水。
“不急。”他饮尽了桌上的茶。
怎么不急,十六有些不明白,坐在板凳上瞧他。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回过味来,只觉得pgu底下的板凳上嵌的玉石面冰得她发慌。
“你要等出事后,再名正言顺cha手?”
她声音还算平静,但眼睛垂下,望着自己寒酸的棉布鞋,旁边便是李玄慈的皂se靴子,几层丝做的,还绣了暗纹。
一定很贵,她从没穿过那种贵。
可将这样贵的靴子踩在脚下的人,心似乎都很y。
十六一不说话,李玄慈便察觉了,他眼里带了笑,桃花样的翘起一痕,眸子却冰凉得很,用讥诮的口吻,刺了她一句。
“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悲天悯人的善心人。”
十六本该什么都不说,默默受了这讥讽,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挨他奚落,反正又刚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反正本来也知道他就是个大坏蛋。
但尽管有这么多“反正”,十六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
“我以为你坏得坦荡,结果也不过和寻常坏蛋一样。”她低着头,有些倔地说。
李玄慈却抬手扼了她下巴,强迫这犟种看向自己,即便如此,她眼睛还要往旁边望,呈现出一副斜眼歪嘴的可笑模样。
这样可笑的人,还说他不坦荡。
“怎么,不按你的心意来,便是不坦荡了?”他的眼神擒着十六的脸,不错过任何的表情变化。
十六应该将话说得好听些的,可她实在不会弯弯肠子,所以被b迫了,便只能竹筒倒起了豆子。
“你要等,无非就是想这些孩子填了水鬼的肚子,闹大了,再来一块拾,这样无论谁都挑不出你的错处,也疑不上你。”
她下巴被捏得发红,说话也有些可笑的含糊,但眼神却还是倔得不肯直视李玄慈。
桐梓县就在李玄慈所居不过百里处,他不能放纵着让属地出这样的事,那是无能。
可如果还未出事,他便先将事情挑破,那便说明他对这些地方控制极深,稍有动静便了若指掌。
前者,朝廷能治他无能,后者,圣上能疑他心异。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静静等着民愤沸腾,再在不可拾前介入,漂亮地尾。
佞官惩治,冤屈昭雪,民愤平息,李玄慈这个定王也依然是个“只会杀人”却令人安心的莽徒。
李玄慈指尖松了些,拂过十六下巴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放轻了声音,诱道:“你要发善心,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给我添了麻烦,就得你替他们来还的。”他凑近了些,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十六打了个寒战,李玄慈口中要偿还的代价,可不会是扎不好马步,师父罚她抄书扫地,或是偷了师兄从山下带的点心,被锤个爆栗子这样简单了。
师父总说入了道门便要救民于水火,义不容辞。
可是师父,这样又坏又可恶还聪明的坏蛋,十六真的好怕啊。
李玄慈看着十六成了锯嘴葫芦,他对小道士冷冷一张脸背后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了解了,几乎能看见她是如何在脑海中纠结个不停,绕成一脑子浆糊的。
就像看着那已经进了陷阱堆里的兔子,还在无谓地瞻前顾后。
全不知,所有的路早被他斩断了。
“不说话了,轮到自己身上,便这也难,那也难了?”李玄慈轻笑着说,又加了把火。
“嘴上的善心,总是最好发的。”他又刺了一句,“也是最不值钱的。”
十六被他一激,满心的不服气将她脑袋冲成了烧开的水壶,不管不顾呼噜呼噜就要开了。
反正欠的也不少,前途反正难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我答应你,我来还债,只是你不许反悔。”
掉进去了。
李玄慈满意地看着他的猎物步入陷阱,g起唇角,答道:“自然,不过你也一样不能反悔了,做得到吗?”
十六毛病一堆,但不说瞎话,她乖乖点了头,拍了x脯保证:“我师父教过我要守信的。”
“行了,回去吧。”李玄慈松了她下巴,挥挥手让她别烦自己了。
可等十六要出门前,李玄慈悠悠叫住她,说了一句:“对了,我本来已经改了主意,要在祭河神时出手的。”
他眸子望向呆了的十六,“不过你这般心善,我便从善如流。”
“别忘了你答应的债,我告诉过你,不能反悔的。”李玄慈望着他的猎物,眼里流露出真正的得意和愉悦po1捌.com
洞仙歌 三十九、脾气(比较短,今或明天争取加更)
十六在门口呆了下,没有发脾气,没有吵闹,也没有哭,只是呆了下,便继续往回走了。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十六把门牢牢关好,坐shang蹲成一团,ch0u起被子把自己盖好,连边角缝隙都塞得严实。
然后才抱住细糠枕头,将十六年的功底全使了出来,将枕头锤得差点爆糠。
等她再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头发被额上的汗沾得乱七八糟,脸憋得活似秋柿子,神情却平静下来了。
李玄慈故意设套,不就是想看她左右为难嘛。明明可以在她答应后顺水推舟,却偏要说出来,为的就是气她罢了。
那她才不要气!
