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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她不晓得,她为何泪流了满面。这人,似她曾经失落的情,似她失落的安稳,但他,却是她再无力爱上的莫洹。
那晚,他折腾了她一夜,他的爱,有些执着,亦有些释然,就是她模模糊糊间,将他认成了她心里仍存留的身影,他也只随了她。
翻云覆雨间,那一殿藤枝枯黄,藤花落了满地,成了粒粒果荚。
翌日,她牵掛暮樱,万不愿耽搁,学了几式莫洹的咒术,练了几回,便想起行。那平漠刀,虽不若倾天剑锐意噬人,自也英武神威。施起岱山咒术,比起丹锦青冽剑更为自得。
莫洹腰际配了把新剑,唤凌云。她端详着他,觉察了一番,倒也是把凛正暖剑。剑鞘祥纹,衬得他卓然神武。她放心不少。
「你这神情,难道不像我发妻?」他双眼温柔含笑,瞧她一派认真打量自己。
又来。怕他沦丧罢了。她瞋了他一眼,向他要回丹锦剑。这辰家的东西,她半点不想欠。
想起那群小树,有些掛怀,失约仙灵,可是大忌。
莫洹笑道:「不如再留几日。」
「不行…。你替我想想法子吧。他们总该尊崇你。」
「那可又欠我了。」他笑得瞇弯了眼。
「真要这样计较…?」
「既是夫妻,确也不用计较。」
她凉凉冷笑,他爱说,就让他说吧。
莫洹为她备了马匹行囊。送她出了千韧谷,出了青川,又直送至乌尔南林。
星寧夕下了马,无奈道:「你再送,不如知会月盟,入乌尔作客。」
「我等你回谷。」莫洹看着她,那不捨得十分清淡,只泛了些许在眼里。
「我…不会再回青川。」
「我若添你一些麻烦,或许有日,你终肯回来。」
「还说我们这情谊山高水长,却有人已经想着惹事。」星寧夕瞪了他一眼,上了马。
莫洹又一笑,向她一揖道:「珍重。」
星寧夕不自觉再望了眼他那双黑沉的眼睛,回过了身,扬尘而去。





岱山月緣 第七十四章岱山同門
岱山让地火烧了一阵,土木焦褐,幸得山间腾起云雾,雨降了连月。岱山雨水本不多,人道福泽仙地,天见犹怜,命雨君佈雨,缓了灾势。地门谷地和森门西林一片惨澹,唯天门高地,尚还能居住。
星寧夕近日歇在知芳院里,仍十分渴睡。她想约莫是出了青川后,实又耗了不少气力。
她在一脉天光山色中,连日奔着。在乌尔见了正领令回防南林,顺探查她生死的擎鹿,听他道辰昕因洛青伤重,还未回府。交代还了丹锦剑,又直奔兰台。
她想,她当时以那一脉花息护住了洛青之伤,他该不至丧命,然那时,她气息亦弱,或许确实救不了他多少。
要进洛青的城,亦是与巖靖峰诀别的城,她静寂几天的心,又不安起来。
较之西二堂,兰台兄弟对她面容熟悉不少,甫近城门,几名兄弟喊着白棠姑娘,又改口堂主夫人,吃惊地频向内传报。她其实不太在意那些称呼,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知道,该以星寧夕,还是白棠的身份,面对洛青。
她先时很是怨怪他,不将往事向她分说的清楚,然她如今回想,在兰台醒来后,和他渡过的半年,约莫是她至今经歷过最无忧的日子。
她忧心忡忡,直奔堂主府邸,和闻讯迎出来的辰昕,险撞个正着。
辰昕见了她,又见她一张脸,满是惊异神色。
星寧夕只道他满腹疑问,急闪过他身,往松岭堂迈步道:「先让我去看他。」
辰昕跟了上去,其实也没太多好问。他想她自然练成了花门本经,搅了一番青川。如今毫发无伤,连平漠刀也揹了回来。那莫洹,当真待她不薄。
她进了松岭堂,连身闪过一眾神色惊讶的僮僕,撇了眼守在厅堂的何令与小草。直转上二楼。廊上立着萧老与秦瀟。她急一揖道:「爷爷,盟主。」只做没见到秦瀟那面上少有的惊奇神色,逕自入了房。
她惶惶不安,直奔洛青床前。
他静静躺着,脸色有些苍白。她颤着手掀开他外衣,衣下缠着伤带。
