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景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他不乐意,她也不舍。就,算了吧。
“我哥哥。”怕刘浩然再追问,补充了句,“表的。”
顾景予看见,未脱稚气的男生脸上,漾开了如释重负的笑。
刘浩然抹了抹额上的汗,本来手里握了瓶矿泉水,潇洒地向上抛了抛,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还裱的?这么好看的哥哥,挂在家里的确养眼。”
安柔有点尬。
点录处的老师大声叫人:“刘浩然,孙弥,李东雅……准备一下,马上轮到你们了!”
刘浩然朝安柔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再见。”
安柔没去看刘浩然的背影,转头对顾景予说:“那我们也走吧。”
她没看见,不代表顾景予视若无睹。
那个跑走的男孩子,方停住脚步,人没站稳,就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两人。
安柔往操场上望了下,人头攒动,如流动的水,无规则地流散。
裁判员什么的,通常都是由老师们充任;运动员也有提前来踩点的。要碰上熟人并不难。
安柔说:“在校园里走走吧。”
顾景予自一中毕业几年,仍对路非常熟悉。
他进行政楼旁的小卖部买了瓶芬达,冰的,拿出来没多久便湿哒哒地滴水。另外买了包餐巾纸,撕开封口,扯出来一张纸包着瓶身。
安柔声如蚊呐:“我姨妈来了,不能喝冰的。”
顾景予扭开瓶盖,“嗤”的一声,像油在锅里沸腾。他仰起头,猛喝了两口,几乎喝去了三分之二。
“等不那么冰了再喝。”
安柔接过去,看他下巴亮晶晶的——是瓶身流下来的水。
“很热吗?去坐坐吧。”
两栋教学楼中间有条绿化带,和一道长长的廊,长廊一侧是花坛,一侧是露天的羽毛球场。
长廊两侧是座位,羽毛球场此时没人在,两人在长廊选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坐下前,安柔很悉心地拿纸巾擦了一遍。连带包瓶子的湿纸,一道扔进垃圾桶。
安柔返回来时,顾景予靠着长椅背,长臂搭在上头,身子与柱子之间形成一个空档。
他拍了拍那处空档:“坐这儿来。”
安柔颠了颠芬达瓶,依言被他圈在怀里。
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了,但在校园,总有种负罪感。
安柔一侧抵着木柱,一侧挨着他胸膛。虚虚地,没贴紧实。
顾景予倾过头,拨她的长发,乌乌泱泱的。她用的皮筋是黑色的,上面挂了个黑纱编织的小蝴蝶结。
他手指穿过皮筋与头发的间隙,顺着发尾勾下来。
秀发如瀑。
安柔本想在高三剪成短发,方便清洗吹干,但想到顾景予兴许喜欢,便留了下来。这时长发已及腰了。
安柔问他:“你不喜欢我扎马尾吗?”
顾景予把她头发捋成一把,在指间下滑:“这样也很好看。”
安柔说:“但是会很热。”
顾景予笑:“也是。出了汗就黏巴巴的。”
“你们女生很爱保养头发吗?手感很好。”
安柔想了想,其实她也不清楚:“就像你们男人,把车当脸面一样吧。”
女孩子喜欢捣鼓身上,一切叫人喜爱的食物。譬如头发。不像顾景予,整天蹂躏头发得成什么样了。
思及此,她看了眼他的短发。倒是顺顺贴贴,没呲毛。
顾景予说:“刚才你那个同学,追过你吗?”
