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喃
我想笑,又很难过。
她要是看见里头的周长柏,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关心了?
就像当初她恨邹昊恨得要命,最后还不是因为邹昊撇下我。
想到这,我突然后悔了,我突然不想让她来看了,失忆的戏码我愿陪她一直演下去,就算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大不了我找人看着她,什么都不让她做,一点意外都不会有那种。
可是晚了,周长柏出声了。
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周长柏跟疯子一样,嘴里的话不堪入耳,我听不得他那么说絮果儿,果断用子弹崩了他的脸皮。
一声凄厉惨叫,空气安静了。
我看着周长柏满脸满手的血,心里却没有畅快,凝重的心神全放到了离我不远的桑絮身上。
我始终没有看她,却又恨不得后脑勺长双眼睛。
她开始朝我走来,一步一步,就像踏我心口上。
我在想,她会用什么眼神看我?
不敢想象。
她却先开了口,在我身后平平静静地喊我名字。
听着不像生气,又没什么别的情绪。我僵硬地举着枪,指着坑底的周长柏,没有应她。
她又走到我身前,伸手拿下了我手里的枪,问我为什么不理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与她对视,索性就直接坦白亮相。
她很聪明,立即就懂了,还问我是不是故意让齐文引她来。
我承认。
她这回明显不高兴了,还跟我说她不喜欢。
我不知道她这个不喜欢是指什么。
我又一次没问,因为我很怕她要说,是她不喜欢我了。
我被人捏成一团的心在不安揣测时,极速地往冰窟窿里坠。
但她下一句,又让我活了。
她拽着我的袖口跟我说要回家,她仰脸看着我,眼里虽不是什么滔天泛滥的爱意,可还是水汪汪的亮,跟她平日找我撒娇耍赖时一样。
是爱的。
我想笑。
忽又惊觉,她此时真的丝毫不关注被我困在这,又刚挨一枪的周长柏。
她不好奇,说明她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记得。
而且我去还让她又一次见识到她讨厌的,不愿相处的,嗜血残忍的余暗。
但这回?她是选择和余暗一起的,说着要回家的话。
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跟做梦一样。
我竟也在她面前呆了一呆。
絮果儿瞧我一直不动,撅嘴就耍了脾气,丢开我的手就要走。
我立即追上。
替她拉开铁门,又给她开车门,殷勤得车旁的齐文一直给锁好门的齐武使眼色。
我看见了,也无心理会。
在车上,我牵住絮果儿的手,牢牢抓在自己手心里。她没说话,我也沉默,但绝不松手。
我知道她都想起来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还有那个空墓,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么爱我的絮果儿娶回家。
我要当葡萄的合法爸爸,桑絮的合法丈夫。
我要立即组建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家庭,每天都和她一块回家。
葡萄成熟时 番外三1
1985年,南安大学,知行楼。
桑儒站在树下,抬仰视线越过爬满苍绿爬墙虎的五层教学楼侧面,只望着叁楼楼梯口的那间办公室。
反射金色日光的透明玻璃窗刺得他微微眯眼。
他紧了紧左右手里的绿色茶盒提绳,跨步朝楼梯口走去。
从景春来南安之前,张爸在家再叁叮嘱他,说若不是得丁教授欣赏,志愿出了岔子的他根本进不了南安大学最好的经管系,说人要知恩图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的,景春最好的茶一定管够,说今年他已经是第二学年,一定要继续好好学习,对得起人家的知遇之恩。
桑儒一口气走上叁楼,在办公室门口站定,将装着茶盒的礼品袋都腾到左手,稍稍喘了口气,抬起右手,看见掌心一道浅浅的红痕,难以忽视。
他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谁呀?”里头却传出娇俏俏的女声。
桑儒一愣,两叁秒后才想起来要答:“我是丁教授的学生,桑儒。”
门很快被人从内拉开,在门与门框之间不宽不窄的间隙中探出一张素颜也难掩妩媚的脸。
“哦,我知道你呢,我爸的得意门生吧。”女生上挑的桃花眼含笑对着桑儒细细扫量,在他好看的眉眼上稍稍多停留几眼,随后不经意挪开正松松扶着门框的手,递他面前来,“我是丁怡,你好啊。”
