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希雅还没有开始模仿,就已经被归在了犯蠢的一栏。
可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出生成长在维斯敦的斐迪南,也许会喜欢她们嘴巴里说的风情。
那些贵妇研究了一辈子男人,总不能说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而最让她忧虑的是,斐迪南中学时代的几任女友,似乎都比他大了许多。
十六岁的希雅·克洛斯,偶尔也希望自己可以开个窍,在斐迪南从特训回来之前,变成一个他会喜欢的,成熟的,世故的,举手投足让人迷醉的女子。
二十叁岁的希雅从梦里惊醒。
她的心脏还沉浸在梦里对自己的自我厌弃里,青春期日日夜夜对自己容貌和身材的否定,像晦暗黏腻的潮水,让她难以呼吸。
还好,她终于过了对着镜子东施效颦的年纪。
殿下动了动手臂,腰间被人环着,应该是兰泽尔昨天晚上回来了。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雨水气息的空气从窗沿挤了进来,潮湿的,像少女的心事。
有多少少女在成熟女子的风韵面前惨然败北。
那她得算一个。
现在有人告诉她,她不是输给了一个神秘的、成熟的、浑身上下是岁月和风韵的马尔多纳女人,而是输给了一个古老的巫术。
希雅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她甚至间接地将那个宣告她惨败的女人,送进了大牢。
殿下吸入一口微凉的空气。
她没什么好羞愧的。
女人真是很奇怪,在男人面前,好像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年纪,太涩了不够甜,太甜了又熟透了。
于是总要把事情复杂化,风韵里要要有清纯,清纯了也不要忘了体贴。
可你问那些男人,他们准会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回一句,
“那为什么不都入怀中呢?”
也就只有傻姑娘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对方便只会守着她一个。
如果可以,希雅也不介意斐迪南便至此和一个女巫长相厮守,她见过阿德瑞纳,就算是女巫,也不算是个丑女巫,当然,兴许也是有什么奇妙的药水来维持她的形态。
然而她还是心软了。
阿芙拉·威伦在信中恳求她的帮助,
“陛下已经决心借此除掉威伦家,一旦叛徒的罪名定下来,哥哥会失去性命。”
威伦家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公爵的小女儿,阿芙拉,早年因为激进的宗教主张,已经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威伦家早已经不起再一次的变故。
牺牲掉一个马尔多纳的寡妇,总要好过葬送一个家族的独子。
然而希雅不觉得一切有那么简单。
一切只是引子,背后的轩然大波已经靠近,她和所有人,都在被凝视着。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她身后的男子撑起脑袋,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兰泽尔刚刚睡醒,神智却已经十分清明了,将军低下头亲她的耳朵,沉在她的气息里,
“在想什么?”
殿下的眼睛偏了偏。
于是他凑过去,非要对上她的视线,希雅躲不开,只好僵直着和他对视,然后在他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时,气急败坏地咬了咬嘴唇,
“大家都在传你和阿德瑞纳的事情。”
将军挑了挑眉毛,便知道她在说什么,随着调查的进行,兰泽尔对阿德瑞纳的照顾便不再是秘密,甚至有人传言阿德瑞纳也给帝国的将军下了爱情魔药,才会换来他死心塌地的照拂。
殿下碧绿色的瞳孔扫过他的脸,她脸上的介意让他的心轻快地过了头,将军不意外地听到她的质问,
“她很好看吗?”
她眼睛里有期待他回答的紧张。
将军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那也许是很多年轻男人梦想的妻子,就算不是巫师,阿德瑞纳也仍旧柔情万种,可以轻易让一个毛头小子难以自持。
“她不难看,”欧雁将军觉得自己客观极了,他的目光仍旧在殿下脸上,看到她皱起的眉头,好像更让他愉快了一些,几日的抑郁终于一扫而空。
将军的吻落到她还带着敌意的眼睛,安抚而依恋,
”你是最好的。”
她却更生气了,非要显得自己不在乎似的,伸出手要推开他,
“随便你。”
于是兰泽尔的手探进她的睡裙,粗声粗气地咬她的耳垂,下流又煽情,
“随便我?”
