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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是人外(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云雁尾
下一刻,安德烈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喜欢的。”
阮秋秋闻言,眉眼弯弯,因之徐徐绽出一个柔软微笑,褐瞳中有华光流转。
“那你拿好,记得尝一尝。”她随口说着,把小瓶一塞,自己则拖着行李箱往卧室走去。
安德烈小心翼翼地捧起玻璃瓶,星虹落在掌中,他舍不得触碰与品尝,只能珍而重之地放入口袋里。摸着胸膛那微鼓的一团,他回想女人方才的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获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趁着阮秋秋洗漱拾的空档,安德烈在厨房准备早点。
说是准备,无非是把罐头加热煮沸罢了,没有所谓的烹饪技巧。他习惯这种简单粗暴的饮食方式,又担心她并不适应,只好认真挑选着符合人类喜好的细菜品。
当他把餐盘端给阮秋秋时,看着那张因为梳洗而愈发湿润的面孔,安德烈因此产生了一个古怪念头——仿佛投喂宠物一般,在这片风雪肆虐的荒芜之地上,她就是他豢养在高塔里唯一的花。
此时此刻,倒隐隐能够体会那位前同事的心情了。
“不一起吃吗?”
阮秋秋看着身前的单人份,不禁发出了疑问。
“不了,我在工厂那边吃。”安德烈拉下外罩帽檐,将整个头颅拢入其中。
他其实愿意守在对方身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洗漱、进食和睡觉,乃至于说话、发呆与微笑,看那双褐瞳里潋滟波光,再时不时转向自己。
同时安德烈明白,这番话不过是基于客套而产生的说辞。若是真的因此留下,恐怕又将引发新一轮不安。
因道德与欲望而产生的割裂感仍在体内作祟,他在矛盾中渴求对方能够给予更多甜美,又期盼笼罩在东区的暴雪早日停止。当她踏上回程旅途,他也将从这场试炼中解脱。
日子就在绵密风雪下缓缓推进着。
安德烈在头两天便摸清了阮秋秋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醒来,晚上九点入睡,实在规律且准确。
他会提前备好食物,然后踩着熹微月色离开房间,在外围工厂里消磨大多时光,直到日轮西斜。回屋之后亦会进行一段日常数据传输工作,再替她包扎换药,接着前往楼下的健身房进行长达四小时的体能锻炼。这样做一方面是刻意减少两人相处时间,一方面则为了消耗无处发泄的力,能够在疲累中轻易安眠,省去额外闲情。
毕竟在夜里冲冷水澡可称不上什么良好体验。
整套流程下来,只有晚间才会产生一二简短交汇,如同蜻蜓点水,涟漪消弭于瞬间。
然而死水终起变故,无数波澜汇聚,化成旋涡。
他的规律行程在第五天被轻易打破。
清晨照例提早起来,在穿戴防护外罩之时,拉链却在尾部卡住,这种状况不算罕见,总要耗一点时间处理。
正当他伸手往后艰难扯动拉链之际,尾部忽然被人轻轻抬起。
“我来帮你。”
那是阮秋秋的声音,她竟已醒来,在前往洗漱的途中撞见了正在门口穿衣的安德烈。
安德烈没有拒绝,放任她的行为。蜥人尾部下方格外敏感,被柔软双手托住,圆润指甲扣在缺乏鳞片保护的裸露皮肤上,摩擦着一点一点往衣料内部塞去。
两人相贴甚近,呼吸只在咫尺之间,自上而下俯视看去,能发现她额发零散,神情染上一点朦胧慵懒,猫儿一样懒倦,无知无觉的吸引诱惑。
体温因此急遽上升,他开始庆幸自己一身外甲黝黑,不会令人察觉眼下的面红耳赤。
对方没有留意掌中滚烫触感,很快合上拉链,拍拍手掌,“好啦。”
安德烈喉间发出模糊两声音节,仿佛感谢,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直到走下旋梯,余光里仍能感受到一抹人影。回首望去,瞧见她身形单薄立在门口,如同陈列在会展的上画框女郎,静静目送他的来去匆匆。
