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缘 (简体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辰昕算着时辰,心里暗急,自柜上取过药盒,道:「阿青…桑易他们一向午后出兵…。」
洛青怒吼道:「我知道!」他使劲拉起已有些乏力的白棠,她血肉模糊的双颊,重击他的心,他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
白棠颤着抖,止不住的泪沿夹划过,刺痛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她不知道,她的心,还是她的伤更痛一些。她看着他,心灰意冷,亦说不出话。
洛青撑着神色,很快敛了心绪。身子,或还有机会调,脸上的伤却得先住。他急自桌上取过创药,道:「先上药…。」
白棠乱挥开他,痛道:「不要碰我…。」
洛青紧稳着她,急道:「棠儿…你信我,无论你长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妻,我还是一样爱你…。你的伤得先打理。」他说得真心实意,听在白棠耳里,却很是刺耳,好像,他一点不在意。
辰昕不忍直视她的脸,却不得不道:「白棠,我们…知道你难过,但,你和洛青没有时间了。你…得让洛青上药,擎鹿苑隼都等在外面。」
白棠冷冷瞪着他,默然不语,又落下两行泪。
洛青心里沉沉淌血,静静替她上了药,她该是痛得厉害,却一脸死寂,宛如那药不是上在她脸上。
见她已两眼无神,洛青心痛道:「你累了…就睡会儿。」说着,一把抱起她,同辰昕疾步出厅。
两人出了府邸,擎鹿与苑隼见了洛青怀里的白棠,和她一张毁尽的脸,净是惊异神色。
洛青铁青着脸,带白棠上了马。辰昕一脸忧沉,亦上了马匹,道:「走吧。」
一行人绕着山路,朝青川急奔。奔波了一日,终绕至山脉南侧,入了乌尔南林。镇日里,白棠再不同任何人说话。傍晚,众人扎营。她歇在帐里,昏沉发着烧。
洛青静静为她替了伤药,换了冷帕。他守在她身旁,湿了双眼,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失去她。
辰昕掀了帘,进帐道:「阿青…。擎鹿的人已经探过。你明日带她,进桑君谷与山巫谷交界的林地,假意相助莫芙柔,却不敌桑易,让桑易将你们送进山巫谷。」
洛青静静听着,沉默半晌,刺道:「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暮樱…你也能这般狠心…?」
辰昕知他心伤,只道:「暮樱…命在旦夕,也没好到哪去。」
洛青冷冷望了他一眼:「所以,你巴不得白棠早日练成那经,挽救岱山,好救她性命。」
辰昕叹道:「阿青…若是可以,不只是你,就是我和暮樱,都愿意替她进去那山巫谷,但,就是没人替得了她…。」
洛青痛道:「替不了她,难道就该毁了她…。你娘别有居心,让她喝绝孕的寒毒散。她既能如此无情,我绝不遂她的意,日后,断不再娶。」
闻言,辰昕一震,他原和洛青相同,只以那药为避子之方。说来,他这承自他母亲的冷狠和善计,也不过几分。他一眼瞥见洛青身后的白棠,虽静静躺在榻上,闭着双眼,眼角却落下一行泪,碎在枕上。他再说不上话。
