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李玄慈挑了下眉,松开踩了许久的腕子,踢了踢地上已瘫软过去的阿年。
“看来,又要多带个累赘了。”
洞仙歌 HaitangWu.cOm 一百一十二、
李玄慈挑了下眉,松开踩了许久的腕子,踢了踢地上已瘫软过去的阿年。
“看来,又要多带个累赘了。”
十六悄悄叹了口气,这么大个人,又这么疯,还危险,要带上路还真是挺伤脑筋的。
她眼睛瞟到还坐在地上的老太,突然想到:“老婆婆身上应该也有没孵化的子蛊蛊虫,或许能逼出来试试看,权当多个预备。”
何冲点点头,道:“你来吧,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凡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准擅长。”
若换个心胸狭窄的人,此时怕是要疑心这是暗讽的风凉话,可十六心眼子比铁灌的秤砣都实在,高高兴兴地拍了胸脯,“我的脑子也是值些钱的。”
这般铜臭冲天,李玄慈暗暗笑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指尖一弹,便弹到了十六头上,道:“去吧,记得找零。”
嘴真是太坏了,赏铜板便算了,连一枚铜板都要找零。
十六本想狠狠甩回去,但想想自己的小钱包早已葬身火海,还是十分能屈能伸地将自己头顶发髻上的铜钱摸了下来,边瞪了李玄慈一眼,边将铜板顺手悄悄藏进袖子里。
李玄慈接了她白眼,也没生气,就这样靠着墙,看她蹲下来,从怀里摸出张空白的符纸,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支极小的笔,最后还从袖子深处嗬哧嗬哧掏了个小布包,打开之后一股腥味传了开来。
李玄慈眼角微挑,叹道:“平日里都将这些破烂藏在哪了?”
十六才不理他,这哪里是破烂,都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什,火灾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想法重新预备齐了。
以前不用,只是仗着身前有他这么个纯阳血在,攻击的术法她又不太在行,所以一直没用。
十六不与他多争辩,又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摘了下来,小心地撬动上面的机关,从里面取了根银针出来。
她将掺了狗血的墨锭拿出来,刚要润开,然后停顿了下,回头悄悄瞥了眼李玄慈,然后更加低地弯了腰,整个人藏了起来,偷偷摸摸地往手上沾了些唾沫,小心抹在墨锭上。
可惜这点把戏完全瞒不过李玄慈,他瞧着蹲得跟个蘑菇的十六,突然生了冲动想轻轻踢一脚她的屁股,看看她是不是会摔个屁蹲儿。
好在没等他出手,十六便润好了墨,细毛笔蘸着狗血墨,在符纸上十分流畅地画着,看起来虽十分鬼画符,但十六表情相当自信而坚定,下笔如有神。
写好后,十六用针刺进老太的中指指腹,从中空的针管里,慢慢流出一滴浓稠的血珠,啪,落在符纸上。
瞬间那张符,从血溅的地方现出亮光,逐渐连符上的笔画也染上岩浆一般的焰色,仿佛活了一般,浮起在半空中,然后刷地一下,就这样烙进老太的皮肤消失不见。
老旧的皮囊,就这样浮现诡异的隆起,那些字符仿如有生命一般在皮肉里钻着,搜寻着蛊虫的痕迹。
这如同活物一般的凸起一路钻到老太被咬破的颈部,突然老太表情变得十分狰狞,那些隆起如岩浆的气泡一样鼓了又破,老太激烈地咳了起来。
哗,咳出一滩黑血出来。
十六眼疾手快,飞快又掏了个小瓶,将血泊中的一个小小黑团罩住了。
“这离人符真的有用啊,我以前还以为这玩意只能拿来驱蚊防蚁呢。”她美滋滋地把小瓶盖上,邀功一样抬头说道。
“若让师父知道离人符被你拿来驱蚊,怕也是要气瘦叁斤。”何冲笑着叹道。
“那不正好,师父如今本来就吃得腰宽了一寸半,不够仙风道骨,酬金都不够厚了。”十六随口便接了自家师兄的玩笑,应对得十分流畅。
