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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此时河上正起了风,瞧样子,怕是一段时间都不会停,这样一来,风吹时,无数鲜花便随着柳条摆动,岂不如满树花开一般,妙哉妙哉。
每人则持叁只箭,射下的花越多,则为胜。
那细细的柳条疏密有间,难以区分远近,加之风吹柳枝,互相缠绕拂动,就更难瞄准了。
这新奇又苛刻的游戏,反倒激起了好胜心,众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谁还不是有几分心气的少年人,个个自诩英才,谁又不想要在京中闺秀前崭露头角呢。
独李玄慈兴趣缺缺,方才小厮仆役们搬弄那许多的鲜花之时,他便侧了头,就差掩鼻来避开这浓浓馥郁香气。
可他这一侧头,却瞧见了十六正悄悄点着脚,张望着那些花,眼里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舍。
李玄慈暗挑了一边眉,这是.......想要?
倒是她除了吃食,第一次对这些外物展现出兴趣。
他回目光,暗忖了下,随即也一起望向那些花儿。
一旁的十六,看着那一树的花儿,心中颇有些感慨。
这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富贵闲人果然屁事甚多!
好好的花,偏被掐了,先是被拿来充作这些酸诗的奖赏,也不问问这些花儿是否愿意作这冤大头。
后来又被吊在柳枝上当头,一个个只觉风流文雅至极,却也不想想这难道不是猪鼻子插葱装蒜!
她正在心中腹诽,却见李玄慈突然起身,也站去了那些拿取弓箭的人当中,随手挑了把,在手上掂了掂。
他,他这是作甚?
难道,李玄慈这般冷傲外表下,原来也藏着颗爱花娇的怜花之心?
十六打了个寒颤,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同跟了上去。





洞仙歌 一八三、猪鼻子和烂草帽
咻!
如白日流星,一支箭凌空刺过,锐箭的金属尖折着日色,划出耀眼的流线,噌得钉入柳树干上。
箭上还带了一只花,火红的重瓣被震得盛开,如同晚霞飞升时被冲散的火烧云,箭尖直刺嫩黄的芯蕊,溅出些极细的花粉,还在摇颤着。
“好箭术!”
周围响起了一阵叫好声,薛翼面露了点笑,躬身作揖以谢喝。
十六眯着眼看了下那被射中的花,又瞧了眼如今正得意的“采花郎”,心中想道,柳条细弱摇晃,花朵娇软难定,不如靶心实在,还要隔着这些距离,能射中,这人倒确实有些本事。
可惜接下来两箭便都落了空,只虚虚从柳枝错落间掉入水中。
不过即便如此,薛翼的成绩也算得上是优秀,之后不少些个上场的少爷们更是挂了零蛋,偶有几个能射中的,最多也不过一朵罢了。
十六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群少爷不事生产便算了,平日里习武健体,怕也多是和护院侍从切磋,一个死靶子立在那里,日日练,便是猪也练熟了,却也不想想,若真打起仗来,哪里来那么些死物呆呆任他们废箭。
瞧着这些少爷互相打圆场的模样,十六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自己以前为了怕养的鸡太过懒散,便吊了碎苹果块,引得群鸡乱舞,禽毛乱飞,还咯咯哒叫个不停的童年回忆。
好在这游戏确实有几分趣味,不仅考验箭术,还得看此时是否起风,风从何处吹来,多了几分天定的运气,倒让结果愈发难预料了,因此虽射中寥寥,场面却依然热闹得很。
待互相吹捧得差不多,一个众人都不认识的生脸少年上来了。
拿的是最普通的乌漆弓,端的是最寻常的白羽箭,衣着也无甚特别,只是那容貌生得实在好,堪称面如冠玉、宸宁之貌。
尤其那双眼睛,眸若寒星,沉沉如潭,叫人望之便不能对目。
可待知道了是薛翼的表家后,周遭原本有些忌惮或是热切的隐秘眼神便释然许多。
薛家表亲,自然不会是那位已逝公主的亲人,那无论是老夫人的本家,或者干脆便是那位姨娘的娘家人,在他们这些金堆玉砌的世家面前,便也算不了什么了。
那少年面色却冷淡得很,如冬日里的凝冰一般,这些或狂妄或不屑或偷偷打量的眼神虚虚落到了他脚边,被一双黑缎云头靴碾了过去,踩进泥里。
他打量了下那株被扮得艳色招摇的柳树,眉眼间露了几分不屑出来,可他眼风扫过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厮,却又挑了下眉,到底还是将弓拿了起来。
他搭了弓,却又再放下了,正当众人纳闷时,只见那少年转身向后,大步跨了十步有余,方才停下。
本来在他身后的小厮,这下被甩得留在前面,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
比那小厮更惊讶的,是围在旁边的诸位,方才明明看着他们如此艰难,如今竟然试都不试,便背身而去,这何止是狂妄,简直是挑衅。
却见那少年看都不看一柳树,在这些庸庸碌碌的非议还未落下之时,便起势搭弓,极快地向天际接连射出两箭。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压不住的细碎声浪响了起来。一人总共叁箭,白白浪两箭,这人究竟想如何?