眾人陆续进了房,秦瀟看着她,淡淡道:「那剑伤,严伤他心脉。他未丧命,委实稀罕。爷爷治了几日,还是不醒。」
辰昕皱着眉道:「我们想着,要用那持魂珠,暮樱…却也上不了兰台使那咒术。」
星寧夕眼里泛着泪光,只轻道:「帮我扶他…。」
辰昕依言上前,扶起洛青,想她要用那疗伤的内经,有些担心道:「他伤势甚重…。」
星寧夕看了他一眼,道:「那天…,我在溪畔量过,还行。」
辰昕闻言,显得有些吃惊。他虽多谋,对这仙事咒术,实不太在行。
她闭上双眼,向洛青运起花息。那参透本经的花息悠柔縝密,散着满室芬芳,就是房内旁人,似也受了些照拂。她运了几个时辰,感觉洛青气息又流畅的转了起来,方了掌。
她望了他良久,方起了身。道:「他…不久,当能醒来。」
她转过身,向秦瀟淡淡一揖:「初时,本当是一场盛宴款待。未想,就此叨烦了月盟好一阵子。我…亏欠诸位良多,只能…还你们一位堂主,和两城清和。」
秦瀟坐了下来,道:「这堂终究拜了,我想这忙的也是盟内之事,你真要如此见外?叁妹。」
星寧夕默不作声,他一向待她不善,这叁妹唤得她挺不自在。
「我们…毕竟没有帮上你多少。」辰昕看了她一眼,亦道:「大嫂。」
星寧夕愈发不自在的别过身,她这趟,原想过路便走,就此和月盟别过,只还一件掛心,遂问道:「辰堂主…,为何我整年,不见星浩,他可还在盟内?」
辰昕见她将称呼拉得生分,这趟青川,委实伤她的心。他一叹,道:「我们上岱山时,有你几位天门师兄,来接走了他,似是你六师兄和七师兄,先时,并未与你大师兄同路。」
星寧夕忖着道:「六师兄…。」
秦瀟看了看她,道:「他们想来,也要回岱山。」
「那也好…,我回去帮他们。」
秦瀟看了她一眼,仍是清淡道:「那岱山想必处处令你不快,去去就回。你如今,该算是月盟的人。」他不见喜怒,然这话之明白,已实属难得。
星寧夕看着他,撑着神色,冷道:「盟主…我这不堪的记忆里头,却还记得…我向你妥协,是为了相护洛堂主,为了星家子嗣,为了星浩安危,如今,没有一样如旧。这门亲…,真真假假,少有人欢喜。这白棠…不如当作,已丧在月盟刀下。寧夕…就此别过。」
一旁萧老看了看她,忍不住发话道:「寧儿…,世事难料,甚难周全,盟主就是待你刻薄了些,这青儿,却从不愿亏待你,否则,也不会伤成这般。况且他终究姓洛,那辰家,你不回也罢,用不着把这亲撇得乾净。」
秦瀟和辰昕,不自觉望了望萧老,却也逆不得他老人家。
门外,又山藤和衣若奔了进来。
衣若欣然喊着:「白棠!」说着抱了上来,又推开她,道:「你竟回得来,伤着那里没有?那青川人敢恶待你…。」
星寧夕极不欲提起青川,只道:「若若…我很欢喜见你。但…,我得走了,我还赶着回岱山。」
山藤一脸吃惊,嚷道:「不成吧。你这般赶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衣若亦是一脸吃惊喊道:「就是,以为你…命丧青川,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怎么才见你,你便又要走。」
星寧夕歉然递了一眼,却不搭话,轻转过身拎起大刀与行囊,又将一小锦袋,递给萧老,道:「爷爷。这是…我带回来的花药,养身疗伤,颇具奇效。您…看着用吧。」
莫洹那日,自石垫上拢了些碎花,包了一袋给她,笑吟吟的要她带回养身。她瞪了他一眼,深觉自己被莫洹和那花树摆了一道。
萧老接过了花,细瞧了一阵,看了她一眼,递还给她道:「这酒仙花…委实稀罕。虽能疗伤,青儿用着可惜,你将且拿去吧。」
「酒仙花…,果然只爷爷识得。既然稀罕…,便让堂主用吧。」
萧老叹了声,挥了挥手道:「我瞧你用较好。」
星寧夕尚不明所以,大伙儿房内喧嚷了一阵,似令洛青若有所觉,反侧不安起来。星寧夕瞧见,只怕他要醒,急道:「寧夕…告辞。」
她急往房外闪了出去,不管后头又一阵叫唤,只头也不回的走了。
廊上尚有一人,静静待着。
星寧夕抬眼,瞧了眼夜阑。他想是闻讯,过来等着。
