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不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回南雀
“别人的梦寐以求,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总觉得这话有问题,又挑不出什么错处。但那一瞬间,“盛珉鸥和我不一样,和普通人也不一样”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出现在脑海。
我开始回忆,结果发现盛珉鸥好像从来没有为了哪件事欣喜若狂过,也从没见他落过泪。年纪越大,他便像与谁都隔着一层,感情越不外露。
他并非不擅交际,也不是只会闷头读书,他就是……和谁都不亲。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别人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事也不需要别人掺和。
后来他大学住校,搬离了家里,现实上的距离差,让一直以来只是模糊存在的“可能会失去他”的念头逐渐成型。
从前,我以为是盛珉鸥的无比聪慧,是他有别于我等凡人的高超智商造成了这种距离感。我拼命地追赶他,缩短彼此的距离。他拉开一丈,我就缩短九尺八;他不喜欢我粘他,我就越是要粘得紧;我无法阻止他离我越来越远,那我就去做那个离他最近的人。
后来,我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
就好像人一日要吃三餐,花谢必定经历花开,落雨就会有阴云。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拥有一份为人称羡的好工作,对盛珉鸥来说也不过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个寻常步骤。他按部就班地做着普通人该做的一切,世界不过布景板,旁人不过npc,他能分辨对错,却无法产生过多的情感波动。
就像他不断告诫自己要远离我一样,认定一个目标,他便不会去管旁的,仿佛一名固执的殉道者,严苛扫除一切障碍,并不顾及我的悲喜。
而当“不要靠近我”这一决策出现偏差,他可能也并不能很好的解释,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别人感到快乐的,他未必快乐;别人感到伤心的,他也未必伤心。相反,别人不会为此感到快乐的,他未必不会感到快乐;别人不会为此感到愤怒的,他也未必不会感到愤怒。
他总是显得十分冷酷,因为没有什么能真正触动他的心。他又很疲惫,因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过无趣、愚昧,不和他的心意。他认为痛苦的人生毫无意义,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丝甜而忍受九分苦。
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但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
醒时已经接近十点,我倒是不想起,但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实在猛烈,让我无法再睡下去。
盛珉鸥不在屋里,鉴于今天是工作日,他又是个工作狂,所以我猜他应该是上班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我隐约有所感觉,但实在是睁不开眼。
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我挠着头进盛珉鸥的浴室洗了把澡,洗完用浴巾一围,发现洗手台上一瓶黑色香水。
对着空气喷了两下,深吸一口气,与之前闻到的隐隐狂野的木香混合皮革香不同,前调有点茶叶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铃兰气息。跟盛珉鸥真是绝配了,表面沉稳、优雅、衣冠楚楚,私下里皮带一抽,咬你脖子的劲儿比谁都狠。
我的裤子昨晚已壮烈牺牲,只能从盛珉鸥衣帽间随便扒拉一条换上。然而盛珉鸥比我高一点,尺寸有些不合适,穿好了还得卷两圈裤腿,瞬间让这条裤子掉价不少。
穿戴齐整,揣上那瓶看起来就很贵的香水,一出卧室,便再次看到对面紧锁的房门。心中一动,机会难得,就又想进去看看。
一回生,二回熟。熟门熟路输入密码,正等着门开,手下突然响起刺耳警报声,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没抱头蹲下。
我茫然地盯着那锁,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一条沈小石发来的,问我今天去不去店里。还有条郑米米发来的,问我昨天吃得怎么样。
我回了沈小石说会晚点过去,又回了郑米米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昨晚吃得很撑。
拦车先去了盛珉鸥的公司,前台正在订饭,见我来了问要不要连我的一起订。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我冲她笑笑,直直往盛珉鸥的办公室而去。
进去时,盛珉鸥正在窗边打电话,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
“您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盛珉鸥不断应允着对方什么,几分钟后,电话到了尾声,挂电话前,他说了句,“保重身体,萧先生。”
姓“萧”,还让他语气这么恭敬的,难道是萧随光?保重身体……萧随光昨天还看着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保重身体了?
