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以前十六便在山上养过鸡崽,小小个,嫩黄的绒绒羽毛,细细的小尖嘴,稍大些便满地乱跑,他本来也想帮着照顾,可无奈那东西太小又爱闹,不小心还被他踩死过一只。
十六掉了几颗金豆豆后,便再也不让师兄们照顾了,自己喂米喂水洒扫鸡舍,直到这些小鸡崽个个长得花花胖胖,日日能给他们吃上新鲜鸡蛋。
他如今的感觉,便像眼看着那早已看习惯的花花胖胖的母鸡,又变成了小小黄黄,一不小心便会被他踩死的小鸡崽一样怪异。
十六瞪了自家师兄一眼,腮帮子气成了准备过冬的松鼠,同他说:“你不懂,这样的颜色才鲜亮呢,山下的小姑娘都时兴穿这样的。”
其实她也不懂山下的小姑娘时兴穿什么,一路行来,好像是没多少穿这样嫩颜色的姑娘。
不过,既然这是那人准备的,应当便是最好的吧。
她站在前面,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垂下的丝带,一双眼睛也跟那飘在水上的碎叶子一样,一下下不自觉地往那人身上悄悄抛。
可惜那样的少年郎,也不知道山下小姑娘时兴什么。
往日他眼里从来只存得下自己,如今也只再多了一个人,至于旁的人,便是全身镶了金箔贴上雀羽在他面前晃悠,他怕也只觉得刺目眼花、惹人烦躁罢了。
至于这鹅黄,也不过是觉得十六嫩得和初春叶苞里刚长出来的第一缕芽一样,所以才挑了这颜色。
所以,除了点了点头,他便也没说什么别的话了。
可他比十六强的一点便是,十六有个专爱拆台的癞皮师兄,而李玄慈有个勤勉救场的忠厚下属,水平怎样先不论,心是比那真金还实在的。
“这可是如今城里最紧俏的花色了,莫说那些大家闺秀,便是宫里的娘娘公主,都爱这颜色爱得紧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金展一面胡说八道,一面信誓旦旦地点头,仿佛他就是那宫里的公公,亲自眼见为实一般。
还是那句话,水平如何先不论,这份心是真实在了。
何冲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说辞,毕竟他也没处看宫里的娘娘公主们穿什么模样,只又颇为不习惯地打量了十六一眼,便转开了话题。
“如今什么打算,你便这样打算带着十六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宫去?”
金展摇了摇头,回道:“接的是密旨,估计在祥瑞入京之前,圣上都不会大肆公布召我们入京的消息。”
“那东西要平安入京,还有些时日。翻到明面上之前,且有文章可做了。”
李玄慈眉眼一动,那股子藏不住的邪气便露了叁分出来。
这段时日,皇帝怕是不会消停,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两虎于暗处相争,且看谁笑到最后了。
“虽是密旨,但也总得入京吧,你给十六变了女装,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何冲挠了挠下巴,有些困惑地问道。
可李玄慈只扫了个眼神过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
“我在哪,她便要在哪。”
嚯,好家伙,这口气,真够狂的。
何冲刚想反驳,十六女装伴在他身边,岂不更加惹眼,如何保证安全。
还未出口,李玄慈便像长了天眼,知道他肚子里的话一样,给他堵了回去。
“难道放她回你们师门,便是安全的?”这话问得诛心,也直接让何冲泄了辩驳的底气。“在我身边,便是皇帝,也动不了她。”
这话说得狂,可依李玄慈这么个心狠手辣、算计颇深又冷酷无情的性子,倒真比如今底细未清的师门,更令何冲放心。
待他无话可说,李玄慈便直接将目光撩向了那个真正要紧的正主。
只见十六眉头微锁,神色严肃,抬头望向李玄慈,憋了半天,终于正经问出了口。
“若是跟你进宫,你能帮忙吩咐御膳房,让他们把圣上的菜单子,让我从头到尾吃上一遍吗?”
