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喃
桑儒应了一声,“这两年都是他照顾你,你们日久生情也是……还是爸爸做的不好,亏欠了你。”
桑儒看着桑絮,眼圈隐隐发红。
“爸爸,我过得挺好的,爸爸对我也很好。”桑絮伸手挽住桑儒的胳膊。
这个动作让桑儒身体一顿。他想起了丁嘉宝,她也总是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带她买这买那。
桑儒现在很矛盾,两个女儿互不知情,他也完全没有想好如何把事情挑开。他怕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他怕桑絮那双像极了张婉君的眼睛里透出来震惊、失望、伤心。
这种恐惧让他心里发堵,可这碾灭不了他贪婪的妄想,“想好考哪里的大学了吗?”
桑絮没说话。
桑儒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艰难,“絮果儿,你喜欢南安吗?南安大学是爸爸的母校,很不错的学校……爸爸还是非常希望你能来南安,我们一起生活。”
*
桑儒坐在学校门口的轿车里,司机没有发动汽车,安静地等待说头晕的桑儒下达命令。
车窗半开,桑儒闭着眼睛仰坐在后排。他早上醒得很早,匆忙赶回景春,紧绷的神到现在才知困乏疲累,头也一阵阵发晕,他便直接停在这里休息。
直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开始热火朝天地筹备午餐,桑儒这才被饭香唤醒。他睁开眼,敲了敲驾驶座靠背,“走吧,回南安。”
汽车发动,桑儒摁关车窗,隔着淡黑色的车玻璃看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景春街道。就在路两边的商业建筑逐渐被野蛮生长的草木取代时,一辆溪地牌照的昂贵轿车驶入他的视线。
这种车会在景春出现简直是破天荒,而溪地……
桑儒想起了傅亦山。
葡萄成熟时 37
高考前叁天,学校组织了一场离校前的总结大会。
操场上只有高叁一个年级,每个班男生女生都分成两纵队,17个班一共34列全部正对主席台站着。
桑絮站在临近中间的位置,隔着攒动的人头很快寻找到最左边队伍的末尾,余暗颀长的身影。
他与前排的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手插兜站在队末,脸偏向与她相反的方向,对着不远处的跳远沙坑,不知在想什么。
桑絮连他脸都没看清,就再一次对余暗开启情人滤镜。
滤镜有种强大的蛊惑力,好的更好,坏的更坏。你要是对谁开了喜欢的滤镜,那基本只要他一出现,你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连心思也要被他强霸,不停地想我怎么那么喜欢他,他到底哪哪哪值得我这么劲。相对,要是你讨厌谁,那这带偏见的滤镜就更厉害了,你越看他越不顺眼,怎么看都不顺眼,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这滤镜桑絮开很太自然长久,自然得他全不觉得自己没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余暗,也久得她现在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看余暗是有滤镜了的。
她的余暗滤镜已经极大地影响了个人主观对余暗的一切判断。
看,那是她的余暗,随随便便往人堆里一站,打眼一瞧就知道哪个是他。那个最显眼,最好看,最卓尔不凡,说他鹤立鸡群一点不过分的,就是她的余暗。她的余暗温柔帅气又迷人,还只喜欢她。
桑絮抿着唇笑开。
有陌生同学发觉,就对上这傻乐呵的漂亮女生,好奇地看。
桑絮赶紧转回头,尴尬地看向主席台。
校领导已经陆续上去了,发言台上教导主任正用手拍麦克风试音。
“台上怎么缺一个啊?”
“是给姓朱的留个位置,他怎么说也是校长,人来不了副校长不也得做个样子给他看。”
“校长没来?”
“你们班不知道?姓朱的前几天出去喝酒,回家路上被人打了,我们班主任还带人去医院慰问了,啧,脑袋都被人开了瓢。”
“哪路英雄豪杰为民除害呢。”男生凑在一起笑得张狂。
“哪个班的,都安静点!”台上教导主任开口,麦克风还没调试好,随着他的话音拖出长长刺耳的声响,桑絮抬手捂住耳朵。
杂音过后,操场安静许多。
桑絮往主席台上看了一眼,朱校长的确不在。
“余暗没有告诉你吗?”