他向来有话说话,这么问,虽直白了点,但不用安柔去费心揣度他心思。
这是吃酸东西了。
安柔摇了下头,发尾轻轻地拂过他的虎口:“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魅力那么大。”
顾景予动了动左腿,彻底将她困在柱与人之间,“你魅力不大的话,怎么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呢。”
啊,柠檬变蜜橙了。
女性都这样,无论成熟知性的女人,还是稚嫩冲动的女孩,都极易被心上人的三言两语,撼动坚固的心防。更何况,安柔从不防顾景予。
尤其是,他这样一个不常说的人,用淡淡的语调,说着这样的情话。
简直像马跑过平原,踏动满世静谧。
谁顶得住呢。
此间景柔 第四十三章 不愁前路远(3)
顾景予亲眼目睹了安柔的耳廓点点染红的过程。
“他没有。我不让。”
“嗯?”顾景予不是没听清,就是想再听她讲。
安柔解释,声音越来越低:“跟你……在一起之后,男生送我礼物,我都不收的。所以……也没人追我。”
也不怪多年后,有同学说她高冷。
顾景予手臂仍横在她身后,卷着她头发,慢慢地,松开了手指,摸上她的脖颈。
对于旁人的触碰,脖子皮肤很是敏感。
顾景予慢条斯理地,亲她的额头。
这没什么。亲额头表示怜爱的意思。这这种无声的方式,会让安柔体会到珍视与爱护。
可他缓缓地,从额顶,一路亲过鼻梁,印上她的嘴唇。
安柔被他压在柱子上,懵懵懂懂,迷迷糊糊间,想,他是不是故意选这儿的……
前是他,后是柱子。彻底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安柔只手扶着木椅背,另一只撑在柱子与座位交界处,斜扭着身。
顾景予含着她下唇,让她尝到甜腻的汽水味。他鼻梁挨着她鼻侧翼。安柔张开口,微弱、迷离地呼吸着。他乘虚而入。
她的小舌头不知躲闪,如她人一般,被他准确无误地捕捉。
很安静美好的一个吻。
蝉鸣早销声匿迹了,校园静悄悄的,树冠遮下一片阴影,两人被笼着,阳光暂且透不进来。
不合时宜出现的,是两个女学生。
女生们应该是受不了闷着做练习,说说笑笑地从楼上下来,携手去操场。
本欲穿过走廊、对面的教学楼,去到操场,有柱子阻挡视线,她们路过两人才发现这对野鸳鸯。
撞见接吻的情侣,她们下意识地小声惊呼。
顾景予与她稍稍分离,转过眼眸,看着不速客。
一个女生反应得快,当机立断地将她的同伴拉走。
安柔还听见她们的谈论声。
“我刚刚看见,那男的舌头从女生口里出来哎,看得我脸红心跳的……”
“但他好帅哦。”
“女生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呀?”
“应该是吧……”
两个女生迈着小碎步走远,没按捺住,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眼。
女生胸腔上下起伏着,不剧烈,但足以叫她们看清,女生胸前的弧线很有诱惑性地、如浪般地波动。
可能男生见误撞破者走了,想继续,女生羞羞答答,挣出他的怀抱,往她们的方向跑。
三人视线相对。
女生更加忸怩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先前拉走同伴的那位女生,明显更伶俐,朝安柔笑了下,又把同伴退走。
同伴还大惊小怪地叫了声“干嘛呀”。
顾景予平复下翻涌的情绪,找到安柔时,她正靠在某教室旁。
安柔耳郭绯红,与唇色无二。十指纠结着,呼吸仍未平息,紊乱极了。
手里还握着那瓶芬达。
也许,凉意能使她冷静。
她穿蓝色连衣裙,裙摆及小腿,有好看的花边,坐下后,会上升一点高度。方才,顾景予半拥着她亲时,手差点克制不住地想伸入。
后来好几个午夜入梦,梦到自己,掀开她的裙子,放纵自我,在她里面驰骋。
如上沙场的将领,大刀阔斧地挥兵直入。
一觉春梦醒来,另个自己叫嚣着。他感受自己呼出的灼烫气息。
安柔,安柔。他动手起来。
没用。她不在。什么都没用。可他在哪儿?广东。是他太冲动,跑来这个充满性与财的地方。最后在寂夜,只能与自己为伴。
顾景予回过桐阳。在春节,全国人民阖家团圆的节日。
他母亲死了,姑姑、小姨等一干亲戚都在老家,只有他父亲——顾辉景在家。
两爷俩孤零零地看春晚。
父亲撑着膝盖抽烟,背弯成一道弧。
电视里的节目一成不变,吹拉弹唱,各有特色,也各有套路。
父亲就在主持人报幕时说:“你也出去两年了,该找个伴了,家里空荡荡的,看着也孤单。”
顾景予不答:“爸,给我来支烟。”
父亲抽了根给他,接着叨:“年轻人,烟酒少食,别整垮了身子。”
“爸。”顾景予低头,咬着烟,没点,牙齿磨着,转了两圈烟,说,“有个姑娘,我爱很多年了,等时机到了,带给您看看。您满意,我就风风火火娶了她进家门,不满意……”
“不满意怎样?”
