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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忽和道:「她入魔…对他并无好处,倒像落了个标记,只这标记,带着他自身的魔性,约莫…仍是则咒术,我得查查。」他看了看洛青,又道:「无论他存什么心思,如今魔气渡到丫头身上是真,按理,魔气养成性子,便回不了头,纵然他几分神志流连,也是枉然。你要谨记,那把丹锦剑恰好能护ㄚ头心志,你的青冽剑也是,莫让她大悲大慟,乱了心神,得助长那魔气。」
洛青眉头紧锁,道:「青儿明白。」
忽和瞟了眼洛青,挥了挥手,道:「瞧你这神色,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护得好,也不过就与那魔气相安,或还有机会,将它渡化了。」忽和顿了顿,又道:「夜阑多半有些疑心,这件事除了辰昕,他守口瓶性子无防,莫再让他人知道,叫有心人操纵就不好了。丫头尤其不能让她知晓,她若知道巖靖峰对她仍有情心,不定他地门魔道也奔了进去。」
洛青点了点头,犹豫道:「长老,这般,寧夕见他实是大险,能不能…不要逼她回门…。」
忽和起身,拂了拂衫袍,叹了一字:「难。」
他看了洛青一眼,道:「她不仅得回,巖靖峰作的那些混帐事,你终不能再瞒她,好让她拿定主意。青儿,老身劝你一句,你若对她认真,不…,要吃不少苦头。」拍了拍脸色沉得不能再沉的洛青,一笑道:「但,你若真爱上了,别计较太多,好好爱一场便是,死生契阔,尚能执手,区区岱山门,撑过了劫,自然花开月圆。」语毕,起脚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吩咐道:「对了,差点给忘了。那道口子,不是什么难事,你当初应是持个剑咒止了那血,如今你每日一二次,继续用青冽剑为她施咒,不出几日当能口。咳,大概也就这些事。」
洛青眼里一亮,揖道:「是。」
忽和瞟了洛青一眼,大大一叹,道:「为了丫头,你自己先溜,还把辰昕山藤一併带走,让我这几日操的烦心忒也多了,跟当初说好的都不一样。既已拿回南城,明日我要去趟东疆会会好友,你有事便同你大哥商量。」语毕,不等洛青答应,宽袖一甩,如风去了。
洛青悵然回了星寧夕厢房,敲了敲房门,推门而入,见她斜靠着枕,倚着窗,半张脸沐在光中,静静睡着,美好沉静犹如一幅丹青。洛青不自觉移了脚步,缓缓坐到她身旁,原想悄悄为她施了剑咒便走,却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睡沉的脸庞。
洛青想着忽和的话,心里沉痛。为了他…即便入了魔,你也愿意么?
星寧夕若有所觉,缓缓睁眼,见了洛青,轻问道:「叁哥…?」
洛青眼神黯淡,泛着湿意。
她醒了醒神,瞧着他神色,勉强轻松一笑,道:「叁哥,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这伤没救了?」
洛青淡淡一笑,敛了神:「对不起,吵醒你了。长老说你这伤,每日一二次施以剑咒,几日便能口。我怎么之前匆促止了血后,便没想要再用,直叫你白折腾了些日子。」
「真的么?那你刚怎地一副颓然神色,吓着我了。」
洛青递出青冽剑,浅笑道:「有些事烦心罢了。你便这般靠着,我帮你施咒。」
他捏了个诀,往她身上送去。她狠痛几日的伤口,触着剑气,顿时变得安分许多。片时,洛青方彻了剑,又静静瞧了她半晌。
星寧夕见他今日有些异样,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
他轻轻拉起她,拥她入怀,道:「寧夕,无论如何…我定会守在你身旁。」
星寧夕闻言,眼前却闪过山夆忧沉的眼神,心里一痛,轻推开洛青,默默低下了头,道:「叁哥,谢谢你,我好多了。」
洛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晌道:「你再歇歇吧,我走了。」
星寧夕见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乱搅成一片,理也理不清。
洛青踱步回营,提了些酒,颓然进帐。