桑絮因为余暗的名字被人提起,转头过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邹昊站到她旁边的队伍里。
话明显是他对她说的。
“余暗为了替你出头,对姓朱的下黑手,他没告诉你?”
桑絮第一反应是赶紧转过去看刚刚隔壁几个班凑一起讨论的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听见,再看自己前后站的同班同学,他们正对着手里的复习资料默读,也没人留意这句话。
她这才转头瞪向邹昊,低声道,“你别在这瞎说。”
邹昊看她慌张地小心翼翼,不屑笑,“我以为你多了解他,原来也不过如此。”
桑絮懒得再听,和前排女生商量换了位置,她是真烦邹昊。
邹昊的视线从旁边叫不上名的女同学的侧脸扫到最远处队伍的余暗。
他也正望着他。
邹昊回眼,转身站好。
总结大会其实挺无聊的,校长、领导挨个发言,陈词一个比一个乏味冗长。一群争分夺秒的高叁生站在太阳地里听这些毫无用处的场面鼓励话,一个二个或昏昏欲睡,或无聊厌烦,也不知这会到底是为了谁。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大会结束,领导依次下台,队伍在各班班主任的带领下有序地离开操场。
桑絮跟着队伍往前走,还没出操场,长队就已经变了形,她刚想去找同桌一起,先看到了身后跟着的邹昊。
她刻意往前多挪了挪。
“那晚姓朱的是和我爸一起喝酒,结束后司机送他到小区附近,我当时也在车上。他进去的时候后面跟了一个人,个子很高,偏瘦,当时我没在意,第二天出了事我才想起来。桑絮,那绝对是余暗。”
桑絮停下脚,绕开人最多的出口,走到一边,她细细审视邹昊脸上的神情,然后问,“哪一天?”
“五天前,晚上十点左右。”
桑絮回忆,那天晚自习放学余暗就和她一起回家了,他们放学时间就是十点。
“不是他。”桑絮懒得再听,抬脚往前走。
“警察也这么说,说他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你们不信,但我知道就是他。有本事你就带他去人民医院的住院部七楼,让他去看看差点被他一棍子敲死的朱凯德!你看他会心虚吗!他就是个恶毒的,没半点情感、道德的渣子。”邹昊越说到最后越忍不住大喊,脸上的愤恨十分明显。
有学生逐渐驻足看热闹。
桑絮拧眉转回身,“如果是他做的,警察会处理他!但明显他没事,只能说明是你在诬陷他!邹昊,你要是再咬着他不放,我就先报警告你骚扰!”
她语气不容置疑,脸上的厌恶毫不遮掩。
*
总结大会之后学校就放了假,给考生留两天时间调整作息,放松心情。桑絮也在尝试着整理心态,紧张的情绪在余暗毫不在乎的态度影响下有所改善。
假期的最后一天中午,特别好的一个晴天,两人准备了一顿火锅,坐在比从前凋敝许多的葡萄藤下慢慢悠悠地吃着聊着,打算吃饱了睡一觉差不多就能去看考场了。
他俩没头没尾的瞎聊,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朱校长身上,邹昊在总结大会那天说的话桑絮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余暗,一股脑吐个干净。
只是她说完之后,渐渐发现余暗的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她看余暗眼中神色沉沉,放下筷子。
“你觉得他不活该吗?”他问。
“谁?朱校长吗……不清楚,我又不了解人家为什么要打他,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活该。”桑絮摇头答道。
“他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难听话。”
“你怎么知道?”桑絮有点惊讶。
“那天你和我说的。”
“哦,我忘了。”桑絮点头,又无所谓地笑笑,“他说话是挺难听的,不过,我也没忍着啊。现在他挨打了,比他说两句难听话严重多了,我到也不至于幸灾乐祸。”
人的品质都有优缺,优点多一些,不能说他完全是个好人,缺点多一些,也不能说他就是个坏人。桑絮一直都这样,对旁人她都比较辩证客观,也容易宽容折中。
余暗不说话了,脸沉得滴水。
场子突然就冷下来,只有再度翻滚的火锅咕嘟咕嘟升起白烟。
桑絮透过热气,有些看不清余暗的脸。
“不会真是你吧?”桑絮声音有些重,“你那天跟我在一起啊。”
余暗的神情因为她话里的紧张有所松动,吐气吹开扑他面上带着火锅香料的热雾,“不是我动的手。”
桑絮这下心算搁肚子里,伸手握住余暗,“幸亏不是你。余暗,你可不要做傻事,打人是违法的。”
余暗看着她,“但我确实想这么做。”
我想出来的,只不过有人替我做了。余暗没把这句话完整的意思表达出来。
“绝对不行。”桑絮捏紧他的手,“我不允许。”
余暗没再说话。
*
下午四点多,两人出发去看考场。为了公平,所有作为高考考场的学校根本不给进入,大家只能在门口的公示图中看看大致位置。
余暗先陪桑絮搞清楚了四中的考场安排,然后桑絮又陪余暗去了六职高看考场。
他俩的考场一个东头一个西头,看完天都快黑了。
桑絮刚想问晚上吃什么,余暗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一直在听,好久之后才说了个“好。”
等他挂了电话,桑絮问他,“谁呀?”