十六m0着隐隐发疼的拳头,还是在心中诚实地修正了下说辞,她才不要被李玄慈发现她气。
可惜,十六不知道,她在床上爆锤枕头的时候,声音虽小,震动却盖不住,顺着木头床一路传开。而她那张床,正好是靠着李玄慈房间的。
隔壁,气si人不偿命的小王爷,看着面前茶杯里水面上微微的晃动,朝那边望了一眼,桃花眼几不可见地弯了一痕。
桐梓县连连下了几日的雨,从大坝上望去,水浪贪婪地t1an舐着石基,啪得落下,翻涌出肮脏而破碎的泡沫。
坝边隐隐起了水雾,无论早晚都不消散,日头被牢牢盖在乌云后面,整日里y沉沉的,连人都没了jing神。
又有艘船出了事,一家渔户自水上不太平以来,歇了小半月,实在难以支撑,父子冒险出船,眼看就要满载而归,却被一阵刮来的邪风卷进了暗流里,最后父亲托着儿子上船逃开,自己被浪吞了。
那没了丈夫的婆子日日去街上哭,抓住所有路过的人,哭她那回不来的夫君。
一件件事的累积,让原本不愿祭神的声音沉了下去,靠水生活的地方,总是要多看些老天爷的眼se,几个孩子,在生计面前,也做不得数了。
但这伤心事,自然落不到富贵人家头上。
深院里,绵娘已和她的朋友处得很好了,他虽然不ai说话,脸上和身上也老是黑黑的w痕,可他从来耐心听她说。
丫鬟和嬷嬷虽也对她好,可她们都十分惧怕爹爹责怪,所以也怕她爬高,怕她吹风,怕她跑动,只恨不得她和个泥做的娃娃一样,乖乖呆在房里哪都不要去。
可爹爹实在忙,难得见到面,婆子们与她也不是真正亲,她以前亲的只有自己养在屋子里的一条细犬,后来她有次咳嗽,爹爹怕是被细犬的毛弄的,就把它抱走了。
有次午间,婆子和椿青以为她睡着了,在廊下低声说老爷真心狠,小姐这样喜欢的细犬,竟也就这么摔si了,她们这些人若是没伺候好,怕也b那细犬好不了多少。
她那时听不太明白,只是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细犬,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后来大了一些,才明白了。
这些时日,绵娘每次都让年纪最大的阿婆守她午睡,阿婆每次都先睡着,等她睡着后,绵娘便从侧门里偷偷溜出去看他。
那日,绵娘又将从婆子那偷听来的话说给他听,那少年却莫名有了反应。
绵娘问他,可知道什么是河神,自己总是听婆子遮遮掩掩提起,却不知道河神究竟什么样,为什么要挑那么多孩子去侍奉他。
那少年站在窗后,雨雾从封窗的缝隙里飘到他脸上,他一双眼睛定定瞧着那方被割裂的昏暗的天际,神se越来越难测。
可他的脸半隐在缝隙后,绵娘便还在絮叨着河神的事,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靠得离窗极近,眸se浓得似有黑雾翻滚。
“河神,哪里有什么河神!”他眉目狰狞,喷出一口血来,溅在窗上,还有些血沫飞出,落在绵娘丝软的绣鞋上,他却视若无睹,神se似鬼魅一般,沉沉喘息着。
绵娘呆了下,然后后退两步,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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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四十、安慰(2200)
这日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黑漆漆的雨丝将石板路冲得sh滑,暗se的青石阶面反s着路旁铺面外孤零零的灯笼光。
十六从外面进了客栈,将积满了水的斗笠放到墙角,不一会儿便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条条黑se的水痕,似蜘蛛扭曲的细肢乱爬。
上了楼,咚咚咚,三声轻响,李玄慈开门,望着站在外面有些狼狈的十六。
她的衣服sh了,发丝也弯弯曲曲地粘在额头上,越发显得脸se苍白,一双葡萄一样的圆眼睛望着他,却不像平日里那般jing神,黑沉沉的。
李玄慈莫名有些不愉,对上他的时候不是百般jing神,跟个压不扁的铜碗豆一样,越压越跳,怎么今晚出去一番便萎靡成这样。