步伐陷入短暂停顿,他思考了下,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便抬高了音量,说道:“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好啊,那我等你。”阮秋秋语音上扬,似是笑了。
于是为着这一句话,安德烈改变了规划,开始准点返回白塔。
早出晚归之时,阮秋秋亦会守在门前,迎送他的往复。
尽量两人相处模式依旧不咸不淡,大多错开彼此活动区域,可不经意间交迭的视线与对话,还是让他感到满足愉悦——不是源自那丛蓬乱勃发的肮脏欲念,而是真心实意沉浸于这平淡乏味的日常。
白天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遥望塔顶,知晓她在屋里等待自己归来,每每思及此处,整颗心便异常的安定踏实。
变化仍在不断涌动着。
第八天起,阮秋秋开始尝试做菜,强势包揽了叁餐。
起初不过是蒸煮罐头,随后发展为煎炸闷炖,参考电视里的各类美食栏目,缓慢上手。
作为新手而言,厨艺不算上佳,却足够应付安德烈,他不挑食,好养活,即便半生不熟的食材,也能轻松下咽。
可安德烈本不愿让她操劳下厨——因期间发生过意外,阮秋秋曾被滚油溅伤了手背。
乳白色膏体在肌肤化开,清凉浸润,又带了些刺疼。安德烈一面为她涂抹药剂,一面喃喃重复着“不必为我这样”。
他注视那块狭小创口,屏息凝神,双手微微颤抖,同时竭力保持如羽毛般轻柔的动作力度。仿佛这场痛苦没有出现在女人身上,而是裂在他的心上,牵扯肌肉,触及神经。
阮秋秋反而充当起宽慰角色:“没关系的,油温没控制好罢了,就一点小伤,我早就冷敷过啦,别担心。真的,都不痛了。”
安德烈闻言,深深垂下脑袋,颇感无力,他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以后想吃什么说一声,我来做。”他仰起头,端量眼前之人,语气坚定。
“不行不行。”阮秋秋连声表示抗议,脸颊嘟起,很有些娇嗔意味,“毕竟你救了我,煮几顿饭报答是应该的,再说横竖无事可做,你就让我打发打发时间嘛。”
两人各执一词,立场分明,延续了初见之时无声对视的场景。然而这次有所不同,阮秋秋没有回避,她身子前倾,直视对方赤色眼眸,浅褐世界包裹住蜥人的魁梧身影。
安德烈很快败下阵来,他在无可奈何中选择妥协。
迫使他做出决定的不是阮秋秋的恳求,而是每天有人等候、回家吃上热饭的感觉过于美好,他为其打动,难以自拔。
——他真是一个自私的混账。
怀揣自我嫌弃感觉度过了数日,直到第十二天晚间时分,安德烈在健身室里结束了体能训练,迅速冲了个澡,洗去满身淋漓汗水。
正想回房早点放松休息,却见客厅里灯火通明。
阮秋秋一反常态,竟没准点入睡。她斜斜倚靠沙发,面朝电视,屏幕里上演一出情景喜剧,低分辨率的模糊画面年代感十足,却不影响内容的逗趣搞笑。
似乎看得入迷,她不曾留意有人靠近,直到安德烈站在身侧,衣角传来的窸窣声响才令她猛然回神。
“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慌慌张张起身,摸向茶几上的遥控器,而剧情渐入佳境,她迟迟不能按下关机按钮。
“刚刚。”安德烈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你继续看吧,我晚一会再来。”
“一起看吧。”阮秋秋知他好意,神情难掩欢欣雀跃,仿佛一名得到熬夜许可的孩童。于是她摆正坐姿,留下一半空余位置,发出邀请,“你喜欢看这种情景剧吗?”
安德烈不知如何回答,他无法理解屏幕之中的悲欢离合,它们大多矫揉造作,为了一点情仇纠葛不休。但他总无法抗拒与她亲近的机会,于是顺从坐下,各自占据沙发一端,然后时不时朝她投去两瞥,暗中描摹侧颜轮廓,又在对方回眸之前,悄然移开。
“这个剧叫做《永嘉外史》,在我老家那边,尤其在十年前特别流行。”
阮秋秋平时便很喜欢守着电视,其中原因可以归结于高兰雪原的娱乐匮乏,网络仅供内部员工传递数据,再无其他用途,故而只能把大把时光消磨在电视剧目之上。她凝神望向屏幕,光影在她面上变化,分明是专注模样,却突然做起了解说。
“那会大人小孩都爱看,下课后同学们总要谈论剧情,我也不例外。但是它和现在一样,是在晚间播放,十点半才结束,可我的父母要求我九点睡觉,所以每次我都会落下一两集的进度,只能在第二天听朋友们补充后续剧情。没过多久,剧集快要播放完了,我不想错过大结局,有一天晚上便偷偷起床打开电视。”
安德烈有了一点好奇:“然后呢?”