桑儒将视线从她红晕稍显的脸颊垂至她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指尖,轻握,松开,“你好。”
丁怡这次脸上笑绽得更开,八颗白牙洁白整齐。她慢慢回手,侧着身又拉开了点门,正好够桑儒一个人走进来的,“进来等吧,我爸等会就回来。”
桑儒点头,贴着门框走进办公室,为避靠近她的那侧手肘蹭着她,他刻意往里缩缩,可惜手里两个茶叶盒四四方方,不小心还是滑过她的裙角。
她身上很香。
桑儒目不斜视加快步伐。
这就是桑儒见丁怡的第一面。
她的大方娇媚,她的热情放恣,以及她看向他时眼里毫不遮掩的赤裸鲜活,的确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惜,这些桑儒都不喜欢。
桑儒一眼就看得出来,丁怡和自己根本不是活在同一世界里的人。
但他毫不在乎,因为那是外人,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他喜欢的,是一个秀气温婉、偶尔又傻乎乎的小姑娘,尽管她从不说大声话,可每每她看着他笑起来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迷人,搞得他的心都跟着“突突突”地不受控乱蹦。
漂亮又美好的婉君。
唯一会让他心动的婉君。
在桑儒眼里,是任谁都比不上的存在。
*
经管系才貌双全的系花丁怡,一直在倒追一个景春来的穷小子,可都一个学年,硬是没攻下来。
这种让人大跌眼镜的八卦不仅令众人对看似妩媚滥情的丁怡有了改观,更让人格外想知道让系花欲罢不能的高岭之花,该是什么模样。
学校处处都是来探究的好事者,这可让当事人桑儒烦透了,就连他躲在宿舍里,也逃不过室友没事来八卦他两句。
若说一开始因为丁怡的追求暂时性地满足过他幼稚浅薄的自负,但久而久之,摆脱不了的流言和他人目光,让桑儒如今只剩厌烦。
但他不能明确拒绝,因为他不能让丁学训对他有异样的看法。
无奈地可笑。
所以他对丁怡只能能避则避,避不了,就叫着寂敏一起。
不然他怕寂敏回了景春,会因为流言跟婉君瞎说。
他怕婉君会多想。
“今晚迎新舞会要签到,你不去?”室友从上铺爬了下来,问坐下铺床上看书的桑儒。
“哦,等会就去。”桑儒抬头看他一眼。
“行,那我先走,省得一会系花找过来,我不成你俩电灯泡了。”室友打趣。
桑儒皱眉,“别瞎说,我跟你一块,去签个到就走。”
“行。”
谁知道就那么巧,结伴的两人在学校礼堂大门口就遇见了与朋友一起来的丁怡。
“今晚寂敏不来吗?”穿着一袭红裙的丁怡先走过来问桑儒,不忘冲桑儒室友扬唇轻笑。
她已经不是刚入学时素面朝天的模样,现在画着重重的眼影和浓烈的红唇,不得不说,的确更配她风情成熟的五官。
桑儒不想理,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拂了她的面儿,只好偏开眼看她身后越来越多朝这来的学生,“寂敏说她今天有事。”
“哦,看来真是会情郎去了。”丁怡只看着桑儒笑。
桑儒终于看她,目光是在询问。
景春去年只有他和比他小两岁的寂敏考进了南安大学,而寂敏的父亲是张爸厂里的老员工,所以张爸总让桑儒在南安好好照顾寂敏,换句话说,就是多看顾着寂敏,别让女孩子在外吃了亏。
这个年代,太怕女孩子吃亏,坏了名声。
“诶?你不知道?”丁怡用手半掩着嘴,眼里装出惊慌,像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哎呀,舞会要开始了,我先走啦。”
丁怡拉起朋友,笑着跑开。
桑儒心里不安,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思索。
“舍不得啊?”室友用手肘戳他。
“不是。”桑儒这才回神,蹙眉,也往里走,边走边与室友再次强调,“我家里已经给我定了亲,她就在老家等我,等我毕业之后就回去结婚了。你别总开玩笑。”
室友望着前面丁怡妖娆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挑眉,没说话。
迎新舞会,除了一二年级必须要到场签到以外,其他年级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一间小小的礼堂很快被塞满,桑儒签到之后站了一小会,就钻出拥挤的人潮,准备去女生宿舍宿管那儿问问寂敏的情况。
刚出礼堂,就被守在这儿的丁怡抓个正着。
“担心寂敏?”她笑着问。
此时礼堂外人影两叁,桑儒停脚步在灯下,不远不近地应答。
“算了,我也不瞒你了。她昨天跟我说她男友要带她去迪厅,还跟我商量要不要去,现在看来……你要真是担心,要不我带你去找她呀?”
