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宇宙奥德赛
也许年轻的身体总有潜藏的能量,疲惫终能被适应。
丛山巨林,落叶及踝,高耸树冠随风摇荡遮蔽黄昏最后的光线,不见天日给人压迫感深重,几点亮光闪过,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瞳孔反射,无数生灵准备安歇,亦有无数东西正在苏醒。
趁着文洛和那些人搭建今晚营地,罗宝霓走向邻近溪水,海拔脱离低谷,文洛不担心她会跑,这样的原始林对于一个都市人来说,举步维艰。
卵石柔滑,山涧冷凉,一抹早升的月影在其上软皱皱地飘荡,给她掬水洗面的手撞碎开来。
营地的声音不远不近,犹豫片刻,她快速除去外衫鞋袜,踩进小溪,让清水带走浑身粘腻难受。
深山中,故事里的兄妹也许正是从这里走出,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进入了同一个故事。
“上来吧,天快黑了。”
朦胧微光中,男人的轮廓英挺俊朗,几日山旅,唇周生了胡髭,黑发随意拨弄,恍惚着,多像那人。
然而显了真身的绿眸在她身上游走,如同黑夜之前仍在对抗的光明,是人间也是魔界,心脏忍不住微微一缩。
故意略过他伸手欲扶的姿态,罗宝霓兀自小心走上湿滑苔石,刚拿起衣物,一声低喝却猛然将她定在石滩边缘。
“别动!”
文洛快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张脸半明半暗,托枪的右臂极稳,正正地瞄准她。
喀拉,上膛。
暮色堆迭,浓重的夜吞没山后最后一丝袅袅光线,众生喜悲,此时皆泯灭无痕。
属于森林的音潮在专注和惊悚之间层层放大,猴啸鸟鸣,叶海摇曳,而这之中,一股极难辨别的窸窣声却近在咫尺。
像一个人嘴中嘬着叶,却怎也发不出哨音,在她身后不断尝试着,恐怖而诡异,罗宝霓感觉浑身寒毛瞬间倒竖,就连手脚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静止的时间像永劫,但其实不过几秒,文洛突然开始打手势,连比了几次,示意数到叁往前伏低,然而她整个人僵直着,腿似生了根长入河滩。
一,二,
惨月之下,修长手指变换模糊的数字,罗宝霓眼睛一闭,拼着全身的力量向前扑去。
耳旁轰鸣瞬间连续炸响,不属于大自然的巨大动静将整座山霎那凝肃,又狠狠震动,惊鸟出巢。
一双稳健手臂用力将她拖进怀里。
手电照明处,一庞然巨物褐斑斓躺在地上,竟是一条六七公尺长的大蟒。深山雨林之中有蟒本来也寻常,但这样大的却罕见之极。
顾不得趴摔时的疼痛,罗宝霓愣愣地看着那东西被轰得稀烂的头颅,蛇血喷溅,心脏怦怦作响,叁魂七魄都吓得离体。
有一霎那,她任由思绪坠入恍惚,说服自己眼前不过是一个难以挣脱的恶梦,只要醒来,窗外仍会是熟悉的下城灯火。
“走吧,先离开......“
没想到文洛一句话未完,竟又有枪响由营地方向传来,突如其来,罗宝霓神思不属直给他拖着往回奔。
”什么事?“,营地混乱,几人惊恐地窜到十多公尺外,向导则和文洛一样疑惑。
”长官,帐篷里突然出现五六条毒蛇。“
”......还有毒蜘蛛,毒蜈蚣......“,营地周围仔细洒了驱虫粉,就算误闯也不应这样多。
罗宝霓立时头皮发麻,惊恐四望,然而手电光源以外的地方皆是漆黑,哪里能辨别任何东西?
”有没有人给小蛇咬了?“,向导忽然沉声,”伤口微痒,不疼痛?“
叫詹姆斯的男人一愣,开口道,”好像半小时之前吧,小草蛇。“
”到底怎么回事?“,文洛不解,草蛇无毒,并不是什么大事。
向导闻言却脸色一变,几乎是惊慌地奔过去看他臂上伤口,又细问小蛇特征,”不好,快上车,立刻去小孟捧。“
”不能进镇。“,这几日小队刻意避过聚落,入了镇行踪难以隐匿,不知道多少势力和眼线盘根错节,文洛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况且小孟捧完全偏离泰乔义的动线。
然而那向导根本不理,大有一副你们不走自己要先走的架势。
“sir,他被小金冠咬了,这种蛇本身没有毒,但蛇液和血液混合后就是催命符,方圆几里的毒物都会受到吸引,村寨或镇里有药,离这里最近的土司寨属于阿卡人,他们不会欢迎你们的。“
“有没有不进镇的方法?”