她缓了脚步,向他点了点头,要走。
他伸手一拦,尽千言万语,只将一把捆着的断剑递给了她。
她一顿,接过了剑,再一揖闪了身,急下楼出了堂。
她一颗心,很是纷乱。对洛青,她有些残怨,有些自卑,又有些愧对。她想着,当日,既与他在南林,称了永别。便当作她的人,她的情,已失亡在青川。
回了岱山,她还想着要如何用那平漠刀与灵矿苦斗一番。她疗了洛青一回,虽说花门本经强大,她仍承了不少伤势。不料咒术未施,灵矿见了她已回稳不少,似有善意。她很是惊奇的向灵矿一拜,按着莫洹教她的,敛了灵矿之伤,委实没有耗多少力气。不少岱山门人,见岱山止住了魔气,灵气回稳,陆续自藏身的北林与西海海滨各地回门。
秦瀟说得不错,这岱山,处处扰着她心神。她抑着伤怀,连日忙着,进了天门与花门大殿,祭奠了酒。又为星天漠、玦希,天门几位师兄,暮岩和巖靖峰,一一在各门墓地落了碑。
这日,她还在墓地忙着,一群小树吱吱喳喳,绕在她身旁,说着六师兄云平、七师兄扬风,偕星浩和一眾天门后辈,亦回了门。
她起身,出了墓地,步伐踏得有些沉重。
「姊姊。」天门殿上,星浩迎了上来。
「星浩…。」星寧夕欣然牵起他,看了看,浅浅一笑,道:「这许久未见,你似乎,长高了些。跟着师兄们歷练了一年,约莫…长进不少。」
他眼神有些闪烁,缓回了手:「师兄们…教我学全了掌式剑法,该是…有些长进。」
「师妹。」后头云平走了上前,笑道:「你倒还记得岱山,我以为,你如今,当是月盟的人,又或是,青川的人。」
「师兄倒是掛怀师妹行踪…,这整年,却也不见你回岱山。」
云平一声冷笑:「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当由你拾。」
「如今,再无地门与你们为难。」她别过眼,向星浩道:「我在墓地为爹娘和师兄们立了碑。你若得空,过去看看吧。」她转了身,淡淡道:「这殿,便交给你发落了。你和师兄们…自然相熟些。有他们照看着,我也无须掛怀。」
她缓步出大殿。想着离开在外,万分牵掛的岱山,万分牵掛的人,回了门,却不太像家。她凄然一笑,其实从前,不也是这般。
她回了知芳院,二门不迈,醉了几回。这日,方自床上起身,又喝了些酒仙花茶。她发现这茶,几口醉人解忧。几杯便能让她睡得香沉。醒了,却又不如烈酒,令人浑身不适。反倒一派清和。
门外一阵人声剑影,她微歛起眉,搁下了杯盏。
该来的,终是要来。她还想着,她若这般醉着,不问门事,他们会不会愿意,留她一院清幽。
她微晕晃着,自刀座上取过平漠刀,向院外走去。
甫出知芳院,星浩、云平与扬风,领一眾天门人,一列严剑,围着院落。为首的星浩,眼里有些犹豫,又有些毅然。开口欲言,却显得有些艰涩。
她不用听他说什么,也知道这阵仗,不怀善意。他们从前,便恨恶她与地门扯上关係。如今,不再碍着星天漠与倾天意志,敌意昭然。
她望了星浩一眼,道:「我以为…你当时那声姊姊…,喊得真切。却是我,自作多情。」
星浩扬起剑,颤着声道:「你…害死了爹娘,我哥哥,和师兄们,不配…为天门人。我们…不能留你。」
既与星寧夕反目,留她在岱山一日,对他们,便是一大威胁。星浩纵然不欲取她性命,云平与扬风,想来,却不肯放过她。
她浅浅一笑,朝星浩道:「这就是你的长进…?要反我,怎不见你拿些本事,不如,你上来,用你学的天门剑法,取我性命。」
星浩闻言,更显得犹豫,僵着剑,进退两难。
云平冷望着她手上的平漠刀,淡淡道:「师妹,歷任天门主,连同你那巖靖峰皆取不回的平漠刀,你却如何能得?你还要用那刀,与你弟弟相斗,何其可耻。你当真以为,我们愿服你为岱山君主?你若还有些良知,当以你这条命,祭岱山因你丧亡的生灵。」他心忌星寧夕武行,却赌她性子软,斗不过她弟弟。
星寧夕扫了他一眼,道:「我从不贪求那君主之位,更不会为难星浩。但他还小,当得琢磨几年,师兄却要兴风作浪…。」
云平冷道:「交出平漠刀,自我了断,我便信你,不与他为难。」