“什么事?”盛珉鸥挂了电话,仍旧立在窗前,也不看我,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在给谁编辑信息。
看他这自如的态度,要不是我现在腿还软着,我都要以为昨夜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诞的淫梦。
“十年前你约我去废墟,到底是要我看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明晰,只有这点,仍让我心存疑惑。
盛珉鸥指尖一顿,半晌才继续:“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是我故意引你去见齐阳,故意让你们两个相互厮杀,一切都是我预谋已久。你这十年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不对。”我斩钉截铁,“你撒谎。”
盛珉鸥终于抬起头,先是对着正前方不耐地重重吐息,再是看向我。
“你偷偷进过那间屋子了。”
果然,他知道我进过那间上锁的屋子了。昨晚估计也是在装醉,看我到底记不记得密码。
干什么?现在是要看谁三十六计玩得炉火纯青是吗?
我轻咳一声:“我说没进你信吗?”
盛珉鸥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双手插兜道:“那间屋子不过是一种自我警示。告诫我要时时刻刻扮演一个‘正常人’,不能在人前露出马脚。它代表不了什么。”
到了这会儿,哪怕证据确凿,他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秉持的“正道”,要与我诡辩一番,想让我相信一切不过都是错觉。
飞鸥不下 第52节
我都不知道该气他的嘴硬,还是心疼他的顽固了。
“嗯,你说的对。留着我的信,是因为自我警示。”我缓缓走近他,“十年来每到探视日都要在第一监所外徘徊,是因为那里的空气特别好。用十年换两百万赔偿金,是因为萧随光赏识你硬要给你的。”
他既然死不承认,我也只好相继掀出底牌。这简直就像是他以为我最大也不过一个大王,结果我甩手就是一个王炸。他措手不及,直接被炸蒙。
就算聪明如他,也无法在瞬息间找到新的合理借口。
“以上这一切,的确都是一位正常的哥哥会为弟弟做的。”我抚上他整齐笔挺的领带,手指勾缠着,“但昨晚的事,不是一个正常哥哥会和弟弟做的。我现在要做的事,也不是一个正常弟弟会对哥哥做的……”
话音未落,我用力一扯领带,与盛珉鸥的唇碰到一起。
唇齿相合,他垂着眸,一瞬的僵硬后,却在我的舌尖挤进他唇缝时放松了守备。他任由我吻着他,不作任何抵抗,却也不迎合我。
我轻轻抵弄着他柔软的舌尖,试了半晌见他不理睬我,便又去搔他的上颚。这次他有了反应,齿关一动,不轻不重咬了我一口。
“唔……”我发出一声不满地痛吟,刚要将手指插进他的发根,门口骤然传来吴伊的声音。
“老师,饭来了操!”
来得真不是时候。我意犹未尽收回手,盛珉鸥推开我,抢回我手里的领带,重新调整好位置,接着看向门外。
吴伊手里捧着两盒盒饭,目瞪口呆站在门口,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
我好像刚才进屋时忘了带上门……
摸摸鼻子,我趁机开溜:“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吴伊半张着嘴,一副灵魂出窍、三观炸裂的模样。我走到他身旁,出于好心提点他:“我和我哥没有血缘关系。”
吴伊愣愣看着我:“啊……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往外走,摸到口袋里的香水,又退回去。
“哥,你香水我拿了哈。”
盛珉鸥已经坐回办公桌后,闻言看了眼我手上的香水瓶,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同样的一个字,以前我听着讨厌,怎么现在还觉得美滋滋的呢?我怕不是越发贱骨头了?
我收起香水,笑道:“好嘞。”没走几步,又退回去,“对了,我和郑米米是做戏呢。你别生气,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说罢也不管快要风化成灰的吴伊,冲盛珉鸥飞了个吻,吹着口哨就走了。
第54章 恶魔的日记
郑米米打电话给我,说萧随光要见我。
我着实诧异,萧随光与我只有一面之缘,交谈也不多,他见我做什么?