他们两个人都需要一点确认。
确认爱情不是魔药试剂下的简单作用,确认隐藏在角落的阴暗,还没有席卷这里。
将军的前戏没有什么耐心,硬挺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不那么痛快,可带着各自的心事,偏偏都忍耐了。
“以后吃的东西要好好检查。”他的牙齿滑过希雅圆润的肩头,殿下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在越来越热烈的律动了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像一场例行公事地,必须进行的交欢,像两个流浪者各自确认自己的领地,自己小小行囊里的那一颗宝石还是自己的,希雅的脖颈被他的手指抚过,在追寻他爱抚的间隔,将军一寸寸舔舐过她脖子的一小片肌肤。
殿下在他的一次挺入里颤栗。
“你也一样。”
希雅在兰泽尔粗暴地吮吻里含糊地开口,将军发了一个疑问的鼻音,她却又沉默了。
于是将军以为她是要他也注意自己的饮食,避中了魔药的圈套,青年的心颤了颤,为这样的占有欲小小雀跃,他的舌头滑过她的乳。
殿下的眼睛暗了一下。
她是一场梦的制造者。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延续它,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比如项圈可以套在将军的脖子上,但如果他要出门,她不会强求他继续带着。
比如现在,她如果还是那个通透聪明的公主,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知道该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快活下去,就不会开口嘲讽他,
“你也喜欢那样的女人,”她抬起眼,对上将军神色的瞳孔,她的嘲讽更像是对自己的鄙夷,
“你也喜欢知道怎么勾引你的,邀请你交欢的,”她在将军的挺弄里发出一声低喘,却还是不服输地,咬牙切齿地说下去,“一个眼神就能让你硬起来的女人。”
而那个十几岁的,只知道傻乎乎地,掏心掏肺地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交到喜欢的人手里的少女。
没有人会爱她。
连她的初夜,都是一次拙劣的意外。
将军埋在她的颈窝里低喘,他大概把她的话当成了新的角色扮演。
没有人会察觉到那些隐秘的,自卑的,自我厌弃的真相。
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王冠 侍女
“我有罪吗,将军?”
昏暗的审讯室,兰泽尔站在阴影里,只剩下隐约的棱角,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阿德瑞纳的轻笑声像一句诅咒,
“每个人都会为了被爱使一些小伎俩。”
“有的人用权势,有的人用美貌, 有的人用肉体。”
她仰了仰头,到了这一刻,人们突然发现,那个怯懦的,总是躲在斐迪南身后的女人,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柔弱。
她的眼睛里是讥讽和挑衅,嘴唇因为干渴而粗糙,却让她整个人更加锋利,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人都在谈论爱情魔药。
谣言像随风撒播的种子,落地生根,让人搞不清楚是维斯敦的保密系统做的太差,还是有人刻意散播出去。
婚姻关系好像被重新解构,原本稀薄的感情还加上了对过往的猜忌, 让贵族的婚姻更纯粹了一点。同样被打散重组的,还有家家户户的厨房,皇室的一日叁餐,要经过层层的筛选和检测,好像他们都很怕自己失去了理智和冷酷似的,要步步小心。
据说有一天,早餐送到陛下的餐桌上时,已经因为过分严谨的检查,而凉掉了,陛下为此大发雷霆,在得知是皇后的意思后,才没有继续深入追究下去。
比起贵族的过度反应,平民的应对责要务实许多。兰泽尔审讯完阿德瑞纳,就要马不停蹄地去黑市突击检查,这段时间冒出不少巫师方士,人人都称自己有爱情灵药。
可谁也没法验证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市场的需求却隐秘而庞大。
带队的士兵将缴来的瓶瓶罐罐扔进高高燃起的火苗里,火光混着霹雳啪拉的声响,先是浓烈的草药香,最后燃烧殆尽,带着面罩的士兵们,神情有些迷茫。
一切都在偏离轨道。
唯一让他有些宽慰的时,虽然阿德瑞纳的审讯还没有下来,斐迪南已经从地牢转到了帝国医院,被周全严密地观察治疗,随时应对巫术可能引发的后遗症。
一场原本要从威伦家引燃的政治风暴,以这样的结局,在大多数权贵的意料之外,冷寂多年的威伦家这些天又悄然热络起来,连兰泽尔一身疲倦地回到家里,也恰好听见阿比尔和希雅的悄悄话。
侍女似乎很关切殿下的人际关系,苦口婆心地劝说,
“您得去看看威伦上校,好不容易才会有今天……”
