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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是人外(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云雁尾
他一面把药剂放在温水边,一面做着简单解释,“你腿冻伤了,要是自己能活动的话,就用纱布先裹好,药在这里。电话也在床边,随时能联系救援队。”
女人噤声不言,杏眼圆睁,充满警惕地瞪向身前之人。
而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从小到大每一个异族无不如此打量揣度着他,混杂了猜忌鄙夷,要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女人表现得更加直白,还没学会如何高明的掩饰偏见。
所以安德烈没有久留,起身快步退出卧房,将空间留给对方。
他沉默地坐回了沙发,也许是隐隐有些烦躁,尾部不受控制摆动起来。埋首深呼吸两次,却惊觉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甜意,挥之不去。
是那女人的气息。
许是接触过密的缘故,安德烈这才惊觉身上满是对方体香。
领地意识再度作祟,他甚至走去室外廊道通风处,想要吹散周身异味。
白塔内部严禁烟酒,电脑手机皆留在室内,手头没有可供打发时间的玩意,他立在猎猎寒风当口,职业生涯中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打心底里期盼这位不速之客尽早离开,好让自己从因她而起的香氛困境中得到解脱。
眼瞧天色渐晚,救援队消息却迟迟未达,刚想回去联系总部,就听室内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他推门而入,正对上女人从卧房走出。
她此刻早已穿戴齐整,唯独脚上包扎手法生疏,漏出一截纱布。许是伤痛难忍的缘故,身形明 显踉跄不稳,一瞧见安德烈进屋,便趔趄着往门后藏去,险险摔倒。
“怎么了?”安德烈皱皱眉头,问道。
女人没有吭声,伸手扶住门沿,神情中少了些抵触防备,只怯生生地看着他。伴随她的现身,甜味幽幽溢出,安德烈立时被搅得心绪不宁,愈发坚定了赶紧送离对方的心思,又问:“救援队的电话打过了么?你有通知家属么?”
女人咬着唇轻轻点头,将电话递交给他,那是站点员工统一配发的,仅供工作使用。此时屏幕亮光闪动,有声音从里面响起,显然这通对话尚未结束。
安德烈顺势接过,侧耳倾听来自总部的新一步指示,神情也在交流中愈发凝重,最后居然横生出一种世事难如意造化专弄人的强烈无奈感。
一场暴风临时突袭东区,大雪阻绝主干道路,所有交通停运。
医疗队因此无法前来,他将与这不速之客在白塔共度一段时日,直到风暴歇止。
挂断电话后,安德烈陷入沉默,垂头不语,努力消化这一糟糕消息。
女人也似知晓事态变化,两人各自选择缄口,在稍显漫长的尴尬氛围中,她停止拨弄手指,仿佛鼓足浑身勇气般,面颊染上浓烈粉意,颤抖着说出了第一句话。
“谢谢……”
嗓音清脆婉转,正如本人娇柔。
安德烈闻言投去一瞥,他看着对方那张素净面孔,温软褐瞳映着灯光,落上一层蒙蒙的金色,看起来像是流散的霞与纱。
“谢谢你救了我,刚才……误会了……”
身前之人仍在努力组织言语措辞,可他早已听不清了,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拉长,变得遥远朦胧,好似隔着一川汪洋甜水,分明是那样清淡的味道,却汹涌吞没了他。





恋人是人外(1v1) 【极夜花火·其三】
“谢谢你救了我,刚才误会了……”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她轻轻仰头,含笑注视身前蜥人。那一头长发如藻类蔓延,略显凌乱的覆盖住面庞,掩去原本青春好颜色,只透出病态苍白。
而面对她的致谢,安德烈一言不发,甚至迅速移开目光,退后了半步。
这举动无疑加剧了两人之间的窘迫,连空气也陷入凝滞。女人眼中的微光闪烁,很快蒙上一层黯然,她无助地攥紧衣袖,不知该用怎样高明的话术来缓解尴尬场面。