只有那无辜站在一旁的小厮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各位权贵少爷们,十六不该说你们爱猪鼻子插葱装相。
真正爱装相的来了。
只见射完这两箭后,少年便没了动静,弓也垂了下来,只一双寒眸落在前面的柳树上。
见他射完两箭便没了动静,身旁的人渐渐多了些议论,后来声音更是愈发压不住了,有些个狂浪的,甚至忍不住出声挑衅。
可这话似乎全入了泥海一般,没在这少年面前掀起半点尘埃。
十六也禁不住侧了头,打量着这人究竟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刚探出身,便觉额上的碎发轻轻飘了起来,拂到了光洁的额头上,挠得她有些痒痒。
十六刚想伸手抓下,却瞧见不远处的李玄慈目中露了点懒洋洋的笑,朝她睨了一眼。
接着,只见他噙着那抹狂妄的笑,捷如流星,以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快射出一箭。
那支箭带着雷霆之势,奔驰于风动柳飞间,铿然一声金鸣,深深刺进柳树枝干中,白羽箭尾还在因着这极烈的动势而微微发颤。
而箭上,一连刺了叁朵鲜花,如叁月枝头春意发,绽放在这支白羽箭尖上。
无人能应。
“好!”十六喝了一声,噼里啪啦将自己巴掌都拍红了,两只小肥手十分实诚地朝彼此砸着,甚至忍不住又喝了一声好。
周围也渐渐有人一同喝了起来,虽说狂妄至极,可这赢得也实在漂亮,这群虽在金玉里泡大、却到底还没沾染多少世事油滑的少年少女们,在这样的碾压下,到底暂时放下了出身功名,服气地鼓了一回掌。
十六是里面鼓得最响的。
她瞧着那眉梢眼角俱是压不住的狂妄冷傲的李玄慈,心中暗暗想着。
虽说这人能算猪鼻子插葱的祖师爷,可却也实在是........
草帽子烂边。
顶好!




洞仙歌 一八四、生变
李玄慈拔了头筹,却未理睬旁人的高声喝,只垂了眸,理了理自己乱了的衣袖,掸平这无聊的游戏落在他身上的飞尘。
满树的绿丝绦随着止不住的风而摇摆着,轻抚过箭上穿透而过的鲜妍花瓣。
而远处,李玄慈抬了抬眼,有些发懒地望了眼这刺目的白日昼光。
待回眼时,眸子里还残留了点琥珀般的浅褐,晴日里极艳的阳光,更是将少年人的身影滤得有些发淡。
他信步往前走,越过吵闹的众人,撇下那些复杂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柳树下,血红的发绳与软绿的柳枝,同时拂在少年人的肩头上。
李玄慈伸手,将那箭拔了出来,十六顿觉身后悄声的议论愈发响了起来,便如那花里醉了的蜜蜂被惊醒了一般,一阵阵压不住的心慌意乱。
她心头转了下,便明白了。
探春宴的噱头便是斗花,原是各家闺秀佩戴名花来争奇斗艳,如今胜负已分,又是这样惊采绝艳、还生了一副蛊人皮相的少年人,拔了这头。
那这花要落谁家,自然就成了这群朱颜绿鬓的少年男女如今心中之问。
十六面上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冷样,心里却挑了下眉。
对不住各位了,眼前这位爷虽然十分爱装相,却从没把在座各位放眼里。
无论是这堪作探花郎的才俊,还是那貌比嫦娥的佳人,在他眼中怕都搓圆揉扁一个模样。
十六刚在心中默默叹着这人天生地长独一份的冷眼,却闻见一点芬幽沁了过来。
低头一瞧,便是满眼的艳烈鲜妍,浓得几乎晃了她的目。
“这.....这是什么呀?”她有些愣了,傻得问出了这样显而易见、仿佛脑袋进水一样的问题。
李玄慈瞧了眼她那傻样,挑了半边眼尾,随即转了头,只将那箭上的花凑得离她更近了些。
大概是同命结连脑子里的水都共苦了一番,他这样的头脑,居然也在冷冷睨了她一眼后,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花。”
废话。
又挑着眉补了一句,“不要?”
