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她想,今日,是见不到老树王真身了。
她又几拜,缓缓起身。
林间几行五斑斕的山鸟,盘旋飞绕,破林而出。
莫芙柔虽不若白棠仙灵直觉昭着,这十分明显的祥兆,她可也认得,亦挺是欢喜地拜了几拜。
她后来听闻,当日山巫谷狂风四起,连殿震了几震。震得莫魁人马人心惶惶。莫洹平漠刀挥斩,断了幽海刀时,漫天祥云,烂漫了天光。立时,为莫洹了一片臣民之心。
莫芙柔领白棠回了千韧谷,谷地还盘旋着几行五山鸟。她让苹儿接白棠进了谷主殿,便逕自奔马回了山巫谷。虽有吉兆福泽,她仍想着,得去帮莫洹一把。
连叁日,白棠静候在谷主殿,不时又有些犯困,时常一睡,便过了午。几番昏沉,睡着之时还比清醒之时多。
一日她醒起,只见莫洹坐在她床缘,静静望她。
她倏然醒神弹起,打量了莫洹一番,犹豫道:「你…你可都好?」他似没少胳膊,也没缺了大腿。
莫洹见她掛怀,朝她温柔一笑,道:「比起你,倒好得多。」
莫洹拿过床边案上的茶壶,为她添了杯茶。他并不多谈山巫谷,只歛了几分笑意,看了她一眼道:「月盟,撤出了南林。」
白棠闻言,方接过杯子的手僵了僵,缓举到唇边,淡淡喝了一口。半晌,低下头道:「退了,也好…。」这莫洹如此不简单,真要相斗,又是一番死伤。
莫洹看了看她,月盟急着回乌尔,自是北面有些不敌。他有些忧心道:「这又耽搁了几天。自我回来,你沉沉睡了二日,实不能再拖。」
白棠有些吃惊,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睡那么久,就连莫洹回来她也浑然不知。她还奇怪着,莫洹已取走她水杯,一把抱起她,道:「我带你去千韧崖。」
白棠皱起眉推他道:「我自己会走。」虽说她个子本小,在这谷内又瘦了不少,该也不是这般轻松。
莫洹并不搭理她,淡淡笑道:「我偏想抱着。」
岱山月緣 第七十章千韌崖邊
他带她步出大殿,转进后花园,步过几道曲径木桥,沿着水瀑旁的石阶,连连登高,入了一处高耸石亭。
迎面晚风拂上,白棠有些恍惚,一路让他严严抱着,她打量着他,一直觉得,与他有些相熟。初时,她有些怕他,但他对她,却愈发显得温柔。这男人,让她很是疑惑。
莫洹放下她,看着她道:「这里,是千韧谷地高处,正对着繁花谷刻落花门本经的峭壁。」他缓拔出腰间大刀,淡淡笑道:「当初…你那旧情人,来同我要刀,我不肯还,倒是有些对你不起。但我与他非亲非故,自然不想帮他。」
他缓缓扬刀,道:「我要为你削弱那绑生咒,你乘着繁花谷的灵气,看看,能不能,恢復些武行。」说着,落刀为她下了一道古咒。
白棠一震,只觉脑海里,一片濛雾闪光,体内花息流转。
她依着直觉,随气劲几个旋身,连上了她还记得的拳脚掌式。白棠花香盈盈,瀰散石亭。
她眼前,恍然闪过星天漠与玦希,一个个不断练武和静静跪着的晨与夜,闪过文恆、星浩和天门人一双双冰冷的眼,又闪过天池和满谷繁花,地门殿,和晃亮的倾天剑光。
忧沉记忆如水漫过,又退去。
她已不支跪地,痛苦的喘着,身子微微发颤。
莫洹俯身稳住她,沉沉看着她双眼,半晌道:「还要继续么…?」
白棠缓抬起眼,看着他,颤道:「要…。」她想知道自己是谁,想留住那些片片断断的回忆,即使她渐渐明白,她的过去,几乎令她无法承受。
莫洹静静再扬剑,令她沉沉陷入那些过往,花息在她身内散放,疗着她心神。
「花灵沦尘,恨可倾天,相知相敌,二者终不得兼容于世…。」
一杖又一杖责在她身上,她抑着血,颤着声,喃喃诵唸。
「星家长女,寧夕,卜案上对不出姻缘。」罩着斗篷的星支长,淡淡回稟着她父亲。
「我做这些,是为了将你接进地门…生生世世,只做我的妻。」
刺眼剑光,冷冷对着她,剑光后是他黑沉的双眼。她心里一痛,扬掌朝眼前男人打去。
莫洹连身几退,大刀一削破了她掌式。
白棠一震,踉蹌退了几步,倏然醒神。
「你…」她勉强自己歛了歛心神,看着莫洹,有些无措:「你不能再帮我,我会杀了你。」
莫洹见她有些不堪承受,缓起平漠刀,淡淡一笑,道:「你这半调子武行,还杀不了我。」他逕自在亭上坐了下来,道:「坐吧。陪我聊聊。」
白棠半是踌躇,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莫洹看了看她,道:「那些过去…既让你痛苦,日后,不如别回去。反正那里,人事全非,也不再是从前的岱山。」
白棠寻索着淡淡如烟的记忆,问道:「岱山上门主…星寧夕,你知道多少?」
「青川,不管外事许久,但你的事…我确实留心过一些。自见过巖靖峰,我对你,便有些好奇。但我知道的,约莫和你想起的,也差不多。」他一笑,道:「我只知道,那预言若是真,你总有一天,得来见我。」他伸手揽过她,让她坐在他身上。又道:「久闻,不如一见。」