阮秋秋低声笑了笑,一手微微支起下颌,懒懒倚在软垫之上,“当然是被抓包了,我还被他们用藤条抽了小腿,在家门口罚站了大半晚,怎么哭都不给开门……后来就再也没有熬过夜了。”
话音方落,她眼帘半阖,长睫敛去所有情绪。
安德烈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安抚对方,又顿感鲁莽冒失,于是尴尬停滞在半空,指尖在暧昧中将触未触,最终缓缓回原处。须臾思忖之后,他才说道:“那你现在可以看到大结局了。”
“我早就知道结局啦,那天学校里所有人都在讨论。”阮秋秋仰身后靠,舒张四肢,语音近乎喃喃,“我现在只想体会一下熬夜的感觉。”
说着她咬住下唇,往安德烈所在歪了歪头,“……说了些奇怪的话,你别见笑啊。”
“没关系的。”
安德烈感觉呼吸被骤然勒紧,尾巴小幅度拍打着地面。隔阂于两人之间的无形壁垒裂开细痕,在这一线缝隙中,沉默的倾听者得以窥见潜藏深处的隐秘,他因之有了小小窃喜。
嘴角向上扬起,因此露出近乎微笑的表情。
电视情节愈发,主角插科打诨,引来哄笑一片,气氛松泛轻快。阮秋秋本该一同欢笑,却在此刻无意捕捉到了安德烈面部变化,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指戳在对方脸颊两侧,稍稍推开硬质皮肤。
难以名状的暖甜熏风糅进她的嗓音,吹入耳畔,搅碎一池沉水。
“——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这天夜里安德烈在卫生间呆了许久,站在镜前不断演练笑容。
肌肉上抬、口眼结合、神气饱满,人类对于完美微笑的标准要求繁多,他们是注重仪表远胜内在的生物。
镜中的雄性蜥人反复张开嘴巴,尖锐利齿暴露在猩红牙床外,愈发狰狞可怖。
至此之后,安德烈减少了前往健身室的次数,偶尔陪同阮秋秋一齐观看电视。滑稽人物在屏幕里嬉笑怒骂,他的视线则一触即走,轻悠悠落在身边人的眉角眼梢之上。
尽管还无法做到自如表露标准笑容,但他自觉两人关系切近许多。
他不再刻意回避,保持与她相同的作息,共看日升月落。出门前阮秋秋会替他穿换外罩,用餐时则会提起些许新奇见闻,而晚间看起节目,总要启开几瓶水果罐头,就着糖汁蜜水,静静度过一段安谧时光。
无数琐碎堆积重迭,寻常之事也变得弥足珍贵,化作记忆里的吉光片羽。
俗世中的男女也是这样同居的吗?安德烈有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但他不敢过度探究彼此间的实质情感,唯恐得出失望结论。
他为自己初期仓皇躲避的行为感到后悔,甚至开始寄望日子能如风雪一样延绵下去。
直到那通来自东区的电话打来。
那是第十八天的事了。
阮秋秋本该照常洗浴,却不知何故在里面耽搁半晌,他没敢多问,直到对方擦着湿漉长发走到面前,提起水温波动过大,才意识到热水器出了问题。
下楼检修一通,正打算更换电池时,手机开始嗡嗡响动。
安德烈知晓那是总部的讯息,他在漆夜中呵出一口白雾,将体内最后一点热气吐尽。
花开有落,曲终人散,何况一场临时暴雪。
阮秋秋脚上的冻伤已经痊愈好转,不需送去医疗,但交通得到短暂恢复,是她能够离开高兰的唯一机会。再过不久,雪期正式来临,届时漫长无尽的落雪冰封整片荒野,将不存任何出入路径。
出于某种羞于启齿的心理,他从未告知过阮秋秋这点信息。
随后他平静回复道:“我明天会亲自送她离开。”
挂断电话以后,安德烈缓缓走出白塔,抬手接住那些六出冰花,掌心很快融出一滩水迹,只感雪势渐小,想来明天将是晴好气象。
他摸向右胸衣袋,从里面掏出那瓶阮秋秋送予的玻璃小罐,糖果依旧满满当当,纸壳熠熠生辉,充溢着他所有的渴念与愿景。
于是他一颗一颗拆开,把那些星星倒入嘴里,牙齿咬碎硬块,提炼勾兑后的糖在咀嚼中化开,齁腻味道堵塞喉咙,逐渐开始有了苦涩之感,却没能阻止他的吞咽举动。
轮到最后一颗时,安德烈看着满地零散纸壳,倏然暴怒地扯下颈上项链,把那代表赎罪的标志狠狠掷向了不可见的漆黑远方。
他把仅剩的糖果慎重地存进瓶子,赤瞳里混沌一片,怪物彻底盘踞了脑海,在摇旗呐喊中作出了卑劣决断。
注:1参考了圣经。





恋人是人外(1v1) 【极夜花火·其五】
阮秋秋穿上厚重长衣,将空隙处用力勒住,再环扣腰带扎紧,接着取来一件防寒外罩,艰难套入其中。
这些步骤她曾在安德烈身上见过,耳濡目染之下便学会了穿戴方式,不过二者体型相差甚大,衣物松垮覆在身上,只能在折迭以后借助各种绳带束缚,防止中途脱落。
即便如此,仍显得过于臃肿宽大,行动起来不了一阵拖沓蹒跚。
她俯身牢牢系好雪地靴,轻轻跺脚,确认牢固之后,朝廊道尽头走去。
“我一会就回来。”
这是安德烈临去之前留下的话,他素来守时,从不刻意拖延,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维修出了意外?抑或工厂突发变故?