星寧夕抬起平漠刀,凄凉一笑,道:「这刀,原不想再杀戮…你们,却要逼它。」
眾人见她扬刀,一阵戒备,云平凛道:「摆阵。」
扬风一把拉过星浩,拦在身后。领手下一列门人,已随云平杀了上来。
星寧夕杀落几名急于斗狠的后辈,盪出剑风,令一眾门人再近不了她身,身影一晃,倏然已至云平身旁,大刀起落,倾刻断了他性命。
大刀回削,冷眼扫过门人。
天门人尚为她内息所震,见她一式杀了云平,惊骇得跪了一地。
扬风护着星浩,怒剑指着星寧夕,吼道:「师妹!你真要动手,他是你弟弟!」他们原想着,她从前,并不向天门动手,拿星浩相逼,当制得了她。
星寧夕望了他一眼,扬风虽与她不睦,和星浩师兄弟之情,从前在门内,还算十分真挚。不若云平别有居心。
云平的话,终还是刺进他心里,这天门委实再丧不得人,她缓垂下刀,转眼望向院外,冷冷道:「星浩,我不配为天门人,这戮杀同门之罪,我便一併替你担了。而我这条命,要祭岱山,也不能亡在天门手上,得月盟讨人…你百口莫辩。」
她掠过一眾人,逕自朝院外走去,什么行囊也不拾。
乘着几分醉意,她往天池走去。
踩过新芽与小草舖覆蔓生的湿泥,所经之处,滋长了一片春华。她行至熟悉的池畔,在熟悉的石上,呆坐了一阵。
她想着莫洹的话,若是她生在青川,倒好。
料峭春风犹寒,此生,能还的,都还了,她只想,和这伤透她心的地方,做个了结。
她静静起身,落了鞋履,携起平漠刀,赤脚走过碎石,踩上池畔湿泥。池水冰凉,进退拂动着她。一缕缕山风吹动她柔柔长发,和一袭月色纱衣。
她裙裳翻飞,沉沉走入池中。
她想起洛青,和他一身伤,还有些掛怀。想着他们成亲那晚,他要她别忘了他。
她没忘了他,没忘记他们爱过…,但她盼他,自珍自重,另觅良缘。如同她那日,已向他诀别。
她脚下踩了空,池水如冰,如绝望噬没了她。




岱山月緣 第七十五章絕處逢生
他奔得急,连步入了天池,将她已沉入水中的身子,一把抱起,携回了池畔。
他已经不知道为她惊吓了多少回。一颗奔波仓皇的心,还兀自慌着。他望着她,颤声道:「棠儿…。」
她呛咳了一阵,微睁为池水涩着的双眼,怔着道:「阿青…。」
见她无碍,洛青紧将她拥入怀中,痛道:「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等我。」
星寧夕依着他,久久不语。半晌只道:「我…如何还能见你。」
他可能不知道,她觉得昔日天门殿上,他一掌杀了她,倒好。
让池水浸透的衣衫如冰,她一阵腹痛如绞,提不上气,厥倒在他怀里。
他急抱起她,就近歇在知芳院。
他自在松岭堂醒来,身内盈盈绕着花息,不用听眾人一番分说,自也知她来过。山藤说她携平漠大刀,支身一人,要回岱山歛那灵矿。他再听不得劝,顾不得伤,欲直奔岱山。他知这岱山既不容她,她定然心灰意冷,想着要走。
厅上,忽和拦下了他,转着茶杯,半晌不语。
洛青万分着急,揖道:「长老…。」
忽和登下杯盏,叹道:「青儿。你这近年,对外交谊,对兰台城民,皆难辞其咎。罚你,停职二年,理理你岱山捅出的篓子。」
闻言,洛青一阵激动,颤声揖道:「谢长老。」见忽合一挑眉,又改口道:「青儿知错…。」
忽和起了身道:「别说我们月盟无情,星浩同她那些师兄,定要反她,她那性子杀不了几个天门人,你莫要耽搁。」
他自然一点不耽搁,昔日那些难缠的小树,这回却帮了他不少忙。直将他扫进了池畔。
星寧夕呛了不少水,受了些寒,昏睡了好一阵。
他望着她睡脸,似当日在道上救下她,似她一次次醉着昏着,又似她在之青院,静静躺着的日子。
他一次次以为,他的心不会再更痛了。
但她如今又躺在这,苍白的脸色,狠烙着他的心。他有些明白,她为何不见他。或是因为她伤得透了,再听不得彼此任何解释。
