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食盐调味
穆西提着食盒走到田边时,穆家和尹家的男人们正在树荫下乘凉。尹松知道她今儿会来送饭,一直在留意,远远地瞧见了她出现在天边,他唰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接过穆西手中的食盒:“我来,西西你辛苦了。”额上落下了轻柔的吻,手也被牵住了,当着哥哥和公爹的面这么亲热,穆西脸上还是有点烧,她嗔了句:“不要在爹面前这么做啦!”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娇气鬼”穆西刚一坐下,穆东就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脸,他手上还沾着泥土,一捏就是个黑指印:“才拎这么点东西就累了?嗯?”穆西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泥手:“五份饭啊!你们又那么能吃,沉死了!”小姑娘柳眉倒竖,圆圆的脸颊气鼓鼓地嘟了起来,可爱的要命。穆东忍不住又伸出手,给她另一边脸颊也印上了一个泥指印才大笑着跑开。穆西简直要被自家蠢蛋哥哥气死,好在尹松拿了干净毛巾过来给她擦脸,她一头扎进尹松怀里,气呼呼地说:“东哥大笨蛋!大傻瓜!”
三人闹了一番,好不容易坐了下来,穆西坐在尹家兄弟中间,任穆东怎么逗她也一点眼风都不想分给他了,她看着左手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尹槐,笑眯眯地说:“槐哥你今天早上帮我喂牲畜了吧?谢谢你!”尹槐本来闷头吃饭,听她道谢有些不自在地应道:“不用,我应该的。”他本以为这样话题就结束了,穆西却不依不饶地凑了上来:“槐哥最近对我好冷淡呀…”小姑娘靠得极近,近到尹槐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没有…我、我只是…。”他舌头打结了,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一旁的尹松醋坛子早就翻了,落井下石道:“小槐在私塾忙着念书,这次秋假到后天就又要回去了吧?。”,“嗯。”尹槐点点头,继续闷头扒饭。穆西眨眨眼,突然撅起小嘴,在他脸颊‘啵唧’地亲了一口:“那槐哥要努力,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醋味四溢,尹槐的脸已经红透了,他含糊地道谢了一声,用筷箸搅了两下饭掩饰自己的慌乱。却见棕色的饭下露出一抹金黄,他愣了一下将饭翻开一看,下面竟悄悄藏了两个荷包蛋。他抬起头,看向穆西时,她已经转头去顺松哥的毛了。尹槐的喉头有些发紧,他慢慢地将两个荷包蛋吃掉,心中坚定了一定要考取功名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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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NP】 第四十一章 振作
“…上、皇上、六郎?”皇帝回过神来,就见吕皇后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隐隐有些担忧的神色:“六郎这是怎么了?从宫外回来就一直是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莫担心,在想一些政事罢了。”他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就听远远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爹!娘!”,一个年约五岁的男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吓得一众小太监小丫鬟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喊:“殿下、殿下要不得啊。”,看得吕皇后轻斥道:“旭儿!瞧你这跑得满身是汗的样子。”,“没事,旭儿还小,正是可以淘气的时候。”皇帝轻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他曾有个叫昭儿的孩子,虽是嫡子却蹈矩循规安分守常,面对他时更是一板一眼谨遵君臣之礼,全无父子情深。他摸着旭儿圆滚滚的小脑袋,唇角泛开一抹苦笑。
穆惜惜一直相信活人和死去的人会在梦中相会,这始于她小时候心血来潮的一问:“穆大东,上辈子我死了后你怎么样啊?”,穆东原本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一听这问题他来了神嗤笑道:“那当然是活得很滋润了!我那皇帝侄子可比之前的皇帝妹夫好多了,给他大舅我一路提拔,赏赐如流水般下来!最后我作为穆家大家长活到了百岁,儿孙满堂,无疾而终。”,看他神采风扬的样子她就放心了,在脑海中想着自家蠢蛋哥哥老态龙钟满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就好,看来你的葬礼是个喜丧啊。”,穆东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翻过身良久没有说一句话。