起初阮秋秋尚能安慰自己,甚至打算先行休憩,可随着时针转向午夜,在疲乏占据身体之前,难以言喻的慌乱充斥了思维,使她渐渐陷入焦虑。
本该直接在电话里问询缘由的,然而手指悬停在按键上,她骤然想起两人还未交换过号码——数日以来的朝夕共处,竟使她在潜移默化中误生出一股安定平稳的错觉,忽略了潜在的离别时刻。
为什么没能早点意识到?
疑惑未能持续太久,其他情绪纷纷杂杂涌入脑海,懊悔、忧虑与紧张,强烈交织之下,迫使她无暇顾及脚上冻伤新愈,匆匆外出找寻安德烈。
在铁门处犹豫片刻,阮秋秋摸了摸衣兜里的房卡,还是选择走进这场冷风呼啸的长夜。
“安德烈——”
她试探性地在门口唤了一声。
眼下临近凌晨,四野喑哑,那声轻呼随着旋梯逐层向下延伸,消失在不可见的深邃底端。
……果然不在这里。
阮秋秋微咬下唇,转而仔细合上铁门,目光在室内留恋几番,最终鼓足勇气朝外迈出两步。宽松外衣在行走摩擦中裂开细缝,她连忙拢住领口,试图减缓阻遏低温的侵蚀,奈何寒意森森透来,转瞬之间脖颈冰凉一片。
这令她忆起幼时那次因违规熬夜而被父母关在室外的场景,同样的冰天雪地伶仃一人,门前夜色浓郁,门后暖气充盈,区别只在于此刻她能随时将一切阴冷风霜拒之门外,只要她愿意回头。
阮秋秋始终没有停步,她呵出白色雾气,缓缓踏过旋梯,一路向下行进。旁侧壁灯坏了一角,明灭交迭,倒影囚在墙面上的灰暗阴翳中,又在快步中伴随主人冲出桎梏。
旋梯尽头连接了一间电梯,直达白塔上下九层所有区域,阮秋秋虽然一直因腿伤不良于行,然而在与安德烈交谈中的闲言片语里,大致拼凑出了布局结构——她打算先行前往底层电力控制中心,察看有无踪迹可寻。
塔内房间众多,又因空置缘故,关闭了部分照明设施,使她辨不清廊道方向,只能借着手机灯光,一面听着长靴踩上冷硬地板,一面在幽暗中摸索前行,硬生生营造出了某些恐怖电影里的桥段氛围。
她走得谨慎,稍不注意,后跟踩上裤脚,一个踉跄朝前倒去,幸好及时扶住墙壁,然而手机却在趔趄中脱手,磕磕碰碰滑向前方,形成视野尽头的白点。
拾起一看,屏幕碎裂大半,细纹割开画面,引发不规律闪烁。
真倒霉。阮秋秋在心底哀叹,那可是她特意为了旅行购买的,使用不足一月呢。
她划转手机主页,然而来来回回数次毫无反应,屏幕一阵卡顿后停留在了通讯界面上。里面仅记录了着一通电话,日期显示在十八天前,备注姓名为赵阿姨,是她在隆加盐湖附近预定的民宿老板。
在得知被困高兰这一事实后,她只联络了对方进行退房手续。
至于父母亲人,通通不曾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这是一场隐秘的出逃,为此她要切断所有亲缘束缚。
阮秋秋看着屏幕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彻底死机,无声宣告报废。
她将手机塞入衣袋,环视周遭两圈,除却满目黑沉,只有角落里的荧光标志微微发亮,现出紧急避险通道几字,指引一道迥然方向。
四肢愈发感到寒冷,她陷入两难境地,电梯就在前方,是该继续冒险摸黑,还是依照原路稳妥返回?