“一个熟人。”
桑絮狐疑,余暗这种性格哪有什么熟人,相熟的同学都没几个。
“我妈认识的人。”余暗补充。
桑絮这才点头,自动把人归分于他家远亲,“是让你去找他吗?”
余暗看着她,点头,“我先陪你吃晚饭。”
“不用不用,”桑絮摇头,“我自己去吃,吃完回家,你也早点回去。”
余暗面上不认同,再次跟她确认,被桑絮直接撵上出租车。
等余暗走了,桑絮环顾四周,准备随便找点什么吃,视线先被人民医院发着光的霓虹灯牌吸引。
她莫地想起下午余暗的话,仍心有戚戚。面对高耸的医院楼发了会愣,她往住院部走去。
在七楼第四间病房门口,她看见了头缠绷带的朱校长。他像是带了顶紧绷的白帽子,头发都不见,只露出苍白虚肿的脸,穿着病号服的肥胖身躯此时正瘫在病床上,加重了他虚弱病态的形象。
怪可怜的。
桑絮躲着看了会便走了。
……
余暗站在景春的一家茶楼门口,看着路边停靠的黑色轿车就知道傅家的人已经来了。他们没有逼迫他回去,但也没有放弃要带他回溪地的想法。
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此时不解的是,抛下桑絮匆匆赶来的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余暗头一次在这件事情上有些迷茫,他知道自己对待傅家的态度已经随着时间而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他因为桑絮而不愿回去,但也没有彻底断开与他们的之间联系。还有一点他必须也得承认,最近这段时间他十分享受傅家的人对他的听之任之,唯命是从。
这意味着什么,余暗心里很清楚。
葡萄成熟时 38
高考结束当天下午,桑絮从考点直接回了家。余暗比她离家近,她在家门口发现隔壁开了门就直接进去,想着和余暗说一声等会她要去一趟班里的聚会,很快就回来。
其实她不太想去,好不容易结束了紧张枯燥的学习,狂欢夜她只想与余暗懒散地窝在一起,或趁夜色迷人解锁几个新姿势,这才是更能让她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的事情。但同桌说可能以后都很少有机会再和高中同学见面了,桑絮又有些犹豫。
算了,还是去吧,毕竟余暗会一直在她身边,他们不差这一晚。
她走进院子里中央,才听见家里有陌生人的声音。
“我们一直在等待高考结束才来问询,也谢谢你愿意配合我们工作。”
桑絮跑去窗边,看见两个身穿警服的人,一个正与余暗并排坐着说话,一个坐在侧边用笔和本子记录对话。
她赶紧拉开门跑了进去,两名警察一起看向她。他们陌生且因职业而惯带审视的眼神让桑絮怔了一瞬,话没过脑先问出来,“你们来找余暗做什么?”