寂静的黑暗中,穆西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穆大东你睡了?”,“…穆小西,从你死后我就再也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她闻言微怔,接着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笑道:“关你什么事啊,害死我的又不是你。”,“我只要闭上眼,你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你蹲在地上一直在哭,我想向你走去却怎么也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你哭得满脸是泪说‘谁来救救我’。”,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那不是你的过,谁又能违抗圣旨呢?”,“我大可在圣旨来之前就应了别家的婚书,秦家、吕家、郑家、钟家、谁家的都好,都好过你进宫成为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后悔了一辈子,不是善终又何来喜丧?穆小西,这辈子,你可别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生辰第二日,穆惜惜顶着宿醉的头痛爬起来时,还有点懵。她拾了一下摸出去想找点醒酒汤来喝,打开门一看,尹槐难得在前堂,见她下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碗说:“下来把醒酒汤喝了。”,惜惜跑了下去赶紧抱着碗吨吨吨地喝了,喝完后她看着尹槐无表情的侧脸,突然说:“我梦到松哥了。”,出乎她意料的是,尹槐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他的目光落在门外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青石板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梦到他站在村口那棵树下,我跑过去跟他说我今天就十八了哦,你看我有没有变化呀。”穆惜惜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三年没见西西长成大姑娘了,个子长高了,越长越好看了。我说我总有一天会长得比他还高的,松哥他就笑着说那他拭目以待。”,尹槐转头,就见小姑娘笑得双眼亮晶晶的,他轻声说:“是个好梦。”,“是呀,真是个美好的梦。”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穆惜惜猛然想起来房间里还堆了好多礼物,她站起来赶紧说:“啊你等等我去把礼物拆一拆,要是有贵重的东西现在就交给你。”,“不用了,”尹槐也站了起来,向后院走去:“以后首饰你自己留着罢,之前那些我去拿给你。”,他说完,丢下满脸震惊的穆惜惜就径直走了。她已经全然忘记了昨晚的醉话,此时面对尹槐突然的转变目瞪口呆,琢磨着自己刚才短短三句话到底怎么振聋发聩发人深省了,她不就是说了自己的一个梦吗。
拆礼物时,穆惜惜首先挑了钟三郎送来的礼物拆开,见着那华贵的盒子里还包着一层锦袋,她有了丝不好的预感。果然打开锦袋,只见一个长条状的玉棍显露了出来,她试着伸手却一手握不过来,再瞧瞧那熟悉的弧度和龟头的形状,就明白钟三郎这不仅是送了根玉势,他送的是照他自己做的玉势啊…“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做的,阿景要是能把放在这上面的闲心分一半到练武或者念书上,早就成为钟家第二个将军了。”惜惜无语地想着,脸上却悄悄烧了起来,她还从没拿过这玩意儿来自渎,这么大这么硬真的插的进去吗?算了算了不要白日宣淫,她默念着清心咒赶紧把玉势了起来,全然失了之前强抢良家男子的小妖女劲儿。
柳尚书的礼物是一柄檀木木梳,穆惜惜拨拉了两下梳齿,心想这人又在拐着弯暗示什么呢。惜惜打定主意下次再见到他时,定要不依不饶地抓他亲眼看着她亲手梳三下,“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她低语着,几乎可以想象到柳尚书面上不动声色、耳朵却已然出卖了他而变得通红的模样。唉所以说京中那些说他手段怎么阴险怎么狠辣的传闻,她觉得是夸大其词了,只是因为柳尚书为人比较阴沉就这么说,她实在是有些为他打抱不平。
下一个礼物是秦忆送的,毕竟是临时准备,他中规中矩地送了个木槿簪子,正符合时令。穆惜惜已经好久没有戴过首饰了,她尝试着将发簪插在发间,淡粉色的琉璃木槿安静地盛开在她发间,在阳光下倒映出光斑点点。铜镜中的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京城姑娘穆西,她轻勾嘴角,镜中的姑娘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就是昨天哭多了眼睛有些水肿。
穆惜惜对着铜镜各种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忽然她瞄到六爷送的礼物,那是一个外表朴素四四方方的盒子。“希望别是太贵重的东西。”惜惜心想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只见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柿子端正地坐在里面,红澄澄的甚是喜人。惜惜简直是心花怒放,她小心翼翼地将小柿子取了出来,倒不重应是陶瓷做的,柿蒂则是一个可以打开的盖子,可以往柿子中空的肚里填些东西。穆惜惜简直是对它爱不释手,甚至忘记了送这个小柿子的正是她避之不及的六爷。只是她看着那圆头圆脑的小柿子,想起一张圆圆的小脸。