天未亮,白棠缓睁开眼,感觉自己烧已退了不少。洛青伏在她榻旁憩着。她两眼淡漠无神,静静起身,悄然离榻,走至替她凉额的铜水盆旁,俯身望着水中的倒影。半晌,她自袖中取出一条纱巾,为自己蒙上了面。
至少,她还有一双眼睛,能余存一点美好和尊严,向洛青拜别。
她微颤的转身,碰响了桌。洛青一惊醒起,见白棠端立于桌旁,愣道:「棠儿…。」他连忙起身上前,抚了抚她额,问道:「你好些了么?」
白棠看了他半晌,忽然轻道:「能不能,让我…帮你整装?」
洛青又一楞,白棠已缓缓自架上,取来他外衣,为他披上,仔细束了腰带。又将他带到桌旁坐下,为他重新束发。
白棠手上静静将他一头长发梳过,又严整的挽成了发髻。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眼里淡淡含笑,笑里,又藏了些愁:「还好…我和若若学了半天,还有机会…帮你束这么一次发。」
洛青闻言,心里一痛,抓住她的手道:「不要…再讲这种话。」他紧揽过她,心疼道:「你…骨子里,就忘不掉压抑…和逞强。」
帐外辰昕频频催促,洛青愁肠百结,轻放开她,却移不了脚步。
辰昕掀了廉,忧道:「洛青,得走了。」
白棠低下头,松了他的手,盈盈朝辰昕一跪一拜,道:「请辰堂主,照顾暮樱,白棠定当尽力救她…。」
辰昕看着白棠,滚滚刀剑尘沙铁汉如他,却也鼻酸,别过身,淡淡道:「这不用你叮咛。」
白棠转过身,再朝洛青一拜。道:「此去…约莫匆促,再不及同你告别,白棠福薄,只配做你一日的妻,愿你…自珍自重,另觅良缘。」
洛青红了眼眶,颤着手扶起她,哑声道:「什么鬼话,你还要做我一辈子的妻,我们,去去就回。」
白棠淡淡一笑,默然转身,走出帐外。
洛青与辰昕跟了出去,几名随从已等在营边。洛青带白棠上了马。
辰昕看着洛青,凛道:「擎鹿与苑隼大军今日都会入南林,你尽管和莫魁谈。」
洛青点点头,一拉缰绳,纵马而去。白棠依在他身后,闭上了眼,任泪流尽,风干在奔扬的尘沙中。
一行人奔了一阵,出了森森南林,位在山丘高处,视野辽阔不少,树木渐疏,灌木低矮,藤蕨与野花丛生,马蹄速度缓了些。洛青定睛细望,不远山棱线处,两方交火,尘沙飞扬。他英眉一敛,回过身,凛道:「棠儿…,我等等,会伺机杀入阵去。你…得设法,在桑易兵马前落马。」
白棠看着他,一双眼微泛泪光,却又闪着坚毅,轻道:「好…。」
洛青闭上眼,在她额上深深一吻。他虽说着去去就回,却也怕她一去,就是永别。但他敌前一向严制,半晌敛尽了伤痛,回身扬出青冽剑。目光焰然,朝翻腾尘沙奔去。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六十章山巫谷主
尘沙腾腾,一身戎衣的女将与为数不多的余兵,困在阵中,挥剑力挡源源围上的马兵,显是辰昕口中的芙柔公主。从前月盟与山巫谷那场大战,她跟在她哥哥莫洹身旁,还只是年过十六的女孩,她武行并不特出,却勇敢好斗,使她哥哥一把古刀,杀了不少擎鹿兵士。
洛青凝神细观,随即纵马而上,提剑杀番一众桑易兵士,乱了阵式。
莫芙柔正愁杀不出重围,喜见援兵,却不是相熟之人,好奇扬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帮我?」
洛青应道:「月盟堂主洛青。欲进谷,求见你父亲。」见她多道剑伤划破衣袖,透了血痕,又道:「你有伤。不如先回谷。」