顾景予笑了,打火机“啪”地亮了:“不满意,就带她私奔。让她怀了我的种,您不满意也得让她过门了。”
父亲也笑,鼻孔散出烟雾:“这么喜欢?”
“嗯。”顾景予顿了一下,“从她小心翼翼,费尽心思,每天来找我开始。”
六月的梅雨季来得很快。
空气变得潮湿,校园中树的枝丫总被雨压得软趴趴的,一夜过后,又是生机勃发。
撑开的伞像朵朵色彩鲜艳的蘑菇,菌盖噼里啪啦砸得天响。
办公室里,天花板上的三叶风扇呼啦啦地转着。
安柔下巴戳着手臂,一只手抓着头发,阅着初三最后一次月考的试卷。
吴璐收拾好东西,预备回家了,看安柔还趴着,上前拍了下她。
“安老师,还没看完呐?”
安柔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初三化学老师少,一个人得看三四个班级的,我速度慢,估计还得要一会儿。”
吴璐望了望天气,劝道:“不急,明天早起再来吧,下个星期就中考了,这次月考只是给他们垫垫底。”
安柔实在犯困,将卷子一堆,准备挎包走人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男老师也走了,安柔留到了最后。当然,此时,初三各班都仍亮着灯,如火如荼地进行最后的冲刺复习。
安柔关了灯,扫了眼办公室,拉上门。
转身的一瞬,撞上一人深邃的目光。
顾景予长身直立,最惯常的打扮,牛仔裤、t恤衫。拿了把黑色的伞,t恤上沾了湿气。
从广东赚了钱回来后,他仍喜欢如此穿着,连徐鸿也吐槽过他:“好歹也是有‘企业’的人了,怎么着也穿得fash一点吧。”
顾景予讽他:“呀,会说英文单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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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快了。
此间景柔 第四十四章 不愁前路远(4)
“哎呀,你怎么走路没声没息的。”安柔拍拍心口,“吓我一跳。”
顾景予笑着,恶作剧地,甩了把伞上的雨水,雨珠悉数溅在她脸上,顺着下巴、脖颈滴下,凉凉地润着锁骨边的丁香花。
“啊。”安柔恶狠狠地揪他手臂,“讨不讨人厌。”
顾景予不躲也不避,光对着她笑。
安柔被他的笑激起鸡皮疙瘩,松了手,反倒被他握住。
“刚刚碰见吴璐,她说你刚准备出办公室。”
“下雨也不用特地来接啊,才多大雨。”
“你并不是说,你父母回老家了吗?你一个人在家,指不定随便找点什么填肚子。我带你去吃饭。”
“在外面吃多浪费啊,要不然去我家,我煮饭。”
顾景予笑着看她:“这算主动邀约吗?我答应了。”
天阴沉沉,安柔撇过脸,借暗色掩盖表情:“只是请你吃饭而已,别多想。”
回家时,路过一个大型菜市场。
安柔走出伞下:“你在外面等吧,我很快就出来了。”
顾景予收起伞,左手拿着,右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一起吧。”
进去后,由于人多,空气流通不畅,所以挺闷热。
安柔很少逛菜场,挑选的菜类以他喜欢的、容易处理的为主。
她比较持家,随父母,爱节俭,总会还个几块钱价。不像顾景予,见她目光逡巡几番,但迟迟不买,便大手一挥,让店主称两斤,直接提走。
有钱任性得很。
顾景予让她拿着伞,自己一手提了好几袋子菜。
“你现在很有当家主母的范。没早点把你娶回家,是我的错。”顾景予的脑袋,向左倾了倾,附耳与她说。
热气暖着她的耳郭。
从徐鸿婚礼后,他几乎日日如此。
徐鸿对他们决定复合,并不惊讶,或者说完全在意料之中。
顾景予追妞的本事他不知道,哄安柔倒非常有一手。
常常是,姑娘上一秒瞪着他,下一秒就娇中带羞,好不娇俏。
从上次跟徐叶叶坦白了与顾景予的往事后,她似乎……对安柔当年瞒她意见很大。
当时两人在打印店,上课时间,没客人。顾景予圈着安柔,欲上下其手,亲她个昏天黑地,徐叶叶闯进来,他着实是没想到。
他好兄弟的表妹,与徐鸿一个德性,插科打诨、坏人好事的个中好手。
“安柔,我们去逛街吧?换季得买新衣服了。”
安柔顾及顾景予,回答含糊其辞:“过两天吧,我今天还有课。”
