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这日,堂上坐着秦瀟与萧依,洛青、辰昕、山藤与星寧夕。洛青分派着人马,待要入林。夜阑来稟战况,却道:「索伦开出条件止战。」
秦瀟端详着手上一只茶盏,闻言,馀光扫了下夜阑,道:「说。」
夜阑瞧了眼洛青,似是有些犹豫。秦瀟搁下茶盏,转过锐眼望他,道:「说,无须顾忌。」
其实,当夜阑说出,索伦要月盟交出星寧夕,立时止战,堂上并无一人在意,这原是意料之内的条件。夜阑又道:「若是我们交出星门主,他们便会关了山门,不再与月盟为敌。」
秦瀟一笑,向星寧夕道:「星门主,现下你看怎么做好?」
萧依冷道:「这便将她送出去,何苦因她为月盟树敌。」
星寧夕神色冷淡,她原不欲相争,两方若是停火,她没有什么不乐意。正上前要开口,洛青伸手一挡,道:「是不是敌,不是他岱山门说了算。他要战便战,要西一堂交出星门主,断无可能。」
星寧夕拉了拉洛青,轻道:「叁哥,就让我去。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吧。」
夜阑在旁一笑,道:「寧夕,你这一去,我们这些日子是在忙什么。他们欠我的人,帐已经算不清了。岂是你一人能了结?堂主都说了,要战便战。」
山藤在旁喝着:「寧夕。我们早说过,西一堂定保你周全,可不是玩笑话。哪来那么多顾忌,要战便战。」
秦瀟瞟了眼星寧夕,又看了看叁人,一笑,道:「你们西一堂还真是有情有义。但你们眼里,可还有月盟?」
洛青一凛,急道:「大哥…。」他知要说服秦瀟,不能仅靠情义,转了转念头,道:「我们出去,开叁个条件,第一,他不能只用关了山门搪塞,要他承诺比照星天漠稳定对西海海滨供水,我们便无需再置人远守着他天河道;第二,取消新列的税赋,平稳岱山、南城对我们两城与西海的各方交易;第叁,逐索伦离开岱山,復锁北关。不再与东疆金轩牵扯,还西疆安寧。他若肯,我们便交出星门主。他若不肯,月盟定与他岱山门为敌。」
洛青此言,实是对秦瀟负责,虽说要交出星寧夕,却将她与西疆相提,提醒秦瀟,交上她,不仅换不了西疆和安,更失了上岱山的筹码。
秦萧一听,淡淡一笑,讚赏道:「你这条件,索伦是绝不会答应的,但,倒开得必要。」这洛青,虽一心护着星寧夕,终还记得自己的本分。他抬眼又道:「派人通知那天门主。」
夜阑道:「他早已衝进林了。」
星寧夕闻言,一惊:「大师兄…?我不能让他自己去。」说着,忙往外奔去。
一行人方抵岱山门林边,已闻砲声轰隆,满林烟硝擎天。索伦门下士兵聚眾于石阵上,着火的石块如雨落下,敌着羽竹领衔的月盟兵将,两方人马相交,刀剑相击,杀声震天。
愈近岱山门,星寧夕仙质提振不少,她掌风几送,护下羽竹与几位首长伤势,又一阵剑法凌厉,疾攻下他身旁二名索伦将士。羽竹素以她柔弱,见她杀式,心下惊奇,想她容夜阑活到今日,倒真是忍让。
解了羽竹之危,星寧夕掛心文恆,扬目四望。见文恆率一眾天门馀部,已杀到山门旁,正与地门打得不可开交,欲破挡落山门的石阵。她扫退一列敌兵,急飞身上前相助文恆。
洛青一行人亦跟了上来,接下敌手,月盟气势一振,直退索伦兵力。
