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问三九
“早就不行了,糊涂了。”老家叔叔低声跟陶晓东说着话,“见谁骂谁,神都有点不好了。”
陶晓东问:“迟志德回来干吗来了?”
“就说回来看看,”老家叔叔叹了句,“到底是母子连心呗,好么生的他还回来了,赶上了。”
陶晓东没再说别的,脱了外套给迟骋披上了。迟骋身上只穿了件t恤,风一吹衣服贴在身上,显得少年身形又瘦又单薄。
老太太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只剩口气慢慢地喘。她没睁过眼,身上的衣服是邻居家一个胆子大的婶子给换的,迟骋给她搭了把手。
在迟骋印象里,她该比现在长得高些。换上又宽又大的寿衣,老人躺在那里只剩下短短一截,干瘪的身形像一截枯枝。
到了晚上人就都散了,老人这口气还维持着,一直没咽。
屋子里站着的再次只剩下了陶家三兄弟和迟志德,迟志德烟瘾很重,把屋子里染得都是烟味。迟骋抬眼扫他,说:“你出去抽。”
迟志德竟然也没发火没骂人,只是抽着的烟一直没掐灭,没反应。
陶淮南早就呛得受不了了,他对气味很敏感。迟志德一口烟喷过来,陶淮南没忍住咳了两声,迟骋回头看看他,说:“哥你带他去睡。”
陶淮南马上拉住他的手说:“我得陪你。”
“我不用你陪,”迟骋刮刮他手背,说,“你跟哥去睡觉。”
“我不,”陶淮南摇头,“你不用管我。”
陶淮南难得执拗,这一年多他都没怎么跟迟骋说过不了。这天陶淮南哪也不去,一直在迟骋这儿陪他。屋里有一个即将咽气的老人,换作别处陶淮南或许会害怕。但是迟骋在这儿,除了那个几乎不算人的迟志德,这是迟骋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把她送走之后,迟骋就彻彻底底只有陶淮南和哥了。
陶晓东也没走,他出去给迟骋弄了点吃的过来,迟骋吃了几口。
其实迟骋脸上没有多悲痛,他更多的是麻木。他对这里,以及这里的人,确实没有很多感情了。奶奶这几年厌恶迟家人厌恶他,可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奶奶也曾经护着他,在迟志德快把他打死的时候拦过。在医院里奶奶那一跪把迟骋托给了陶晓东,不管是出于给孩子留条命还是想要解脱,都是改了迟骋的命。
迟骋看着闭眼昏睡着的老人,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夜里迟志德躺在里屋的炕上打呼噜,告诉迟骋老人咽气了叫他。
迟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扯了把塑料凳子过来坐在床前,沉默地坐着。
陶晓东在外面院子里坐着,村里的晚上总是格外黑。他托老家叔叔给找了个当地的阴阳先生,后续需要的一切东西他都带来了,有经常合作的殡葬用品店,一车都给送了过来,这会儿连车带人都停在院子里。
陶淮南的椅子就挨着迟骋后面坐,他靠在迟骋身上,手环着他的腰,整个人贴在迟骋背上。热乎乎的身体和呼吸一直包围着迟骋,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后来陶淮南脸贴着迟骋的肩膀睡着了。
老太太是天快亮的时候走的,力地喘了会儿,最后终于咽了气。
在她喘得越来越艰难的时候,迟骋就已经不顾陶淮南意愿把他抱了出去。阴阳先生提前说过,老人走时不要让瞎小孩在跟前,怕冲着他。
其实对这些他们都是不信的,但迟骋还是提前把陶淮南弄了出去。陶淮南搂着他不松手,迟骋轻声哄他说:“乖一点。”
陶淮南摸着他的脸,摇头:“我不怕那些,我陪你。”
“我不用陪,别进去,”迟骋跟他贴了贴脸,“你听话。”
夜里温度下降,两人的脸都冰凉。陶淮南皱着眉,说:“不要推开我。”
“不推开你,你在这儿陪我,我知道你在。”迟骋亲了亲他的嘴,“你是最听话的,是不是。”
他这样低声哄着说话,陶淮南实在招架不住。
他红着眼睛,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也不想再让迟骋分心。他点点头,抱着迟骋的脖子,吻吻他的脸,说:“我最听你的话。”
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第60节
有阴阳先生在,一切事情都按部就班。迟骋被指挥着做这做那,让磕头就磕头,让干什么干什么。
他机械地听着阴阳先生的指示,跟着迟志德一起完成很多步骤。