“之前不是故意踢你,我不知道那是在急救……总之,很谢谢你。”
她眨了眨眼,那湿漉漉的柔软神情再度浮现,眼底泛着粼粼水波。
这是安德烈生平第一次受人感激,可他只觉自己不配。
不过是正常的履行职责、奉命行事罢了,西九区凑巧剩下他一人,又凑巧位于最近的一条路线,这才凑巧成功完成营救,换做其余员工,也会做出相同行动,得到相同结果。
实在不值得感谢。
依照正常社交逻辑,他应表露温和态度,再热情解释招待,以此打消对方一切顾虑……本该如此,理当如此
可他依旧选择了在沉默中退离。
一方面想要把自己从那阵香甜气息中拉扯出来,一方面是从对方惴惴不安的表情中窥见了些许忧虑。
——被困雪原无法离开,与一名全然陌生的雄性蜥人作伴,即便有着正规站点员工身份,也无法抹消两者天然的体力差距与潜藏的危险性,心中惶恐可想而知。
他全然理解,在过往人生经历中,每每面对异族时,他们总会格外警惕抗拒,即便同为站点员工,那些同事也尽量减少与他接触交流,规避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与他个人言行无关,只因身体流淌着凶戾血脉,就足够成为恐怖源头了。
所以还是离远些比较好,至少她不会害怕。
然而最终效果适得其反,女人只是安静地垂下头颅,长睫在面上映出浅浅阴翳,唇瓣被牙齿咬住,委屈之感愈发浓厚。
而那股香甜却如无形之手肆意搅动情绪,伴随女人眉眼间的水色加重,他也愈发心烦意乱。
两人在缄默中微妙对峙,终于在那滴晶莹将坠未坠前,安德烈硬生生启开了话题:“吃点东西?”
所谓万事开头难,可一旦有了开头,一切便水到渠成。
厨房空间狭长,安德烈立在尽头,拉开宽大橱柜,露出堆积其中的各类罐制食品。
雪期将至,食物储备自然充裕,不必担心短缺问题。他仔细挑选了份什锦炖肉罐头,倒入锅中,进行简单加热处理。
眼下已过傍晚,自白天将人救回站点,约莫过去七八个小时,以普通人类身体素质而言,早该处于饥饿状态了。
秉承负责到底的优秀员工思想,他决定认清现实,先安顿好对方再说。
食物经过高温烹饪,激发出肉类特有的油脂味道,裹挟软烂蔬菜,一齐浇在米饭之上,形成雪原里难得的佳肴。他端起晚餐走进客厅,女人正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屋内陈设,见他过来,连忙端正姿势,乖乖巧巧等待安排。
“吃吧。”安德烈递去碗筷。
女人客气而拘谨地接过,再一次轻声致谢:“谢谢。”
安德烈依旧没有回应,甚至没有过多注视,他留意到女人性格中的敏感机警,一旦察觉到他的目光有所停留,便会踧踖不安如坐针毡。
他远远坐在沙发另端,双手支头,长臂圈出一块封闭独立的私密世界,开始沉思是否应让出卧房,那里早已沦陷,尽数沾染香甜气息,不再适合居住。或许搬去空置员工室是个不错选择——但转念一想,缘该由她过去,而非自己。
即使习惯漠然面对人生顺逆,对于挪窝一事,安德烈仍抱有强烈抵触心理。
脑中进行一番天人交战后,抗拒感很快败下阵来,他最终选择暂时让出居住权。
饭后他带着对方在屋中巡视一圈,简单交代了电器使用与注意事项,方便熟悉环境。
大抵是脚上冻伤刺痛,女人步伐虚浮摇晃,总要缓缓行进,方不至于难受。安德烈仍然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没有任何上前搀扶的意思,直到重新走进卧房,忽地蹲下身子,冲她说道:“脚。”
女人不解其意,看着身前高大蜥人伸出手掌,重复一遍:“把脚给我。”这才恍然,倚靠床边坐下,稍显腼腆地抬起双足,交由对方检查。
伤处缠得松散,已然脱落半截纱布,好在安德烈动作老练,几下便固定好松散部位。
两人身形相距甚大,对方一只手便能牢牢包裹住她的双脚,粗粝五指无意间摩挲过红肿肌肤,刺痒感觉令她不禁弓起足背,发出吃痛抽气的声音。
不过疼意很快散去,她眼中浮起清浅笑意,像极了一泓静水,衬得姿容愈发娟好温婉。
“谢谢啦。”
比起先前的忐忑紧张,第叁次的道谢是如此自然而然。
在安德烈小心翼翼放下双脚,准备起身离开之前,她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我姓阮,我叫阮秋秋,你可以叫我秋秋。”
女人念出一个属于东方之国的名字,笑容肆意舒展,热烈绽放在他眼前。