“有,现在立刻杀了他。”,向导阴恻恻地道,“十几年前还没有解药,当时都是这样做的。”
下城 68梭温
由大其力到班羊路程大约叁天,重峦迭嶂,虎豹出没,在现代武装之下,这条路与二十年前相比,不算康庄坦途,但轻松太多。
阳光筛过林隙,颠洒上挡风玻璃。
五六年间,这位梭温将军忽然有了名号,泰乔义猜想兴许与九十八师残部有关联,否则其根据地不会在那片熟悉高原中心,冥冥中,顺着牵引自己又回到这里。
心中没有太多近乡情怯的感觉,此处势力纵横交错,每十年就是一种面貌,
六十年代末,法国势力离开印度支那,美国人紧接着填补真空,在背后提供武装支持罂粟种植,俄罗斯人同样扶植势力对抗美国以及缅甸政府军,巨大利益引发部落混战,毒枭争夺地盘,各方打着掸邦独立与反独立的大旗,掩盖其中势力交锋。
透过中人联系上后,对方非常谨慎,直到他扔出一个名字,才于几日后得到了电话商谈,进而约定会面。
行程确认,又是好几周,自己先绕道香港,无论是成衣厂或是食品贸易公司总要虚应一番,将戏做足。
暗地里,资金已调度到埠。
进入大其力之后,梭温疑心,他同样只带保镳阿晋,军用小卡车停在一处溪谷,这里已经非常接近约定的班羊,这样明面上的大镇不只属一股势力,梭温的村寨还要往山里走。
不下雨时沙尘飞扬,满车满身灰黄一层,他下车洗脸,清泉漱石。
刚闭上眼,扬脸踩水的小女孩,纤细足踝在光线下踢起一片虹,一下将他与身旁的少年洒得满头。
少年虎地一下窜进水里,健壮灵巧如猎豹,“好哇!小玉,别跑,阿义快过来!”,他边跑边回头,脸上满是明亮的笑,灿烂的像溪水粼粼反光。
然而群山倏忽低吼,仿佛夏日大雨前的雷鸣。
记忆残梦霎那消逝,冷水流过指缝,阿晋警戒地望向四周,山谷有如一个巨碗将音波汇聚,此处只一条土路通过,动静却是四面八方拔山倒树。
他抬起头,烈日之下,无数骑兵窜出崖上森林。
出乎意料的,梭温将军很年轻,也许不到四十岁,样貌像华裔与当地人的混血。
连年战乱,流兵集结,整编,打散,再度整编,是这里的常态,而之前泰乔义透过中人报出的名字便是以往统领这一代马帮主事的名号,姓萧。
时过境迁,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地话事的人是谁,梭温既然给洪化堂供货,想来与华侨有些渊源,只能靠猜测与运气。
没想到梭温正是这位马帮主事的孙子,本名萧问,其父取了附近大土司之女,说起来,当年还是见过的。
这么一叙,双方距离顿时拉近不少,面貌黝黑的男人嘿嘿一笑,“没想到是自己人,小时候说不定还和你们兄弟俩打过架。”
泰乔义面上笑着与他拍肩拥抱,心中却震慑于这个村寨如今的景况,原本的九十五师残部不仅与马帮融会于一炉,且以马帮为主,要知道九十五师毕竟曾是正规作战部队,四十年代由北方退入东南亚重山,而马帮则是盘据山道两百年的华侨土匪后裔,以往多有合作,只没料到有一日会整并在一起。
离开缅甸之后,这片山上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但萧问将村寨武装的铁桶一般,英语粤语都极其流利,能于这片罂粟血海闯出名号,应是个极灵活的人。
与灵活的人做生意,有好有坏。
“阿义,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当然不介意,以前不都是这样叫的?”,上千人夹着村道,军装虽没有番号,但气势鼎盛颇慑人,落马后,泰乔义随他走入寨子,对于彼此拉近距离自然不会表示反对。
山上云低,白雾掩着葱绿,风景辽阔,村寨格局变化不算太大,主要屋舍都在最里靠山的一侧,周围则是防御工事,后山小径纵错,通往四周两叁千个部落据点。
简单梳洗后,一个仆从领两人回到主厅,想来谈判随晚餐进行。
黝黑的男人见到他,面上很是欢快,“带你看点有趣的。”
捕捉到萧问眼底呼闪的光芒,泰乔义心底忽然有些异样,一种无法捉摸的不安突如其来涌上,心跳骤快,电光石火间,却也想不出进寨前后,字字句句有什么疏漏。
他同样表现出兴趣,“喔?还有节目?”