陶淮南被迟骋锁在车里不让他出去,哥也没给他开门。他坐得端端正正,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想象着迟骋在那边的神态。
陶淮南一共回了老家两次,一次是葬爸妈的时候,一次是迟骋奶奶去世。
当年爸妈的骨灰装在棺材里摆在院子,迟骋光着身子被他爸撵得慌不择路,逃进他们家。那会儿他还叫迟苦呢,话也不会说一句。
现在他是陶淮南的迟骋了,长得很高,听别人说他现在挺帅了,不丑了。
陶淮南想要抱着他,抱抱当初那个冻僵了抢他牛奶的小男孩,但他被锁在车里出不去。屋里的男孩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从此他只有一个家了。
第67章
那一宿迟骋一夜没合眼, 陶淮南也一样。
前半宿他在屋子里陪,老人咽气之后他在院子里陪。院子里人来人往,有闻讯来送一程的邻居, 也有帮着忙活摆殡葬用品的店老板和伙计。陶淮南刚开始被迟骋锁在车里不让出来, 后来陶晓东把他放出来了, 陶淮南也没有非要进去,他不想让迟骋操心他。
陶淮南在一个不碍事的墙边站着,周围人声嘈杂,一时间陶淮南突然恍惚地想起小时候那次了。那时候哥要给爸妈守灵, 院子里每天人来人往,迟骋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脏小孩, 每天在墙根儿蹲着。刚开始陶淮南怕他, 等后来不怕了就跟他一起蹲着。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大人们各忙各的事,瞎小孩和脏小孩找个空地不碍事就行。
现在瞎小孩还是这样站着, 脏小孩已经长成了能扛事的大人。
迟志德想要把老人土葬,他们这儿从前老人过世多数都是土葬。但现在不行了,没有火化证后续很多事都会很麻烦,所以他们还是得把老人拉倒县城殡仪馆去。
迟志德再怎么不靠谱,这种时候看起来也像个正经人一样忙着。殡仪馆的车来接的时候, 迟志德抬着拆下来盖着黄布的门板,呜呜地哭了半天。天已经亮了, 深秋的天冻得人有些冷,配上时而夸张时而哀凄的哭声, 更是让人不自禁地发抖。
迟志德双眼通红, 把门板抬上车时,喊了几声“妈”。
陶淮南后背贴着墙, 跟着车离开之前,迟骋朝他走过去,把陶晓东之前给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陶淮南身上:“别贴墙,凉。”
“你穿,”陶淮南把衣服推回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迟骋和他说:“等会儿你别去,你在叔家等我。”
陶淮南说:“我想陪着你。”
迟骋不想让陶淮南去那种地方,迷信那些东西信不信先不说,可总归是一个让人去了就压抑的地方,而且冷。人多事杂,迟骋顾不上他,又怕他磕碰。
迟骋于是把他按在怀里抱了抱,贴在耳边说:“在这儿也是陪我,我很快就回来。”
陶淮南看不到他,只能抬手去摸他的脸,说:“你别难过。”
迟骋背对着身后嘈杂的人群,亲了亲他的脸,说“嗯”。
迟骋没经历过这种事,他没经验。跟陶淮南说着很快回来,可一天他都没能回来。老人要在冰棺里存一天,明天起早才能入殓,这些迟骋提前不知道。陶晓东陪着迟骋过去了,陶淮南被老家婶儿给领回了家。
婶子对他很热情,陶晓东这些年对他们家照顾很多,房子和地都白给他们用,平时托老家叔叔照顾迟骋奶奶,当然也会带着他们一份。
陶淮南心里惦记迟骋,没太多话说。但婶子怕招待不好他,一会儿给端点这个一会儿给拿点那个,陶淮南吃不下什么,还要时常回答她的问话。
婶子一直感叹着小孩都长这么大了,偶尔还叹息着说迟家小孩子有福,走大运了。
村里人都这么觉得的,陶淮南看不到他们打量迟骋的眼神,但是他耳朵灵,别人小声的嘀咕他都听得到。
有人说迟家小孩命好,被陶晓东捡回去给瞎子弟弟作伴儿,哪怕一辈子伺候个瞎子也值了。另外的人反驳他说,啥一辈子,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等陶晓东老了呢?到时候心里记着情分的能帮着照看照看,心里没有的谁还管那些罗烂事儿。
外人总是喜欢凭自己的臆断去揣测别人家的事,陶淮南听着他们说那些,却也不生气。
在别人嘴里他从小就是个拖累,小时候拖爸妈,后来拖哥哥,现在拖迟骋。听得都已经习惯了。
迟骋晚上也没回来,他给陶淮南打了个电话。
陶淮南刚吃过晚饭,婶子准备了好大一桌饭菜,陶淮南强吃了些,他是真的不饿。迟骋在电话里说今天不回来了,让他自己早点睡。
陶淮南说:“好的。”
迟骋说:“等会儿我让哥回去,他陪你。”
“我不用陪,哥陪你吧,他回来也不放心。”陶淮南坐在炕上,抱着膝盖,小声和迟骋说话,“你吃饭了没有?”