又是废话,还是发傻的那种。
十六的眼睛愣得像被花子拍散了魂儿,半天才呆愣愣地说了声:“要。”随即便接了那刺了花儿的箭过来。
可花到手了,魂儿似乎还丢着,只乖乖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倒十成十像足了呆头鹅一般的小书童,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半天,才又天外飞仙一样蹦出一句。
“等回去了拿来给你做鲜花饼吃。”
她低着头一股脑地往前冲,倒没看到身前的李玄慈动了下眉,眼尾极轻微地一弯。
众人见这占了头的少年,却只将这赢得满堂的花箭交给了自己的小厮,先前的喝不由得落了空。
然而他们面上那强作镇定的表情,背后却如泼了漆一般藏着不同色,有人心中暗松了口气,也有人无端悄悄叹惋一声。
可以确定的是,今日以后,这陌生的少年人,怕是要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不轻的印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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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花过后,便要去泛舟。
挑的都是文气的小舟,尖尖一艇,互相簇拥在河边,头尾不时碰在一起,发出轻声的木头撞击之声。
因着舟小,多是主仆一起,李玄慈与十六共乘一支,颇为悠闲地行在水面上。
这次李玄慈没存着好胜心,因此便由着十六十分劲儿地摇着橹,任由小舟慢慢悠悠地到处晃荡,到最后,周围多是女眷的舟伴着他们,只剩下少数几个世家子弟的舟还没赶到前面去。
此时,薛翼凑了上来,同他们寒暄了几句,还不忘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一番李玄慈方才至极的表现。
或是因为马屁拍得太过投入,连薛翼的舟都慢了下来,甚至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只有十六知道,是李玄慈掩在衣袖下的手,暗暗在她的桨上加了把劲,以摆脱这粘人的马屁虫。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听见身后薛翼传来的殷切的嘱咐,“前面河流分支有些湍急,万万小心些啊!”
大概是听了心烦,她手中的桨被李玄慈胡乱拨了一把,朝着一个莫名的方向突进了一番。
砰。
居然撞上了前面别人的舟。
前面小舟的人回了头,原来也是熟人,正是今日随他们后面来的薛蛮蛮。
这寸劲儿,十六刚想掉个方向避开,却见那蛮蛮姑娘望了过来,那双眼睛大概被湖上水雾所弥漫,又盈满了蒙蒙湿润之意。
她似被蛊惑一般站了起来,痴痴地瞧着李玄慈,脱口而出一声。
“慈哥哥。”
可惜这声唤,白白掉进了水里,半点没被李玄慈接住,但她反倒越发像入了痴一般,踉跄着朝舟这头走来。
倒惊得薛蛮蛮本来在划桨的侍女也站起来想挽住她,口中喊着小姐,想要追上她,也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踩了过来。
十六见状暗道不好,情急之下,甚至下意识从水里拔出桨,朝他们挥舞示意,口中叫道:“坐回去,快坐回去!”
