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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SM 1V1 刑侦谍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晓风残月
顾叶白低着头,上下点了点。
“说话。听明白了吗?”他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听……明白了。”顾叶白浑身激起密密的战栗,腰背立时挺直了几分,连忙回答。
“好。”谢铮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举起手中戒尺,精准地把握好力道,冲着面前嫩白的掌心打下。
手掌不似臀肉般厚实耐打,一层薄薄的嫩肉,被冷硬的刑具如此苛责,痛感几乎是变本加厉的。不过几下,这层可怜的皮肉上已浮起了红肿,并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顾叶白一开始还只是空空地举着手,后来没过几下,就因为实在忍不住炸裂的痛感,生理与理智激烈地对抗起来,想躲的欲望节节攀升,没办法,只能用右手紧紧攥住受罚的左手,皮肤相贴的地方不多时便浸出黏黏的汗渍。谢铮还不允许她闭眼低头,顾叶白只能眼睁睁地盯着自己的掌心被尺面拍扁,再肿起,几乎无法控制手的无规则颤抖。
在数到第十五下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手掌向旁边略微一偏。谢铮立刻停手,居高临下地问顾叶白,“多少了。”
“十五……了,”顾叶白不敢放手,眼中浮现出哀求,“太疼了,主人……”
“嗯。”谢铮理解般点点头,顾叶白面上露出一丝期待,却听到他说:“举好,重来。”
手心里的痛如灼烧火焰,在薄薄的嫩肉上4虐侵蚀,原本嫩白的软肉已经高高肿起一指高,可顾叶白仰头看看谢铮,深吸一口气,将手摆正,努力忽视尖锐的疼痛,道:“是。”
又是新一轮的责打,谢铮没有因为重来一次而手软,戒尺精准打击,避着骨头,每次都为已经红肿不堪的掌心雪上加霜。
顾叶白疼得发抖,拼命地想要找什么东西缓解一二,可连嘴唇都没敢咬,这是谢铮之前明令警告过的。实在受不住了,就用右手死扣住左手的手腕,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白印,试图疼痛转移,也在强忍着躲的欲望——这么干估计谢铮也不让,但先前他没有提过,就算事后发现了,估计也不会因此加罚。顾叶白聊以安慰自己。
谢铮看着脚下的小东西,疼得一颤一颤的,眼里浮起脆弱的泪光,眼圈都委屈地红了,悄悄做的小动作自以为隐蔽他看不着。处处都扣在了他心上最柔软的那点,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出言禁止,由着她缓解一二。说不心疼是假的,但狠狠地责打她,看她疼得眼泪汪汪却连躲都不敢,乖乖地摊平手掌任他欺负的样子,极好地缓解了心中的郁气,抓捕不顺的怒火也因施虐而消减。
叶白真的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愿用她的疼痛为他分忧,就算被欺负成这样也不见半分怨怼,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信赖。
顾叶白将忍耐力拉到满值,到最后数也数不清了,眼前甚至有些眩晕,不知不觉间,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终于,残酷的责打停了下来,她还是木愣地举着手,被谢铮抱了起来,吻掉脸上的泪珠,温柔低语,“好了好了,叶白,你做得很好。”
手肿得没法看,胳膊也酸痛得放不下来,可顾叶白没管,一心抬头打量谢铮神色,近乎急切地问他:“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了很多了,谢谢叶白。”谢铮低笑着给她擦泪,就要起身为她拿药,却被怀里的小东西一把抱住腰身。
“怎么了?”他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头,“我去给你拿药,马上回来,嗯?”
“……等一下,让我抱一会儿。”、
顾叶白将头埋进谢铮怀里,眼泪尽数蹭到了他身上也不管,闷闷地说。
男人对她忽然的粘人有些无措,但还是回身搂住了她,哄孩子一样抚摸怀里人的脊背,温声哄道:“怎么了?疼得厉害,我给吹吹?”