金展愣在原地,何冲暗暗翻了个白眼,只剩李玄慈,在片刻的静默后,眼中挂上一点笑意。
“好。”
跟着他,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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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不理包子的由来最早追溯大概是清朝晚期左右,这里为了趣味性,架空到文中了,特此说明。
洞仙歌 一七四、赤裸裸的偏心
光是换了身衣服还不够,还得再造个身份出来。
最方便掩饰的自然是侍女,即便是密诏入京,小王爷这样的身份,带些个服侍的人也实在正常。
何冲还有些担忧,忍不住问:“你身边突然多个侍女,可会惹来非议?”
他那句“我们十六可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未出口,便被自家师妹天真无邪地截了话头。
“师兄你多虑了,他酒池肉林的花名赫赫,身边跟个女子,不打眼的。”
她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却将何冲惊得倒吸了口气。
他虽早听过李玄慈的风流名声,可自见了他以来,便一直觉得那只是虚言,但如今十六都如此说,难道难道真是这人不守德行?
李玄慈闻言望了过来,看着笑盈盈说着这话的十六,再看着不时做贼一样瞄过来的何冲,眸色冷了下来,眉梢眼角都是寒意。
金展在背后偷偷咽了下口水,尽职尽责地出来给自家不爱言辞的主子,当好一个传声筒的本分。
“那些都是外面的妄言,我们王爷岂是那些男男女女便能随意勾搭上的?我们王爷的清白那可是比白雪都还要白。”
金展为自家主子辩护得稍嫌用力了些,一不留神便连他家王爷的小小私事也透了出来。
只见何冲的眼神立刻眯了起来,他不敢冲着李玄慈露出这副表情,却偷偷地转向金展,如同溜上灶台偷到了油的猫一样,那眯得邪门的眼睛,抽动的嘴角,都颇有深意。
金展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透露了什么,忍不住又咽了一大口口水,等着主子之后拾自己。
但李玄慈先拿眼前这个探听了私密后幸灾乐祸的家伙下了手。
不久,房里就传来大声的抗拒,和听起来便颇为激烈的反抗。
“凭什么,绝不许动我的胡子!”
“便是我立时死在这里,也绝不答应!”
“杀了我吧!”
在阵阵悲鸣过后,终于彻底没了声息。
十六扒在门口,探进去一双圆豆子一样的黑眼睛,只看了一眼,便笑得眯成了月牙。
“师兄,如今你这样子,好像光溜溜的鸡蛋哦。”
她同样天真无邪地戳着自家师兄的痛处。
“公报私仇!”
何冲悲愤地大喊一声,随即又警醒地朝外望了望,看见没引来那阎王的注意,才愤愤不平地小声继续抱怨起来
“公报私仇!”他用悲愤的气声冲着十六说道,“便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私密,便拿我如此泄愤。”
随即又转向还在擦拭着剃刀、一脸乐呵的金展,冲他撒气说:“明明说漏嘴的是你,结果拿我的胡子开刀,太不公平了。”
十六忍不住说了公道话,“师兄,你那哪是胡子啊,顶多算是胡茬,反正你自变声就留了这么几年也留不长,剃了便剃了吧,剃了还干净呢。”
何冲气不打一处来,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谁说我留不长的,不过是出门在外不方便留罢了,待有了空闲,我定能养成美髯须。”
“你家师兄都要被迫扮内侍了,你还笑得出来?”