安德烈呼吸蓦地一窒,刹那之间,意识被不可抗力拖曳缠绕,沉进深邃糖水之中,而身体居然脱离控制,开始擅自行动。他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向对方回应介绍着自己,又替她换好崭新被褥,最后站在门前,相互作了晚安道别。
对方含笑的眉宇掩在门扉之下,镜头一帧一帧慢速播放。
直到那道清脆的反锁声响传来,他才猛然挣脱迷蒙,自浑浑噩噩中吐出一口浊气。
客厅没有开灯,他怀抱一床旧被,独自静立漆黑之中。
唯有角落中的电视仍在播放,规律闪烁的雪花屏里,数道沙沙声音应和旋律,杂糅成一首低哑歌曲。
“there's ice in my water,1
(水中有冰,)
and when i drink, it cuts my tongue。
(当我饮下时,它划伤了我的舌头。)
there's glass on the playground,
(操场上有玻璃渣,)
it cut my skin when i run。
(当我奔跑时,它割破了我的皮肤。)
腰侧口袋里放着一张门禁卡,原本属于前同事的。
安德烈抚摸着卡片,锋利边角嵌入指腹,卡在鳞甲之中。霎时间,他萌生出许多虚妄想法,纷杂念头一闪而过,只剩一种声音不断循环放大,催促自己赶紧逃离。
于是他大步向着外间走去,同事的居所就在廊道尽头,逃去了那里就能回归平静生活。
在拉开叁重铁门,冷气灌涌之际,他又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甜味渗出,撩拨寸寸神经。于是他松开了手,滚烫背脊抵在铁门上,呼吸绵长而粗重,脑内警告转瞬淹没在香氛之中,他被紧密包裹,随即做出了错误选择——合上大门,重新回到了客厅。
枯寂人生于此刻呼啸着驶入歪曲轨道。
“and from the dark, into the light,
(自黑暗处,涌向光芒,)
i saw a star burst into life。
(我看见一颗星辰闯入我的生命。)”
正如幼时无法抗拒霜云膏的甜腻,他如今也难以抵御那霜云膏一样的女人。
明明早已长大成人,明明成功摆脱那段不堪回忆,他仍困惑于自己的渴求竟然如此强烈。
安德烈蜷起身体,横躺在沙发上,仿佛枕进棉花糖织成的云端里。他抱紧被褥,一如抱紧情人,头颅埋进缝隙之中,舌头细致舔舐,试图汲取所有残留气息。
倘若阮秋秋此刻推门而出,必然会因眼前糟糕场景而发出尖叫。
“and in the corner of your eye,
(在你双眸的角落,)
i saw a dream that never die。
(我看见了一个从未消逝的梦想。)”
胸膛深处咚咚跳动,他感觉自己的心底生长着一头小小怪物,逐渐占据身体。
下腹逐渐隆起,解开腰带外裤,深藏体内的猩红性器自腔口探出,怪物伸出了它畸形触角,正积极探索侵入这个世界。粘稠液体滴滴答答,很快形成一片深色水渍,顺着腿根滑向尾部。
安德烈只能握住凹凸不平的茎身,自下而上缓慢撸动。
作为一名成年且健康的雄性蜥人,出现生理需求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无数个寂寞难捱的雪夜里,他会通过观看色情影像等方式刺激感官,以此抒发欲望,在空虚中缓解压力。
而眼下,则像是为了印证烙印在身上的低劣蜥人血统般,他竟在一墙之隔的位置,对着刚认识的陌生女性进行自渎。
——简直令人作呕。
安德烈因此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割裂感,一半为自身举动陷入极度耻辱,一半开始不受控制地兴奋战栗,冠部顶端分泌大量体液,黏腻噗嗤声响不绝于耳。
赤瞳也死死盯住卧房门口,一面祈祷着千万不要开启,一面又忍不住幻想起阮秋秋的表情,是会恐惧畏怯吗?会恶心反感吗?但无论如何,那双褐瞳定是紧紧注视着自己,容不下其他。
随着电视里的曲调逐渐上扬,他的动作愈发粗暴,整个人姿态扭曲趴伏沙发,掌心用力摩擦顶端,痛感并着快感相互累积,酥麻感从脊背窜上,终于将他推向了高潮。
“……make for me, make for me,a soft universe……”
歌声消弭散去,只有一滩白浊液体半凝手上,灼热发烫,又在微凉空气中快速流失温度。