徐叶叶这时也瞄了眼,环臂站立的男人:“没关系,聊聊天也行。我有个侄子,也快初三了,今年暑假准备找个老师辅导一下,时薪可观,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哦对了,我侄子长得可帅了,又单身……”
这女人,越说越离谱。顾景予自她怀里拔出安柔,赶走了徐叶叶。
他说:“我可以教你如何接吻,你付我薪水——每日亲一下。”
或许是自笃,女生不必他用甜言美语哄,从前这种话,顾景予几乎没说过。怎么突然,这么会撩、爱撩了。
安柔没挡住他俯过来的脸。
……
路过贩鱼的摊子,安柔向池里看了看。
老板娘很热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操网子捞了条鲫鱼上来:“小夫妻来买菜啊,刚刚生产过的女人呐,吃鲫鱼最补啦。”
鲫鱼很活泼,在网兜里弹来跳去,四处溅着水。
顾景予把安柔往后挡了挡:“来一条吧。”
“……”生产?安柔觑着他。
老板娘手脚利索,当下捧着那条鱼,刮掉鱼鳞,在砧板上开胸破肚,掏去不用的肠子,卸成数块鱼块。
鱼鳔很大,还鼓胀着,老板娘一并塞进塑料袋内。
老板娘收了钱,又上隔壁摊抓了点鱼腥草和葱,给顾景予。
“女孩子可能怕腥,煲汤或者炒,给你老婆放点这些,去去腥。”
顾景予从头到尾不接受,反而乐在其中:“好嘞,谢谢老板。”
“……”老婆?安柔继续觑他。
“小媳妇,傻愣着做什么,走了。”顾景予笑着牵走安柔。
不知是和她逛菜市场,仿佛如老夫老妻般的感觉,还是鱼贩的“老婆”,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他这种情绪感染了安柔,不知觉地,她也抿着嘴开始笑。
安柔家在比较老式的小区,没电梯,靠爬楼梯。
楼道间的声控灯还算比较灵敏,走一层,亮一层。到家门口,安柔掏钥匙,让顾景予先进。
顾景予将几袋子菜搁在玄关处,折身环住刚合上门的她:“媳妇,亲一会儿?”
“……”上瘾了还。
安柔没理他,提着菜进厨房,开始处理蔬菜。
“你先随便坐一会,就不给你倒茶了,渴了自己倒。饿了有水果。”
顾景予倚着厨房门,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她头发束在脑后,蹲着,从袋子里取出几把菜,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又搬过砧板,一块儿清洗。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的。
一蔬一食,一人一家,原来,才是这世上最容易叫人满足的。
其实安柔学做菜并无多久,她一边浸泡着菜,一边打开手机查看菜谱。
背后的顾景予,忽然说:“前几年在外头,我满心想的就是,将来娶你进门了,每天下班回到家,你做菜,我带孩子。柴米油盐,金银珠宝,我在外头给你挣回来,你相夫教子就好。或者,你不喜欢天天待在家,也可以呼朋伴友,逛逛街,打打球,怎么开心怎么来。反正啊,有人当冤大头养着你嘛。假如我有怨言,你的脾性被我养得骄纵,你就骂我啊。照我看,也顶多是,像猫挠挠爪子,不痛不痒的。如果你变得爱美了,我给你钱,供你去消费昂贵的会所,养头发,养指甲,养皮肤,养什么都好,漂漂亮亮的。一走出去,别人都知道,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叫顾太太。”
安柔背对着他,静静地听。
顾景予头回对她说这么长一大段话,心里话。除了这次,安柔心知,也许没有第二回了。
所以她不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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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好像要结局了,其实还远着呢。
此间景柔 小剧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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