又或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他量过她的脉,想着萧老告诉他,她让莫洹,用了酒仙花,疗了些寒毒散伤。酒仙花有灵,只现踪仙地与君王之家,若幸得她开花,便是赐帝后子嗣绵延之福。她腹中的孩子,若失落了,必遭咒诅,承下大伤。
星支长见了他,亦做了然貌,意味深长说道,他当年对不出星寧夕夫君八字,却有两段似有若无的亲事,既似有若无,唯恐儿女私情,自不能回稟星天漠。如今看来,一回,当是她以白棠之名同他拜堂,一回,或是与那莫洹,不大正式的行了立后之仪。
待再醒起,她发现自己,仍睡在洛青怀里。
她轻挪了挪身子,见洛青正望着她,淡淡别过了眼,想起身。
「别动…。你应当,累得很。」
确实感觉身子睡得发沉,神却仍是倦怠,但她万不想待在这令她心寒的怀抱里,撑了几分力,推开了他。
洛青望了她半晌,终只能道:「对不起…。」
她凉透的心,舜然犹如刀割。
他这是承认,他同月盟运筹帷幄,将她送进了青川…。但她,却连怪他也不能。
「为何救我…,回去你该回的地方,我与你…再无瓜葛。」她低下头,淡淡道着,两行泪却滚落跌碎在襟上。她千万遍想着再不要见他,再不会爱他,以为自己早死透了心,亡失了情,却不晓得这泪,又从何生起。
「这岱山,谁还能照看你…。」他不愿她哭,故作轻松道:「听说你出了青川,便日夜赶路。疗了我一身伤,却躲着夫君,不认亲事。又赶回岱山歛灵矿,让天门一逼,便要跳天池…」他凄凉一笑,道:「这般任性,果然像我从前认识的星寧夕。」
暮樱…。她恍着神,抬眼相询:「我歛了那灵矿,暮樱可好…?」
「她好多了,辰昕已经回乌尔陪她。」洛青心疼道:「你…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他抚了抚她一张光洁如昔的脸,道:「你的伤…都看不出来了…。莫魁…让你去了清凌潭?」他听了辰昕说起她的脸,和希月说过山巫谷里的一汪灵泉。
他随口一问,却叫星寧夕不由得一阵轻颤,惊恐地回双手,她万分不愿回想起,更不愿让洛青知道她受过的屈辱。
她还想维持一点尊严,忙着撑起一笑:「这青川…也没那么难待,你看我好端端出来,虽然迟了些,终究练成了本经…,约莫也为乌尔,平了青川隐忧。」她别过了眼,道:「你们明里暗里谋划的…我该一样不欠你们…。」
洛青见她那藏不住的神色,心里很是难受,轻拉过她,道:「对不起…,我…对你…有几千几万个对不起…。」
她转眼看了看他托进来的药,还搁在床旁案上,忙抽回了手,将药端过道:「不如,你那药,我…我先喝了吧。」
他知她不想谈,有些犹豫,总觉得这药时机,端得不好。
果见她舀了一杓,抬到嘴边,那氤氳的药气,让她停住了手。缓将碗搁了下来,眼里显得很是慌乱无措。
连日疲劳渴睡,她只道是奔波与酒仙花使然。想起酒仙花,她想起萧老意味深长的眼神。
怪不得莫洹笑着,说要给自己添点麻烦。怪不得岱山灵矿,见了她,很是合稳。这是昭家血脉,莫洹的孩子。洛青那碗药,还一派温柔和稳地要她安神养胎。
她心里大痛,很是绝望,颤着声道:「我…。」
洛青紧稳住她,道:「是我的错…,我不在乎。棠儿,我不在乎…。爷爷说,青川神灵待你甚好,我很是感激…。我想了很久…,月盟,本有许多养在一起,来来去去的孩子,我们…不那么重视血脉…。况且,酒仙花疗了你的伤…,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他急着分说,她再听不进去,使劲挥开他,颓然笑道:「你何需委屈成这般…,白棠花落了塘,泥脏了,再洗不清了。我们牵牵绊绊,纠缠不清…够了,不如就此断得乾净。」
她连日赶路,忙碌杀伐,又跳了池,出了不少血。仗着仙胎,才让他勉强稳了回。生怕她再动了胎气,他急点住她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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