丁怡的语气像是商量,眼神又笃定他会同意。
桑儒的确同意了。
他答应过张爸和寂叔,要好好看着寂敏。
*
迪厅中央高挂一颗迪斯科球旋转闪烁,周围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灯把灯下随节奏舞动的男女照出光怪陆离的影儿。
桑儒站在一边,仔仔细细审视舞池里的人,生怕漏错哪一个。等眼睛看得酸疼,他也没找出寂敏。
“我喊着威哥帮你找了,别急。”丁怡指着门口看场的一个男人,在桑儒耳边大吼。
桑儒正被这儿节奏强劲的音乐震得头疼,丁怡的喊话让他更生不悦,他看了门口一眼,身子先往旁边站了站。
“别皱眉了,给,喝点饮料。”丁怡把手里橙色的饮料递到他眼前。
桑儒看看,接过去,没喝。
“怎么,怕我下药啊?”丁怡踮起脚再次贴进,红裙下的胸乳若即若离地扫过他手臂。
桑儒又站远了些。
“我没下药!”丁怡大笑,跟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不是。”桑儒尴尬辩白的声音被音浪盖得彻底。
他偏转视线,看旁边丁怡噙着笑又分明不太高兴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大半杯。
他一个大男人倒不是害怕下药,只是他心里真的是下意识拒绝接受丁怡给的一切东西。
丁怡也不是不明白,但她太骄傲,从小想要的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她只以为她和桑儒,只是时机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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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2
五分钟左右,桑儒察觉出来丁怡给他的不单是饮料,这含酒的。
他不太能喝酒,尽管张爸好这一口,也曾拉着他练过几次,但可能是基因限制,犹记得他爸妈都不喝酒,所以他怎么练也都不太能喝。
啤酒一杯上头,叁杯发晕,五杯就可以呼呼大睡。
丁怡给他的这杯饮料,他没喝出来酒味,但脑海情绪明显上涌,连这里躁动的音乐现在听起来都不那么难听燥郁了。
“你看,那个是不是寂敏?”
桑儒还没来得及问饮料的事,一直站他旁边的丁怡先开口。
她指向舞池边缘处正互相搂抱的男女,桑儒眯眼看,色的灯光炫目晃眼,他看不清楚就直接走过去,伸手拉住背对他的女生的手臂。
女生转脸过来,不是寂敏。
“有病吧你?”女生大骂。
刚一直抱着女生的男生把她拉到身侧,伸手推攘桑儒一把,“你他妈有事吗?”