他担心乱斗中伤了白棠,一跃下马,又迎上一批桑易兵士,他挥剑连连退敌,将人带离了些。
原在后远望的桑易,见状纵马上前,飞身攻上洛青,洛青一剑扫出,与桑易相缠,出剑间,寻了隙极轻道:「求盟。」
桑易听得明白,心里好奇,脸上不动声色,剑式却稍缓了些。
白棠独自拉着缰绳,有些害怕,伏下身朝璁儿道:「璁儿…,帮帮我。」
璁儿闻言,忽起脚朝桑易兵士阵里乱奔了一阵,仰首长嘶,白棠似是不稳,跌下马身,就地连滚。一圈长枪立时围住她。
洛青喊道:「棠儿!」他急身回剑,欲上前助她,桑易快剑跟上,指着他,道:「你再动一步,我便让人杀了她。」又令道:「拿下。」一圈兵士,亦围上了洛青。
莫芙柔此番为桑易杀得狼狈,生怕真为他所擒,得洛青一缓,顾不得其他,重整了残兵,退出了桑君谷地界,喊道:「桑易!你真敢动我,硬要与山巫谷为敌,我哥哥定不饶你。」又朝洛青喊道:「洛堂主,你别慌,他们不敢动你。待我和哥哥商量,再决定要不要救你。」说着已调转马头,撤了人马。
桑易低喃一声:「刁蛮。」回过剑,又指向洛青道:「你是月盟堂主洛青?我凭什么信你?月盟近十年与青川再无交谊,何以求盟?若是为了你们与岱山那一战,又何以不求山巫谷?」虽然,他见洛青身手与剑式,已信了几分。
洛青迎视他,简短道:「你伤了公主,恐回不了头。我们与岱山门不睦,急需平漠刀与花门本经。莫魁若不与我们和谈,需连桑君之力,对其用兵。」
桑易挑眉道:「我姑姑嫁进山巫谷,我父亲,断不会为你们向莫魁出兵。」
洛青看了看他,道:「但你和那公主,也打了好一阵子,你刚那阵式,明明要置她于死?」
桑易凛望着他,缓回了剑,有些颓然。他道那莫芙柔屡屡挑事,要退桑君谷地界,桑君只让他摆着拖着,让了些地,终不敢真与山巫谷为敌。莫洹见他有反心,让人掳走和他订了亲的姑娘,他的确想拿了莫芙柔,和莫洹换人。
洛青听他此番,倒是有心要战,便道:「我…要送我夫人进山巫谷,你这兵,暗中备而不用,未必要真打,莫魁不会知道你与我们谈过兵,我们还欠你一个人情。若是要打,便是到了万不得以的地步,月盟定剿灭山巫谷,你们也不吃亏。」
桑易皱起眉,听他要送夫人进谷,这般敌起莫魁,自是万分认真,月盟十多年前与山巫谷大战后便两不相犯,这机会当真难得。他有些犹豫,道:「这么说来,你要先进山巫谷?」
洛青道:「你刚伤了公主,不如你把我们绑了送进去,称臣致歉,暂安莫魁之心。」
桑易量了几量,示意兵士退下,他实也看不过他父亲一再忍气吞声,应了为月盟调兵。
「但你,刚毁了我救人的机会,你既要进山巫谷,若是可能,得一并带出我的人。」
洛青看了看他,道:「你有什么消息?我们此番进去,筹码不多,自保已实属不易,未必还救得了人。」
桑易道:「我探得她已让莫芙柔去当婢女,你刚不是让她欠了个人情?依她个性,定会还你。你若能一并考虑上,我们同盟,也更稳当些。」
洛青想了想,或能勉为一试,点头问道:「如何识得她?」
桑易见他答应,甚是激动:「她叫霏霏,个子玲珑,双眉间有红色胎记,不难辨识。」他伸手一揖,道:「桑易…谢过洛堂主。」
洛青看了他一眼,道:「别谢得太早。」见白棠身旁还一圈长枪指着,又道:「那是我夫人。」
桑易一示意,兵士即退了开来。
洛青急行至她身边扶起她,道:「可有受伤?」
白棠轻摇了摇头,重新束了束略松的面纱。