在殿下回答她之前,兰泽尔很好心地插入她们的对话,
“那恐怕要等几天,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的无礼让阿比尔面色有些难看,侍女眼神复杂地瞥了殿下一眼,然而对方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甚至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落到将军的裤脚上,不咸不淡地吩咐他,
“你先去洗个澡。”
将军瞥到自己裤脚上的一道血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闪进了浴室。
水声渐渐在浴室里响起,隐约中外面是阿比尔的声音,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后半句话被水声盖了过去,兰泽尔没有听清。
阿德瑞纳被捕的消息重新燃起了阿比尔的希望,六年前的失误,漫长的负罪感一直折磨着她,直到今天,满心悔恨的侍女突然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像两颗阴差阳错的星球,终于有了相遇的希望。
是时候结束错误的关系,让一切重回正轨。
然而殿下却没有什么兴趣。
“为什么不能继续这样?我是公主,又不是寡妇。”
希雅的敷衍让阿比尔有不好的预感,侍女试探地问她,
“您是不是……”
殿下不自在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询问,
“我会想想的,最近很累,”她躲开了阿比尔探寻的眼神,
“斐迪南最近被严加看管,我也没法去看望他。”
侍女缓缓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悄然退去了。
她在撒谎。
殿下骗不过阿比尔,她是西葡皇后亲手挑选出来的侍女,从小相伴长大, 让阿比尔除了陪伴的责任,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比如提醒殿下她要争取的东西。
一门之隔,雕花木门的另一边,隐约可以听见男女的低语声,她的殿下只是太孤独了,才会被一时情爱的快乐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在命运的路口,婚姻的选项早已经摆在她的面前。
她逃不了。
而兰泽尔不在这个选项里。
希雅今日兴致缺缺,和往日的热情比,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吃了个餍足,听说和她交好的几个贵妇,都有数不尽的男宠,得知殿下终于开了荤,早已经暗下心思地塞新人给她。
莱茵夫人便是其中一个。
坐拥万千男宠的莱茵夫人很懂得循序渐进,一开始她们不过讨论一些女人间的话题,渐渐地莱茵夫人开始旁敲侧击,
“亲爱的,你总得尝点新鲜的。”
在希雅有些茫然时,莱茵夫人趁热打铁,
“你只吃过一种口味,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别的呢?”
兰泽尔回到庄园时,一楼多了一个书记官,是个俊俏白净的年轻人,腰杆听的笔直,笑起来有一点傻气,听说是莱茵夫人送来的,要来殿下这里学一学礼仪。
将军很难不警铃大作。
他方才在桌边又看到了莱茵夫人的请帖,邀请希雅明日去她郊外的庄园做客,如果他没有猜错,那是维斯敦的贵妇素来寻欢作乐的地方。
数不尽的美酒。
当然,数不尽的少年。
兰泽尔用毛巾撸了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尽可能不动声色,
“我们明天一起去看望斐迪南?他一准很想见你。”
好在希雅并没有用明天有约来拒绝他,殿下有些困倦地揉了一会眼睛,敷衍地将头埋进枕头,“他为什么会想见我?你刚才还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将军低下头,亲她的眼睛,“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从前总是提起你。”希雅下一瞬间的僵硬在他眼里变成了犹豫。
兰泽尔的舌头滑过她的鼻尖,耐心地诱哄,
“去吧,让他高兴高兴,说不定心情就变好了。”
王冠 药物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空气里的压抑和翻滚的细微气流,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忘记。
然而陛下的书房,仍旧让她冷得打哆嗦。
也许是出于恐惧。
阿比尔知道如果被抓到,在被定罪之前,为了希雅的安全,她也得自我了断。
可是她得做这件事。
皇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像还在她的耳边,
“怎么会真的不知道特训名单?”