辰昕营帐与之相邻,正悉心养着他一对大刀。见了洛青神色,默然起身,伸手掀起洛青帐帘,瞧他坐在案边,仰头灌酒。一叹,问道:「晚会你去么?」
洛青摇了摇头,倒背靠上床榻,低沉道:「让我醉一晚,一晚就好。」
洛青饮酒一向甚是自制,今日却铁了心豪饮,辰昕深沉量了他一眼,道:「喝吧。天塌了我和山藤担着。」语毕,欲落帐帘。
洛青又喊道:「阿昕,替我嘱咐衣若,你也看着,明里暗里都要盯紧寧夕,配上义父给她的丹锦剑,断不能离身。」
辰昕揣着满腹疑惑,应了声,落下了帐帘。





岱山月緣 第二十九章難斷前情
剑咒施了几日,星寧夕剑伤便也了口,青冽同丹锦剑抑制了魔气,她不再梦到巖靖峰,睡得安稳,身子如昔恢復得快。洛青仍心心念念,一日二次为星寧夕疗伤,被辰昕调侃为早晚请安。
这日,星寧夕同月盟各部会之长聚于大堂。议及西海海滨各小族,多以月盟为尊,炎夏少雨,农事唯赖天河与木子河坝。岱山门不与月盟相安,刻意阻挠供水。如今拿下南城,眾人协议且先夺下岱山山脉的天河水道,稳定西海各族。
主导水域事务的衣江,向星寧夕问着水道细节,从守道石阵,问至水坝主阀。连带地貌与林道,鉅细靡遗问个不停。
她闪烁着眼神,半是吞吐犹豫地答着。避着上古神木、灵泉飞瀑,闪着鸟兽栖地、祖灵居所,一颗心甚是徬徨,勉强佈了两条路径。
衣江看着她佈出的路线,犹豫道:「就这么两道,要是让门人拦了,有些冒险。」
星寧夕看了看他,只道:「岱山仙地有灵,从未让人侵门踏户…。要拿水阀,知道这些,足矣。」
秦瀟皱眉听着,凛道:「我们如今兵临岱山门,你倒要仔细思量,你的立场。」
案上一声冷笑,萧依位列月盟第五,一袭玄色衣着配上高扎马尾,大气凌厉。她出身东疆名家之后,加之犀利与果断作风,让她得以独佔一方,成为月盟五位堂主中唯一的女人。即便萧依如此强势,一颗情心却系于洛青身上。前些年,东疆长老们甚且有意,让他俩结亲,特来西疆和辰长老分说了几次。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洛青冷着脸挡了几回,长老顾及萧依名声,便也不再提。
洛青这些日子守在映雪院,照看星寧夕,无微不至,亲力亲为,每每议事,又护着她。从前,他温和稳重,对女人执礼却冷淡,远敬叁分,如今毫无遮掩的偏袒星寧夕,盟里无人不知洛青将星寧夕捧在手上,揣在心尖。刺得萧依冷恨暗生。
萧依微挑的剑眉下,一双锐眼直逼星寧夕,冷笑道:「我便说不能轻信她。」
洛青见状道:「星门主自有难处,乱闯岱山林地,得罪仙灵也不好。用不着相逼。」
萧依仍是冷望着星寧夕道:「她有何难处?她岱山门出的乱子,何以要月盟兄弟冒险。」
星寧夕秀眉一皱,不愿让洛青为难,忧伤道:「我再拟两条退路,途经古木群,灵兽仙居尤眾,万不得已,莫要轻扰。若真用上,还望你们,善之亲之…。」
洛青行事本谦和,答应地自然,道:「我们只取水阀供水,再无所图。」
衣若搭着腔道:「就是就是,我们自当怀着崇敬之意,不敢失礼。」又推了推他哥哥衣江,使着眼色。
衣江务实了些,道:「就怕和地门起了衝突,刀光血色,扰了你一林清幽。」
星寧夕低下头,拉过地貌图,点画了途径,道:「你若心存良善,生死明灭,无妨。」
此番行动,仅入岱山山脉,离岱山门坐落的谷地有些距离,不算凶险,然洛青仍顾忌星寧夕剑伤方好,又怕巖靖峰有意关了水阀引她出面,不愿她去。
萧依闻言,又怒着眉狠瞧星寧夕。洛青见她不怀善意,索性寻眉目称她武行卓越又懂阵法,好护着水域支,也将她发派了去。
最后,眾人且决议由辰昕、萧依、衣江、衣若与山藤,带人上山,其他人仍留守驻村。
议后,眾人散尽。萧依满腔怒火,立于门旁,驀然出刀,拦下星寧夕。
星寧夕一楞,她只知道这萧依,衣若起先提及很是不悦,洛青、辰昕也多有顾忌,她连日议事都冷枪暗箭敌着自己,却不知缘由。如今这一番怒火倒像要朝自己发作了。且看她要说些什么,有恩有怨,理个分明。
星寧夕抬起一双明眸,望了望萧依,神色淡淡,道:「堂主有何指教?」
萧依冷道:「人人都道星前君主之女相助我月盟良多,我却道,你若如此能干,何不同你门人斗下巖靖峰,莫挟我月盟势力,復你君主之位。」
星寧夕瞧了她一眼,静静道:「堂主言重了,寧夕无意斗争。您相助水域支拿水阀,为的也是西海各族,不是为我的君主位。」
萧依冷冷一笑:「此番不是,日后未必不是,我自会盯着你。」
洛青闻言,起身走上前道:「五妹,星门主留会,是长老的意思,你有什么事,衝着我来。」