桑易回身向兵士吩咐了声:「送堂主与夫人进山巫谷,就说,桑易误伤公主,桑君震怒,万不敢留月盟堂主,请莫君裁处。」几名士兵领令一揖,上前捆了洛青与白棠,押上了马。
洛青又向桑易道:「我弟弟辰昕你该熟悉些,他已布兵在乌尔南林,若有要事,暗中同他相商。」
桑易应了声,道:「保重,桑易等堂主消息。」又向洛青一揖,目送士兵起行。
谷地渐低,桑易士兵依令将两人送至山巫谷地界,地界哨口一列士兵,挡落一行人,听了缘由,向内传报。不多时,即行出一骑侍从,为首侍卫长厉眼森森,上前打量了两人,令道:「洛堂主与夫人随我进谷。多余的人,杀了。」
闻言,桑易兵士一阵哀嚎求饶,白棠还一阵心慌,已有一群侍从上前,粗手粗脚缚住她双眼,为人一阵东拉西扯,和洛青分了开。又上马奔了一阵,再为人拉下了马,左转右拐的行了不少路,肩上终被重重一按,跪落在地。
再重见光明,眼前是一派俨然大堂,洛青亦为人按着,跪在她身旁。
一年近之命的男人,着一身纹饰繁复的玄绿青袍,坐在正前方长榻上。榻旁一雍容女人依着,正为他斟酒。长榻旁侧,矮案后坐着不久前才见过的莫芙柔,她身边,几名婢女陪侍着。
洛青锐眼扫过,已瞧见莫芙柔身边的霏霏。
侍卫长上前揖道:「谷主。月盟堂主洛青,和他夫人白棠。」
莫魁笑道:「令山,莫要无礼,洛堂主似也是为了我们芙柔,才栽到桑易手上。赐座。」
侍卫长令山闻言一揖,退在一旁。几名下人领了命,为洛青与白棠落了绳索,安了座。
莫魁饶富趣味地看了看白棠,又向洛青笑道:「堂主,我听闻你日前才与这白棠姑娘,昔日的星前君主之女完婚,今日便听小女说你带夫人要进谷见我,总不会是急着来我这青川游历?又你带着夫人,还要涉险入阵救她做这人情,有话,不如直说。」
洛青听莫魁之言,知他虽不与月盟往来,西疆大小事,也悉数了然,无须自己多言。他看了白棠一眼,尽可能递尽安抚,向莫魁道:「此番前来,确有事相求。莫君想来知晓,一年前,月盟与岱山门打了一场。各有死伤。星门主伤重,让我带回了兰台。然岱山岩靖峰近期炼了倾天新剑,毁尽岱山,直逼木子河。若是让他一路杀下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要我出兵?」他持起酒杯喝着,神色满不在乎:「不如把你夫人送回去,平他怒气,不需要扯上我山巫谷。」
洛青淡淡道:「夫人自然不能送回去。莫君,我便直说了。岩靖峰与白棠身上连了绑生咒,需你谷内花门本经和平漠刀。若莫君肯为月盟出兵,那是更好。」
「绑生咒…?」莫魁一脸轻佻:「他们既有情,你拦什么?又谁道我谷内有那经书了?平漠刀…就是有,也不在我手上。从前,那岩靖峰便曾登门来求刀,同样徒劳。」
洛青只淡淡续道:「那刀,想来,是在少谷主莫洹手上,他自然听你的。平漠刀本是天门刀,你们从前若是肯还,岱山也不会走成今日这般。那经,本也是花门的东西。我倒听说,山巫谷与千韧谷之间,有一繁花谷,那地繁花如锦,各式矿藏深埋谷地,柔弱繁花,却根深蒂固,怎么开铲火烧也除灭不尽。动手除花之人,无不死于非命,我想,多半就是花门本经使然?」
莫魁望着他,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这么久了,也不见莫君还能找到谁解那繁花谷诅咒,白棠却能。据闻那繁花谷矿藏,尽是稀罕珍品,拿下那谷,于你无损。」