“看来故人在大洋彼岸混得风生水起,”,萧问边说边推开一处屋舍的栅门,“美国鬼佬那里都搏出了名?”
尚在寻思萧问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机锋,一步踏入,眼前毫无预警的画面,却令泰乔义整个人猛然震动,大脑彷彿给人轰地一击,几乎是死死克制全身肌肉,才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神色。
屋子简陋至极,散发阵阵牲畜气味,像个牛舍或猪舍,四个人双手被绑在横栏上,两个高加索特征,两个亚裔。
“刚刚抓到的,比你早几小时,“,萧问眨眨眼,”尾巴跟在身后都没发现,若不是纽约合义堂声誉还算不错,我差点以为你们投靠fbi,千里迢迢来个计中计呢。“
他口中啧啧道,”就凭这几只猫,似乎也太随便了,我想了想,大概不是针对我,是针对你吧?否则缅甸军队已经调动了。“
几人口中都塞着布条,娇美的圆杏眼在看到他时略有些反应,神色却不清醒,他心脏狠狠一缩,有一瞬几乎无法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声音迫得暗哑,双手下意识握了拳,若非如此,根本压不住自己的真实情绪,那模样是给打了毒。
一个远在天边,昼夜相对,此时只应在柔软大床上安稳酣睡的人儿,怎会远渡大洋穿越重山,出现在此?狼狈苍白,虚弱迷茫,令他痛惜得浑身血流几尽凝固成冰。
前几日在香港,他曾有些奇怪,出发前日日叮嘱要煲电话粥,打了两叁次却无人接听,以为她生气那日公寓前的事,然而入缅在即,根本没有时间起疑。
此时一想,也许当时纽约已出了事。
”他们在小孟捧惹来注意,行走莽山谁会不带小金冠的药?除非是新人,对于新面孔我的人向来习惯多看两眼,而且,还有个这么漂亮惹眼的女人。 “
萧问伸手轻抚在女人柔弱无力的颈边,泰乔义心中一跳,手掌再度下意识紧紧握起。
”总共七人,叁个击毙,还没怎么逼供,金发鬼佬直接认了是fbi,怎么?你认得吗?“
看向那亚裔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城派对时无感,此时乍见竟觉得他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司徒,香港,纽约,fbi?
线索在脑海中一瞬连结,虽不知细节,却不难有大致猜测。
数秒内,萧问视线透着隐隐观察,即使血液如冰,笑容只能重新覆上面容,泰乔义回目光,“还真不认得,萧将军这见面礼实在有趣,不过,我们还是先谈生意吧。”
下城 69谈价
由栏舍走到正厅,对村寨的观察更为全面,他见过衰落的权力,也见过艰困的政变,即使规模大小不等,有的为了搏出生路无可奈何,有的则是顺应天时与地利。
但最终本质都差不多,如掘出黑金的中东荒漠,泼天利益谁能承受?
不到七万公顷的叁不管地,供应全球百分之七十的吗啡和海洛因,其中又以缅甸产量最丰,规模最大,势力纵横捭合。
真要论十多年前越战成败,与罂粟花同样开脱不了关系。
七十年代,成吨成吨的迷醉,透过毒枭武装骡马队翻山越岭走至老挝边境,经其政府军总司令温.拉迪功拥有的提炼厂加工,供给驻越美军醉生梦死,一场绵延十数年的战役结局,除了永远埋葬雨林中的尸骨,还有鲜血带来的巨额财富。
萧问的产量与周边竞争者相比不算大,一年不到百吨,然九十八师这块地域尤为肥沃,质耗损小,同样重量的鸦片,能提出更多半成品。
要维持生意,萧问同样需要花大量金钱招兵购买武器,以对抗缅甸政府军与其他毒枭。环目四顾,村寨的配备多为ak-47,又称改良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也有部分美制m-16,使用方便杀伤力强,但单价不低,洪化堂之前的交易条件之一便是提供萧问一些ak。
材料匮乏,山路难行,即使正厅也不是什么豪华屋舍,一张张长桌摆满酒肉,男人们手中烟雾缭绕,买家上门的日子搞得像个小庆典。
“看看这个,“,萧问拿过护卫身上的ak,”卡拉什尼科夫,在美国一发子弹要多少?“
“十美分左右。”
“哈!到我这,可要一美金,你能相信吗?十倍价格,“,长桌尽头,瘦男人扔回长枪,”现在人人都要美金,处处美金交易,dollar everywhere!”