萧依撇过头道:「星门主星门主…,叁哥偏心得特明显,我又岂能说什么。我便是不信岱山门的人」语毕,刀愤然而去。
洛青望着萧依背影,神色冷淡道:「你别放心上,五妹与你为难,想来和岱山门也没什么关係…。」
星寧夕奇道:「什么意思?」
洛青本无心说着,听她一问,转过身去,道:「你…不用知道也无妨。」
一旁辰昕淡淡道:「只因为我们洛堂主在兰台就开遍桃花,去了趟东疆帮忙,雨水那样稀罕的地方,桃花亦是莫名开得灼灼,你早些适应,也好。」
洛青狠狠瞪了辰昕一眼。
星寧夕一愣,桃花…?见洛青不愿多言,她觉得也不必再问。
当日,星寧夕坐在映雪厅小案上,抄写着一叠药册。最近,除了早会与晚武,忙过药房,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这,试图重新编过一套花门药典。洛青若是得空,也会坐在一旁,理着他的卷子,不时相询参酌她几分意见,他渐渐习惯有她在身旁,前些日子几分纠结,也释然了几分,他既决定爱她,便得接受她的伤,既决定等她,便得给她时间。
而此刻,坐在洛青案上的,却不是洛青,而是衣若。
她正好奇想着偷瞧瞧最上面的卷子写了些什么。她暗掀了一角,瞥了几瞥,发现不过是幅他们早先讨论过的水域图,登时觉得十分无趣。
星寧夕看看她,笑道:「他依次依序排得好好的,你可千万别弄乱他东西。」
衣若不以为然的挑挑眉,道:「堂主那些东西乏味得很。」又挨到她身忙,笑道:「倒是寧夕,你这些花花草草画得真好。只是这你也弄好一阵子了,一派画不尽写不尽的样子。」
星寧夕正仔细了一笔鳶尾叶,道:「还早呢。要把花门那些典籍重整一遍,少说也得花上一年。」她一叹,道:「还有些记不全的。都落在花门殿,如今却也拿不着了。 」
衣若歪着头瞧她,道:「怎么会,我看你别写得这般辛苦,待你杀回岱山,岂不全拿回来了?」
星寧夕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衣若一叹,道:「明日我们上山拿了水阀,巖靖峰肯定要出面了,我看他是不肯和谈的。又他和你仇深似海,你怎么就不肯杀回去。」
星寧夕淡淡道:「仇.…自是搁在心里,情,却仍放不下。」她对衣若直白了些,却不知这衣若总是将她所说的原封不动说与山藤听,又让山藤加油添醋的说予洛青听,洛青自然去掉了那点油醋,却也将她一番心思听得明白,暗在心里。
衣若莫可奈何道:「寧夕,这…不是我要说,你与他分开,至今也叁年有馀。怎么那些过去,你就是忘不了?」衣若看了看星寧夕,又好奇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千难万难也爱上了,他能这般坏事做尽,难道对你很好?」
星寧夕一愣,除了暮樱,从来也没人这般问她,他对她很好么?她为何忘不了,她又怎么清楚。
她忆着过往,道:「其实从前,我们聚少离多,各自都忙,又碍着门人。初时只能偷偷见面,订了亲后,算是过了两年多还几分欢喜的日子。」星寧夕轻轻一叹,静道:「虽然…他,总有事瞒我,又时常失约,但…他一直很尽力,他身在地门,每见我一次,让我活过一天,本是为难。我们,隔着那些绕不过的为难,起先便爱得勉强,终究…还是无缘。」




岱山月緣 第三十章情深緣淺
私逃失败之后,经过半年多惴惴不安的日子。巖靖峰终自东疆北漠回来。日光和暖的春日,棵棵苦楝如旧开了一树淡紫,乘风满谷飞花。
他,又陪她坐在天池畔。
如今,他们无需相会在寅时,只要得空,大可在白天见面。
她看着他,想问他那天,为何没来。想问他这些时日,去了哪里。有没有哪里受伤。她看着他,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巖靖峰看了她半晌,道:「寧夕…对不起。我一走,所有的责难…都落在你身上,你父亲,你师兄…一定对你,非常严厉。」
闻言,泪湿了眶,她忍着泪,淡淡一笑,道:「反正…你回来了,就好。」
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搂她入怀,道:「明明难受,为什么…要逞强。」