迟骋说吃过了。
村里人家都有大园子,种了菜和果树,园子侧面有一趟牛棚。老家堂哥把牛一个个赶了回来,从窗子底下经过,能听见牛闷闷的“哞”声。
陶淮南脸朝着窗户,手里拿着电话,听得见迟骋在那边的呼吸声。
迟骋叫了他一声“小孩儿”。
陶淮南轻轻地应了,说“小哥”。
隔着电话也不说太多,他们现在不在一处,可两个人却都觉得离对方很近。
陶晓东给他俩请了几天假,他想等这边都完事儿了再回去。以后迟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还是应该好好送一程。
迟骋也没说非要回去,他一直挺配合,该他作为孙子应该做的事他都做了。
村里也跟过来了一些人,平时无论关系好坏,谁家有什么事的时候村人也都会到场。他们时常看看迟志德再看看迟骋,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像来,可是迟骋现在已经彻底跟迟家人不一样了。
迟志德蹲在殡仪馆的空场上抽烟,迟骋刚打完电话进去了。陶晓东拎着几瓶水走过,也给迟志德递了一瓶。
迟志德接过来,没喝,立在脚边。
他叫住陶晓东,说:“唠会儿。”
陶晓东看他一眼,问:“有话说?”
可能这次见面是因为丧事,迟志德整个人一直都显得有些颓丧。他母亲刚刚去世,即便几年都不回来一次,可这会儿他看起来仍然有点悲伤。
或许再无赖的人终究还是有点人性吧。
陶晓东站在他旁边,旁边停着辆小三轮,陶晓东靠着三轮,垂眼看着迟志德。
“我一直整不明白你,”迟志德咬着烟,蹲那儿说,“又不是你儿子,你图点啥?”
陶晓东轻嗤一声:“你要是整得明白也就不是你了。”
“损我啊?”迟志德也冷笑了下,吐了口烟说,“你还真别跟我装善人,我就不信你要没那么个弟弟,你能捡个孩子回去,你闲的啊?”
陶晓东没跟他犟这个,本来么,最初领迟骋回来就图这个。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当初怎么想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没人总想着那些。
养个小猫小狗尚且动心,何况养大个小孩儿。陶家这哥仨感情公认的好,说起这个陶晓东绝对是坦坦荡荡的,没亏过迟家什么。
“你也不用怕我讹你,没那心思,”迟志德撩起眼皮看看陶晓东,又递给他一根烟,“挺神奇,真是谁养的像谁,我看他现在一点也不像我和我爸了,倒还挺像你。”
“你也讹不着,”陶晓东接过他的烟,没抽,放在嘴里只咬着过滤嘴,“成年了。”
“够他妈快的。”迟志德感慨地说了句。
他们俩之间真没什么说的,迟志德这么多年喝酒喝得,记性很差了。小时候的很多事他都想不起来了,小时候也曾经一起玩过,这些他已经很模糊了。陶晓东虽然记得,可又从小就看不上迟志德,他俩也从来不是什么小玩伴。
因为迟骋他俩才算是有了点牵扯,可又算不上。所以硬唠也唠不出什么,没话好说。
陶晓东也没急着回去,里面空气不好,又冷。他索性靠着小三轮跟汤索言发了会儿微信,汤索言这时间刚下班到家,正边做饭边陪陶晓东你一句我一句地聊。
“他俩关系还挺好啊?”迟志德问。
陶晓东眼睛落在手机上,没抬眼,只问:“谁?”
“迟苦和你弟。”
“迟骋。”陶晓东纠正了下,然后说,“他俩一直好。”
“还给改名了?”迟志德嘲讽地笑笑,“怎么没把姓也改了。”
陶晓东没搭他这茬,手指还在手机上敲着。
“早上我看见他俩亲嘴儿了,”迟志德蹲累了,直接往后坐在地上,舒了口气换了个姿势,“还是我看错了?”