“你那天很得他眼缘,他要请你去家里吃饭,还要让你参观他的收藏呢。”郑米米说。
萧随光要见的其实也不算是我,而是“郑米米的男朋友”,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去圆,从来都是如此。
“我可就帮你最后一次,之后要是你姨父再问起我来,你就说把我踹了。”
郑米米连连说自己知道了,随后发了我地址,约好了时间。
“叮铃”。
我这边刚挂上电话,门口便进了客人。
“欢迎……”我一见对方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止住欢迎词,提醒道,“我们这边不做未成年生意的哦,小妹妹。”
我一指墙上红色标语,黑直发齐刘海的小姑娘愣了愣,忙冲我摆手。
“不是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当东西的。”
小姑娘脸小眼大,五官秀美端正,是纯汉人的长相,只是说话腔调有些怪异,跟外国人一样。
“你要找谁?”这里就三个人,柳悦、我、沈小石,柳悦刚刚看人家一眼没反应,应该不认识,我也没见过这小姑娘,那唯一有可能认识对方的只有……
我目光转向沈小石,心里各种猜测。
小石现在这状态,且不说母亲还未摆脱牢狱之灾,事情一大堆,就说与魏狮那事也还没理清,这又要加一位未成年少女,我真是怕他吃不消。
“干,干吗?我不认识啊,这和我没关系。”沈小石感觉到我看他,连忙撇清关系。
又问少女:“你到底是要找谁啊?”
少女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我脸上,手指忐忑地抓着肩上的背包带子,走向我道:“你好,请问你是陆枫吗?我是韩英媛,齐阳同母异父的妹妹。”
听到“齐阳”两个字,我脸上的表情瞬间敛起。
我曾经也有想过,如果在街上碰到齐阳的家人会怎么样,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找上门来。
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柳悦与沈小石探究的目光中,我与韩英媛一同出门,去了附近的茶餐厅。
“抱歉,突然找你……”少女将黑色小背包放在膝盖上,抱在怀里,“我爸爸和妈妈是再婚的,所以我和哥哥差很多岁。哥哥……那件事后没两年,我父母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去了国外生活。我很久没回国了,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我妈妈的丧事。”
我闻言一惊:“你妈妈是……”
少女垂着眼,难掩伤悲:“她一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
虽然齐阳是神经病,但他家人都是无辜的,不到暮年便突遭意外离世,称得上可惜了。
“节哀。”可就算如此,我也实在想不通少女来找我的缘由。我与他们家,十年前就已两清。
韩英媛抿着唇,一副有口难言,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而这时,店员也正好送来饮料。
挂着冷凝水的玻璃杯被少女紧紧握在两手中,倒像是一尊提供热能的暖炉,让她重新拥有了说话的勇气。
“其实,我本不该来打扰你的。但我在我妈妈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样东西,看过后我实在……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拉开自己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绿皮笔记本,小心摆到桌上,推向了我。
我不解地接过,怀着好奇打开看了两眼。内页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十分潦草,看格式竟然是本日记本。
而越往下看,我越是心惊不已。这本不是别人的日记,正是齐阳的。
我翻过一页,抬头看了眼韩英媛,她垂下眼,似乎不敢与我对视。
“这是我在我妈一口装衣服的大箱子最底层发现的。我和我哥不太亲近,他过世时我才六岁,对他认识不深,当看到这本日记时,我觉得这会是个认识他的好途径,可没想到……”她愈发握紧玻璃杯,身体隐隐颤抖,“这简直是本恶魔的日记。”
随着我细读下来,也逐渐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了。
齐阳果然是个神经病,日记里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变态,今天杀了一只流浪狗,明天虐待了一只流浪猫,把它们的惨状全都记录在纸上,宛如品酒一般详细到它们的每一声惨叫,每一个反应。