她依着他,泪跌碎在他肩上:「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只是阿爹答应了亲事,我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你那天,没来。我想着,你会不会,其实不想再这么下去。」
他轻推开她,凝视她道:「我想…。寧夕,我真的想。那日我没有去,是因为我母亲发现了那些暗道,落了阵要杀你。她同我谈了些条件…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她知道樊姝不是个简单的人,也知道他身在地门,背了不少责,那些条件,他即或不说,她也料得几分。她看着他,问道:「你母亲…要你杀了我父亲,杀了我夺剑?」她有些不安,道:「还是你…又得走了?」
「寧夕,我绝不伤害你…。我也不会走…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他皱起眉,沉痛道:「我只求能护得下你,只求有一天,能娶你做我的妻…你,能信我么?」他握着她双臂,看进她湿麓的双眼:「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能信我么…。」
他总是藏着不少事,他一进了他的地门殿,她便找不着他。她看着他,难过道:「阿峰…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我的确怕,怕随时,都是最后一次见你,随时,你就又不在了。而我等过一天又一天,面对那些冷言冷语,你…若还怀着仇恨,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不知道…该坚持什么。」
她想起暮樱上回告诉她,森门女孩间素来盛传一测姻缘的小咒术,不似星支案上复杂的命盘,施来轻巧灵验。她且信誓旦旦道着:取一朵未开的花苞,施咒后,交给意中之人,若得花开,便是善缘,他会是你注定的夫君。
他看了她半晌,双眼温柔里有些凄凉:「你…不试试么?」。
她愣愣道:「什么…?」
他淡淡一笑,道:「暮樱告诉你的咒术。」
他又从她眼里读了些什么。她怨了他一眼,低头寻得身旁的一朵野瑛花苞,她轻轻拾起,望了半晌,又放了回去。星天漠早让星支为她算过姻缘,她实不太想再施这小咒,去证实它。又暮樱告诉她,这咒歷来徒扰人烦忧,一往情深,缘浅难合;又测得姻缘,未必情深。情既不自禁,这咒术虽灵,也只沦女孩心上几声叹息罢了。
「怎么不试…。」
她一叹,轻道:「我不想知道什么注定…。虽然你总爱读我心思,我还是…喜欢你那双眼睛,喜欢看见那里面有我…,只要你眼里有我,心里有我,就够了。」
他黑沉的眼深深望着:「这…是条漫漫长路,又甚或…连路也没有,你真能走得下去…。」
「只要你…不伤害天门,只要你,眼里有我…我就走得下去。.但…你若负了我,失了承诺,我也会强迫自己,不再爱你。」她回望他两潭深渊,只盼他幽深夜里,莫失了星光。
他眼里一痛,轻道:「寧夕…你可以相信…我绝不负你。其他的事情…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可好?」
再多人说他怀着阴谋,说他算计她的情,她只信她的直觉,信他有一片真心。她点点头,倾身依进他怀里。
头两年,他确实尽可能的陪她。虽然,她并没有天真的以为,星天漠真会让她嫁入地门。但每一次,同他相处,她几乎要忘了,他们之间隔着多少不可能。
一次,星天漠令她去森门宴跳舞。回来后,她去天池见他,他十分不悦的抱来一支五弦琴。
他揽过她身子,深望着她,红着眼道:「日后嫁入地门,你只能为我一人跳舞。」
她朝他安抚地笑笑,为他跳了几支。她每每在天池舞着,她一身花灵仙质,便惹得池畔繁花万千灿开,他那半魔半仙的气质,也为她涤净了几分。
她有时跳着跳着,也疑起他那地门,她六师兄云平总爱刻意朝她说着,她近不得地门,大概不知地门人尤重食色,美人如云,妖嬈活泼,每回开宴,笙歌艷舞不绝。那巖靖峰,不定才拂尽满身胭脂粉黛,便装做一派深情地来见她。
她一双大眼疑瞧着他,想听他一翻辩解。他只笑笑,道:「我从不让她们近身,地门主寝殿,只等你一人。」
她脸一红,自然再问不下去。然他盪情心动有时,踰矩忘情有时,却终未真失了分寸。