文恆那处,砾石飞天、挟带火势而来。他飞身凌厉似风、扬升如隼,掌风所及,火势尽灭。星寧夕随之出掌,内息所至,冷落炙石。地支长敌起天门主本是吃力,仅靠着石阵支挡,得星寧夕相助,地门倾刻不敌。
地支长瞬然为文恆攫获在地,神色却仍是倔将,冷道:「想来二位也只能与大会结盟,方能再入岱山。」
文恆一怒,正要拿他性命,一柄战戟破空直朝两人杀来。
「星寧夕!」索伦邪佞笑声震天。
文恆与星寧夕一惊,险避开战戟。
索伦飞身右劈文恆,左斩星寧夕,笑道:「看来星天漠这回是输得彻底了。」
文恆怒吼:「你敢羞辱师父!」持剑飞身又攻上。
索伦一笑,力挥战戟,凌厉颳起的大风扫得文恆节节败退。大戟一挥,当头正欲劈了文恆。星寧夕一惊,丹锦剑扫出,生息力抗索伦厚实的内劲,战戟微偏,险险从文恆头边挥落,划过他左肩。
这索伦,为樊姝第一批亲授的徒弟,后赴东疆再师以魔道闻名的冥空魔主。之后入了金轩大将麾下带兵,行事兇狠,武道邪佞,尤为好战噬血。他与秦瀟在东疆纠缠多年,依其内功与武行,这林内,也只秦瀟能相提并论。
得了索伦相助,地支长重新整了人,阵内巖凡亦率了人杀出,与文恆天门相斗。
拆分了二人,索伦战戟生风,劈斩星寧夕,星寧夕不敌他气力,使剑挡得兇险。
索伦邪眼冷笑,道:「何不手,你若肯配合些,他或肯饶你。」他再朝她出手擒拿:「虽然,我养大他魔性,其实希望他心狠手辣一些。」
星寧夕闻言,心里一痛,剑风狠扫索伦。昔日巖靖峰自东疆北漠回门,魔气确实重了不少,全拜他所赐。她几式疾攻与他狠斗,巧避过他战戟,在他胸前落了一掌。那掌落得勉强,虽杀不了他,已让索伦有些吃惊,这星寧夕比他以为的难缠了些。
他凛起心神,战戟大舞,他认真几分,倾刻又斩得星寧夕连退闪避,一式狠斩钉住了她水袖。星寧夕一惊,急扯破了衣袖,支挡索伦朝她颈间擒拿。
一道剑光闪过,洛青削退索伦,一把将星寧夕拉在身后。秦瀟亦纵身而上,几掌逼退了索伦。索伦方受了星寧夕一掌,又见来这两人,自然再拿不了她。
他撤掌退了几步。冷笑道:「秦瀟,看来,这人你是不肯给了。」
秦瀟淡淡道:「怎么不见巖君主,还要你在这为岱山门烦心。」
「你不也在这儿,为西疆烦心。」索伦仍持着邪笑:「地门算我本家,这君主之争,我便回来助师弟一臂之力,也算不得什么。不如星寧夕交上来,滚回你的北漠。」
秦瀟不改神色,道:「这岱山门谁做主我有些弄不清了,北漠不如你先滚回去。我和岱山君主谈谈西疆贸易和水道,再回去会会你。他若能允了我的条件,这人要给,也不是不行。」
索伦闻声纵声长笑,道:「你无须拆分我与地门。一向只有我索伦开出条件,没有你讨价还价的道理。这星寧夕你既不肯交,也罢。整好你的人,我便看你有没有能耐,杀入谷来。」语毕,索伦朝巖凡喊道:「摆阵!」
秦瀟一凛,纵身而上,出掌挡他上马。
霎时林地生风,大震连连,森严大石阵式又起,火石破空自林间飞落如雨。
星寧夕一凛,急道:「盟主,他们要佈核心石阵,我不一定解得开。现在切东南方快撤,还来得及,得快!」
秦瀟闻言,惋惜今日拿不了索伦,只得撤手,连声令眾人退出林地。
大石挡落山道,林地石火熊熊。眾人退得及时,险险避开了石阵。
甫入驻村外林,迫近傍晚,各营内分升起明火。洛青与夜阑奔马清点着人数。星寧夕掛念文恆伤势,向洛青道:「叁哥,我想去看看大师兄。去去就回。」