帝国最尊贵的女人懒洋洋地摸了摸怀里的卷毛狗,漫不经心一般,
“陛下的书房里就藏着一份。”
月光透过玻璃窗户,照进陛下的书桌。
这个夜晚顺利地让人心里不安稳,阿比尔有些忐忑地,从角落里探出头,她的心被紧张捏成了小小的一团,时刻就要停止跳动。
直到瞥见陛下桌子上的一份文件。
侍女的心猛地缩了一下,她的动作轻盈地像一只猫,是多年训练的结果。
没有人察觉到这里。
除了她,也没有人在这里。
阿比尔的目光快速从文件上下滑,在这张名单上的最后一行,清楚地写着:
斐迪南· 威伦 10907
书房很快恢复了空荡和平静。
风从窗隙里吹过来,将文件上的一粒灰尘吹散了,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斐迪南· 威伦 10901
夏夜的风渐渐喧嚣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将要下一场暴雨。
夜风将文件的第一页卷起,露出了第二页的某一行:
兰泽尔·欧雁 10907
阿比尔猛然从梦里惊醒。
斐迪南的状况一直不太好。
魔药里放了高剂量的神药物,长时间的服用已经让他产生了依赖,在帝国医院的头几天,斐迪南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
等他慢慢好转过来,也因为主治医生开了太多克制情绪的药物,让他整个人显得冷静,
而阴郁。
没有表情的金发青年,兰泽尔没有见过,
希雅也没有见过。
他的情感被高度密的仪器和药物控制住了,于是阿德瑞纳的存在好像真的像一场梦境,可如果爱情是梦境,那么是不是从前所有的喜怒欢笑,都是幻觉呢。
不再嬉皮笑脸的威伦小公爵想不明白这样的问题。
他的床头放满了肉桂味的星球软糖,是威伦家多年的忠仆放上的,兰泽尔的目光在星球软糖上短暂地停留,他身边的殿下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将军没有放在心上。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兰泽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轻快一些,医生和他们解释,小公爵虽然很难像从前那样总是笑嘻嘻的,但也不会出现抑郁。
尽管如此,当斐迪南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兰泽尔心里仍旧很不是滋味。
他之前一个人过来了几次,斐迪南在短暂的清醒里总是十分冷淡,兰泽尔说服自己这是治疗的副作用,等魔药残余的效力在他身上消失,这一切都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但真的不会影响吗?