莫魁冷冷一笑:「你以为,凭你布在南林那些兵将,就能和我谈条件了?我便让那繁花谷继续搁着,于我也无碍。倒是杀了你这堂主,还有些获。」
莫芙柔在旁听着,闻言,有些着急。
她年少时随莫洹上阵,与几位月盟将领见过几回,虽然是敌,却也有些钦佩,何况过了这么久相安时日,敌情早已淡了。今日洛青冒险相救,她几分感激,自己丢下他先逃了,又有几分歉意,想起他阵上杀敌英姿卓然,暗有些欣赏。虽他有妻室,这夫人送进山巫谷,想来也是不保。
思及此,便道:「爹,你留了那夫人又有何妨?洛堂主于女儿有恩,本也当还,用不着杀他。」
莫魁扫了她一眼,冷道:「就凭他那些小恩,要还,便送你去还,还不配拿来和我谈条件。」
洛青冷望着莫魁,半晌,倏然出了剑,抵上白棠颈间,道:「棠儿…莫君既然不肯,我只能先杀了你,得你留谷中受辱。我随后便去找你。」
白棠望着他,双目盈盈流光,没有说话。
莫魁见洛青一派认真,既甘冒大险入谷,这夫人想来也舍得起。他敛起神色,细量着两人。这洛青杀不杀,本也无妨。而那白棠,一双美目,确有些令他动心。想了想,道:「看来,堂主倒是铁了心了。但我只让你夫人入谷,一月之后,她若真能练成那经,为我消了诅咒,我便为你出兵。但她若练不成,葬身繁花谷,你可别怪我。」
洛青冷冷道:「十日,我在南林等她。」又道:「在下此番与公主有缘,莫君若有意,不如让公主与月盟结亲,两盟友好。」
莫魁冷冷一笑,道:「你这算盘打得倒好,谅你夫人在我这也不能安心。小女既有意,随了你也好。」
他转眼向莫芙柔道:「你同他们回去,若是事成,再来谈亲。」
「我…只是说不用杀他。」莫芙柔虽对洛青有些意思,这摆明了去当人质,却有些惊慌。
莫魁冷道:「怎么,刚说情时怎么不怕。为敌留情,希月便是前车之鉴。」又令道:「带公主下去准备。」
莫魁一向严惩二心,莫芙柔知自己为洛青求情,惹他不快,再无转圜。她起了身甩开上来拿她的侍从,领了人,径自出了大殿。
莫魁再令道:「留下白棠,送客。」几名下人闻令立时上前,逼在洛青身旁。
洛青急牵了她手道:「棠儿,我一定,一定等你…。」
白棠淡淡一笑,抑着心慌,轻点了点头。
一张清俊的脸沉着,洛青缓松了手,毅然起身,随等着的侍从步出了大殿。
白棠看着他离去,有些茫然,愣在原地。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六十一章尔虞我诈
「听说你从前是谁,你并不清楚。你如今一点武也不会,如何练那花门本经。」
莫魁声音响在殿上,他一双厉眼,盯着白棠。
白棠回过神,不敢瞧他,低着头道:「堂主说我只是让人敛住了武行,练了经书,自然会武,也会知道自己是谁…。」
莫魁一笑,转过头,看着身旁瞧着白棠,却始终没有开口的女人,道:「玫娘,月盟硬搪给我的女人,你看怎么样?」
女人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妹妹看来一派柔顺,莫君爱留便留,桑玫不敢多言。」
莫魁再一笑,宠道:「我就爱你大气,比那昭虹好得太多。」又朝白棠道:「过来,让我看看你。」她一袭面纱至今还未拿下,他有些好奇。
白棠犹豫着,上前了几步,道:「白棠…怕…,吓着莫君。」
莫魁奇道:「吓着?」
桑玫闻言,缓起身下了长榻,走向白棠,伸手勾起她的脸,拉下她面纱。
白棠踉跄一退,低下头,面色更紧张了几分。