“别贫了,快看看那蛊虫还活着吗?”何冲提起正事,十六也忙站了起来,随手沾了些血,在桌上画了个探命阵,然后将瓶中蛊虫倒在阵中。
随即掐了个诀,催动起探命阵,只见陈旧的桌面上现出金光,阵中的黑团突然蠕动起来,拼命向东南方动着,等触到阵边的金线,一下子被弹了回来,却还是不要命地往那边继续挪。
十六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这蛊虫了回去,小心地观察了下,才盖上盖子,回身说道:“这蛊虫还未孵化,如今还困在虫囊中,可刚刚瞧着在阵的催动之下,虫囊已有破裂之兆,想来那母虫应是在东南方向,越是靠近,子蛊便可能有所感应。”
何冲面上一喜,“那倒方便我们追踪母蛊,咱们先往东南方向寻,沿途仔细注意这子蛊蛊虫的反应,应该便能找到了。”
十六点点头,刚要将那蛊虫进怀里,一只手却将那只小瓶随手勾了过去。
十六一看,是李玄慈,以为他想仔细看看那子蛊,可他却一眼没瞧,随即便丢给了何冲,幸亏何冲反应及时,立刻接住了。
何冲与十六交换了下眼神,俱有些不解。
只有旁边的李玄慈,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冷淡。
又是钻过别的男人的肚子,又是沾过老妇的血肉,这样的东西,他不乐意碰。
既然他不想碰,那十六也就不许碰。否则抱着她时,这人怀里不仅随时揣了一堆破烂玩意,还藏了虫子,像什么话。
他倒考虑得长远。
洞仙歌 一百一十叁、帐篷
之后,他们安顿好老太,便带着阿年下山了。
只是阿年现在状若疯癫,实在不好控制。
十六想着手上好歹还有子蛊的虫卵,也算是个备份,于是便暂时用了法子压制了阿年体内蛊虫的发作,虽然还是神志不清,至少不用天天饮血了。
压制了蛊虫后,阿年变得温驯了些,虽然还是呆呆傻傻的,可是却也不那么疯癫了。
他们带着阿年一路往东南走,倒也和李玄慈本来想要上京的方向是一样的。
这日,天色已暗,但因为途中阿年有些不安分,压制蛊虫花了些时间,因此他们比照原定行程只行至一半,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只能露宿在山林中。
金展十分敬业地将帐篷从马背的背囊上拖了出来,在地上钉了地钉,将帐篷支了起来。
为了轻简行李,拢共就只带了一件帐篷,而且帐篷还不大,因此他们头一次面临了难题,究竟谁睡。
金展自然是紧着自己的主子的,可李玄慈却也十分厚颜,竟理直气壮地撩了下摆就打算进帐篷。
何冲张了口,有些惊讶地望着动作娴熟而迅速的李玄慈,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十六,却发现自己这个师妹也一脸全然不在乎的模样,瞬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然而铁脑袋本人感觉非常良好,不仅不想成钢,还嗬哧嗬哧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打算团巴团巴找个地方当铺盖。
何冲凑上前,痛心疾首地对自家师妹说:“你就这么看着他进去睡?”
十六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那是他出钱买的帐篷,自然是他睡了。”
“你可是女孩,睡地上寒气入体了怎么办?”何冲敬业地扮演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老妈子角色。
可惜娇小姐本人不太入戏,憨憨地拍了下自己的小包袱,乐呵呵地同师兄说:“不会的,这又不是山里,如今天气那么热,贴着地还凉快些呢。”
何冲没话可说了,只能无言以对地转身去寻自己休息的地盘了。
等他走远,十六继续挑着地上的碎石,十分仔细地整理自己晚上要睡的地方。
她正埋头整理得用心,却听见帐篷里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却瞧见本已进了帐篷的李玄慈却掀了帘子,探出半身,还正虎视眈眈盯着她。
十六有些莫名,她十分懂事,都没去同他争帐篷,为何还要瞪她?