警察没有说话,有一位看向余暗。
余暗起身走向她,拉着她坐到另侧沙发上,大拇指在她手掌心轻轻摩擦安抚,脸偏转面对警察,微笑说:“她是我朋友,来找我,等会我们要一起出去。”
警察点头,站起身与余暗说,“好的,今天就到这。如果后续朱凯德方还有异议,我们可能还需要再来麻烦你一次。”
桑絮闻言倏地站起身,伸手拦在余暗面前,“朱校长的事情和他无关,他那天晚上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作证。邹昊说朱校长是十点左右被人打伤,可是我们十点才放学,放学之后我们俩一起回的家,那件事不可能是余暗做的!你们不能只听邹昊的片面之词。”
她的情绪很激动,保护姿态也做得非常明显。
余暗拉下她横在他身前的手,与她掌心交握。
他把人拉去自己身后,“抱歉,我女朋友很护短。”
余暗这次笑容略开一些。
警察点头表示不在意,但眼神还是看向在余暗臂膀处露出半个脸的桑絮,“你知道邹昊?”
“他是我同班同学,他总是喜欢和余暗过不去,已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抹黑余暗了,这次也是,根本就是往余暗身上泼脏水。”
她这话听着像是同学之间的小摩擦,但警察想得远不是表面这样简单。
余暗,余暗的女朋友,喜欢在余暗女朋友面前抹黑余暗的邹昊……这样一梳理,思路逻辑明显就合理许多。警察目有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余暗说:“再次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人的言论而诬陷好人。我们会尽快核实笔录中涉及的证据,之后再与你回执。”
余暗送警察出门,桑絮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紧紧拉着他,像怕别人要带走他。
等警察走了,余暗关上门,转身看她,“不高兴了?”
他说话时,用那只被她攥着腕的手轻捏桑絮耳垂。
微痒的触感像是打开了她情绪的开关,桑絮伸手大力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紧紧贴在他胸口,感受他的体温,听见他的心跳,“凭什么!邹昊凭什么总是和你过不去!凭他家里有钱吗,还是因为他和朱校长关系好,所以就能随便诬陷人!他怎么那么讨厌!”
家里没有别人了,桑絮面对余暗能轻松地释放全部的真情实感,全是愤恨委屈不甘心。
为余暗委屈,也替他鸣不平。
余暗垂眸看她趴在他胸口,没有言语。过会她便在他身前仰脸望他,露出她气得泛红的脸和眼角。
她正无限放大在他心里并不存在的委屈,这种感觉让余暗有些陌生,但内心的连锁反应告诉他,他是非常欢喜的。
他喜欢桑絮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即使他并不需要。因为这样的桑絮看起来,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永远和他站一块。
“我也不喜欢他。”余暗把放在她耳垂上的手挪去她后脑勺,摸上她细软的发丝,“以后不会再见到了。”
桑絮垂下脑袋,在他胸口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可是晚上我们班有散伙饭,我还要再见他一次,真讨厌。”
“最后一次。”余暗安慰她。
*
余暗把桑絮送去饭店门口,说等她吃完饭就发短信给他,他会来接她。桑絮本是想他和她一起去,但余暗说他又要去见那个熟人。
“那下次,我和你一起去?”
“可以。”
桑絮得到满意的回答,笑着跟余暗挥手再见,进了酒店。等电梯的时候她回头看,余暗仍站在街边,隔着酒店的落地窗看她。她小幅度地与余暗摆手示意,不知他是看不懂还是不愿意,依然站那等着。
电梯来了,桑絮走进去,在梯门逐渐合拢的缝隙中,她看见余暗终于转身。
越是生活中这种琐碎的细节,越能够打动桑絮柔软细腻的心。比如此刻,她的心情就因为余暗而变得非常非常好。
如果不是邹昊突然坐到她身边,她想或许这份开心能持续到她再见到余暗,然后又生出下一波开心。
可惜。
桑絮的不满全摆在脸上,她很少用自己的情绪让对方感到不适,但明显把邹昊排除在考虑外。
“警察去找余暗了是吗?”