安德烈有了片刻失神,被甜味温柔覆盖着意识,好似染上不可救药的疾病。
注1:歌曲《soft?universe》—aurora
碎碎念几句,安德烈撸管的背景乐我找了好几首,都没个满意的,唉。
然后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他偷偷撸管而嫌弃他_(:3」∠)_他只是个被荷尔蒙操控的可怜蜥蜴,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再过一章大概就能回到女主视角了,中篇驾驭起来好难啊。




恋人是人外(1v1) 【极夜花火·其四】
卧室悄然打开一隙,时针滴答划向下方。
阮秋秋睡眼惺忪,自门后轻轻走出。
客厅幽暗寂静,四面无窗,暖气停滞于封闭空间。借由卧室光亮,她手指摩挲着冰冷墙壁,缓慢贴行几步,终于摸到了一处开关凸起。
“啪嗒。”
伴随细微响声,吊灯映照出身前空荡场景,餐桌干净,沙发整洁,靠近一束茉莉随意插在玻璃瓶中,枝叶翠盈,格外鲜妍清丽。
阮秋秋颇感惊奇,雪原之中竟然有花卉生长,然而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后,却失望得出了假花结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好似门扉开合,有人仍在房中。她急忙搁下茉莉,循声望去,只见拐角那间被称作烘干室的房屋里灯火通明,安德烈怀抱一床被子,正从内中退出。
甫一回身,便撞上阮秋秋的视线。
尽管双方脸上各有错愕,她还是先一步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呀。”
安德烈的视线越过了她,转向墙上时钟,指针拉成一条竖直长线,便问道:“才六点,怎么醒了?”他穿着一件宽松短袖,皮肤沾染潮气,在头角边缘处凝结成珠,顺着脖颈滑下,濡湿领口一片,像是才洗过澡。
“我习惯早起的。”阮秋秋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伸手梳理着蓬乱长发,试图在外人面前调整这幅迷殢形象。
安德烈垂下眼帘,手掌不着痕迹地攥紧,又问:“睡得不好吗?”
她连连摇头,打消对方疑虑,“没有的事,我睡得特别踏实,只是一向醒得早而已。”
安德烈闻言,稍稍颔首,因紧张而绷起的肌肉松弛下去。他拿着经过清洗烘干后的床被走向客厅,将它们迭好放入电视下方的大型圆柜中。
阮秋秋这才注意到沙发中央残留凹塌痕迹,末端还放了一个枕头,显然对方昨夜在此度过。惭愧之感如同春日花架下的爬山藤般迅速攀上脸颊,她睁大双眸,猛地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的身份,不由局促地说道:“以后我来睡客厅吧,实在……实在不好意思。”
“不用。”
“还是让我睡吧,反正我个头小占不了太大地方,沙发就正好,而且……”
“我说了不用。”安德烈直起身板,重复了一遍,语调平静。
阮秋秋立时噤声,不敢多言,择了个角落安静坐下。她本质上仍旧惧怕这名强壮蜥人,因而不愿在琐碎小事里有所拂逆,在远离常世规则束缚下的此情此景里,任何龃龉的产生都对她极为危险。
安德烈似乎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眉头皱拢,情绪懊恼之余,手头动作更是顿了顿,可始终没有再开口。
拾完床被后,他一头扎回烘干室,好在火蜥体质特殊,所有衣物都习惯性挂在这里,去了当面换衣的尴尬场景,也算一件幸事。防寒护服厚重臃肿,穿戴起来极为不适,尤其尾部一带,总要耗半晌才能套进外罩里。
然而等他换好行头出来一瞧,却见阮秋秋仍乖乖巧巧坐在原位,只有一头散发被简单梳理束好,露出光洁白皙的容颜。
“不去洗漱么?”安德烈有些奇怪。
对方闻言,耳根泛起微微的红,“我的行李都在车上……”
安德烈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昨天回来得实在仓促,自然落下许多要物。所幸救援之时顺道把那辆越野车拖上,眼下正停在白塔外围的车场里。
“我去拿。”他套好长靴,声音在厚重衣衫下愈发模糊不清。