十六当然不是如此没有良心的人,她乖乖地说:“那我去同他说,别让你扮内侍了。”
还未等他欣慰,十六便又笑着接了下一句,“师兄你同我一样扮侍女吧,我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气得何冲差点原地出窍、飞升成仙,两害权衡之下,还是忍痛扮了内侍,并暗暗决定要逮住机会背地里胖揍十六一顿。
形似了,神也得似。
何冲行走江湖经验丰富些,可与内侍打交道也不多,金展以往多行走于内廷,便花了番功夫调教他。
“背要微弓着,腰杆子要软,脚步迈的幅度小些,抬步时莫先高抬脚跟,无人吩咐时,目光垂向地上。”
被抽了髓之人,又常年低眉顺眼地服侍人,腰杆子自然硬不起来,也不像当官习武之人那样阔步横行,常常都是小心地半点着脚尖轻轻落地。
为了改掉习惯,何冲可算是了老牛鼻子劲,总算有些服侍人的模样了。
他累得够呛,转眼却看见十六坐在院子里的大石磨盘上,两条小腿来来回回晃得悠哉,一边啃着和她半边脸一样大的水梨,一边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往这瞧。
“怎地她不学?十六也不会伺候人的。”
金展此刻难得聪慧地装聋作哑起来,只望向一旁装作无事一样糊弄道:“来来来,再练一遍。”
开玩笑,也不瞧瞧那梨子是谁给的,十六那便是奉旨啃梨,主子的事,他哪里管得了。
于是,这项训练便十分厚此薄彼地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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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一七五、慈哥哥
层层宫门锁碧云,飘絮点朱阑。
一道道朱门被推了开来,可十六低着头,只能瞧见绣花鞋尖上那只云雀,在摇晃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脚下是映着寒光的大块青石,大概百年以来已被这来来往往的人磨得没了一丝棱角,几乎能鉴出隐约的人影。
走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这座大得仿佛能吞人的宫殿,四处都被高立的围墙给圈了起来。
只一眼,便被那层层高墙顶上璀璨的琉璃瓦上反刺过来的日光,绞得眼底发酸。
可即便是这样耀眼又冰冷的地方,却从不知哪处飞了一只鸢上天。
这么一看,她脚上便慢了一分,差点与身后的何冲撞在一处,他悄无声息地戳了把十六的后腰,激得她立刻抖擞起来,再不敢分神。
可十六老实低下了头了,何冲却在抬头时接了个冷冰冰的回头刀。
好家伙,这账是又记自己身上了,天知道,他只是给十六提个醒啊。
懂大局、识大体的何冲,默默咽下了所有委屈,跟在最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安静的内侍。
随着青石上人影绰绰,一行人被引到了一处小楼,掩映在错落的烟树当中,绿茵垂下丝丝凉意,将小楼笼在一片淡影之下。
这里并非大殿,显然圣上并不想将会见李玄慈之事翻到明面上。
不仅如此,到了第一重门后,更是让所有的侍从都留在了外面,只李玄慈一人孤身入内。
那扇门一掩,便将所有的秘密都关在了里面。
十六还是那副侍女模样,就这样和旁人一起守在门外,宫里的规矩到底大,便是已隔了这许远距离,也无人敢乱动一分,连声衣袍子擦过的动静都听不见。
但这次不用何冲担心,十六不必他吩咐,也没有百无聊赖地动来动去,既不发呆,也不走神,只乖顺地低头望着脚尖,间或十分隐秘地抬头瞧一眼那紧闭着的门缝,眸中微凝,又立刻再次低下头来。
何冲愣了下,随即心中暗暗一叹。
再是不愿,自家的傻十六,如今心中也长出了将那人藏进去的窍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门终于开了,李玄慈一人孤身进去的,如今也独他一人孤身出来,面色上看不出半分异常。
一同守在外面的内官面上毫无异色,无声地迎了上去,用尖细的嗓子小声禀道:“王爷,圣人知您离京已久,想着在您出宫前,能见一见各位小主子,以圆多年亲缘骨肉分离之情。”
这话说得亲热极了,可由一个内官细得有些怪异的嗓子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寒意。
不过,李玄慈周身也没一丝热乎气,十六如今只需要瞧一眼,便能知道这人眉梢眼角都是冷淡,连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可李玄慈还是淡淡点了下头,算是接了这安排。