可这话还是晚了。
只见两人摇晃之下,生生将那小舟踩得失了平衡,主仆二人一下扑通都掉进水里。
十六连忙想救人,可她性急之下,差点要跳下去,被李玄慈拦腰抱住,死死按在原地。
“我要救人啊!”她回头朝李玄慈喊道。
“便要为这么些个不相干的,拿自己往水里填?”李玄慈一边被她气得面色发寒,另一只手倒提了桨,打算递过去给那两人接住。
可怪的是,就在水中两人快要抓住伸出来的桨时,像是水中生了暗涡,一下子便将两个小女子卷了进去,水流瞬间急了起来,她们不过再一冒头,便被冲得没了身影。




洞仙歌 一八五、做贼
那日薛蛮蛮与侍女落水后,众人立刻去找,可他们乘的都是戏水用的小舟,根本不适合进入湍急的支流,十六心急救人,舟却被乱流顶得差点翻倒,好在李玄慈最后硬是稳住了船身。
这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连忙靠了岸,去寻家丁与仆役救人,更兼有骑了快马去报了京兆府衙门。
因是忠义侯与已故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京兆府尹立刻遣人,并五城兵马司的人手一同去寻。
而再找到薛家小姐时,已是几日以后。
先是寻着了那侍女小翠,最后在二里外的地方寻着了薛蛮蛮的尸身。
原本青春鲜妍、正值韶华的身体,被河水泡得发白发胀,连原本伶仃的手腕,都肿得将那只本是松松挂着的碧玉镯子撑得满溢。
忠义侯去认的时候,面对自己幼女陌生又冰冷的模样,这样一个大男人,几乎要生生背过气去,踉跄不能自立,昏倒过去磕破了头。
最后还薛家那位姨娘忍着悲痛,细细查看了尸身,通过身上小痣,与她幼时入宫伴读时意外留下的臀上一点凹陷,确认了这是薛蛮蛮。
在场俱是权贵人家的子女,又是在郊游踏青时出了事,还折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伴读,一时间消息走得极快。
这段时日每每有探访聚会,面上仍作着花团锦簇,私底下却如那滴了蜜的污渍一般,引得虫蚁蚊群嗡嗡而至,悄声议论着其中事宜。
而这不胫而走的非议,逐渐传得走了样。
那日惊采绝艳、暗暗折获不少芳心的这位“薛家表亲”,被当时在河上其他人家的小姐们瞧见,是薛蛮蛮落水时靠得最近的人。
而他的那位小厮,似乎恰巧在她落水之前用桨朝薛家小姐的小舟一击。
虽然没人能说得清这一击是否真的碰到了薛小姐,可“好像”“似乎”“也许”说得多了,再传到另一只好奇的耳朵里时,便成了“确实”“肯定”“当时瞧得真真的”。
叁人成虎,何况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一起添油加醋。
身处酱缸子的风暴中心的十六本人,在这小道消息迈着两条腿悠哉悠哉将京城大道小道都跑遍了,又再悠哉悠哉跑回来后,才终于听说了。
还是自家师兄打探来的,毕竟李玄慈的性子,便是听一耳朵都只觉糟污无聊,而金展更是锯嘴葫芦,他主子不吩咐,便从来有进无出。
听了师兄的转述,她有些说不出话来,既有些委屈,又想发脾气,刚要张嘴,却又门牙咬着下唇,将话生生咽下了。
何冲有些奇怪,劝她若是憋屈便骂上几句,何苦闷着。
十六却捏着胖拳头,半天,才看向李玄慈,坚定地说道:“我想去瞧瞧尸体,你帮帮我。”
她不说求,也不言请,直截了当地将心中之诉吐了个干净利落。
那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澄澈得容不下一点灰,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只是这样望着他,背后满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信任和依赖。
李玄慈望着那双眼睛,只回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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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幸好薛家小姐身份高贵,因此没有在找到尸首的五城兵马司的衙内,而是第一时间送回了薛府,如今正停在薛府。
十六和做贼一般,悄摸地弓着腰,弯成了个熟透了的大虾米,沿着墙根藏在窗沿下往里进。
然而这样行得很慢,比那老牛快不了多少。
十六躬得有些脑充血,眼前一阵发昏,突见一双靴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步往前迈着,如此磊落光明,半点不似中夜弄虚作鬼,倒像白日入朝为官。
半天没见她跟上,李玄慈回头,正瞧见十六跟个驼背老儿一样,弓着腰,梗着脖,额头都用力得挤出了纹路,就这样瞪着他。
“做什么?”他连声音都懒得放低。
十六语塞,赶紧瞧了瞧四周,颤颤地轻声道:“不用小心些吗?万一被人拿住”
李玄慈挑了下眉,斜飞的眼角里满是桀骜。
“我看谁敢?”