阮秋秋迟迟未能做下决断,她揉搓着冰凉光裸的指尖,孑然立在空旷建筑里,心绪亦开始飘荡浮动——像是浓墨滴入水中,不安感不合时宜地开始廓张分散。比起惊悚阴森的环境,她更讨厌白塔里无处不在的安宁沉静,天地间仿佛仅剩极远处的风啸雪落,组成了这幅荒原画卷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安德烈是怎么忍受得了这份寂寥煎熬?
一旦代入自身,阮秋秋便深感孤单冷清,莫说坚守数年,恐怕连这半月都难承受。困囿于暖室里的这段光景中,她是依托在对方陪伴之下,偶尔亦会感到枯燥无聊,不知如何打发长日漫漫。
思及此处,阮秋秋坚定了找寻对方的念头。
不是因为品性仁善驯良,也非关系亲密无间,而是身处在这孤岛一样极端异常的环境中……她需要他。
“叮——”
足尖朝前挪转,正要抬步,一声清脆提示音乍然响起,惊破了这场夜行。
阮秋秋为之一震,连忙循声赶去,果然如愿在尽头处看见了正朝两侧开启的电梯,以及自那浅色光晕中徐徐走出的魁岸身影。
在在亮灯映照下,能看见对方外衣潮湿,而肩头积雪化开,洇出大片深色水渍,正顺着脚边滴滴答答蜿蜒一路。
“安德烈!”
她面上浮出欢喜神色,从幽暗一端奔入光明,浅褐色瞳孔亮亮晶晶。
安德烈几乎是在同时回首,因诧异而愣在原地,直到阮秋秋跑到身前,才慌忙问起:“你怎么出来了?呆了多久了?冷不冷?”随即扯下外罩,脱掉里面的干燥里衣,略显强硬地套在她身上,“冻伤才好,小心复发。”
“就出来了一会,不会有事的。”阮秋秋从棉衣领口中探出头来,像是覆在毛绒之中柔软小动物,高悬心口的忧虑一旦有了松懈,困乏便席卷四肢百骸,令她依从而乖巧,任由对方穿戴整理,“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有点担心……是发生了什么吗?”
“热水器的备用电池放在工厂那边了,所以绕了点路。”安德烈身躯半蹲,替她仔细系上最后一颗衣扣,眉头却是紧皱,在额鼻之间褶起数道长痕,“抱歉。”
她摇摇头,遂笑了起来:“没事,是我多心。”
电梯在短暂的交谈中缓缓闭合,光也为之退去。黑暗回归的刹那,对方转身背对自己,双手向后形成半环状。
“上来吧,我们快点回去。”
安德烈这样说到,声音依旧沉稳。
而阮秋秋没有拒绝这个亲昵举动,伏在对方宽厚背部,甫一靠近,火蜥的温暖热度隔着衣料传递过来,于是她蜷身调整姿态,尽量汲取热源。这时她注意安德烈颅后生长着一道凹凸角质,起伏延伸至脊椎,谈不上锋利尖锐,边缘甚至微钝。她不禁有些好奇,想要抚摸体验触感,又生怕冒昧唐突,五指轻轻搁在对方肩上,反复试探,蠢蠢欲动。
“怎么了?”安德烈忽然回首,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没事。”大抵受暖意烘托,阮秋秋脖颈染上绯色,她不敢轻举妄动,脸颊贴上他的肩胛,静静感受左侧胸膛下心脏有力跳动。
二人一时无话。
安德烈对于白塔路径烂熟于心,不需电筒照明也同行自如。但不知为何,阮秋秋总觉他走路速度不快,好似有意放缓步伐。
她抬头凑近了对方耳畔,张口想要问询,唇边热气还未散开,又觉指尖处皮肤温度陡然提高,不由止了话头,继续保持着若有还无的暧昧。
直到疲倦感不断拉扯眼帘,阮秋秋逐渐放松神经,倚着倚着,陷入半醒半梦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迷迷糊糊中,后背传来绵软触感,阮秋秋下意识翻转身体,这才察觉自己已然横卧在床,而双脚被人轻轻握住,抬眸看去,安德烈蹲在床尾,正在脱去她那双雪地长靴。
见她坐起,对方头也未抬,只淡淡说道:“醒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阮秋秋稍一垂头,颇为赧然地缩回腿部,足尖顺势滑出靴子。
“检查一下有没有冻伤。”
安德烈喉中发出短促应声,简单交代一句后便径自离开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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