之后,内官便引着他们往宫廷深处走,越往里,重重朱门便越发密了,十六不断抬脚跨着一道道高门深槛,到最后几乎失了计数,只觉得像是被无声地吞进这巨大又深幽的宫中。
之后一共见了叁人。
因着大皇子被圣上派出了京城,于是第一个见的,便是二皇子李玄岚。
这是个看一眼便觉得如沐春风的人。
明明也并非那满脸挂笑、举止殷勤的作派,可无论是朝李玄慈迎来时眼中的暖意,还是那捻袖饮茶时的自在,抑或是交谈时恰到好处的一点回应,都自有一股风流在。
不似皇权富贵的一段锦,倒如布道悟德的儒道大家。
尽管李玄慈话语并不多,也稍显冷淡,二皇子却每每都能妥善接上,偶尔提一提童年之事,倒显得有了几分亲近,场面还算和睦。
十六依然低着头,和身旁的朱漆柱子也差不多德性了,可听见二皇子时而打趣的童年往事,还是忍不住极轻微地翘了唇角,无意识地将这些细枝末节记了下来。
至于为何要记,记了作甚,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后来又见了叁皇子,李玄启。
这是个好武的,看上去一股子亲热莽撞的武人气息,与李玄慈多年不见,不过寒暄几句,便极热心地想同他比试切磋一番。
瞧叁皇子那在自己殿前那么大点地方都硬要塞下的小校武场,与面上那遮掩不住的胜负欲,看起来倒真心极了,不似作伪。
李玄慈倒也没同他客气,只说了今日不行,来日让他准备好在自己手底下卸条胳膊。
叁皇子听了这话反乐了起来,与他痛快定约,下次定要搏出个胜负高低来。
最后一个见的,是长公主,李环。
说是长公主,但她是如今皇帝最小的孩子,不过刚刚满十四岁。
这次内官带他们去了一处园子,绿草如油,花树如烟,小小的清池上还浮着落下的花瓣,一旁的树枝伸了出来,垂在水上,上面还吊了金丝笼子,里面一只黄嘴赤色鹦,鹦声如马蹄果子一般爽脆。
还未靠近,便听见了娇声笑语透了过来,洋溢着少女的天真浪漫。
一只极漂亮的纸鸢高高飞在这层层深宫之上的天际,只留一根细线牵扯着它的动作。
或许是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人,正在放纸鸢的两个女孩转过身来。
一个稍娇小些的,穿着一袭粉色宫装,头上是赤金的步摇,眉间点了颗殷红的朱砂痣,瞧见李玄慈的瞬间,一下子灿烂地笑了起来。
“四哥!”她亲热地叫着。
另一个女孩也望了过来,瞧见他的身影,眸子如晨曦初明,又立刻被薄雾遮掩,只目光依然隐隐挂着他。
待长公主出口后,才乖顺地跟在身后,行了个礼,用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瞧着他,叫了他一声。
“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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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一七六、捻酸 (W oo 1 8 . vi p)
“慈哥哥。”
这女孩看上去比公主要年岁稍大一些,身量也抽条了,如春日里刚发轫的细柳枝一样,娉婷地立于公主身后。
那双眼儿雾蒙蒙,只望一眼过来,便让人觉得自己衣袖上都沾了润泽的湿气。
可李玄慈却没被雾气缠住。
从十六那悄悄抬起的目光里,只能瞧见乌发中的那根红绳,如一只血蜻蜓一样动了下,那垂下的马尾轻挑了下,便见到李玄慈轻轻歪了头,侧首对一旁躬身的内官道。
“圣上可知外人在此?”
他语气冷淡,将这亲缘会见的温馨场面一下凝成了公事公办的泾渭分明。
内官的腰杆子折得更低了,回禀道:“这是公主伴读,常入宫中往来,圣上知道的。”
听了这话,李玄慈也无什么多的反应,便这样任由场面冷了下来。
幸好公主年纪不大,性子也活泼,见了他这个冷淡的四哥哥,也未知难而退,一把好嗓子同百灵一般,牵了身旁的姑娘,同他笑着打起圆场。
“四哥离京久了,难面生,这是我的伴读,姓薛,名唤蛮蛮,幼时便伴在我身边,你定然是见过的,如今忘了也不打紧,日后四哥来我这顽,多见几次便熟了。”
公主脸上是笑模样,又未自称本宫,姿态算是放得低,话里也透着亲热,叫人讨厌不起来。
李玄慈却没接这话,只淡淡颔首,同自己这个幼妹拉扯了几句无关紧要之事,便不露痕迹地端了茶。
端茶送客本该是主人家的暗示,可他这个煞神却反客为主,下了这反向的逐客令。
也是,这样的阎罗煞,他不露意思,小小年纪便八面玲珑的公主,又怎会主动送客呢?