她仔细盘算一遍,确定自己着实半点不理亏,于是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却见李玄慈目光愈发幽深,就这样锁着她,丝丝绕绕,十六沐浴在他的目光里,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像是从山坡上一路小跑下来的气喘,也像手中风筝突然脱险的慌张。
可尽管她心中如何翻腾,面上却还是那副愣愣的样子,李玄慈瞧了一会儿,终于冷哼了一声,刷地放下帘子,再不同她说话了。
一个明明心中想要夜里滚作一团,却偏端着架子做锯嘴葫芦,一个明明有所触动怀里揣了兔子,却懵懵懂懂当个铁牛,一个心眼太多,一个心眼太少。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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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营地上生了篝火,金展抱着剑靠着树干休憩,盘起的腿上还搭了只何冲在睡梦中放着的脚。
阿年被绳子捆了一边手腕,另一边则系在大树上。
十六乖乖躺在布巾上,蜷成一团,正在梦里咂着嘴,回忆着烤乳猪的滋味。
帐篷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在众人安睡之时,只有火焰在暗夜里燃烧着,月亮明明该出来了,可不知何时起了雾,连这样亮的火光,都照不透这迷雾。
十六睡得沉,突然,自昏沉中,响起了极凄厉的叫声,仿佛厮杀的狼群围住了猎物,任由它痛苦地嚎叫。
她被惊醒,瞬间恢复了警觉,然而却立刻发现视线已经被迷雾所遮蔽,她有些慌张地伸出手,却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在空虚的黑暗中隐隐见到自己的手晃动的影子。
就在此时,那嚎叫又响起了,那么尖,那么痛苦,仿佛要钻进耳朵里,十六打了个寒颤,打算从怀里掏火折子出来,却半天没有找到。
她强压着情绪,也不找火折子,直接捏了个明火诀,自指尖跳出一朵明艳的火花,在黑暗中点亮一角。
然而,这火光亮起之时,那叫声却一下子近了,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黑暗迷惑了对距离的判断,只觉得那脚步每一步都踏在心上,掀起无穷波浪。
一切都来得极快,那朵火光破开了一点黑暗,突然,却自光影交缠的边界,现出锋利的獠牙!
阿年本已恢复常人的面目,再一次变得扭曲,赤裸裸的兽性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面上,他瞳孔中的金纹被火光撩动,血口一张,便要咬下!
十六立刻又捏了个诀,那小小的火光瞬时无风自生,在空中撩出几道火舌,细细的光焰缠上阿年的身体,将他逼退了几分。
然而阿年却好似不怕烫一般,只退了几步,就又硬是迎着火焰上来,一双变了形的手,眼看就要抓上十六。
铿!凌空想起金玉之声,光华流转,剑光反射着火焰,刺破空宵,将要扑上来的阿年生生逼退。
是李玄慈的剑!
他一个挽剑,又将疯了的阿年逼得退了几步,这才一手拉起吓到了的十六,揽入怀中。
受了惊吓又十分惜命的十六,这回倒真是合作,一下缠紧了他,差点上树一样连腿都盘了上去。
李玄慈百忙之中分神低头看了一眼,吐出一句。
“笨蛋,叫你不听话。”
若是乖乖进他的帐篷,还会吓成这样?
周末惯例烂醉,如有错别字,还请指正。
洞仙歌 一百一十四、世上最初的温柔
“笨蛋,叫你不听话。”
十六如尾生抱柱死死缠着李玄慈,听到这话,抬起头瞧他,心中有些委屈,她哪里就又不听话了。
可不待两人再你来我往地耍上一套情意绵绵剑,远处便传来何冲的呼喊,“十六,十六你没事吧!”但却什么都瞧不见,想来何冲他们也被在大雾中了。
十六刚回了一句“无事”,黑暗中便又想起了嘶吼声,只见本已被逼退几分的阿年再一次冲了上来,且还迎着剑光而去,丝毫不怕死一般。
李玄慈眉间闪现一丝不耐,真正动了杀气,他从不是宽厚之人,若依着他以往的脾气,管他是不是中蛊所制,这般惹人烦厌,早砍成人彘了事。
这点从眼睛里浮出来的冰凉杀意,映衬着半空中十六唤出来的火焰,反而更显冷戾,紧紧抱着他的十六,也第一个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若是初遇时的十六,大概是立刻要离开丈远以自保,可如今她横生了许多无用的胆量,想也不想,便伸手揽住他的颈,急急唤道:“别!”