顾叶白没说话。苦涩的泪浸入衣料,无影无踪,她将自己藏在爱人的拥抱与温柔里,假装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真相森冷。
作者的碎碎念:求珠珠求评论啊~我其实是个话痨的来着,你们反馈多了,说不定我的更新也会多的,比心心





与狼共舞【SM 1V1 刑侦谍战】 一地的瓷片,在刺眼灼阳下泛起苍白的光,破碎如斯,一如这支离的血脉,易碎的人心。
清晨的静谧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的,顾叶白有些迷茫地睁眼,看一眼身边仍睡着的谢铮,披衣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入眼的是管家面带焦急的脸,她心里陡然一紧:这个特殊时期,这种表情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上校,”管家想必也看到了尚睡着的谢铮,压低了声说:“您家里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请您马上回去一趟。”
顾叶白一怔,不想竟是自己的私事,大脑急速运转一遍,是顾向墨?还是邓颖?究竟出了什么急事,一早上打电话来。
思考间,她脚步不停,叁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是我,出什么事了?”
话筒中传来顾向墨急促地喘息声,还夹杂着些许颤抖的哭腔,“姐……,妈,她不见了!”
本已阴云聚拢的天,又是一道凭空的霹雳,兹拉兹拉地连带起四溅电光火花,誓要将这天地搅个颠覆。
四十分钟后,顾宅。
“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我养你们有什么用!”上好的骨瓷茶杯摔碎了一地,满地的狼藉,顾叶白罕见地动了怒,指着一众佣人保镖的骂。
她几乎无法控制住痉挛般打颤的指尖,供血的不足使她手脚如坠冰窟,胸中被未知和恐惧充塞得不留余地,破碎零落的喘气显现出过度呼吸的征兆。邓颖知道的不少,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这个所谓的母亲几乎猜了个透,在这个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无异于放着致命的风险在满大街乱跑,将雪亮的尖刀亲手交给敌人。
怎么办?怎么办!接踵而来的层层压力,恐惧,焦虑,几乎要把顾叶白压垮,坏事像是约好了凑堆,阴笑着要将她拖入无尽深渊。弹簧被无限地拉伸延展,已经要不堪重负地绷断。可她不能崩溃,这么多的人都在等她的指示,盼望她如往常一样将问题妥善解决。
顾叶白将头埋进手里,短暂地掩饰在边缘拉扯不休的情绪,随后强迫自己尽量冷静地抬头,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邓颖的心理医生身上,“她近来的精神状态如何?”
“还算稳定,没有异常的波动。”
这是顾叶白最不愿听到的答案,她宁愿邓颖是因为精神问题而发疯跑出去的,若邓颖神智正常却不见了,恐怕就是早有预谋,又或者是有人撺掇接应,这对她来说,是最糟糕的结果。
顾叶白狠狠地一掐掌心,强迫自己用陡然的刺痛来保持镇定,“昨晚是谁值守?”
几个佣人站了出来,“昨晚老夫人房里没有异动,今早敲门没人应,我们才发现老夫人不见了。”
“我检查过了,”顾向墨上前道:“窗台上有剐蹭的痕迹,妈应该是从窗户翻出去的。”
一楼的高度,即使是一个老太太,爬出去也难度不大。
顾叶白目光看向几个瑟缩着不敢说话的保镖,也没功夫这会儿跟他们计较,“监控摄像头呢?”
“死角很多,没拍到什么。”
简直让人无从查起,果真是预谋多时了。
顾叶白无法,只能准备先跟警察署那儿打个招呼,让他们帮着找找。
“阿墨,电话拿来。”
顾向墨应了一声,正要将手边的电话递过去,却忽然怔住,见鬼一般看着门口。
顾叶白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失踪的邓颖此时正神态自若地立在门口,察觉到顾叶白的视线,还从她缓缓地展开一个笑。
枯瘦病态的脸上,极不协调地皲裂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仿佛装潢潦草,贴满小广告的老旧危墙上,用血红的油漆喷上大大的诡异笑脸,讽刺而令人后背发凉。
邓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看她眼中来不及隐藏的恐慌,发白颤抖的嘴唇,和强自镇定的神情,感到了久违多年的满足感。看看吧,他们被自己所操控把玩,他们哭,笑,他们祈求,崩溃,都是自己一手造就赐予。
而如今,她的命运也在自己的掌心里。
自己生下的孽种,处理得虽然晚了些,不过没关系。反正这小贱人马上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邓颖忍不住兴奋地舔舔唇,看向顾叶白时像是在看死人。
“顾大小姐,看到妈怎么这么惊讶啊?吓坏了?”
邓颖仍笑着,声音却冰冷嘶哑。
顾叶白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回视她,“母亲把想做的事,都办完了?”
“那是自然,”邓颖眼中有化不开的阴霾,疯狂地翻腾着,似要撕咬啃食什么一般,“定教顾上校满意。”
顾向墨在听着母亲和姐姐打哑谜一般说话,心里的不安升腾,猛地攥住顾叶白的胳膊,担忧地问:“姐,怎么了?”
