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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喃
桑絮往学校门口的方向忘,层层迭迭的树影和教学楼遮住了视线。
“真没想到,那晚竟然是最后一面。”同桌嗒嘴摇头连连可惜,面上还有惊慌未退,“桑絮,你说我们是不是也有连带责任啊,我们自发组织去了ktv,虽然不是一起走的,但只有他出了事,他家里又这么闹。”
同桌话语里也有担心和不满,她和班里同学一样,对邹昊这件事的情绪是难以梳理的复杂。邹昊在他们实验班算是个异类,上课睡觉,下课闹腾,不怎么学习,爱呛老师,有点无恶不作的意思。班里普遍是成绩好的学生,那段时间马上就要高考了,课堂秩序经常被他一个人扰乱,难同学都对他有意见。
但现在他真糟了祸,作为几个月的同窗谁也没说能讨厌他讨厌得希望他真去死,而且死亡对于这个年龄段的他们而言,是被统一默认成一件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
怎么会死呢?
这种消息带来的冲击感同时具备了强烈又不真实的混杂色,同学心里除了唏嘘、恐慌、担忧、后怕,还掺杂些不肯相信的无效质疑。
桑絮也一样,但又和他们不太一样。
同桌看桑絮脸上明显是惊吓大过其他,好心的拍拍她肩膀:“没事,你连ktv都没去,别被我吓成这样。”
“最后一面……”桑絮没有被安慰,她偏头看向同桌,眼里有些未被证实的恐慌,“是车祸吗?”
她只是问,却没有去听同桌的回答,她的脑子正在快速翻阅那些熟悉的话语,无暇再顾及其他。
“我也不喜欢他。”
“以后不会再见到了。”
“最后一次。”
原来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面。
桑絮想起来余暗在聚会那天下午就对她说过的话,他当时是那么肯定的,自然的,顺理成章的安慰她。
他说中了。
桑絮突然开始发慌,没由来的慌。她感觉自己肩膀上被邹昊在路边推过的地方开始发热,被余暗拉住的地方开始发烫。
它们像火一样,在她身上燃烧。
这是巧合吧?
桑絮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思绪正在偏航,可她控制不了。
我终于写到这里了,终于,从开文就想写这个情节,不知道今天能写完么。不能的话就明天,明天待我一二叁四五六七八更(口出狂言不用搭理我)





葡萄成熟时 42(一更)
桑絮从学校大门走出来,再回头,被暑日炎阳照得泛出刺眼强光的不锈钢伸缩门上,是一幅幅上下间隔不一的长卷白布。
“学校失职,还我儿子年轻性命”
“吾儿高考日丧命,学校何以担责”
“稚子无辜,只求公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粗体黑字,都围绕着那一个触目惊心的事故。
桑絮没有再去看路边木杆上撑起的横幅内容,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向正拉扯着横幅、倚门趴跪下半边身子的女人身上。她毫无顾忌地号啕大哭,完全失去了中年人身上的自持和岁月积淀的尊严态度,只是麻木机械地不断喊出沙哑的声,一句接一句:“儿子”,“我的儿子”……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达,也足够围观的人从中体会出万般难舍、绝望、不甘和无助。
她身旁站着的应该是她老公,邹昊的爸爸,鬓间生出白发的男人在妻子的哭喊声中显得格外沉默,他保持着手扶妻子肩膀的动作,只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抬起右手食指拇指去抹掉眼角热泪。在那时,他便来不及去管哭泣的妻子不断下滑的身子,女人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然后他再用满是眼泪的手把人扶起来。
桑絮不忍,捏着拳心抬脚往那处走,被人从身后拉住。
“你去做什么?”