刚刚她其实没有对尹槐说完,她不光梦见松哥,还梦见了昭儿。昭儿大名李昭,是她的大儿子,穆西虽为皇后,但她在宫中并不受皇帝待见,也没有执掌后宫的实权,凤印当年是被掌握在吕贵妃手中;人人都说若不是吕贵妃因伤无法生育,这皇后的位置怎么也不会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穆西手中。为了自保,她教育昭儿要谨言慎行,就算面对父皇也要谨记着君臣高于父子。毕竟有‘爱屋及乌’就会有‘根株牵连’,她清楚皇帝有多么嫌恶自己,也明白自己不受宠导致哥哥的仕途之路不顺,自然就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受到波及。好在昭儿见过几次母后被父皇苛责的样子后,不用穆西怎么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梦中,昭儿约莫是中年,穿着一身龙袍、头戴金冠,满是威严。前世穆西在他刚登基不久就去世了哪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有些踌躇不敢向前。却见昭儿见到她,率先向她奔了过来:“娘!”,穆西被抱了个满怀,人都有点懵了,差点脱口而出皇上认错人了。“娘,昭儿每日都谨遵娘的教诲励图治,臣民都说我是贤明之君。我用人没有看门第,一概兼并用,在徭役方面也大有减轻…”他像是急于邀功的小孩子般滔滔不绝地细数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也许是怀中的娘亲太过安静,昭儿迟疑地停住了话头,问道:“昭儿有成为…让娘为荣的孩子吗?”,穆西怔了片刻,随即伸手回抱住了早已比她高出不少的儿子,朗声说:“…当然,娘向来以你为荣。”
然后她就在母子二人的絮叨中醒了,醒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不管是松哥还是昭儿,她都再也见不到了;一个已经离去,一个注定不会到来。
穆惜惜摇摇头,将礼物都妥善地了起来。她提醒自己首要目的是保住那些还在世的人,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可以偶尔缅怀过去,但不应沉溺于悲伤之中。尹槐抱着个沉甸甸的妆奁进来时,就见穆惜惜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啃绿豆糕。他留意到她脸上的笑容,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次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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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NP】 第四十二章 好友
静鞭响了三声后,文武百官有序地离开大殿。秦忆这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他原本就不喜欢朝堂上这些破事儿,何况如今国泰民安,文官们无非讨论些鸡毛蒜皮,再趁机打击下对家品行不端;东家长李家短,文官们那嘴倒是比菜市场的妇人还要碎。他抬手掩住个哈欠,刚准备拂袖走人、回家换身衣服去军营里溜达一圈,右肩上却猛地被拍了一巴掌。
饶是秦忆再没有痛觉,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力度还是让他趔趄了一下,转头无奈地看向来人:“阿卫…你好歹也点力。”来人正是大司马吕卫,他闻言不仅没力,反而又大笑着拍了两下秦忆的肩,朗声说:“这不是好久没见着你吗!你待会儿有没有空,去我府上喝杯小酒?”好在秦忆这回有准备了,挨了两下纹丝不动:“有是有,倒是你怎么那么清闲大白天就喝酒。”,“清闲难道不是好事?没有我们将士的活儿说明如今无战事、天下太平啊。”吕卫叹道:“你若当初和阿芙成了,如今就可以三人一同喝酒,那该多好。”秦忆早就习惯了他这莫名其妙的‘月老’言谈,从幼时起吕卫就一直致力于撮合好友和同胞妹妹在一起,可惜秦忆和吕芙两人这么多年来从没看对眼过,也不知道吕卫怎么就看不明白。
两人骑马慢慢向司马府前行,俊朗的皮相吸引的姑娘们纷纷侧目,手中的帕子蠢蠢欲动想飞出去制造一个偶遇。可辅国大将军骑在马上那是赏心悦目,他旁边那大摇大摆的大司马虽然金玉其外,那嚣张跋扈的败絮性子实在让姑娘们退避三舍,一番犹豫下只好眼睁睁看着辅国大将军策马远去,心中暗叹怎么偏偏这性子背道而驰的两人是好友。
大司马吕卫身为皇亲国戚,其府衙规模仅次于皇宫,张牙舞爪地坐落在城北,完美地展现了他嚣张的性子。一进司马府,秦忆原本还在懒洋洋地打哈欠,当他看到那三尺多高的珊瑚树,一口哈欠硬生生卡在喉中。他左右环顾了圈,只觉得几个月不见,这司马府比自己上次来还要奢靡些。吕卫见他盯着珊瑚树猛瞧,问道:“怎么?你喜欢这玩意儿拿去就好了,我这太多了。”,“不了不了,就算我拿走了也摆不出来。”秦忆连忙摆手,秦老夫人生活作风节俭,好东西平常都堆在库房中,少有像吕卫这般大肆摆出来的。秦忆只觉得眼被这流光溢晃得有些疼,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有多少贼惦记着你这宅子。”吕卫闻言大笑道:“堆在那也就是吃灰,好东西不现在摆出来,过几年就摆不出来了。何况…”他笑声微敛,透出了几分低沉的苦涩:“这可是阿芙为我挣来的。”