还不等李玄慈回应,身前的阿年却无比痛苦地嘶吼起来,手握成爪,在身上肆意乱抓,面目狰狞无比,浑身颤抖,甚至跪了下来。
方才还凶得很,现在就成这样了,十六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疑惑,死死抱住他的手也松开,滋溜滑了下来,想要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可刚落地,便被李玄慈扣了腕子,脸色冷淡得如弦上月,道:“乱动什么。”
不待十六回答,跪在地上的阿年突然立起,仰天长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囊里冲出来一样,又突然抱头倒在地上,痛苦地翻腾着。
与此同时,十六感到怀里一阵颤动,她掏了出来,发现是那个小瓶,她打开瓶塞想看个究竟,结果内里一接触到空气中的夜雾,瓶中的子蛊蛊虫就疯狂地扭动,刷地一下,极为迅速地钻进十六的皮肤里。
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的虫卵将这么消失在身体里,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十六愣了下,面上还有些呆,开口时却忍不住有些发慌,“怎么办?”
李玄慈面色冷得要结冰,看一眼都觉得可怕极了,十六只看了一眼,鼻头就忍不住红了一点,可却还是强压着绝不肯哭。
瞧她那又倔又可怜的模样,李玄慈放缓了些脸色,用剑在自己下袍划了一道,撕裂了布条之后,在她上臂狠狠扎了一圈。
这样的法子,想来是不能阻止蛊虫的,十六心中清楚,李玄慈虽不懂其中门道,以其心智,大概也是能猜到的。
可他们一个要绑,一个便由着他绑,两人难得一起犯傻,只为求一点虚无缥缈的自我安慰。
十六的手抬着任他绑,极小声地说道:“太恶心了。”
方才还强忍着,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些鼻音。
李玄慈抬头瞧了她一眼,身上种了蛊虫,最在意的却是恶心,可此时,他难得没同她置气,也没冷嘲热讽,只道:“离人符呢?”
十六想起这茬,连忙笨手笨脚想要再掏符出来,她想着这蛊虫,因此路上就提前写了离人符,直接咬破了自己指尖,滴了血上去。
奇怪的是,这本来奏效的离人符,这回却毫无反应。
十六急了,差点将手指头都给咬下来,可无论滴了多少血,还是没有反应。
这回,她真有些忍不住了,眼角迅速红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通红地看着李玄慈,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碎,“不管用了。”
她有些无措地望着他,眼睛里下意识地流露出依赖和无助,“我我要变疯婆子了。”
李玄慈此前的人生,恣意妄为,放肆纵横,无人真正伤过他,无人敢,无人能。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什么也没做,没哭,没闹,手无寸铁、心中慌张。
却做到了千万人都未能做过的事,将他的铜皮铁骨撬出一隙,然后狠狠刺了进去。
十六眼睛越发红了,却突然什么都瞧不见了,还有温热的体温传来,她下意识伸手,却触到了李玄慈的手背。
李玄慈伸手遮了她那双眼睛,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不会让你出事。”
可惜,十六此刻什么也瞧不见,否则她便会知道,自己的手心,正握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一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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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nρo1⑧.coм 一百一十五、绝路
不寻常的夜雾浓得像裹了浆,沉沉地坠在众人之间,将他们彼此孤绝开来。
十六什么也瞧不见,只有眼睛上蒙了一点心安,手心里透了一分热,让她眼睛有些发酸。
她突然生了念头,想瞧瞧如今李玄慈面上的表情,她有些想象不出来,又总觉得会与此前都不一样。
然而还未等她将蒙着眼的手拉下,李玄慈自己便松开了。
一阵极为短暂的晕眩过去,再睁眼时,她看见的只有李玄慈的侧脸,上面什么情绪都没有留下。
仿佛方才都是她的错觉。
李玄慈则将剑提了起来,雪亮的剑尖直直指向在地上哀哀挣扎的阿年,语气里没有一丝仁慈,看着他说道:“拿他试,总能找到法子灭了这蛊虫。”
他看着阿年的眼神,一丝热乎气儿也没有,活像对待一个死物,而非活人。
虽然十六素知李玄慈这人冷血无情,可也已经许久不见他这般表情,带着冷漠的残忍,甚至连哀嚎都只让他的剑,提得更高了。
十六大概明白他心中是何想法,此前他们一直留着阿年未动,是想要通过他找到放蛊的母虫,可如今她也意外种了蛊虫进去,李玄慈便打算拿阿年做活人试验,只要能寻出驱蛊的办法,怕是要死活不论。
她打了个寒颤,刚想要劝几句,却见遮天蔽月的浓雾,突然自上空缺了一角,现出一轮圆满的月来,凉薄的月光从缺口里落了下来,正好照在他们身上。
那月光明明轻得没有实质,然而却像邪魅一般,催化起地上的阿年身上幻化出一层细短的浅金色毛发,手指上生出尖利的指甲,眼中现出金色的漩涡。閱渎絟呅請椡:npo18.com
同时,十六似乎也进入了短暂的失神,瞳孔里同样涌现出金色斑纹,目光直直望向前方,空空不在视物。
李玄慈了剑,握住十六的肩膀死死盯着她,就在此时,阿年突然一跃而起,狂性大发,嚎叫不停。
他一手抱住十六,一手重提起剑,指向阿年,随时准备刺下去。
然而阿年却像没看见一样,等他终于停止嚎叫,眼中金纹一闪,突然拔腿向外冲去。
在这样的浓雾中,阿年却像冥冥中自有指引一般,半点没有犹豫地往前奔着。
李玄慈想要去追,可十六这样子又难以撇下,只能口中喊道:“金展,何冲!”