莫魁见了她一张斑驳的脸,神色一沉,半晌,冷笑道:「人道星天漠之女,堪称绝色,你夫君,当真狠心。」他径自甄了杯酒,淡淡令道:「来人,送她去希骛营里,劳慰兵士,死了,就丢回乌尔南林。」
几名侍从领令,上来拉她。
白棠闻言大惊,急跪地道:「莫君,明明您才答应用十日让我练那花门本经…。」
莫魁冷冷一笑,打断她道:「你当真以为我让你进谷,是为了那经?我莫魁,从不和月盟谈什么条件,看你天生丽质,留着赏玩罢了。可惜,他们亲手断了你生路。」
白棠脸色一白,再一伏,道:「请莫君依言行事…。」
莫魁淡淡道:「带走。」
白棠一急,抓住一旁的桑玫裙裳,语无伦次道:「夫人,求求您…救我。」她想莫魁方才甚是尊宠她,她该有些说话的分量。
桑玫看着她一张脸,若有所思,轻抽回裙摆,默不作声。
白棠不敌侍从,连拖带拉被扯了下去。
桑玫淡淡回身,走回长榻边,柔声道:「谷主,您别火气那么大。若是…那堂主在桑君谷,和桑君谈了什么,这仗打起来,我…可难做人了。」
莫魁喝了杯酒,道:「你哥哥不敢。又那月盟,北面捉襟见肘,岂敢真朝我发兵。」
桑玫拿起酒壶,又为他甄了杯,道:「但,芙柔…,也还在那堂主手上,您再不喜昭虹,当真不管芙柔死活了?这近来,桑易和少谷主又处得不好,还拿了桑易的人。我哥哥不敢,桑易未必不敢。」
莫魁抬眼看了看她,道:「你这是为桑君谷担忧?」
桑玫闻言,盈盈一跪,道:「玫娘如今是谷主的人,自以山巫谷为重,但当初玫娘进谷,本是为了两谷安和,这争端,自然不生为上。」她看了一眼莫魁,小心翼翼道:「谷主,白棠那双眼睛,生得很是灵动,桑玫瞧您…也有些上心。其实玫娘近看她脸上的伤,显是刚烙下不久,还未结加口,不如让她去清凌潭疗疗,您若喜欢,再来打算,也不迟。」
莫魁看了看她,这番话,倒也分辨得不错。他再喝了杯酒,蹬下了酒杯,便道:「看在你面上,我饶那白棠一回,但她若是不从,再没人能救她,你,可得清楚,桑君谷若有二心,就是你求情,也没有用。」
桑玫一伏,道:「玫娘明白,谢谷主开恩。」又道:「还请谷主准我,这就带妹妹去清凌潭。」
莫魁道:「去吧。」
桑玫再一伏,便起身领了几名婢女,退出了大殿。
桑玫起脚,急前往谷地西侧兵营。
才让人领进营,便撞见白棠一脸惊恐的被按在主将帐前。
「这等货色比女囚不如,将军也看不上。」
「看谁不挑,排上来,自后边儿肏她,不倒胃口。」
一众小兵污言秽语,当着白棠笑闹。
「住手。」桑玫沉声阻道。
小兵一惊,忙退了开,跪了一地道:「谷后娘娘。」
帐帘闻声掀起,一壮沉骛的男人走了出来,眼里略带讶异,看了桑玫一眼,亦淡淡行礼道:「谷后。」
「希将军,谷主有令,这白棠,我要带走。」桑玫朝他落了个眼色,一旁婢女似无意落了手上的锦帕,又连忙俯身拾起,退在一旁。
希骛看着她,点头道:「但听娘娘安排。」
那清凌潭,是潭灵泉,位在隐密的偏林,桑玫带着白棠,步入林间。山巫谷湿热,爬藤四处盘绕,鲜花异草蔓开在道旁。他们行至一座方石砌出的露天大殿,柱上覆满绿蕨,沿径走入,两道高墙还流着水瀑。尽头一潭清泉水色湛蓝带绿,沉不见底。潭边几道石柱间,斜照进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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