洛青尚未及思量,急道:「寧夕…!」声音散在空中,她已奔马远去。
岱山月緣 第三十三章文恆之死
北林营地,星寧夕等在文恆帐外,文恆包扎了好一阵子,才同几位师弟出了帐来。星寧夕急道:「大师兄,怎么那么久,是不是索伦那战戟有毒,还是巖凡伤了你。不如让我疗…。」
文恆微摇头,抬手阻她道:「没事。看起来没有异状。」说着同门人落坐在火堆旁。叁师兄递水予星寧夕道:「师妹,坐吧,歇一歇。」
「谢谢师兄…。」星寧夕接了水,喝了几口,缓了缓神,仍是有些担心道:「大师兄,你真不先吃一颗灵蓟丹护着?」
文恆瞧了她一眼,仍是摇了摇头。
星寧夕那匹迷儿似有些躁动,踩着马蹄来回踱步,不时声声嘶鸣。她起身拍拍牠,道:「今日吓着你了?没有危险了,你别担心,你在想什么?」
文恆盯着那匹马,若有所思,打断星寧夕道:「师妹,别管牠。我有话问你。」
闻言,星寧夕转过身,坐了下来,道:「大师兄想问什么?」
迷儿一声嘶鸣,忽然起步,朝原路奔了回去。星寧夕一愣,喊道:「迷儿…你去哪?」说着,起身想追。
文恆一把拉住她道:「那般不沉稳的马,让牠去吧。我等等送你回去。」
「可…可是。」
文恆不耐地盯着星寧夕道:「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同我们回岱山门,如今索伦侵门踏户,辱我师门,我要进谷找巖靖峰。」
星寧夕一楞,急道:「大师兄,你在说什么。索伦一人便打不下来,如何再与巖靖峰斗法。即便你想报仇,也不能如此急躁。」
文恆凛然看她道:「我指的自然不是今日。但我得让秦盟主愿意出人助我。他若出了人,你愿意同那巖靖峰决一死战么?」
「我…。」望着文恆沉怒的脸,星寧夕有些晕晃,眼前叠影映着火光,看不甚清明。一旁门人上前,似低声向文恆道:「不能再拖,眼下他们情势混乱,无暇顾及,待洛堂主得空寻人,便来不及了。」
文恆微一点头,几名门人纷纷向外走了几步,似要戒护。他又转向一旁星浩道:「叁里外应有水源,你去取些水来。」
星浩闻言,应声而去。
星寧夕看着稀奇,正想询问,却觉头脑愈发晕晃,她稳着身子,轻道:「大师兄,我怎地觉得…我着了迷魂散,你…你没事么?」
文恆抬眼凝视星寧夕,只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与我回岱山门,我能助你拿回君主。」
「大师兄,你怎么有些绕着墙儿,这刚…刚刚不是说过了…。」
文恆沉沉一叹,痛道:「你的个性,怎么就师父不明白…,过去既然错了,如今就错吧…。当年我父亲相护师父,为求将倾天剑留在天门。当年,师父要我们远离你,向我母亲保证,你会毁了那剑。如今,怎么兑现?」
听明文恆的话,她有些心惊,急起了身,又一阵晕转,险跌在地。
文恆眼神转趋沉騖:「你来。」他一把抓住她手臂,拽她入帐,甫入帐帘,一把将她压上了矮案。
星寧夕一惊起手欲挡,却周身痠软乏力,颤着声道:「大…大师兄?」
文恆伸手沿襟扯落她衣衫,她臂上的守宫志招摇映入他眼帘。
他沉沉一痛。
星寧夕仍使着丝毫不能挪动文恆半分的气劲,试图推开他,他一咬牙,倏然伸手攫住她喉门,使劲道:「错只错在你生在星家,心却太软…你既不回门,我不愿辱你,只能杀你。」