顾叶白不再看邓颖,低头安抚地拍拍弟弟的手,却答非所问,“带母亲上去休息,好好守着。”
说完,也不看他们的反映,推门离开。
徒留狼藉满地,一室死般的静默,邓颖“咯咯”地狂笑出声,激起悠悠荡荡的回声。
一地的瓷片,在刺眼灼阳下泛起苍白的光,破碎如斯,一如这支离的血脉,易碎的人心。
军情局。
顾叶白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放着一把上膛的枪。她出神地凝视着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微粒做着无规则的盲目运动,兜兜转转、浮浮沉沉。
邓颖出手,绝不会给顾叶白留生路,做了这么多年母女,她起码对自己的母亲在这点上认知准确。
到底是不甘心啊,今早她从阿峥怀里起来,他还睡着,她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怎么没有多看看他,再抱抱他,好好地跟他道个别。生活终于对她温柔了一回,可她到底无福消受。
顾叶白在等,她不知道邓颖找了谁,又说了什么,所以她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等待属于她的命数。
就这样,反锁上门,像一具雕塑地枯坐,眼瞧着太阳慢慢挪移,阳光自窗边洒满房间,再如潮水般褪去。
终于,当日头已偏西,血红的霞光映了满天。敲门声响起,不紧不慢,带着轻描淡写的傲慢与笃定,像是敲击在她心上,又像是那柄悬而不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缓慢出鞘声。
她起身开门,预想着密密麻麻的特务或是宪兵队。
意料之外,门外只有一个人,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人。
周世昌。
顾叶白握紧了兜中的配枪,面上和仍是浅笑如旧,“周上校?找在下何事?”
“您是想让我就在这儿说呢?还是进去说?”周世昌脸上带着好整以暇地讥讽,偏头示意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
顾叶白默然了一瞬,侧身让他进来。
“顾上校等很久了吧。”周世昌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翘着腿闲聊般说着。
顾叶白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垂眸直接问他,“你都知道什么了?”
“哟……这么心急啊。我本来还觉着同事一场,不该这么直接的。”周世昌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也行,那咱们开门见山。”
他开口是一句顾叶白怎么都想不到的话,“红杏楼,顾上校想必不陌生吧。”
“这昨晚呐,手下人跟我汇报我还不相信,这堂堂顾上校,去那种地方,怎么看也不应该呀,总不能是去找乐子了吧。”周世昌还心情很好地开着玩笑,可惜听者并不觉得好笑,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你监视我。”顾叶白一字一顿地狠道。
“我这可就太冤枉了。”周世昌作势无辜地摊摊手,“我的一个手下,叫陈虎的,被我放在红杏楼里当小二。说起来您应该也见过,祁老板案子里,他还被当作嫌疑人带到局里过。当初他在祁老板身边没摸出什么,没想到现在将功赎罪,钓出了条更大的鱼,赏了一大笔奖金。”他躬身靠近顾叶白,低声笑道:“顾上校,这还都要感谢您呀。”
看顾叶白狼狈,周世昌多年的闷气终于狠狠地发泄了出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接着悠哉游哉地道:“这老天也是眷顾,怎么好事都凑到一起了,我今早啊,刚起床,就听到副官报告说,有一位尊贵的夫人找我。欸,我奇怪啊,一见才发现,原来是令慈。”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叶白啊,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令慈跟我说的事,恰好证实了我前一晚收到的报告。”周世昌站起来,拍拍她的紧绷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顾上校,你的秘密,可不小啊。”
“令慈可是位有趣的夫人,要不是怕你担心,我还想要多留客人一会儿。但我现在瞧着……”他矮下身,装模做样地打量顾叶白的脸色,“您还是很忧虑的样子,要我请谢将军来,安慰安慰他疼爱不已的小情人吗?”
威胁得肆无忌惮,可顾叶白毫无办法,面色阴沉地看向他,“你既然知道了,何不去报告给将军。”
周世昌嘴里啧啧两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盘录音带,抛在空中又接住把玩两下,“同事一场,我呢,其实也不忍心看你去死,”他惺惺作态地向顾叶白挑挑眉,“这东西,我也不是一定要交给上面,顾上校只要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我就把它给你。”
顾叶白眉眼微动,眸中有东西一闪而过,淡声问:“你想要什么?”