她回头看,余暗正单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里掂的是特意带给她的豆浆。
“想着你应该没吃早饭。”余暗把豆浆提到她面前。
桑絮回脚,转身面对他站直,接过豆浆。
隔着塑料袋的温热渐渐沁上她的掌心,手心才生的凉汗轻易黏住了那层塑料膜。
天气太热了,热风已经堵得她汗流浃背,附着的塑料袋也正裹紧她的手掌动弹不得。
这杯热豆浆她不想喝。
“才10:45,你志愿填完了?”余暗看了眼时间,把手机塞回裤兜。
“嗯。”桑絮看了余暗一眼,发现他在同她说话时,眼睛是盯着学校门口哭闹的妇人的。
他情绪很平静,比那些冷眼旁观凑热闹探八卦的人群要平静得多。
“回家吧。”桑絮转回头,握着豆浆的杯壁先朝家走。
*
高中的苦读生涯已经告终,无所事事的时间像劫后余生般汹涌而来,又被酷暑高温半路拦截而白白蒸得融化。在这个沉闷炎热的暑假,桑絮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甚至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这时光流淌的速度正越来越慢,完全赶不上树头急切的蝉鸣频率。
漫长,是无尽漫长的挣扎。
桑絮自前日填报志愿回来就像失了神头,余暗自然能看得出她不对劲,但是他没问。
他不问,桑絮也就不说。
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默契,像是在斗气,又像在彼此退让,在向对方认输。
没有人对这种寡言沉默表示异议,他们都在担心,担心话一出口就不回来了,问问题的伤人,答问题的自伤,总之结果不会往好的方向去,完全承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不如不问,沉默终能消弭存在。桑絮自我安慰。
或许是这心思太邪恶了,以至于老天爷很快洞悉,它开始用滚烫的日阳蒸烤桑絮的良心。气温热得连街道上的行人都明显减少,安静的白日像另一个时空。
桑絮不再出门,她刻意忽视白天与黑夜的不同。
就当她以为她真的能够受的住的时候,正义再度施压——警察敲响了余暗家的门。
桑絮没办法,她的担忧注定要她先暴露。
“余暗,你不要去开门,我去,我去问问警察有什么事。”
桑絮紧紧扣住余暗的手腕,眼里有难言的颓丧。
她可以为余暗放弃原则,放弃底线。
余暗站在原地,承受着她深陷在他胳膊上的指甲,看着她眼中不得宣泄的挣扎与痛苦,他问:“絮果儿,你想和我说什么。”
“余暗,你不要去见警察。我自己去开门,我让他们赶快走,我会表现得很正常。你放心,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桑絮眼圈的红色迅速蔓延,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能表现得正常。
门外的敲门声在桑絮拉扯余暗时变得愈发急促,在余暗擦掉桑絮眼角泪珠时又忽而安静下来。
桑絮望着余暗,余暗沉默与她对视,两人的耳朵里听不清楚门口的人低声交谈的话语。
很快,一切重新安静下来。
“他们只是来送上次笔录的回执单,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了。”余暗用手背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桑絮愣住,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离,她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又停下。
余暗耐心地等着。
“会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桑絮问得艰难,可已经这样了,她必须要问出口。
余暗可以粉饰太平,但她不行,她尝试了,是真的不行。
“嗯?”
“邹昊的事情,有没有人怀疑你。”桑絮紧盯着余暗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说?”