秦忆没有妹妹,很难去感同身受。身为秦家最小的孩子,他在五岁时就失去了手足与父母;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顶着秦忆这个名字却连他们的脸庞也模糊到回忆不起来,只隐约记得他们很疼爱自己,会摸着他的头唤他的乳名。
好酒好菜一上,吕卫挥手叫来了几个美妾弹琴助兴。那几个美妾清一色的杨柳细腰袅袅婷婷,青葱般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琴弦,演奏出清亮的乐声。秦忆看着,就想起前几天见到的穆姑娘;他只知道她姓穆,是皇上养在外头的妓子。要说秦忆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姑娘生得肉乎乎的、一副很有福气的模样,就连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那泪珠也是圆溜溜的,像鲛人泪般往下掉,皇上说她是太激动了,可秦忆瞧着她委屈巴巴瞅着自己的小眼神,只能暗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姑娘。他低头看着指尖上残留的水泡痕迹,仍记得她温热的掌心和那句满是急切的“我会觉得疼”。秦忆长这么大,心底第一次浮上丝说不清的感觉,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胸口,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陌生的感情。
一旁吕卫本来在和秦忆聊此次战事,聊到一半见他不吭声了还笑得满脸荡漾,又看了看一旁给他倒酒的美妾,心里也生了奇以为自己这清心寡欲的好友突然开了窍,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怎么,看上你旁边那个女人了?喜欢就尽管拿去好了。”一听这话,秦忆这才发现旁边什么时候来了个清汤美人,白净的脸泛着红晕,羞涩地垂下颈子。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拒绝了美人的好意:“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想要请教你。”,“什么事?”吕卫来了兴趣,却见好友认真地看向自己问:“我想向你请教该如何‘喝花酒’。”
大司马一口酒在口中还没暖热就喷了出来,他狼狈地擦了把唇边的酒液,不可思议地看向好友:“啥?”,秦忆重复了一遍:“我想向你请教如何‘喝花酒’。”吕卫看着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要说秦忆此人,在秦老夫人的教导下那是从小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吕卫原等着喝秦忆和哪家闺秀的喜酒,结果这喜酒还没喝到,秦忆居然先发制人向他请教喝花酒了。
面对勤奋好学的友人,大司马起了看戏的心思,他揽过身旁的美妾笑道:“这有什么好教的,揣上足够多的银子再仗着你那皮相往那儿一站,哪个风尘女子能抵抗得了?”秦忆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又觉得穆姑娘和吕卫口中的女子有些不同,他犹豫着开口:“我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说什么样的话能哄姑娘家开心。”,“无非就是美言几句,夸样貌夸才情…”吕卫说着,突然想起来:“倒是你想好这喝花酒的事儿怎么瞒过老夫人没?”
秦忆打了个哆嗦,冷汗登时就下来了,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秦老夫人拿着家法的身影。他放下了酒杯,一脸凝重地思考该如何瞒天过海,要不就说这是皇上布置给他的任务,毕竟那位可是亲口说过要让他有时间就去看看穆姑娘。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却听吕卫说:“得了得了,看来今日是我碍事了,来人!”秦忆抬头,就见好友叫来了家丁吩咐道:“立刻安排一辆马车送大将军去花街,注意点别被旁人发现了。若是将军府问起了,就说我们打算喝到天明,今日秦将军就不回府了,让他们明日再接。”那家丁应了一声,退下去着手准备了。
司马府的家丁办事极其麻利,秦忆稀里糊涂地坐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吕卫丢了一句:“玩儿高兴了记得登门感谢哥哥我。”后,那马车就绝尘而去。直至花街口,马车夫才问是去哪家玩,秦忆想了想说:“环采阁,找一位姓穆的姑娘。”,车夫应了一声,将他拉到环采阁门口便先行下车通传找人接待。这还是秦忆第一次来花街,他从帘子的缝隙窥出去,隐隐窥见几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风尘女子走过,浓重的脂粉味萦绕在鼻间。他觉得自己是喝上头了,居然不经思考就来了这种腌臜地方,若是被祖母发现,定要家法伺候。