陶晓东视线从手机上挪到他脸上,盯了两秒说:“你看错了。”
“昨天在屋里他俩也一直搂着,真他妈够亲的了。”
陶晓东把消息回完,揣起手机,迟志德说:“得回你家那是个男孩儿。”
迟志德说这话还真没别的意思,也没多想什么,俩男孩儿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觉得城里孩子够黏糊的。
他跟陶晓东提这个也没别的心思,没话找话硬聊会儿天。
陶晓东不跟他聊了,拎着一兜水进去了。迟骋正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陶晓东把水给他,迟骋说:“你回去吧哥,陶淮南自己在那儿不行。”
陶晓东摸了摸他脑袋,掌心贴着后脑勺,来回摸了两把,说:“他没事儿,不用管他。”
迟骋又说:“你昨晚就没睡,别熬着了。”
陶晓东坐在他旁边,头往他身上倚了下,枕着迟骋的肩膀,闭着眼说:“哥陪你。”
陶淮南自己在那儿过了一夜,僵硬地躺了一宿,他就没怎么睡着。哥和迟骋都不在,这样的陌生地方陶淮南肯定睡不着,而且他担心迟骋。
迟骋是第二天上午回来的,一大早入殓,取了骨灰再一路拉回来,回来就已经九点多了。
陶晓东自己开车过去的,车上只有他们俩。迟志德和其他人都直接回迟家了,他俩先去的堂叔家。
堂叔儿子穿了身大褂正要去放牛,看见他俩回来,意外地喊了陶晓东一声“哥”。
迟骋径直进屋去找陶淮南,陶淮南已经听见他俩回来了,正坐在炕沿边扭着头朝着门的方向。迟骋推门一进来,见陶淮南衣服穿得板板正正,头发支着一撮,轻轻拧着眉。迟骋走过去,陶淮南抬起胳膊。
迟骋直接俯身抱住他,陶淮南身上一股淡淡的柴火味儿,迟骋一只手捏了捏陶淮南的脖子。
“快快快!”陶淮南拍拍他肩膀,“我想去厕所,快点!”
迟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陶淮南应该是一直没去过,皱了下眉,把他抱了下来。
堂叔家还是过去的旱厕,木板搭的简易厕所,也不能冲,到时候直接做肥了。这种厕所没人带着陶淮南自己去不了,他脚下没数,踩不准,而且也脏。
“你一直憋着了?”迟骋站在陶淮南后面,拧眉问他。
“没,昨天晚上天黑之后我在外面园子里找了个墙根儿,”陶淮南还有点不好意思,“嘿”了声说,“天亮了堂哥一直在外头来来回回牵牛,婶儿也总出来。”
迟骋说他:“你管那么多呢,憋着不难受?”
“我想着反正你也快回来了么。”陶淮南侧了侧头,还是挂着点笑,“等你带我来。”
第68章
憋了好半天了, 这会儿终于舒服了。陶淮南弄好裤子,迟骋托着他胳膊把他带下来。两人从小棚子出来,鼻子闻到了外面的空气, 陶淮南深吸了口气说:“一听见门响知道你们回来我都兴奋了。”
这话听着像是多想他们, 其实就是憋得慌, 迫不及待想回来个哥带他去厕所。
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第61节
“你别管谁看不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迟骋又说他。
“那也太丑了,”陶淮南连忙摇头拒绝,“你怎么不教点好的。”
陶淮南是个很怕丑的小孩, 到哪去向来都很有样,不会因为眼盲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这也跟陶晓东和迟骋教得好有关, 小时候那些“一级二级三级不能做”的提示, 让陶淮南的行为举止都跟正常小孩一样,甚至比他们做得还要好。
“婶儿太热情了,昨晚一直让我吃水果, 我晚上躺着就想去厕所了。”陶淮南上了厕所还没洗手,这会儿也不跟迟骋牵手,只絮絮地小声跟他说着话,“你昨晚是不是又一宿没睡?等会儿你能歇着吗?”