桑儒正要说不好意思认错了人,丁怡就冲到前面。
“你们他妈才有病呢!”丁怡指着女生的脸骂道。
她漂亮的红指甲在迪斯科灯球下忽明忽暗。
“你说什么你!草你妈……”
两个女人尖锐的骂声猛然刺破换曲空隙中安静的空气,在下一曲迪斯科舞曲到来前,场面一度沉寂,舞池旁边被人下意识隔出小块空地,他们都看向中间骂架的女人,好像她们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谁不喜欢看女人打架呢?她们打起来新奇又好笑。
劲爆的舞曲又开始,暂时也没人跳舞,察觉不对的威哥从一旁走来。
“什么事?”威哥瞪了眼正骂得激烈的女生,看向丁怡时还扫了眼她旁边始终不言的桑儒。
威哥眼里嘲笑轻蔑的意味明显。
桑儒与他对视一眼。
“威哥。”男生看见威哥,赶紧拉住了还在骂的女生,“没事没事,小摩擦而已。”
“嗤。”威哥看向他,又看桑儒,不屑笑了声。
丁怡微微皱眉。
“两个大男人,就愣站着看女人吵架?呵。”威哥只笑着看丁怡,“你上一年大学倒变成啥都不挑了?什么货色都能下得去嘴。”
“孙威,你瞎……”丁怡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突然就挥拳打了过去。
“桑儒!”丁怡一把没拉住他,放声大喊。
桑儒听不见,他现在心里有一团火,酒的火,寂敏的火,烦闷的校园流言的火,以及这个陌生男人轻视他的火。
他自小失孤,寄人篱下,在外头看了许多年别人的冷眼,如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他以为一切都会不一样,却又因为丁怡,深陷囹圄,如今,连她身边不入流的混混都看不起他。
酒烧了桑儒的理智,他从不打架,只是凭本能挥拳。
他根本就不是混迹夜场的孙威的对手。
*
桑儒回到景春那天,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阿儒?”
他刚走到张婉君家门口,就听见了婉君的声音。
“真的是你啊!阿儒!你怎么回来啦。”她高兴得像是小鸟,从屋里飞了出来,隔着院外的一排半米高的篱笆站到桑儒身边。
“嗯,想你了,就回来了。”桑儒伸手摸摸她的发顶。
很软,带着桂花香气,能轻易抚平他一路的挣扎和踌躇。
“不太好吧。”张婉君嘴上说着拒绝,眼里、脸上可都是无须言明的喜悦,“爸说学业很重要的,小心一会爸看见了骂你……咦,你怎么还带着行李包。”
桑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左手掂的行李包,这是他每学期开始、结束都带来带去的包,装着他全部家当。
“很想你,所以不去学校了,只回来陪你。”
张婉君唇边的笑滞了滞,再问话就带出怯生生的迟疑,“不太好吧?”
他大叁刚开学,还剩不到两年时间就毕业了,是景春凤毛麟角的大学生了。
“爸会不高兴的。”张婉君担心他。
“张爸知道。”桑儒冲她眨眼,“不让我进家门吗?”
“哦,哦。”张婉君这才想起来,慌慌张张绕开篱笆边种的小蔬菜,替他拉开门,这才近距离看清他英俊的脸,“诶,你这儿怎么了?额角这块怎么红红的。”
桑儒弯下腰,任她在他额头上面摸摸,那儿的伤都快好了,他不担心她会发现,“太着急见你,来的路上就撞电线杆上了。”
“又瞎说。”张婉君瞧没什么事,低头红红脸,伸手要接他手里的包。
桑儒嫌重,没给她,只牵住她,“张爸呢?”
“还在茶厂呢。”张婉君说这个时抿了抿唇,有点无奈,“前阵子听爸和叔叔们喝酒闲聊,说最近上面政策多变,总有事儿卡着,导致厂里效益不大好。”
“如今不正是下海办厂的好时机么,怎么会?”桑儒推开门,让张婉君先进去。
“不清楚。”张婉君垂了垂眼睫毛,脸上挂着忧心。
桑儒转脸看她,她细密纤长的睫毛正颤巍巍地冲他招手。他没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哎呀!”张婉君伸手捂住脸,望着他的一双鹿眼儿瞪得圆圆的。
真可爱,他还想亲,就亲亲她的眼睛。桑儒想。
“没别人,就咱俩。”桑儒笑得眯了眼,得了便宜卖乖,“我好久都没见你了,你不想我吗?”
“哪有多久。”张婉君扭捏,松开他的手往里走,“你快去你屋里,把东西都放好。”
“婉君,婉君,再让我香个……”桑儒一个劲粘在她身后。
*
入夜,桑儒从卧室出来,看了眼隔壁已经关了门的张婉君的卧室,叹了口气,走到外面院子里。
“张爸。”
抽着烟的张茂华正坐在井边等他。
“嗯,”张爸抬头看他一眼,“睡不着?”