“dollar!”,泰乔义放下酒杯,早已枕戈待旦,“dollar就像滑溜的小金鱼,除非用它当饵,钓上更大的鱼,“。
”我的offer,一公斤四千五美元。“
”六千五,并且我在这里帮你直接提炼成四号成品,两周后曼谷提货。“
山民处购原始鸦片一公斤不过七八十美元,毒枭做初步提炼提高售价,第一手买方则提货后再次炼,将纯度提质百分之八十五到九十。
一公斤纯海洛因在曼谷的价格约两万五美元,经由层层关卡运至美国,又再度层层分销稀释,参入糖或感冒药粉,最终一公斤能带来二十万美元获利。扣除所有成本,合义堂一公斤的净利约在七万美元。
泰乔义直接摇头,“你明嘅,我必须自己提炼成四号才能确保品质,过去我们都只买叁号。“
”难道你认为我的提炼品质不好?我有最好的化学师. .....“
自己提炼保证上船前体积最小,品质最纯,他没有分毫动摇,”也许吧,我们有自己的化学师。“
”绝对比你香港那些人更好!“,萧问沉下脸。
七八张长桌,刀停箸止,一瞬间,喧嚣凝肃,近百人目光盯着他们,萧问一挥手。
耳旁静下之后,远处孩童玩闹的笑音忽然显得很远,只有山间黄昏的微风,泰乔义无惧于这样的心理压迫,静静捕捉对方的眼神。
然而当物体于沙土上凌乱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终是面色巨变。
阿晋看了他一眼,眼中同样闪过光芒,浑身肌肉暗暗绷了起来,此处却是群狼环伺的中心。
四个人给拉近长桌,吗啡的影响代谢了大半,那双美眸清醒不少,此刻却盛满惊慌恐惧,她浑身颤抖,眼泪簌簌滑落,水泽刷开面上尘土,另叁人不知在想什么,司徒脸上没有表情。
“光吃饭没意思。“,萧问忽然笑起来,带着一抹狡猾,使人递过手枪,”先都杀了,再继续谈?“
他明白对方不完全信任自己,自然,近年主要药商在澳洲开辟专门的罂粟田,美国人不再仰赖金叁角,转而与缅甸政府合作大力剿毒。因白粉大量流入黑市,直接损害其经济民生造成不小麻烦。
一旦涉及fbi,萧问必定敏感,也不可能放过这些人,但此时此刻,即使自己仍未有万全策,却不得不接过手枪。
枪栓拉动,有如丧钟,他不去看那个拼命摇头挣扎的娇柔身影。
残酷,肃杀,在这片上帝遗弃的土地,再怎么回避,两人终究以这样罪恶的面貌相见。
砰!
血花四溅,金发男人闷闷的呼叫堵在口中,生与死不过一息之隔。
他根本没有一秒的犹豫,枪口转瞬抵上光洁的额头,她排在第二,司徒猛然暴起,却仍是无用功,一瞬给死死按在地上。
然而她忽然不再挣扎,似乎是完全吓得傻了,睁着大眼怔怔看他,像夜晚误闯道路被车灯照盲的小鹿,不懂死亡迫近的意义。
有一瞬,他几乎思考着扣下板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面对她将遭遇的惨状,生生留在这个野蛮地狱,羊入虎口。
“每一颗子弹都能让你杀死一个缅甸军人,浪在这里岂不是不划算?“,他忽然笑了,手卡回枪栓,转而望向萧问。
”我也没让你杀美人啊,“,萧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仿佛嗅到了点什么。
”一万美金,cash,“,他拿出皮夹,”i'll buy her from you,这足够让你买一万发子弹。“
”buy?“,萧问挑眉,“why?”