桑絮没有答回答,她想说她在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反映就是余暗,虽然都说邹昊是意外车祸,可她就是觉得与余暗有关。
邹昊痛恨余暗,余暗同样也不喜欢他,那晚邹昊甚至迁怒于自己,亲手推她去死,被余暗看见了,他就不会让一切像没发生过。
桑絮敢肯定余暗有多在乎自己,所以她才会怀疑。
可这种因她而起的怀疑太伤人了,桑絮迟迟不能问出口,所以就一直不得安心。可越是不安心,越是沉默,这种疑虑与它应运而生的恐惧就越是蓬勃生长。
快要顶破天了。
余暗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刚想岔开话题,就被桑絮拉住。
“余暗,你告诉我,不是你。”
余暗静静地看着桑絮。
“不要骗我,好不好。”
桑絮说着说着就哭了。
余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他从没打算骗她,他跟自己说过的,以后再也不会骗她,她若是真想知道答案,开口问他就好了,为什么要哭。
“是我。”
所以他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桑絮的世界塌了。




葡萄成熟时 43(二更)
从下午到晚上,桑絮一直窝在余暗卧室里不肯出来。
余暗没有勉强,只在入睡前将桑絮搂进怀里。
“饿吗?”他贴在桑絮的耳边。
桑絮摇摇头,发梢蹭上他的脸颊,微微发痒。
“那睡吧。”余暗替她将碎发别去耳后,在她耳垂上落下一枚吻,把空调调到睡眠模式,然后替两人盖好空调被。
桑絮在他有条不紊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轻颤的睫毛悄悄暴露她的慌乱。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桑絮试图配合他的步调,去放松混沌疲惫的大脑,但思维意识却不如人意,反而越发清醒。
“余暗。”
万籁俱寂,她的声音很轻。
“嗯?”他的呼吸错了一节,用来回应她。
“你会怕吗?”桑絮睁开眼睛,努力适应暗淡的夜晚和漆黑的房间。
墙壁上的窗帘拢成束地挂在窗边,露出一面干净透明的玻璃窗,窗子右上角一轮尖角弯月弓着身体抵上窗檐,伙同那颗明亮的伴月星一起高悬,一起往地上撒着银辉。
只要是有星月的夜晚,它们总挨在一块。
余暗没有说话。
桑絮并不在意,她或许更想诉说,“我怕,我很怕,因为邹昊死了,我怕的这两天都睡不着觉。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和他一起去街边,或者我只是在酒店里的某个角落里同他说话,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余暗静静听着,没有为她辩护,也没有安慰她。
“我猜不是,对吗?”
余暗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往下,勒住她的腰。
“余暗,你爸爸是不是很有钱?他可以帮你摆平这些。”
桑絮看见有一片灰白的云正在往月亮旁边游走,可它遮不住月亮,于是漂浮着挡住了那颗无辜的伴月星。
“这重要吗?”余暗问她。
“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爸爸能保你,那……余暗,你不知道吗,杀人是要偿命的。”
余暗蹙眉。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余暗几乎从来没有对桑絮表露出烦闷难忍的情绪。但在这个夜晚,一切都变得不同。
“如果不是司机反应快,死的就是你。”
“我知道,是因为我。”桑絮没有忽略他语调的变化。
她知道,她惹了余暗不高兴。
“我们睡吧。”余暗不肯再说,他不再抱她,翻身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桑絮不想睡,她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她坐起身,脱掉了睡裙,胸罩,赤裸着胸乳扭头看余暗,“余暗,我们做好吗?”
余暗不说话也不睁眼,她便固执地等在一边。
时间分分秒秒,看谁比谁有决心。
桑絮最终还是赢了,她等到余暗睁开含怒的眼,等来余暗向她伸出欲望的手,她被他用力按压在床上,她紧紧地拥抱着他。他们亲密地占有彼此,唾液在唇舌中来回交换,汗水在身体上互相沾粘,滚烫的液从他的阴茎进入她的阴道,他软了又硬,她热了又冷,他们谁也没有停歇,竭尽全力,乐此不疲。
*
茶几上的饭菜蒸腾出细长的热气,被一旁风扇的叶片慢慢悠悠地吹散,电视里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午间新闻,窗外蝉鸣声时静时动。
余暗拿遥控器调走新闻台,载歌载舞的年轻人下一秒登上银幕。铁艺大门被人推开发出声响,他转脸看过去,是桑絮回来了。
“洗个手,吃饭吧。”余暗起身,等她进来就替她把客厅的门关严,打开了一旁的空调柜机。
桑絮洗了把脸,擦着掌心的水珠从卫生间走出来。
桌上的两菜一汤散发出温馨的味道。
是因为天气太热吧,两人的胃口都不太好,两盘菜直到被空调冷风吹得冰凉,也没有消下去多少。
“我早上去了趟学校。”桑絮放下碗筷,背靠着沙发塌下肩膀。
“嗯。”余暗把她碗里剩的米饭和他的一起倒进垃圾桶。
“我上次没有填报志愿,今天是一批填报的最后一天。”
余暗停下动作转头看她,目光渐渐沉下去。他已经敏锐地猜出她想说的话,自此之后,就是等待她的宣判。
“我提交了新志愿,我想去南安。”
桑絮对上余暗的眼睛,她没有丝毫退缩。
余暗沉默着从沙发上起身,把碗筷和盘子送去了厨房,又走到玄关口。
“你不用去了,我登录了你的账号,确认了你的学校,已经帮你提交了。”桑絮仍坐在沙发上,她看着余暗的面容十分平静,没有难过,后悔,也没有心软。
“你填的学校是最适合你的,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桑絮与他直视,问心无愧。
“那你呢?”余暗问。
“我?我去南安大学,去找我爸,这样皆大欢喜。”桑絮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手掌莫名笑了笑。
“皆大欢喜?”余暗轻声质问。
桑絮低着头没有说话。
再然后,他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捏高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我们皆大欢喜?”