他以此为乐,并且毫无悔意。
突然,我心里生出一种预感,自己或许会在齐阳这本日记里找到盛珉鸥不肯告诉我的,拼图残缺的地方。
我快速翻阅起来,十年前盛珉鸥大二,与齐阳已做了两年同学,那是一切的终结,而想要知道起始,就要找到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略显粗暴地翻阅着齐阳的日记,当翻到大一新生开学那页,我第一次在日记里看到了盛珉鸥的名字。
齐阳和盛珉鸥一开始竟然是室友,而齐阳从见盛珉鸥的第一天、第一眼,就毫无缘由地认定他们是同类,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放别人身上是“一见钟情”,放他身上简直是“一见要命”。
“放屁……”我忍不住咬牙切齿骂出声,随即惊觉不妥,对面还坐了个未成年,并且还是我咒骂对象的妹妹。
“不好意思。”我向韩英媛道歉,“一时没忍住。”
“没事。”她吸着奶茶,轻轻摇了摇头。
我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是气得浑身颤抖,五内俱焚。
我就说盛珉鸥好好的宿舍干嘛不住,要花钱在外租房,原来是被齐阳骚扰得实在住不下去了。
齐阳跟踪他,给他发各种露骨信息,不允许他和别人来往,甚至还给他寄各种鲜血淋漓的“礼物”。
要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要被齐阳逼疯,而盛珉鸥竟然一直忍受了他两年的骚扰。
【他之前一直无动于衷,我以为自己无法撼动他了。但我今天突然发现,他竟然有个弟弟。】
只是看着纸上代表着我的那个称谓,我就感到一阵寒气袭上脊背,脖子上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
【他的弟弟,那么可爱的弟弟,要是开膛破肚放到他面前,他是不是还能这么冷静?】
【我割伤了自己的腹部去找他,跪在他面前承诺他能对我做任何事,他再次拒绝了我,他说我不懂他。我不懂他?这个世界没有谁比我更懂他!】
【我告诉盛珉鸥,他的弟弟和我一样,想要独占他,亲吻他,让他眼里只有自己。盛珉鸥的眼神好恐怖,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着日记,本就潦草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是难以辨认,每一划都力透纸背,疯癫至极。
终于到了最后几篇日记,内容配合着字迹,简直让人窒息。
【我偷偷在盛珉鸥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并且同步了他的手机信息。】
【他约我去废墟,是想杀我,约他弟弟去废墟,是好见他最后一面。他的打算我都知道,但我不会让他如愿……】
【他还说我不懂他?不懂他又怎么能将他的想法摸得这样清?】
【死在他手里很好,但死在他弟弟手里会更好。我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我。】
【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即将解脱,他又要受折磨到什么时候?】
我怔怔盯着齐阳的最后一篇日记,店里冷气十足,我却从发根开始一点点冒出汗水。
十年前齐阳的话不可信,我一早就知道,但我没想到那一切,包括他的死竟然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我茫然地抬头看向韩英媛,指着日记道:“这里面说的什么意思?齐阳他当年是故意让我杀了他的?”
韩英媛咬着唇,低声道:“从日记上来看,似乎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是很有映像,但听我爸爸说过,好像我哥的亲生父亲那边,是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的。”
我一直骂齐阳是神经病,不成想他竟然真的是个神经病。
我好笑的合上那本日记,推回给她。
“你现在来给我看他的遗书,又是为了什么?”
韩英媛一愣:“我只是觉得,应该找到你,告诉你真相。你也不用为此心怀愧疚过一生……”
我打断她:“我从来没有为此感到愧疚过。杀他,我从不后悔。”
我只恨没早点动手,不然盛珉鸥也能少受两年骚扰。
韩英媛仿佛收到惊吓一般,瑟缩了下:“对,对不起!”
我掏出钱包丢下张整钞到桌上:“这和你没有关系,很感谢你告诉我真相。”
我起身欲走,走到一半想起还有个问题没问,又退回去问她。
“对了,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给到你们家的赔偿金是多少?”