说罢,快步走向廊道,阮秋秋似乎又在身后说了些什么,可他来不及回应,所有话题都隔绝在铁门沉重的开启声中。
顺着旋梯一路往下,安德烈的步伐在凛冽寒气中越迈越大,最终以近乎奔跑的速度逃离了顶层居室。直到成功冲入楼底,踩在没膝雪地上,感受刺骨狂风卷地而起,让那细碎冰渣穿透鼻腔咽喉与肺管,融化成一片冷气,才使他心底稍稍有了平复之意。
天色犹浓,墨色苍穹拢盖四野,唯有塔顶灯光炽亮如昼,拉出一线横贯天际的白痕。
他贴近墙根,躲入一片背光阴影处,单手撑着墙壁,随后张大嘴巴,胃部开始抽搐,喉咙同时发出古怪呜呜声音,竟是剧烈呕吐起来。
因为腹内空空的缘故,只有些黄绿液体混合口涎得以吐出,沿着下颌滴答落下,将白色雪地侵蚀出数块斑点,又迅速凝结成冰。
真恶心。安德烈一面擦去残留唇角的秽物,一面紧皱眉头。
他对自己感到憎厌。
在做出对着初次相见的女性自渎的猥亵举动后,竟还能在次日与对方正常交谈相处。那副冷静态度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仿佛被扎根在体内的陌生怪物操控,因而愈发反胃作呕。
他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反复清洗床被与身体,试图冲刷所有糟糕欲念与贪恋。
可一切举动尽是徒劳,即便眼下表现得如此内疚反胃,他仍会保持那副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回到那间被甜与暖包裹的小屋。
他在心底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安德烈伸手摸向脖颈,那里系着一根长链,中间坠了块形制奇特的铁片,被体温捂得发热。
铁片两端扭曲缠绕成奇怪弧状,在某个宗教里,它象征着赎罪标志——而这正是他人生中获得的第一份礼物,在踏入孤儿院的当天,由院长亲手所赠。
“凡皈依者,必因他的名,得蒙赦罪。孩子,你需赎了你的罪。1”
慈眉善目的老者轻轻说道,枯瘦手指拂过他的肩膀。
安德烈没有所谓的信仰,并不理解向神祇祈求的意义,祷告是无法减缓任何降临在他身上的暴力的。
但院长生性执拗,总在光影朦胧的黄昏里,立于教堂斑斓的绘花窗下,向他不断强调重复着罪孽与救赎,立志要将他培养成一名符合普世价值的健全人。
这般长期潜移默化中,虽没有变作虔诚信徒,却被成功套上道德枷锁,极大程度遏制住了蜥人天生的凶暴。每当安德烈意识到自身行为有悖伦理之时,负罪感因此强烈涌现。
他紧握项链,铁片深深嵌进掌心褶皱,却激不起一丝疼痛。
在墙根蹲了片刻,呼吸终于由急变缓,安德烈起身活动着发麻的小腿,甩去满身积雪,接着抬头望向白塔,隔了一层风霜,其实根本看不清顶端情形,只剩一团朦朦胧胧的光晕落在视野尽头。
而后他整理好心态,拖着尾巴缓缓走向车场。
车里除了两个粉色旅行箱,还有不少零碎物件,手机、笔记和一台相机,周围随意散落数张照片,大多为沿途风景,偶尔有两叁张是她与旁人合照。
安德烈俯身一一拾起,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为单人出镜,阮秋秋穿着一袭白纱长裙,双足赤裸,立在沙溪湖畔,烈阳之下笑颜灿烂。
他端详良久,伸出手指,沿着女人婉约身形勾勒轮廓,然后把它单独抽出,妥帖放在内衬口袋里,与项链一并贴近心口。
起初还有些担心私藏行为会被发现,谁想返回住房后,阮秋秋全然沉浸在行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丝毫不曾察觉丢失的小小相片。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洗漱用具,在拉开外层拉链时,一罐星型玻璃瓶滚落出来。容量不大,里面盛满糖果,被涂有亮粉的纸壳包裹,闪动虹一样的光泽。
阮秋秋拿起糖罐看了看,认出这是她在旅行路上偶然买来的纪念品之一,便递给了安德烈,当作迟来的见面礼物,说道:“送给你。”
见对方毫无动作,唯有赤瞳微微缩,便有些讪讪缩回手臂,“你不喜欢甜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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