说完这句,他便大步朝前,愈发理直气壮地行走于这内府之间。
剩下十六无言以对,急急伸直了腰,又赶紧伸手龇牙咧嘴地锤了下后腰,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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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一八六、验尸
午夜。
今夜月淡,有些暗,稍隔得远些便只瞧得见前面人的脚后跟,风刮得树影子乱晃,像生了爪牙的怪,尖得在地面上一路突进,让人不由得想避开,生怕刺了脚心。
十六瞧着脚边倏忽明淡的暗影,悄悄咽了口唾沫,在心中默念着道号,急急加快了脚步。
她埋着头一个劲走,没留神便差点撞上前面的人,脚尖撞上脚后跟,踩了人一脚灰,才傻了吧唧地抬头,瞧见方才还走得飞快的李玄慈,似乎不知什么时候慢了脚步,一个快了,一个慢了,这才两相撞上的。
如今这人回了头,那素来骄矜的眼睛往下垂了一瞬,瞧了眼自己被踩得满是灰尘的靴子,又拿了眼睨她。
十六不知这靴子多贵,只是在他这目光中渐渐低了头,随即又理直气壮抬起头来,悄声说道:“都是浮灰,拍拍就干净了。”
可那目光愈发沉了,就这么瞧着她,叫十六的声音渐渐软了下去,又换了商量的口吻,“赔你一双好了。”
这下李玄慈有了反应。
“哪来的钱?”
“记账呗。”
倒是有问有答,十分流畅,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古人诚不欺人也。
不过短短时日,十六的软饭已经吃得相当习惯、腰杆子挺得比债主还直,所谓的软饭硬吃,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债主这次没有展现出挥金如土的传统优良素质,非要和无钱无势的小可怜过不去,撂下一句“你自己做”,便甩袖子走人。
剩下十六,瞧着自己一双能喂猪、善养鸡、会做饭、可画符,唯独不会针线活的胖嘟嘟的手,发愁得快成了笼包。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是先追了上去,且把眼下的事了了,再来和债主磨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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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停尸的偏厅,果然有人守着的,人还不少,足有叁四个守卫来回地巡。
依着李玄慈的性子,拔剑最快。
但十六连忙阻了,仆役不过听命行事,何苦打打杀杀。
她从怀中取了师兄给的迷药,他们道门别的不多,炼药那可算是老本行,保证药到人迷,绝无二话,无毒无副作用,还能叫他们顺便睡个好觉。
那白烟刚飘过去没多久,就听见几声噗通倒地声,十六蹑手蹑脚过去时,地上甚至有位壮汉开始打起了小呼。
到了屋前,她先从缝里瞧了眼,确定里面没人,才放心推开了门。
只见正中的几上,裹着白布,隐约隆起个形状,不见头脸,只有乌色的长发从边缘垂了下来,倒有些凄厉之味。
十六正又在心里默念道号时,李玄慈站到了身边,停都未停,便上去要去看那尸体,似乎毫无忌惮,甚至百无聊赖一般提起剑,打算用剑尖挑开裹尸布,省得脏手。
瞧他那毫无波澜甚至透着些无聊的神情,十六愣了下,然后暗暗赞叹,看来真是术业有专攻,杀的人多了,自己身上带的煞气就要冲天了,寻常尸身根本都入不了眼,半点不怵。
她也暗自勉励自己要多多学习,这趟出门,拜眼前这瘟神所赐,见过的死人数量都超过她养过的猪了,还这般没用做什么。
凭着这鼓舞,十六管住了本有些颤的两股,自己上前掀开了那白布。
饶是如此,真瞧见那泡得青白发胀的尸身,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原本娇嫩的少女肌肤肿得透出一股死白,被泡得皱缩,细小的凹凸密密麻麻地遍布在皮肤上,整个面容隐隐泛着青,有些地方甚至脱落了下来。
布一掀开,一股味道便遮掩不住地冲着鼻子去了,叫人胃里不住地发酸,十六强忍了下,手心攥得死紧,想上前查看,却怎么都提不起腿来。
直到腰后抵上他的手臂,李玄慈站到她旁边,将十六半架在自己身上,说了句“让开”,便打算自己动手。
刚要伸手,却被十六拦了,她面色虽有些不好看,眼神却坚定。
“我自己瞧。”
“我自己的清白,我得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她才非得中夜来验这死去多日的尸身,哪怕腿肚子发颤,她也得稳住手,直了眼,仔仔细细查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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