将军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在他想要讲个拙劣的笑话,或者找个轻松的话题,兰泽尔的话被打断在嘴边。
“你不用怕我以后会怪你。”
他的朋友突然开口。
哪怕不再是笑眯眯的了,他也仍旧通透而敏锐,多年的军旅生涯,除了一开始在特训里的平庸和灰头土脸,小公爵的玩世不恭并不影响人们用各种“天才”之类的名词称呼他,他的家世为他在实战里的出色提供了很多借口,也提供了很多支撑。
也许连兰泽尔也嫉妒过一段时间,最后和大多数人一样,把他和斐迪南的差距,归结为普通人和贵族的差距,好像努力无法逾越的鸿沟,出身和血统总是能更好地解释,从而让人达成和解。
他是威伦家的独子,所以有得天独厚的优越。
他是贵族,所以有不必追逐的从容。
将军低下头笑了笑。
现在他的嫉妒和介怀被负罪感取代了。
亲手毁了朋友的爱情,大概比拆散他们还要让人不齿,从此斐迪南和阿德瑞纳,不仅未来所有的憧憬都消失了,连过往的甜美都是假的,如果他是斐迪南,大概这辈子都不想见自己。
他当然是歉疚的。
面对斐迪南直白的宽恕,兰泽尔不知道怎么开口。
威伦小公爵没有在意他的沉默。
希雅也只是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束花,她目光停留的太久了,好像他们在听一场无声的祷告,各怀心思地跑神。
过了许久,也许是叁个人的静谧实在是多余而尴尬,斐迪南重新看向他,
“兰泽尔,”他瞧起来仍旧是平静无波的,好像是身体的某一个神经已经被切割了,语气却不再那么生硬,“帮我买份奶酪蛋糕吧,突然想吃甜的。”
“别让他们放肉桂粉了。”在将军答应之前,他又加了一句。
支使帝国的将军去给他买奶酪蛋糕,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很好。
希雅仍旧站在那里,她帽檐的网纱遮去了一半的面容,真奇怪,殿下一点也不觉得局促,或者尴尬,好像给斐迪南的药也让她吃了似的,这种奇妙的镇静让她在和斐迪南对视的数秒中里,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感慨。
像小的时候恐惧牙医,第几次在牙医面前睡着的时候,醒过来会惊讶自己的身体已经接纳了紧张和恐惧。
人总是比自己以为地变得要快。
这样的沉默再也不会让她羞耻了,不会为自己的笨拙和局促感到懊恼,生硬大抵是有的,不然对方也不会眼睛里闪过一丝笑。
有一瞬间希雅觉得他的情绪没有消失地那么彻底。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克洛斯?”
斐迪南的声音很轻。
哦,他也知道她的愤怒。
她大概是真的把他当做外人了,不然也不会没有去调查阿德瑞纳,以希雅的能力,在兰泽尔之前找出女巫的猫腻,其实不难。
殿下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还在生气,还是因为别的。
”没什么好生气的,”殿下了下巴,把目光从那支快要被她盯萎了的蓝色花束回来。她看向他有一些居高临下的冷漠,大概还是怨恨的,开口的那一瞬间都带着锐,“我对你来说,本来就没有这么重要。”
和音兰教的关系像一个皮球,从斐迪南宣布叛教的那一刻起,就在几个人之间踢来踢去,他是受了女巫的蛊惑要信奉音兰教,还是出于希雅的撮合,选择背离新教,没有人说的清楚。
如果斐迪南真的吞了几年的爱情魔药,那么现在的他,指不定是最搞不清楚的那一个。
哦,也不会。用排除法,威伦小公爵也知道,他和希雅之间,从六年前的大战前夕,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是我欠你的,”他说,小公爵的声音轻了一些,“我欠了你很多东西。”
他是说在希雅的父母身死的同一天,提出了解除婚约,他们之间的亏欠,好像用一种特定的语气,就可以一瞬间心照不宣。
殿下嗤笑了一声,在这一刻她也许真的和自己的少女时代作别了。
有的人永远是少女,只要她永远做梦。
可她毕竟还是醒了。
殿下的口吻疏离而冷淡,将自己从少女时代的痛楚里抽出来,
“阿德瑞纳是女巫的消息,是阿芙拉透出来的,”她选择避开自己在这件事情的关系,也不想回味被抛弃的绝望和痛苦,殿下看向斐迪南的目光锐利而审视,
“你知道这件事吗?”
斐迪南缓慢地笑了笑。
他这个样子可真是奇怪极了,如果他照一照镜子,大概也会觉得陌生,连日的治疗和观察让他的声音有一些虚弱的沙哑,
“你有想过我们和其他人的不同吗?”
他实在是富有闲心。
希雅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现在,他们的高度没有这么悬殊了,然而怨恨仍旧让她锋利和刻薄。
殿下冷笑了一声,
“你应该更清楚,你和平民在一起的日子,要比我久的多。”
他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好笑,于是咧嘴笑了一下,因为眼睛里没有笑意,看起来生硬而别扭,希雅别过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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