桑絮觉得邹昊在故意把说话声放高,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她起身,低头看邹昊,“有什么你出来说。”
桑絮一直走到街边才放心停下脚。
饭店位于商业街背面,与附近其他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对比,这里人车都少得可怜。站在楼下能听见二楼窗口传出同学们沉醉于狂欢的喝酒碰杯声,他们的喜悦把这顿晚餐肆意延长,都九点多了也没半点结束的意思。
“你出来,是怕别人知道余暗是个什么样的人。”邹昊先开了口。
桑絮听他说话就很烦郁,这么好的夜晚,还有她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个人破坏了。
真烦。
“你有意思吗?余暗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就够了。”
“你根本就不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邹昊严肃肯定,颇有些义正言辞的味道,但桑絮感受不到,她对邹昊有偏见。
“再没有人比我了解他,我们一起长大的。”桑絮站在邹昊身侧,说话时声音很坚定,但她把眼神放在街上,刻意忽视邹昊,想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
“不可能,他从小就是孤僻阴险的人,小学根本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你说你跟他一起长大?你真是为了他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要我看朱凯德就是他打的,你在帮他作伪证!”邹昊言语凿凿。
桑絮闻言转头瞪他,对他的揣测倍感厌恶,“你是警察?能不能好好说人话,就算余暗不是好人,你也是比他还要坏的人!”
“我比他坏?那个把我拖到巷子里,生生用拳头差点把我打死的,小小年纪就能有那么凶狠的害人心的,是余暗!不是我!”邹昊说到这里十分激动,不堪的回忆让他的手握成拳放在腿边还在微微颤抖,。
他在克制心中的愤怒和屈辱,但桑絮没有留意。
她只是问:“他什么时候打你的?”
“小学毕业那年,我在文化中心上跆拳道的课外班,回去的路上被他堵了。怎么,信了吗?想清楚余暗是什么人了吗?”
桑絮回忆起六年前的那个暑假,她第一次和余暗生气冷战的原因,原来那个被打的人是邹昊,怪不得她第一眼看邹昊就莫名眼熟。
可偏见之所以是偏见,这意味着即使邹昊摆出了受害者的姿态,桑絮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改变对他的主观意识情感以及略失偏颇的心理认知。她此时想的是,余暗为什么打他,那一定是邹昊先做了错事。
她是这么想的,这护犊子的话也就这么说了出口。
邹昊脸色猛地一变,眼中愤怒都要吐出火来,“我就知道,你跟余暗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有爹生没妈养的杂种,恶心!我他妈还和你说什么,你他妈就仗着一张纯脸,没想到心跟余暗一样脏,算是我眼瞎。”
桑絮被气得说不出话,她能和人讲理,但没和人骂过架,尤其是说脏话。
她气得转身要走,路上突然有车灯照来。她被灯光刺眼,停下脚抬手遮脸,突然感觉肩膀有一只手猛地推她一把。
身后就是车行道,这街上人车都少,驶来的车速度都不慢。
桑絮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迅速睁大了眼睛,惊恐地往后倒。
她听见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还有汽车的刹车片紧抱轮毂的尖锐叫声。
在被车灯照得看不清周围人事的一片光亮中,桑絮突然想起了张婉君,这是不是也是她死前听见的最后的声音呢。
时间在这瞬间变得异常缓慢,她心中有万万千的思绪一蹿而过,最后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余暗,他怎么办?
桑絮的眼泪就要坠出眼眶。
突然她身后出现一只手臂,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拉住了她的胳膊,停滞了她的动作,然后她闻见了熟悉的气味,是她日夜贪恋的人。
她往后扭头,看见了单手揽她后背正急促喘息的余暗。
身后的汽车突然发出巨响,桑絮顺着余暗的力气软腿站了起来,看见原本驶向她的车不知在什么时候急打了方向,直直撞上了路边的树。
后排的车门大开,车头因为撞击而往里凹了一大块,被撞的树杆上有明显的裂痕。
惊魂未定。
桑絮不敢想那撞的要是自己的话,是不是她就和树一样裂开。
她握紧了余暗的手臂,眼泪无知无觉往下淌,止不住地后怕。
余暗把人揽进怀里,她的脸被他按在胸前。他感受到身前那一小片渐渐湿润的衣料,是桑絮正在他心口下的雨。
他抬眼看向街边站着的邹昊。
“少爷,没事吗。”撞树的轿车司机跑了过来,停在余暗身边,抬手擦自己满头的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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