周世昌就等着她问,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图穷匕见,“你为岭北刺探了这么多年消息,想必手里有不少岭南权贵的把柄辛秘,把那些交给我,外带二十根金条,我就不去告秘。”
“哦?”顾叶白兜中紧握枪的手略微松弛下来,“你敢保证,得到了这些东西就把嘴闭严?”
当然不会。周世昌心中自有小算盘,先哄着顾叶白把东西交给他,他得到了好处之后,再去举报她。就算物证给了她,自己手里还有人证。到时候,顾叶白被捕,生死都难保,哪还有法子找他的麻烦,反倒是自己,还能因为检举有功获得奖赏。这简直是一石叁鸟:既解决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又到手了宝贵的情报;最后说不定还能官升几级,是在是太划得来了。
他心里乐得翻天,眼中也闪过一丝阴沉,嘴上却连连保证:“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顾叶白像是被说服了一般,将信将疑地考虑一番后,状似无奈颓然点点头,“好,我给你拿东西。”
说着转身从保险柜中翻找出一沓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偏偏头示意周世昌来看。
他自然欣喜若狂,没想到末路穷途的顾叶白竟这么好糊弄,快步走上前俯身翻看着。其上详尽地写着不少大小官员走私军火,包养情人,贪墨官粮的记录,周世昌越看越得意,头脑几乎被唾手可得的收获冲昏了,手指因难以抑制的喜悦而颤抖得没法翻页。
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部,根本毫无防备的他猝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拼命挣扎起来。却被越勒越紧,绞紧的麻绳陷入皮肉之中。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他,眼珠瞪得几乎脱出眼眶,口津毫无形象地自嘴角流出。他嘶哑地想要大喊救命,却被一把死死地捂住嘴,片片灰黑的斑阴在眩晕中闪现,血气上涌至咽喉却被绞死。几分钟后,无助的挣扎缓了下来,停止了,那双尚且残留着喜悦的瞳孔开始放大扩散。
周世昌至死也无法置信,青天白日,外面还有熙熙攘攘的人,顾叶白竟然敢在军情局,杀掉一个高级军官。
作者的碎碎念:大家昨天的反馈好积极,还看到了很多没见过的小可爱,嗯,一本满足~
因为超开心,很有动力,所以我又更新啦,字数也是有保证的。
所以,大家再接再厉哦,期待你们的留言,比心心~
另,关于小二陈虎的伏笔,请参看第十四章。




与狼共舞【SM 1V1 刑侦谍战】 到底,还是想的吧,那个午后的阳光里,清瘦浅淡的白衣少年,像是人生里唯一的光。
顾叶白平静地凝视着地上的人,那双黑瞳如飘絮入水般,丝丝缕缕地散大,凝成绝望的整圆,充斥整个眼眶,最后连指尖细微的痉挛都停了下来,石子彻底沉入水底,一丝波澜都归为虚无。
这个时候,她竟是出奇的冷静,耳边隐约传来闷闷的人声,提醒着在这里杀人会有多大的麻烦。顾叶白任凭尸身独自变凉,转身拿过电话拨号。
“阿峥,”温软的嗓音依旧,又恰如其分地染上淡淡的焦灼,“我家里的事还完不了,今晚可能就不回去了。”
话筒对面传来低醇的男声,和缓中饱含关切,询问着是否要他帮忙。顾叶白低笑着婉拒了,嘱咐他不要熬夜早点睡后挂了电话。
在一具尚带体温的尸体旁,软声细语,与情人缱绻,像极了一出荒诞派戏剧的开场,充满了诡谲的讽刺意味。
没了后顾之忧,顾叶白等着所有人都下班,整栋楼都陷入黑暗,嗡嗡的飞蛾围着台灯的微光打转。她开门确认一番后,将尸体放入麻袋,在漆黑里一路拖拽到周世昌的办公室。
他的死瞒不了多久,运气不好的话,明天就会被人发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对她来说足够了。
顾叶白将麻袋藏进立柜里,妥善地关好门,随后翻窗而下,矫捷的身影隐没入黑夜中,融为一体。
车被发动,她将油门踩到最大,一路连闯了无数个红灯,在短短十分钟中内,抵达了她的目的地。
黑夜中的顾宅,纵使内里已经腐坏混乱一团,仍是亮起了通明的灯火,从窗户中可见佣人的影影绰绰。
“大小姐……”见顾叶白回来,佣人们如同看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上来,想要开口又踟蹰。
“姐。”顾向墨在沙发上枯坐了一整天,面上的忧虑浓得化不开,一层层厚厚的阴霾铺天盖地地挤压,好似雨将下未下,闷郁阴冷的絮重感黏黏乎乎地堵在心头,让他想起多年前父亲走的那天。
那种失重与无力,歹毒地暗示着,他将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而他仿佛被周身麻痹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漆黑一团的阴影如鬼魅般逼近,苦涩的泪无声地流进嘴里,舌根苦得发干颤抖,却什么都做不了。
鲜血淋漓的诅咒,曾将父亲吞噬,现如今,轮到……姐姐了吗?