车夫去而复返,隔着帘子为难地说:“穆姑娘似乎不在,您是回去还是在这等?”,“回去。”秦忆松了口气,心底却又浮上了陌生的情感,他皱眉揉了揉胸口,想赶紧摆脱这种感觉。车夫刚扬起马鞭,一个清脆的声音却骤然闯进秦忆的耳中:“找我的?谁啊?”,“停!”他连忙呵止了车夫,从帘子的缝隙望去,就见一个肉乎乎的姑娘茫然地站在环采阁门前,嘴里还没停地啃着炸丸子,她的鼻尖上蹭了一抹油星,显得有些滑稽。
可秦忆盯着她向自己走来,心跳就像擂鼓般逐渐变快,喉头发紧、手心也冒出了一层薄汗。“也许自己是病了,”秦忆胡思乱想着:“心悸体虚,定是秋老虎的错。”,“您是?”清脆的声音从帘子对面传来,秦忆张嘴想要回应,却发觉吕卫那个庸师竟然没教他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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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NP】 第四十三章 克制
穆惜惜今日闲来无事,跑去熟识的肉铺那贴秋膘去了,吃完了一碗肉丸汤还嫌不过瘾,买了串炸肉丸子边吃边往回走。结果一回来就见环采阁门前停了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她正琢磨是谁的客人大中午头就来,这么迫不及待。却见正赔笑的老鸨看见她后,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快步走了过来:“穆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惜惜含着一口炸肉丸子还没来得及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连日落都等不及的客人是来找自己。
连忙将没吃完的炸丸子藏到身后,穆惜惜打量着面前的马车。厚实的帘子将马车中的贵客藏得严严实实,那贵客就连她都站到跟前了也没开口说一句话,她只好主动开口问道:“您是?”然而就算她主动开口了,帘子那边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就好像个空马车似的。这下惜惜可纳了闷了,她捏着炸丸子的杆儿迷茫地搓着,心想如此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身份的贵客,除了六爷,这马车里坐着的还是第二个。她看向车夫,期望得到一个答案,哪怕一个暗示也好,却见车夫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看来是不会轻易开口。
马车内,秦忆决定先表明身份,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唤道:“穆姑娘…”那声音清冽如泉,穆惜惜曾听这把声音听了十几年,更别说前几天还听过,如今隔着厚厚的帘子一下认出马车里坐着的人是秦忆,她吓得手中炸丸子都掉了,来不及心疼丸子立马提高了声音大声说:“呀!您真是好久没来了惜惜好想您呢!”她这一嗓子成功将只说了三个字的秦忆噎了回去。这回可轮到秦小将军纳闷了,琢磨着穆姑娘是不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他下意识想解释,穆惜惜却已经回头张罗着让阁里的姑娘先回屋中避避,让贵客下马车。
秦忆等了没多久,就见一只肉乎乎的手推开了马车门:“您要来至少也提前派个人来说一声,我这也没准备只好让您先拿这帷帽将就一下。”,“心了。”秦忆也觉得自己欠考虑了,也是他喝酒上了头、损友又一撺掇,就稀里糊涂直接过来了。他戴上帷帽,视线就被遮挡了大半,只能隐隐瞧见半截朴素裙摆,在秋风下微微摆动着。秦忆看着,就想起羽山那日,她掰了半块儿番薯递了过来,袖摆微晃,他能清楚看见她烫得发红的手心,抬眼就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盛满了星辰。
穆惜惜领着他回到了厢房内,将门窗都关严实了,才让他摘下帷帽。帷帽落下,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微垂的眼梢透着几分迷茫,看着就像是被拐卖进淫窟的良家男子。可是穆惜惜此时哪有祸祸良家男子的心情,她叹了口气:“秦大将军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要是被旁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秦忆察觉到她早就认出自己了,心底浮上了丝丝缕缕的喜悦,可是她后半句话怎么听都是不赞成自己一个人来。秦小将军陷入沉思,莫非吕卫没有告诉他这喝花酒必须结伴同行?他茫然无措了良久才试探反问:“不可以一个人来吗?”
“当然不可以,”穆惜惜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秦老夫人和六爷,哪个发现你悄摸摸溜来花街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没回答,给他倒了杯凉茶暗示送客,惜惜担心隔墙有耳说得多错的多,干脆闭紧牙关让他自讨没趣走人。然而秦小将军是一问没解决,一问又起,他端着杯中的凉茶水此时心中充满了疑问:这喝花酒不应该是喝酒吗?还有为何穆姑娘如此不待见他?之前生辰的时候明明欢喜他欢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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