闻言,她放弃了挣扎,冷冷望着文恆。
她这大师兄,虽严厉板正了些,对她再不满,也总在星天漠跟前帮着她。如今却都不復以往。他定要回门报仇,她这身倾天意志,他要拿,也罢。
「文恆!动手!」帐外忽传金戈作响,两名门人喊声急切。
文恆闻声,扬起长刀,手却仍抖在空中。
忽传撕裂之声,森冷刀光自外挑开帐门,帷幕向上断破,支条应声飞弹,大刀不停,直逼文恆而来。文恆回刀相挡,双刀激出火光。
星寧夕挣扎起身,见是夜阑。
另一侧羽竹以一打五,正与其他天门人相缠。其中叁师兄、四师兄都是星天漠座下弟子,羽竹打得勉强,前胸已透着几道甫落的血痕。
夜阑有些心急,欲回身相助羽竹,他与文恆原在伯仲之间,却分心不得。盛怒下他招式凌厉,回回杀着。
文恆接得踉蹌,心下着脑,天风内息力贯刀锋,杀式回攻夜阑。
夜阑凝神斩破文恆攻势,偏风如刃飞削,他以臂相挡,画落数道血痕,当胸血气涌上,嘴角溢了丝鲜血。
文恆也讨不了好处,不敢硬承回向的内劲,只护着气海震盪之气急向后退。
他调息未及,夜阑已再跃身疾上,舞落大刀。
两人一阵狠斗纠缠,文恆肩伤再现血色,持刀的手渐感吃力,登处下风。夜阑丝毫不缓,直下杀着进逼文恆,刀尖湛着冷光,一双眼神比刀尖更为森冷。
星寧夕心神紊乱,喃喃喊着:「不要…。」两人相斗毫无她能缓得的间隙,又她浑身乏力,坐跌在地。
文恆急身滚落闪避,夜阑打定心意取他性命,持刀厉杀而进,倾刻直抵文恆喉门,一举将他刺穿在地。
星寧夕一声惊叫,想起身又踉蹌摔跌,泣不成声喊道:「大师兄…。」
夜阑与文恆杀得兇狠,羽竹那头,已有破天剑光厉杀而下相助,洛青一剑扫翻门人,助羽竹脱困,青冽剑气再扫,登断五人长剑,五人承不起洛青内劲,气道闭塞,呕了一身血。羽竹见了趁势追击,祭出辰家剑阵,剑光出如烟花,忽换莫测,倾刻断了五人性命。
树边忽传踏枝之声,取水而回的星浩藏身树后,眼神惊恐。夜阑大刀拔出,溅了身血,刀峰一转,直指星浩。
星寧夕一惊,挣扎起身,倾尽全力扑上抓住夜阑衣襬道:「不要!」
夜阑大刀持在空中,眼神冷如玄冰,道:「他们这般对你,你还要留人。」
星寧夕泪道:「他只是个孩子!放过他…。」
夜阑冷道:「不行!不能为会内树敌。」
星寧夕惊惧的眼神映着刀光血色,转向洛青急切道:「叁哥求求你!不要杀他,父亲就这一个儿子,请为星家留后,为天门留后,寧夕求你了!」
洛青眉头一皱,向夜阑道:「可以了。他还小…,我们他回营,请盟主裁示。」
夜阑见他已下决断,冷着神色,大刀一,纵身上前,拉过已惊呆的星浩,和羽竹守在林边。迷儿正蹭着羽竹,似是十分关心他。羽竹拍了拍牠,忍着伤,道:「没事。」
星寧夕衣衫凌乱,长发披肩,瑟缩在地,低低抽着气声。见盛怒的洛青走近,一双泪眼徬徨。
洛青见她以发遮掩的臂上,隐隐露出朱红色的守宫砂志,脸色铁青,脱下长衫,俯身为她覆上,抑着怒气道:「你能不能对自己善良,对敌人,残忍一些?」
星寧夕泪已止不住的沿颊滚落,道:「叁哥…,他们是我的家人…。」
洛青板着脸厉声道:「就连你的马,都分得清谁是敌人。你口中的家人,欺骗你;你的家人,知你无防,下药意图不轨;为了夺回岱山门,他们牺牲你也在所不惜。要不是我们始终防着你师兄,今日也救不了你!你视他们如亲,他们却如何待你?」