此时却已半点没有回音,这古怪的浓雾似乎要将声音都隔绝了一般。
正当此时,十六突然像从窒息的水面里浮出一般,剧烈地喘息起来,眼神里也有了神智,总算不再是那失神的模样了。
她恢复五感后,第一件事便是抓着李玄慈的手,说道:“快,追上去。”
眼见阿年便要彻底消失在雾中,李玄慈低头扫了她一眼,转瞬便下定决心,擒住腕子,一下子托住她的腰,往前追去。
他轻功绝佳,脚下如飞,只是前面阿年的脚步似乎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每次似乎要丢了,却一直在身前不远,可若说是不远,却也无论如何都跟不上。
这古怪的大雾似乎没有个尽头,就这样围着他们,甩也甩不掉。
李玄慈毕竟抱了十六在怀里,因此总不如一个人时脚程快,就在雾又突然浓了、遮蔽了阿年去向之时,一直乖乖呆在怀里的十六,在他视线之外,眼睛突然现了一瞬金色。
她如呓语一般,伸出手,指着前面一个方向,说道:“那边。”
李玄慈低头看了她一眼,可此时十六又已一切如常,他皱了下眉,还是按照指的方向去了。
沿着这个方向,浓雾开始慢慢变得有些稀薄,李玄慈加快了脚步,几乎飞一般地疾行着。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他猛地停住,势不及,甚至有些狼狈地向后用力,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向前的冲势。
而眼前,浓雾与清爽的空气,如同内河入海一般泾渭分明地区分着,雾气凝在一侧,与另一侧澄彻的夜色诡异地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界线。
啪嗒,有土块簌簌落下,而他脚尖不远处,便是截断的悬崖!
拔地而起的绝壁,整齐地如同锋刃切过一般,凌厉地刺在巍峨的群峰间,一块小石子从他脚边弹落下去,咚咚几声,便再也不见,连撞击的声音都被这峭壁吞噬掉了。
若方才再多行几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李玄慈胸膛轻轻起伏,环住十六腰的手臂紧了,低头看她,发现十六如梦初醒一般,一脸惊讶地看着这可怖的断壁。
然后十六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他,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她这副熟悉的犯蠢模样,李玄慈却舒了几不可闻的一口气,将她放了下来,圈在怀里,恢复了那骄矜又苛刻的口吻。
“不急,既然没死,那便一样样慢慢算账。”
“第一样,便是那蛊虫为何又到了你身上。”
他轻挑了下眉毛,目光如炬地问道。
洞仙歌 一百一十六、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第一样,便是那蛊虫为何又到了你身上。”
此话一出,十六眼神便有些闪烁起来,半天憋出了句,“这儿危险,别在这悬崖边上说话了。”
李玄慈眼神一凛,似有流星闪落,突然擒住十六的腰,她一下便离了地,被他抱在怀中。
天被浓雾分割得半明半晦,夜里有风,雾却纹丝不动地凝在一边,泾渭分明,若有似无地缠着他们二人相拥的身体。
李玄慈凑近她的耳朵,低语了声:“抱紧了。”
夜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碎,可温热的呼吸却萦绕在她耳根处。
还未来得及让她抬眼瞧一瞧,李玄慈便紧了紧握住她腰的手臂,忽一转身,脚步轻抵,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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