“姐……”他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却掩藏不住支离破碎的颤抖,迫切地希冀着回应。
顾叶白看了过来,目光有一瞬间的哀痛,柔软而歉疚。
旋即她回过头,不忍般逃避了弟弟眼睛,快步上了楼,只留下一句,“都待在原地,不许上来。”
二楼,是邓颖的房间。
顾叶白推开门的那一刻,竟有片刻的恍惚,门把在她掌心中泄出悉悉索索的金属摩擦声。她依稀记起,在很小的时候,或许邓颖的病还没那么严重,或许是想向顾国昌示好,这个母亲也曾对女儿流露出些许温情,是睡前的一个晚安吻,还是出门时系上的围巾。
不过,邓颖不是好母亲,晚安吻没过几天就嫌麻烦,懒得做了,顾叶白记得有那么好几晚,她都期盼着盯着门口,眼都不敢眨,悄悄地在心里数数,告诉自己只要再数一百下,妈妈就会来的。她实在太珍惜那极少得到的温柔了,软软的,绵绵的,落在额头的轻吻,能让她在心里高兴好久,这事她连父亲都不曾告诉过。可是,每次她都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不知数了多少个一百下,久到她困得再也睁不开眼,泪水从紧闭的睫毛中漏出,一颗一颗,打湿了枕巾。
至于那围巾,邓颖显然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气温回暖,街上行人都渐渐换了短袖的时候,她心血来潮,在出门上学前将女儿叫住,乱七八糟地搭缠上一条厚厚的棉质围巾。顾叶白高兴极了,摆弄了一路,小心翼翼地把围巾整理好,整天就算热得小脸通红,细汗浸透了棉布的最下层,也不肯摘下。后来她热得起了痱子,上火导致喉咙疼得不得了,父亲急得抱着她往医院赶,而邓颖嫌恶地觉得麻烦,从此再没给她围过围巾。
父亲再如何尽力疼爱,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母亲所独有的温柔,永远是成长里渴求的,不可或缺的。起先她还会失落难过,不止一次地委屈,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慢慢地,她就明白了。
明白了,就不会再失望了。
顾叶白面无表情地想,手向下一压,打开了门。
邓颖似乎准备睡了,刚泡完澡,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床边走。看到顾叶白,猛地怔愣在原地,脸色垮了下来,懊恼的青灰色如藤曼般爬满了整张脸。
“你怎么还没死?”她每个字里都浸透了憎恶,湿淋淋,黏糊糊地自阴沟里渗出。
顾叶白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沉默了半晌忽然突兀地问:
“八年了。你,想他吗?”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但邓颖却听懂了。
这个女人罕见地呆住了,枝枝蔓蔓缠绕不休的毒藤,在某个时刻停止了繁衍,颓然地灰败下来,细长的枝条如灰烬般枯萎,带着冰冷死气。
狂躁短暂地从她脸上退却,邓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张异常苍老的脸上罕见地没了怨怼和愤怒,却僵硬地构不成其他的情绪。只有空寂的茫然,像是连回声都消弭的深谷,在疯癫的日日夜夜里,丧失了思念这样柔软的情绪。当恶灵一般的怨气退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消音枪的子弹出膛,闷在絮厚的棉花里一样,高速运动的子弹尤带硝烟的气息,正中眉心,一朵漂亮的血花悄然绽放。
邓颖缓缓地倒下,目光茫茫然地望向雪白的天花白,琉璃般透亮的灯光。
她这一生追逐,痴恨,纠缠,如同一个用爱恨癫痴缠绕而成的,怎么解都解不开的毛线球,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球的最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人生苦多,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她占尽了。拼尽全力,精疲力竭地奔向一个执拗的重点,最后都如手中沙,什么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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