星寧夕混乱的摇头,泪喊:「够了够了!够了…」连日杀伐的压力、更迭而起的算计,压垮她的理智,她埋头崩溃大哭。
洛青心下一痛,语气趋于柔和,将她轻拥入怀,道:「寧夕…别哭,真心想护你的人在这里,真心视你如亲的人在这里,你,为何不明白…?」
星寧夕心伤欲绝,不敌药力,哭沉在洛青怀里。
想起忽和的话,洛青抬眼扫过林地,见丹锦剑落在颓倒的帐边,丹血石熠熠闪光。他青冽剑微扬,朝她落了那道歛伤伏魔的剑咒。
回了驻村。秦瀟坐在堂上,望了一眼夜阑带回双眼恨怒,手被缚在身后的星浩,半晌,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会更有耐心一些。或许是今天索伦激到他了。」他向夜阑挥了挥手,道:「带下去让辰昕看着,该有的礼数,不要失了,他周到多谋,我倒放心。」
秦瀟又问道:「星寧夕那里,怎么样了?」
夜阑稟道:「还没醒,堂主看着。」
秦瀟点了点头,浅浅一笑道:「她那里,大概很快,会有战略。你稟明洛青,要他把西一堂馀兵召上来,归到你手下。再让辰昕从西二调些人到兰台。今日就办。」
夜阑一揖领命,退出大堂。
岱山月緣 第三十四章決心回門
待星寧夕清醒,夜已深沉。眼看四周,是自己熟悉的厢房,洛青已带她回村。纱窗外微沁着凉意,房内油灯兀自亮着。案上点尽的药香,还透着解散药气。
她倚着枕,闭眼便想起漫天烟硝、文恆沉鬱的脸,和洛青凌厉的剑光,想哭,却没有泪。一切恍惚如飞尘。
洛青推门而入,一手拿药香欲替,一手托着汤碗。
星寧夕起了身,脸色苍白,清散的发披在双肩,一双灵秀的眼如今空洞无神。
他缓走到桌边搁下托盘,着手拾药炉,半晌道:「抱歉…我就进来了…,昨天大家都累,衣若忙了一晚,我让她去歇歇…。你觉得怎样…?文恆有没有伤着你。」
星寧夕默然无语,半晌道:「叁哥,你也去歇着吧…。」
「我刚小歇过了。我惦着你的药,既然醒了,趁热喝吧。」
「我不想喝。」她淡淡道。
「怎么不喝,你旧伤新伤身子都还…。」
星寧夕打断他,道:「我不想喝。」话声多了几分激动。
洛青看着她,一叹,犹豫半晌道:「寧夕…对不起,昨日我不能不动手。我说那些话是气急了,无意伤你…。」
星寧夕无神的双眼,流下两行泪,她已经不知道,她隐隐痛着的心,是因为文恆想杀她,还是因为文恆被杀,她也不晓得,该谢他们救了自己,还是该恨他们杀了文恆,她静静道:「是我错了…我害了大师兄,连累你们。」
洛青在她床边坐下,道:「寧夕,你大师兄…说来,是我下的手,不是你的错。」
他心里一叹,昨日自岱山林归来,手上还有兄弟救伤,心里掛念她,却一时走不开。没想她那匹迷儿,很是机灵,曾让羽竹照顾了几日,奔回来找羽竹求助。夜阑心细,见了迷儿却不见星寧夕,当下便觉有异,差人知会洛青,便让迷儿领路寻人。
夜阑本就留心文恆,见迷儿入了北林,又见文恆门人持戒护之势,已了然叁分,立时上前救人。
洛青这防卫队两个首长,在外杀敌,动起手来,便是个毫不留情,何况昨日天门人伤了寧夕又伤羽竹,依夜阑个性,绝对有一报十。但严格说来,这回一次杀尽星寧夕几个师兄,还是过头了些。