又一次,他下岱山南城,带回一只别緻小巧的同心锁送她。他说他在一仙庙旁,求了这锁,落了两人姓名。那商贩听他来自岱山,只道这锁搁在仙气灵地,锁着姻缘,锁着情份,象徵两人此生永结同心,不离不弃。这等灵物,森门最多,仙气比那锁还真实几分。她还笑他,准是让南城人誆了,惹得他有些不快,然她想,他定是念着他俩那飘渺无望的姻缘,寧可寄望于岱山门外那只灵气薄弱、却真心为他们求缘的锁。她只好哄着他,让他将锁掛在她颈上,她将那锁在衣下,日日配着,得他一时想起,又要问她那锁。
而他们那些几乎要忘了的不可能,终究还是要想起。她的确开始计较,如何能毁那倾天剑。
她问了门内最懂剑器的森门主暮岩,暮岩带着深不可测的眼神,说道:「除了平漠刀以情相制,否则,即或取得足以匹敌倾天剑的灵物,皆躲不过生死相拚。而那花门本经,始终是谜。」
两物既在青川,她甚且说服星天漠,让巖靖峰去了趟青川寻刀。星天漠料他徒劳,又能分离他俩一段时日,便随口允了。而巖靖峰,也确实拿不回平漠刀,反惹了身重伤,那些伤,却不是来自青川;而来自途上暗算他的天门。
她想为他疗伤,他却不肯,眼底,透着她未见过的寒凉。
她如今回想,那时,他大概开始断了希望。
青川不可行,毁剑实难。她又想着,不如拆分巖靖峰与倾天剑。锁了剑,以德服人,他就是坐拥倾天意志,该也没有妨碍。他初时还勉强应着,然却从不肯真答应她。
随着她接上门主的年岁渐足,星天漠与他,亦愈发不掩饰他们的企图。
一日,星天漠自地门宴回门,见了她便气极的杖责了一顿,倾尽羞辱字眼恨她不肯上进。她知父亲因巖靖峰同她置气,一句不敢顶撞。巖靖峰设法避开轮守她映雪院的天门人,夜里暗暗来看她。
他神色冷淡,告诉她:「你父亲,明揭了要你接上门主,以寻不着平漠刀为由,要地门放弃倾天剑,放弃…我们的亲事。」
那是第一次,他和她提出,要她叛出天门,和星天漠决裂。
再过不久,他开始强烈要求她,说本来订了亲,她早该有入地门的觉悟。
「我不是不愿意…。」她的心,比窗外秋风凄凉。「但你…看淡不了仇,放不下倾天剑,却要我断亲绝情,叛出师门…。」然她也笑自己矛盾,星天漠与他既不肯相安,她又如何不逆着天门爱他。
「难道你当年要与我同出岱山,却还没有这等觉悟?」他话声如霜冷冽,字句割在她心上。当年…,他不也说着,他寧为她丢一介
地门主?
巖靖峰至此,每每吵架,便半月整月的不见她。
天门师兄瞧着,冷嘲热讽没有止过,又以六师兄云平敌意最甚。那日,他偕七师兄扬风,在天门殿外冷着脸出剑拦她,只道她和巖靖峰孽缘不断,他们寧拥星浩,斗下她倾天意志,也绝不服她这天门叛徒。
她两面受难,很是心伤。一个人,坐在天池畔,对着一池天光山色默默垂泪。
明明他知道那预言,她与倾天剑不能共存,明明,他知道,他要夺那剑,只有伤她父亲与师门。他仍坚持着他的仇恨,一再撕裂她,要她抉择。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虽然,她每每看着天池瀲灩的波光,问自己当初那约,是不是赴得太不值,问自己,若能重来,她会不会再爱一次,她才惊觉,自己早回不了头,即使他一次一次,转了身便走,即使他们渐行渐远,若即若离。他每个眼神,每句话声,或温柔或冷冽,他们爱过的每个日子,她再痛,都不想失去。
几隻地门林飞出的鸟儿,停在她肩上。她犹豫着,朝地门殿走去,她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未来,若是没有,他想着好聚,好散,她想听他亲自说,而不是隔着那几隻停过他窗边的山鸟。还是,她就这么走入他的地林,做一个天门的千古罪人,至少他们真真切切爱着,就像当初说好的,不离不弃。
她甫踏入地门林,有些茫然,她从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在幽森的地门里,她的灵气淡了几分,再听不清那些鸟语。进前了几步,几名门人自林间窜出,出了冷剑围上她。为首的巖凡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她只淡淡道:「带我见他。」
巖凡淡淡一笑,领着她深入林地,沿途的魔气叫她忐忑不安,似乎就连内息,都被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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