桑絮近距离地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面有她清晰的,冷静的,无畏的倒影。
“余暗,我们分开吧。”




葡萄成熟时 44(三更)
从桑絮提分手的那天开始,她就被余暗锁在了他家里。
从一开始的悲伤沉默,到后来的难以置信,再到现在的歇斯底里,桑絮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困在了对自我的怀疑和对余暗的害怕之中。原本她还能宽慰自己,说只等这个暑期耗尽,只等九月大学开学,只等余暗从死胡同里转出来,她就解脱了。
直到她看见自己被撕烂扔进垃圾桶的通知书,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余暗的了解是那么的浅薄且带有主观幻想。
桑絮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掀开窗帘一角,外头灼热难挡的日光就刺上了她的泪腺,眼中热意不断燃烧升温。
度日如年,她这次是真体会到了,她委屈害怕得直想大哭。
张婉君去世时她没有天天哭,桑儒走了她也没有,可现在余暗像往常一样照顾她,却无声地把她逼进角落,逼得她泪流不止。她一个人时哭,余暗在她面前、余暗陪她的时候她哭得更厉害。
她不能理解,余暗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那个最温柔的、最懂她的、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余暗啊。
桑絮坐在地上,用窗帘把自己罩起来。她的头埋在膝盖上,粘腻滚烫的泪水就顺着小腿骨往地上滑。
余暗在这时推门进来,他看着窗帘隆起的一角,然后走了过去。
他把窗帘拨到一边,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
“余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桑絮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在他松手之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余暗保持着把她轻放在床上的姿势。
“你让我出去好不好,余暗,我好害怕,我要喘不过气了。”桑絮这些日子眼睛几乎没消肿过,整日红胀得像颗被水泡过的杏子。
“你要去哪?”余暗问。
去哪都可以,不是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那去哪都可以。
可桑絮答不出来,她看着余暗,会有些怕。
“桑絮,一开始就是你先来找我的。”余暗捏着她的手腕,使力让她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你说我要什么,你都给,你要说到做到。”
“我不行,余暗,我做不到。”桑絮不管自己的手被他挪开,又迅速勾扯上他的衣角。
他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身边,他最近甚至连睡觉都不会过来抱着她。桑絮能和他对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她必须抓住他,她要告诉他,恳求他。
“余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好害怕。”
桑絮哭得喘息不停,可她发现余暗在看她时,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这种眼神给桑絮带来的是比恐惧更难以让她接受的难过和心痛。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余暗!你真的要这样是不是,我会去报警的!你把手机留给我,不就是看我敢不敢吗!余暗!我敢!如果你非要这样捆着我,逼我痛苦,那你也别想好过,我恨透你了!我讨厌你!我不想再为你担心受怕!我不要你了!”