迟骋说能。
陶淮南说:“那我陪你睡会儿。”
很多事往往都带着偶然的巧合,巧合之下显得很有意思。
比如陶淮南和迟骋相遇的最初, 就是因为哥没回来他又憋得慌,这才跟迟骋说了第一句话, 让迟骋给他找个瓶。
现在同样回了这个村子,也同样地办着丧事。迟骋回来第一件事是抱住陶淮南, 可陶淮南在他耳边急切小声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因为这事儿。
陶淮南自己都笑了, 说:“我怎么总是想尿尿。”
迟骋也柔和地笑了下,按按陶淮南撅起来那撮头“谁知道你了。”
头发没洗, 这会儿按不下去了。陶淮南洗过手之后跟迟骋说:“你能不能帮我倒水,我想洗头,我总觉得有味儿。”
在村里住才是真正的有“烟火气”,烧炕要用柴火,所以总是有一股淡淡的烧秸秆味在周围,枕头被子上都是那味道。衣服换不了就算了,头发上的味儿还是想洗一洗。
迟骋用壶烧了水,半舀热水半舀凉水兑着,水流持续地慢慢倒。陶淮南头底下接着盆,小心地洗着头发。
小男孩总是干干净净的又很致,一天不洗头都难受,小事儿。迟骋没这么麻烦,寸头洗脸的时候带一把头顶就洗了,凉水热水也无所谓。
婶儿心没那么细,或者也是家里没有新毛巾,早上陶淮南洗漱之后都是自然晾干的。堂叔家都是朴实干活的人,村里没那么多讲究,毛巾换得也不勤。陶淮南头发上还滴滴溜溜淌着水,撅在那儿说:“要不我出去甩甩吧?晾一会儿就干了。”
迟骋看了两圈没看见什么,脱了外套搭在陶淮南身上,随后抬手把里面t恤给脱了。t恤罩着陶淮南的头给他来回抓着擦,陶淮南回手摸摸,摸到迟骋光溜溜的侧腰。陶淮南竟然还感叹着说:“我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迟骋用自己衣服把陶淮南擦个半干,拍了下他屁股说:“行了。”
陶淮南摸摸迟骋手里的衣服,这肯定没法穿了。迟骋无所谓这个,直接就要往身上套。陶淮南“哎”了声叫停他,把自己衣服脱了给迟骋,然后穿上哥的外套把拉链一直拉到头。
迟骋索性直接沾了点洗衣粉把衣服搓了,其实两天下来烟熏火燎的,他衣服上也不好闻,但陶淮南不在意。
陶晓东还在外面说话,迟骋出来把洗完的t恤搭在晾衣绳上,陶晓东还挺纳闷:“衣服怎么了?”
陶淮南说:“给我擦头发了。”
陶晓东一时无语,说:“我可真是服了你俩。”
今天时间已经过了,骨灰拿回来也不能下葬,要等明天。最后再守一天灵,明早老人的骨灰一入土,他们哥仨就要回去了。
迟骋今天得在迟家,也没搭什么灵棚,提前没准备。院子里就用桌子简易弄了个供台,摆着贡品和遗像。
迟骋两天两夜没睡过了,他去屋里的炕上睡了会儿。炕平时没人睡,老人生前只睡一个单人床,矮炕中间有一块已经塌下去了,炕革坑坑洼洼不平,上面落着薄薄一层灰。炕的一边有个矮柜,上面放了些杂物。
迟骋没脱鞋,头底下枕着陶晓东的包。陶淮南本来想着总有人进来,他俩在这儿睡觉是不是不太好,所以没上去,只坐在迟骋腿边,手搭在他腿上。后来迟骋闭着眼叫了声“陶淮南”,陶淮南才应了,慢慢地爬了上去。
陶淮南枕着迟骋的胳膊,迟骋侧躺着把他护在怀里。陶淮南也几乎两夜没睡过了,这会儿挨着迟骋,尽管周围有着烟火味儿和灰尘的味儿,可还是抵不过迟骋的气息带给陶淮南的重重安全感。
他们就以这个姿势睡着了,两个人都睡得很沉。陶晓东过会儿也过来了,在他俩旁边找了个空地方。他从车上拿了俩靠枕下来,一个塞陶淮南脑袋底下,不然等会儿迟骋胳膊麻了,一个自己枕着睡了。
中间陶淮南醒了一次,被外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给惊醒了。醒了听见身边还有道呼吸,皱着眉往那边试探着伸手摸摸,摸了个手腕知道是他哥,顿时表情都舒展开了。
一边是他哥一边是迟骋,这个小小的空间太安全了。
哥仨在里头睡了小半个下午,是迟骋先醒的,他醒了陶淮南也要醒,迟骋随手拍拍。
迟骋起来了,陶淮南又在睡梦里转身朝着温暖的地方,挨着哥又多睡了会儿。
晚上他们去老家堂叔那儿吃了顿饭,又是弄了满满一桌,陶晓东跟堂叔说着话,迟骋和陶淮南吃完先回迟家了。早上洗的衣服已经干了,迟骋了下来给陶淮南穿上。陶淮南身上除了难闻的纸灰味儿和烟味儿,终于也有了点洗衣粉的淡香。
这天晚上陶淮南一直跟在迟骋身边,迟骋做什么他就安静地陪,他们早就在长久的陪伴下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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