十六移开眼,说道:“应该是明日祭河神。”
李玄慈望向窗外飘泊的大雨,眉眼却淡得毫不在意,只轻轻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十六却紧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李玄慈瞟了她一眼,闪电般伸手将她软嘟嘟的脸捏成了扁嘴鸭子,讥讽道:“做出这张脸给谁看,想说什么便痛快说,我没耐心哄你。”
十六任由他把自己捏得面目全非,好半天,才用那张可笑的脸说起今夜的发现。
“我找到了被被抱走娃娃的那几家人了。”十六嘴被捏着,说得有些吃力,可声音还是焉焉的,半点没有高兴的意思。
“倒还算有点用。”李玄慈松了手,转身坐回了桌边,看着sh漉漉的十六,却半点没有让她也坐下的意思。
十六却没在意,兀自说着:“不难找,门上挂了招魂娃娃,家人又哭丧着脸,邻居避着走,便多半是了。”
“我一直盯着,今晚这么大的雨,却前后见了几户人家,偷偷跑到路中间,翘起路上的青石板,将小孩衣物藏了进去。”
“后来我随一家妇人偷偷进了院子,听见她在拜佛,才知道这办法是那道人教的,还让他们准备一包生菜籽,说是这样娃娃才能在河神那过得好,早些投胎。”
“ 专玩些奇y巧计、倒行逆施的道士,原来也这般好心。”李玄慈这话语气冷淡,意味却辛辣极了。
十六也是道士,隐隐也被他刺了一句,她想反驳,他们道士不是坏人,可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她腰杆y不起来。
“你说得对。”
这几日,十六说过许多次“你说得对”,有为了拍他马p的,有为了敷衍的,有暗暗刺他一句的,可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又难过。
“幼儿夭折,有些习俗里怕偷生鬼上身,必须戮尸砍足,再埋到道中,上压石板,让千万人踩踏,使其永不超生。”
“还有地方的习俗,是要给夭折幼儿一包炒熟的菜籽,去y间时洒在路上做记号,炒熟的菜籽不会生苗,娃娃们就能再找着记号,早日投胎回人间。”
“那道士骗这些父母把小孩衣物埋在道中,就是要做一个衣冠冢,激起怨气,父母亲手准备的不是熟菜籽,而是生菜籽,那就不是引路,而是永不能回头。他是要让娃娃变成婴鬼,再永世不得超生,永远为他所用。”
这些父母被夺了孩子,怀着愧疚和痛心,从所谓高人那里听来了这些方法,只为让自己的孩子能早日投胎,下辈子少受些苦楚。
可却恰恰是这片心,被当成了制婴鬼的法器,只有父母亲手造的被千万人践踏的衣冠冢,才能彻底激起婴鬼的怨气,也只有父母亲手给的生菜籽,才能将婴鬼千年万年地镇压。
她说着,眼里的光都暗了,整个人被包裹在sh气里,微微打着颤。
十六幼年便被抛弃,不知父不知母,可自她被师父养,虽也有些苦,但到底有人疼,教的俱是除魔斩妖的本事,习的亦是救济人间的道理。
她虽然考核老是不及格,也没什么本事,但种下的也是一颗正心,自小在山上长大,十六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些她百无聊赖抄了一遍又一遍的书里,教的救世济人的道门办法,会被拿来镇压无辜夭折的孩童。
所以她没法反驳李玄慈的话,因为她也是个道士。
李玄慈望着十六,她身上还冒着寒气,这样又懒又馋的人,若是平日吃了苦,早恨不得泡着热水吃大饼,把自己弄得热气腾腾、小肚圆圆,现在却在这里,连声气都叹不出来。
他凌厉的眉峰挑了下,唇角牵扯出一丝讥讽,声音里像藏了钩子,直挠十六的心脏,“我倒不知,你原来这样瞧得起自己。”
十六呆了下,愣愣望向他,不知这话什么意思,这样一来,倒短暂地将她从那沮丧中拉了出来。
李玄慈不理她,抬手将杯中的茶饮尽,清亮的茶水消失在唇齿间,他做得如此行云流水,即便是此刻还心思复杂的十六也不由被x1引住目光。
“你要真能做这样有本事又狠心的道士,我倒对你高看三分,可你不过是个响锒铛的半桶水,连捉个妖都能被套住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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