宫里都是人,见他端了茶却只沾沾唇便放下,就闻弦知雅意,公主扶了扶自己有些松了的步摇,一派娇憨的样子,冲李玄慈笑着道:“环儿方才贪玩,仪容都乱了,丢人得很,今日便不多留四哥了。”
如此识趣,李玄慈也顺势接了过去,放茶,起身,行云流水地拂了拂未起褶皱的衣袖,便要告辞了。
从头至尾,那位脱口而出“慈哥哥”的蛮蛮,都一言不发、十分乖顺地坐在一旁,连告别时的行礼都规矩得一团和气,目光都未再乱上一分。
待出了临华殿,内官却未将他们引到出宫的道上,反而将他们引至另一条小道上。
道旁一团团绿荫愈发浓了,便知道是往僻静处去了,最后停在一座小楼前,旁边环着一道活水,盈盈得反射着碧色波光。
内官将他们送了进去,交代一番后便离开了,待他的身影从门缝中再也望不见,金展这才警惕地回目光,将一块看似不起眼的黑石放在门板上方的空隙中。
何冲与十六,也同金展一样,细细检查起这小楼周遭和内里的每一个角落,从木板上轻轻叩过,查看内里有无暗道的回响。
“不用这心思了。”李玄慈却止住了他们的动作,“既敢让我住进来,这地方便不会有你们能找出的暗室和机关。”
“要说值得多注意一眼的,不在此刻,也不在这楼里。”他目光顺着开了的窗,轻轻点了下远处池面若隐若现的水光。
十六坐了下来,有些忧心地发问:“如今便是要将你困在这宫中了吗?那我们之前的计划怕是要有变。”
本来是想趁着祥瑞为进京前打探一番,若是困在宫中,怕是难有作为。
“未必。”李玄慈两指捻了茶杯,轻轻摇晃着,看着其中碧绿的茶汤在漩涡中散着渺渺热气。
“若真只想困住我们,何必大张旗鼓让我去见皇子和公主,还掺了个外人进去,伴读每月都要出宫,算算日子,恰好便是这几日了。”
他目带深意,十六颔首思索道:“你是说,圣上这是故意放消息出去,却又不打算将此事翻到明面上,才用此曲折之道,可这是为何?”
李玄慈瞧了眼思考得认真的十六,一双圆眼睛满是正经,他眉心不由一动,随手悠哉抛了个饵过去。
“当今圣上,一善道法,二好垂钓。”
十六思索片刻,随即瞪大眼睛,“我懂了,他这是将你当作了饵,想要钓一钓这京中权贵。”
“不将此事昭告,是为了之后在黎民百姓面前将祥瑞占为己有,而又半藏半露地将你放在宫中,便是要借由出宫伴读之口,给这些人吹一口风。”
公主伴读,自然不会出于一般官宦人家,因此得了这消息的,怕都是高官贵胄。
而这么做,想来其中目的
“拿我做饵,要钓的,自然是京中与我相关之人。”他轻轻放下了茶杯,“无论肚子里是正是异,有了我这个伐子,自然好做文章。”
短短一句话,其中心机凶险,便叫人胆寒。
气氛正有些凝重,靠在窗旁的何冲却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虽说是外人,我瞧人家一口一个慈哥哥,叫得可够亲热的呢,未必不能布置利用一番。”
尽管何冲面上那怪里怪气的表情,显然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就差帮着自家师妹捻酸吃醋,亲自掐着腰当泼妇,要这未来妹婿立刻签字画押保证一番,今后绝不与那“外人”往来。
可惜,大概是他们师门别的不学,专学了拆台一技,他那傻师妹竟然真的双手合十一拍,一副兴冲冲的模样,说道:“对呀,还有这妙招呢,以你的本事,定能将那妹妹搞定,你让她想同家里如何说,她便会同家里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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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长公主的表述不准确,长公主一般指皇帝的姐妹,而非皇帝最年长的女儿,上一章用了长公主,只是说明是最大的女儿,这章起还是改为公主,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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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一七八、半夜打拳
十六双手一拍,一双眼睛亮澄澄地瞧着李玄慈。
仿佛面前的不是个惊采绝艳、恰巧还同她睡了许多觉的少年郎,而是浓油赤酱的大块红烧肉,正适合吊起来钩人上饵。
瞧她那眼中放光的模样,李玄慈眉梢轻吊了下,寒睫轻闪了下,睨了一眼。
“你脑筋倒灵光。”
他这隐隐带着刺的话语,被十六囫囵个儿接了过去,却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像兔子竖了长耳朵,眨了眨眼,将这包袱又囫囵个儿地甩了出去。
“是师兄脑筋灵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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