少女一下涨红了脸:“好像,好像是两百万……对不起,这笔钱我们不该要的……”
飞鸥不下 第53节
真的是两百万。
我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看了齐阳留下的日记,一切先前圆不上的这便都圆上了。
齐阳还真是厉害,用自己的死,把我和盛珉鸥都算计进去了。
可是什么叫盛珉鸥约我去废墟是要见我最后一面?到底是齐阳危言耸听,还是……真相就是如此?
迎着室外灼热的风,我的手脚却冰凉一片。
我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要与齐阳互相厮杀,同归于尽的,从来不是我。盛珉鸥要我见识的恐惧,也不是齐阳的死。
【等你真正见识过恐惧,就不会再接近深渊。】
在他看来他便是我的深渊,只有他消失了,我才能真正回到正轨。
他要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生成应激,让我记住再也不要靠近像他这样的人。
我捂住胸口,在路边花坛上坐下,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一凶残的真相闷头闷脑砸得气也喘不过来了。
他要做什么事,从来不会管我的悲喜,也不会去想他这样做后我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对他很无趣,他也厌倦了伪装成“正常人”,他想解脱,却要把我留在地狱。
第55章 我的心肝
我冷静了好几天,没去找盛珉鸥,甚至还特地把手机里他的名字改成了“不要碰”。
真相的确出人意料,但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件事。
再者无论盛珉鸥当年要做什么,现在已事过境迁,我一个人生气又有什么用?盛珉鸥就算被我揭穿都不带眨下眼的。
而且准确说来,我不是生气,是恐惧。
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与他来说也没那么特别。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完全可以毫不犹豫丢下一切离开。他对死亡并无敬畏,自然也不会对被留下的人心怀愧疚,更不会去想,没有他的世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总是会为了追逐生活中的一丝甜而显出超乎寻常的毅力,盛珉鸥便是我的那丝甜。
有他,再难熬我也能撑下去,在地狱里我也能爬上来,可如果连他也失去了,这世界对我来说便是全然的苦涩,不再那么重要,也不再那么特别。
十分苦的世界,又怎么能让人不害怕呢。
几天后的周六,到了萧随光宴客那天。郑米米让我穿得随意些就好,毕竟是家宴,于是我直接穿着t恤、牛仔裤就去了。她一早在大门外等着我一同入场,还精心给我准备了一支红酒做上门礼物。
我怀抱红酒敲开萧家大门,在管家带领下穿门入户,来到一间紧凑不失温馨的会客室,还没等憋出一句对装修风格的溢美之词,便在室内的皮沙发上看到了坐着的盛珉鸥。
我的笑脸瞬间全都凝固在脸上,转向身旁郑米米,皮笑肉不笑地质问她为什么没告诉我盛珉鸥也会在。
郑米米比我还要惊讶,用着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知道啊,姨父也没跟我说有他。”
郑米米此时还挎着我的胳膊,我们俩贴得又近,在旁人看来,简直就像是恋人间的亲密耳语。
“果然是热恋期啊,走个路都要咬耳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恩爱呢。”萧随光招手让我们过去。
盛珉鸥坐在沙发上,我们进来前似乎正和萧随光闲聊,姿态显得十分随意,支手撑着额,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杯盛着球冰的威士忌。听到动静,他目光投向门这边,萧随光说着玩笑话的同时,他轻飘飘扫过我和郑米米,视线落向我们勾在一起的胳膊上。
“年轻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直直看向我,与我相视一笑,“可以理解。”
我瞬间就把自己的手从郑米米那儿抽了回来,说话都结巴:“让盛、盛先生见笑了。”
盛珉鸥没说话,萧随光脸上笑意更浓,顺手补了我一刀。
“哎呦,还害羞了。”
要是这是部武侠片,我现在能吐出一升的血来。
郑米米快步坐到他身旁,佯装羞恼道:“好啦姨父,别开我们玩笑了。对了表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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