“想和您说说话。”桑儒坐到他身边低矮的马扎凳上,“张爸,南大……我不想念了。”
“胡说!”张茂华一瞬变了脸,“不就是跟个社会青年打一架,能有多大的事,好好的书说不念就不念了?”
那晚打架的事他第二天就知道了,学校打电话都打到厂里去了。
“不是因为打架。”桑儒勾着头,忽而秋风吹得穿着体恤衫的他一背寒意。
“那是什么?”张茂华问他。
桑儒没说话。
“丁教授昨天打电话来关心你,问你是不是回来了。他还说他要调职了,怕你回去找不到他,给你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张茂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丁教授要调职?”桑儒不知道这事。
“是啊,进官场了。”张茂华笑觑他一眼,“读书好吧?读书自己有本事,想教书教书,不想教书了,他一个大教授,最低也在南安排个处级干部。”
桑儒沉默。
“他这回可还帮咱们茶厂一个大忙。南安那边经济强,政策也下得快,不像咱这儿,地方小,没人操心管改革,说是鼓励下海从商,可新茶采了都放置几个月了,私人生产线还是禁开,我怕新茶挤压变陈货没人要,这几个月都是散着偷偷摸摸往下销,益聊胜于无,厂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昨天和丁教授打电话,话赶话聊到这茬,没想到他当时就找人打了招呼,今天通知就下来了,咱们的私人生产线当时就开了。”
桑儒看着兴致正高的张茂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丁学训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儒想,学校现在的流言都开始传他是因为丁怡才不自量力地和追求丁怡的社会青年打了一架,难道丁学训也这么以为?
所以他是为了丁怡?
桑儒心里更沉重。
他不想再掺进这事,不想再回南安,更不想去学校,他只想在景春,和婉君在一起,过没出息的平静的生活,没有别人打扰。
他只想一个自己的家,和婉君一起。
“爸,我想娶婉君。”桑儒突然开口,语气少有地坚决。
张茂华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思维怎么转到这来。
“爸。”桑儒突然从低矮的马扎凳上屈膝跪下,“我会一辈子只对婉君好,求您把婉君嫁给我,好吗?”
“不是说毕业……”张茂华话只说一半,视线微微偏转,就看见了屋子窗口露出的张婉君含羞带笑的半张侧脸。
“行行行,你俩的事不是早就说定了,现在自己看着办吧。”张茂华长叹口气。
“谢谢爸。”桑儒终于笑开。
“起来吧,别跪着,像什么样子。还有啊,你可别忘了按流程风俗来,得先选个日子订亲。”张茂华从凳子上起身,拍拍桑儒的肩膀,让他从地上站起身。
“你要是实在心里不痛快,丁教授也说了,可以先休学一年,就一年。”张茂华背手进了屋。
“谢谢爸。”桑儒笑,眼里热热的,只知道重复这句话。
*
订婚选在腊月初八,桑儒找景春最出名的风水先生算的卦。
但至于其他的,席面啊,请帖啊,都是从小养着他的张茂华亲自办的。
张茂华又是嫁女儿,又是娶儿媳妇,一张老脸上,除了皱纹,全是笑容。
那天来客很多,景春的商人、劳工不少都与日渐红火的朝晖茶厂有层关系,而且连丁学训都受张茂华邀请从南安赶来,因此临时得了消息的几个景春官场的人也悄然而至。
“这回开心啦?”张茂华问在包厢里安静坐着的张婉君。
张婉君鲜少红唇装扮,但此时的浓妆正与她的满面霞光和烂漫红裙相得益彰。
“谢谢爸,辛苦您了。”张婉君乖巧地笑,露出整齐的八颗小白牙,还有一侧唇边浅浅梨窝。
张茂华也笑,伸手摸摸她全部向后拢盘起来的头发,“现在不怪爸非让阿儒避嫌,搬到前楼去住了?”
“爸!”张婉君羞得不行。
“好了,外面吵闹,爸先去陪阿儒应付。你吃饱了再来,我们都在外面,不着急。”
张婉君从小身体不算太好,张茂华干什么都愿意给她开先例,譬如订婚宴上独开一个小包厢让女儿吃饱喝好,外头的事他和女婿先来应付,即使缺了女主角,在他看来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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