星寧夕轻摇头,强忍着泪道:「大师兄动手前,一再向我确认,我愿不愿同他回岱山门报父亲的仇,父亲与他,一心为着天门,我…却不愿与他们共进退,是我将他逼上绝路,逼他动了手…。从前父亲也说我敌我不分、只在意儿女私情。我害死了父亲、师父,和我天门的师兄们…。又连累叁哥你手下、总长手下无数的兄弟。都是因为我…。」
听她揽责,洛青怜惜道:「昨天盟主给过巖靖峰机会了。即便交上了你,他们也不顾西疆安寧与民生,月盟如今与他们为敌,并不是因为你一个人。」
星寧夕沉痛摇着头:「这件事,终因我而起…我若照父亲的意思,好好接我的岱山君主,好好面对那倾天剑,也不会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叁哥,我想清楚了,我得和他断个乾净,我要回岱山门,拿回倾天剑。」
「寧夕…」他深深一叹,甚是矛盾,既乐见她下了决心,却又不捨她违心回门:「这件事…你不能有丝毫勉强,你不需要冒险和他碰头。」
星寧夕看着洛青,沉道:「不…叁哥,他尚未拿全倾天意志,已能施拥主令,几与父亲当年无异,若无倾天意志牵制他,再无人能敌那剑。你亦不了解岱山…他若不出地门,沿山佈阵,光是围绕谷地的森门林,就足以消灭你手下所有人。我不能让他这么做,我得回门,让他出面。」
洛青双眼闪着不安,道:「那你想怎么做…。我不能让你冒险。」
星寧夕撑了个镇定的神色,道:「叁哥,细节我得好好想想,再与你们商量。」
洛青一叹,道:「好,你若能找出万全的方法。我们一定尽力帮你。」
星寧夕抬眼望他,静静道:「叁哥,没有万全的方法,只有避送死的方法…这样,你们还愿意帮我么?」
他瞧了她半晌,想着忽和的话,心里翻腾:「你若想去犯险,更不能让你一个人。我定护你周全。」只是…那倾天意志作梗,他当如何保她周全?
星寧夕嫣然一笑,眼角又滑下泪来。
半晌,她再开口,有些犹豫:「叁哥,我…想做件事,你别生气…。」
洛青望了她一眼,温柔道:「你说无妨。」他实有些后悔,昨天盛怒之下,同她说话严厉了些
星寧夕轻道低下头:「我…不想让大师兄他们怀恨留在北林…。大师兄…从小最是护我…每次我挨打,总有他的份。」
其实她不开口,他也料得几分。他生硬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月色小瓷罐,道:「我亲自拾了林地,祭了酒。也留了文恆和你几位师兄衣饰与配刀。我想,立衣冠塚这件事,由你或星浩去,更适合一些。」
星寧夕愣着,接过瓷瓶,泪水倏然决堤,任凭她狼狈地想拭也拭不尽。
洛青轻搂着她,宽慰道:「你今日一番话,他一定都听明白了。」
星寧夕依着他哭了好一阵,忽然抬头道:「叁哥,你有酒么…。」
洛青挑眉道:「你不喝药,却要喝酒。」
星寧夕再拭了拭泪,倔强道:「那迷魂散也不是个什么东西,我记得你说,想喝酒,你会陪我。」
洛青沉着脸,默默看着她,半晌道:「那迷魂散不是个东西,碰了酒还是不好。这次当真不行,你若不喝药,再点一剂药香吧。」
星寧夕闻言,别过头淡淡道:「我知道了。叁哥,你先回去吧。我想再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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