”你知道你不能带她走。“
”why not?就买今夜,怎么?我自己叫个鸡不行?”,泰乔义直直盯着长桌尽头的男人,让人感觉他心里彷彿有种很坚韧的东西,目光没有一瞬闪烁。
“另外两人随便你处理,谈正事吧,my final offer,四千九一公斤,明天出发我能赶在周五前到香港,周一入帐,下周五两百公斤叁号在曼谷交货,剩下八百公斤叁个月内送达。“
杀一人,利于重新将节奏导回生意,萧问不会再纠结什么fbi的事,美国人和政府军当然知道每个毒枭的位置,拉他们出来不过是为谈价。
萧问忽地一笑,”叫鸡?美国鸡真贵,一万一晚。“
”洪化堂出的价格可比你好得多。“ ,他下传过一整张长桌的美钞,说回价格,语气仍没有丝毫松动,”除了洪化堂,别的买家价格也比你好,有钱我为何不赚?“
”以后你做不了洪化堂生意了,萧将军,”,南奉天中风后,太子爷与白纸扇唐凤内斗,唐凤遇袭伤后再报复,上周南宇辉死在华埠莫斯寇街。
“至于你的其他买家......“,
萧问瞳孔一缩,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饶是见惯谈判,也没料到这个画面。
”赫氏药厂的人刚巧在清莱遇见了我。“,男人起身,提上一个旅行袋,随手将一颗半腐狰狞的人头扔在桌上,人肉牛肉碰撞,砸得汤汁狼藉。
他唇角如弓,笑容绽在其上,显得诚意十足,”萧将军,不如举杯祝贺我们的合作?“
下城 70爱()
从她闯入唐人街开始,四季过了其叁,还不到一年。
这段时间中,往事如船在浩瀚大海中慢慢荡出来,被她牵着缆索,一点一点,穿透自己层层筑起的躯壳表象,拉他泅出水面,发现怒海也有放晴的时候。
阳光将茅草房顶晒出一种特殊的气味,不算干净的屋里,即使早已日落,仍因阳光的味道令人感觉好受一些。
萧问很快接受此时合义堂是他最好的选择,拿出待贵客的珍藏威士忌。
觥筹结束,推开木门她已在房中,一万美元的鸡,幸而萧问此时不会失信于客。
不过他却对此矛盾的行为感到兴趣,生意价格锱铢必较,却愿意花等价两公斤多的货买一晚春宵,且这女人还带不走,明日过后留在寨里人人骑。
他笑,资本社会的享乐习惯真是令人不解。
察觉有人进屋,她吓得直往角落里缩,乍见是他,又不动了,珍珠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直入他的心底,熔岩一样滚烫。
叁两下除掉绳索,拉开堵口的布条,她立刻大哭着扑进他怀中。
他抚着那头凌乱而满是尘土的发丝,“别怕,有我在。”
罗宝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纽约开始的惊恐悲伤一股脑发泄,发角染泪,映着烛光泛滥一片,她的叙述凌乱破碎,焦急又慌乱,不顾腕全是麻绳磨出的伤,一双手拼命拉扯他白衫上的袖扣,拽下后,远远扔到屋角。
原来这是追踪器,他恍然。
“泰泰对不起”,她的情绪几近溃堤。
他只得搂紧怀里的人,“没事,我没怪你。“
又怎能怪她?一个此时该远在天边,迎接都市灿烂晨曦的人,会陷入如此绝境不正是因为遇见了自己?”其他人会怎么样?“
砰,地一声,他开枪时没有丝毫犹豫。
罗宝霓忽然放开他,怕得往角落躲去,那双眼底是曾经一闪而过的杀意,在他将枪口抵在自己额上时,“你也要杀了我。 ”
颠簸的山路,瘴气满布的雨林,恐怖的毒蛇,还有这其中生长的罪恶之花,一切一切都令她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中,此时此刻轰然而醒,她爱的男人,仍是将不愿人知的另一面展露出来。
他本就是叁合会。
“别怕。”,他想将她拉回怀里,她却拼命挣扎像一头终于懂得躲避狩猎杀戮的小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心脏又是一疼。
她是吓坏了,身体止不住颤抖,如冬夜无所归依的流浪之人,被恐惧冻彻心扉。
他掏出钱让人送来热水,脱衣抱她坐进桶里,制着她,用廉价香皂将一头纠结的柔发洗净,小心抹过溅上鲜血的脸,细润双肩,美丽的乳房,甚至是私密软贝深处,手指都温柔拭过。
自己毕竟是她唯一熟识的人,怀中人渐渐安静下来,愣愣地,又像个走失在莽莽群山的无助孩子。
夜色深重,山上萤火虫纷飞,普通的村寨夏夜。
凉风送入竹窗,屋子靠后山,离那些粗莽军汉不止歇的喧嚣很远,他将她擦干包进自己的衣服里,一双疲惫大眼几欲阖上,却仍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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