桑絮松开他的衣服,在他怀里咒骂扑腾。
她闹出得动静太大,被挪去客厅的秋秋开始“咚咚咚”地用嘴啄门。
余暗充耳不闻。
不管是暴躁无措的桑絮,还是不安啼叫的秋秋,他都不为所动。
他坐到床边,拉开桑絮不停拍打在他身上的手,强迫她冷静地做坐在他身边。
“你不要我了,你凭什么不要我?你不知道自己没人要吗?你是被桑儒抛弃在景春的,这几年是我留了你,是你求着我要你的。你要知道,除了我,没人还会爱你。如果你失去我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他看着桑絮的眼睛,是一副非常有耐心的样子,却轻声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絮果儿,我希望你不要做错选择。”
余暗抬手擦掉了她坠在下巴处晃荡的泪珠。
手指尖轻微的触碰让桑絮猛地一挣,她挣开余暗的手往后倾,睁大眼看着余暗,不肯再让眼泪流出来,“余暗,是你做错了事,我没有报警抓你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但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是你杀了邹昊,你根本就不是余暗,余暗不会那么做,余暗也不会这么对我。我害怕,我怕死你了,你现在一切都好可怕!”
“可我是为了你。”
“你不是!你不要推到我身上来!你根本就是这样的人!”桑絮大力挥开他伸来的手,“你以前会伤害别人,以后也会伤害我,不,你现在就在伤害我,你关着我,哪也不让我去!余暗,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桑絮彻底崩溃了,她再难压抑这些天的痛苦。余暗不仅关着她,还在心理上折磨她。他只是不让她出门,可家里的通讯和网络都是好的,只要她给桑儒打电话,或者给警察打电话,或者随便做点什么,她都可以得救。但她没有,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因为她爱余暗,她终究是舍不得。
她再恨余暗,再气余暗,那也只是自我感情的拉锯战,一旦如果牵扯上别的,牵扯出邹昊的事情,余暗的结局就不再是她能掌控的方向。是他恶意报复让邹昊死了,她可以不清楚过程,可事情一旦曝光,警察会查得水落石出,最后等待余暗的还能是什么?
桑絮知道,她的私心害死了自己。
余暗也知道,所以他逼她面对这份撕裂的爱,他要让她看清楚,让她清晰地感受,让她痛苦,让她承认她就是爱他,罔顾自己做人原则和道德底线地爱他。
余暗冷眼看着崩溃大叫的桑絮,脸色越来越沉。他从未见过桑絮这副样子,他的小絮果儿从来都是坚韧的,温柔的,漂亮的,生动的,就算生气也是俏丽可爱的,怎么会突然带上余淑娇的影子?
“桑絮,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这么好,如果你要离开我,你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余暗尽量压抑怒火,说些浅显易懂的话。
可他不明白,他言语的根基本身就是错的,那漂亮话上再摆出什么样诱人的、正确的道理,也不能改变根本的错误。
余暗是真的不能理解桑絮,就如同桑絮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不理解罪犯为什么要走上犯罪的道路,明明还有那么多种解决的办法。
邹昊的死终于成功为两人引爆了长期潜伏在这段恋爱关系中的不稳定因素,它将通向彼此的桥梁轻易炸毁,这个之前看起来那么稳定和谐的关系在一声巨响后,坍塌成碎石。




葡萄成熟时 45(四更)
桑絮开始拒绝余暗准时准点的食物,他不让她好过,她就是自伤一千也要损他八百。
他不是整日锁着她却又对她漠不关心,冷言冷语吗?那桑絮就偏要跟他对着干。
你杀了邹昊,我就在家给他迭寄托哀思的千纸鹤;你锁着我,我就非逼得让你心甘情愿地去给门打开;你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没关系,等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南大办入学。
你要我痛苦,我偏不痛苦,你折磨我,我们就互相折磨。
我拿我的命来赌,看谁的感情先耗尽。
桑絮从前只是坚强,她现在被余暗生生磨出了浑身的硬骨头。
情侣闹掰常有,分手分不掉的还真没几个。只要你想,那剩下就是比比谁更硬气。
余暗原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桑絮气他,那就让她气一阵就好了,等时间久了,她总能缓过这股倔劲,终能明白他的理由。可突然某一天他发现桑絮改变了策略,她不吵了,也不闹了,纯粹消极反抗,滴水不进的嘴唇上已经附着一层厚厚的干涸的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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