白棠一惊,想推拒,只觉痠软。
她明明已恢復了些功夫,在他手上,仍宛若不会武一般。想来他师父是仙,武行莫测,怪不得,洛青他们讲起山巫谷,总忌讳叁分。怪不得他反了莫魁,仅用叁日。
莫洹笑着,深望向她双眼,道:「这花前月下,你能不能…别洛青莫魁计较个没完。」她一身花香拂在他面上,让他蠢动了几分。他挨近了她一些,道:「说来…我为你打下了青川一大势力,可不像洛青,为了月盟,处处牺牲你。也不像莫魁,当你似个玩物。我想让你,做我正妻,与我同掌青川,再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白棠为他一双眼沉沉望着。那双眼,叫她挪不开视线,转不动心思。
莫洹说着,吻上了她。
他连连轻吻,似晚风暗夜般魅惑,她有些熟悉,有些沉溺。
莫洹浅浅一笑,不容她细想地褪着她衣衫。
她承着他愈渐深沉的吻,恍然闪过洛青忧沉的眼,心里一慌,急推开他。她发现他比莫魁还让她忧惧。莫魁另她深恶痛绝,但莫洹,竟叫她有些拒绝不了。
莫洹望着她,将她揽得更紧了些,笑道:「你无须愧疚…,这青川,不是他送你进来的么…?」虽然他知道,现下,她之所以让他这般吻着,还只是因为他一双眼,困住了她。但他仍有些享受,辗压她心里的洛青,佔进一席地位。
他绵绵吻着,半是勉强的据有了她。
月下,白棠拢着衣,一双泪眼迷离,她心里很是混乱。
莫洹撑起身子凝视她,有些不忍,又有些满足。他抚了抚她长发,或是人,或是心,她很令他着迷,甚有些难以自制。他温柔道:「你知道…为何我还没娶妻?」
白棠还陷在沉沉愧疚与不安里,不太上心地摇了摇头。
她对他所知不多,自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室。但这千韧谷,除了苹儿领着几个婢女,实也没见过什么夫人。
他浅浅笑道:「苹儿嘛…,她忠厚良善,却很是怕我。说实在,能让我细瞧着,却不讨厌的女人,并不太多。又,能不怕我这双眼睛,更是稀罕。若要,还让我动心的,约莫只你一个。」
白棠楞着,她其实不太知道,为何她不怕莫洹那双眼睛,甚至有些陷溺。她虽知道了巖靖峰和她有些牵连,她那薄弱的记忆里,只觉得那是个生疏的名字,并不清楚,他们有何过往。
纵然绑生咒缠身,她似乎,很不愿意想起巖靖峰。
想起绑生咒,莫洹有些沉闷,淡淡一叹:「明日…我便带你入繁花谷。」
虽然…他亦是那么不愿意她想起他。
翌日一早,莫洹令人沿繁花谷地佈兵,便带白棠,奔马进了千韧谷与繁花谷相连的山道。山道千花绽放,愈近谷地,山道愈小,繁花色泽自月白染成血红,又渐乾涸成一片暗红泛紫的血色。
莫洹携白棠下了马,望着一片花地,道:「据说,自前人在繁花谷刻了花门本经。这谷地,便随生了这片血棠,怨念深深,道道诅咒挡着,再无人能进。莫魁,曾以咒术相剋,携我母后进入过一次,却几乎要赔命。」他看了看白棠,道:「但你,若是生来要承这经书的人,或许,会有些不同。你试试,运点息。」
白棠依言运息,花香方冉冉溢散,谷地气息倏然波动,起风拂过一片血棠,千花晃样如浪,渐褪了血色。
莫洹一凛,牵起白棠,道:「走。」
走入花地,一道花径引入山壁,高耸连天垂立,就是天色也暗了几分。花径尽头,落了道山门。
莫洹静静扬刀施咒,山门应声而开。
不若青川山系一贯的和暖,冷戾疾风自通道窜出,严刮在两人面上。
莫洹转头凝望白棠,道:「我…不能护着你全程,至终,你当需和过去了断,方能绝处逢生。就是我们,没有一人能让你回头,你也当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为了自己…。从没有人,要她为了自己活,她似懂非懂,缓点了点头。
莫洹一双眼,似闪过一抹忧伤,转过了身,牵起白棠走入幽径。
岱山月緣 第七十一章花門本經
他们走了许久,在一面陡峭山石前,莫洹将平漠刀交到她手上。
她似完全知道如何做,她轻扬剑,施了一道从未学过的剑咒,山石倏然闪光,字字铭文烙进白棠心里。
她周身不见繁花谷,不见莫洹。却是一片岱山。
天池畔,连山积雪方融,林木春芽萌发,又见楝花飞。
她静静听着,将生息之音,连那闪烁的铭文,在心里,缓缓起舞。
日月起落,天色变幻,细雨下在周身,流淌成河。
「寧夕,以天地为轴,旋如落花。」她要她在一片樱花林下,静静舞着。
花开花落,春芽长成绿叶,绿了满山。
「瞧清楚那池芙渠,静如柔花映日,绽似绿叶擎珠。」她在荷塘旁,赤着脚点踏雨珠,自小雨绵绵,舞至雨后天青。
「娘!我能唤您娘么?」她听文恆说了好消息,兴冲冲跑着,奔入花门殿。
「师父便是师父,什么娘。」玦希淡淡拂落攀在她腿上的小手。「那残荷的内敛,你揣摩得如何?镇日喧腾,当心惹你父亲的气。」
残荷…她呆愣着,装模作样自然会,要她哀戚萧索,还不通透。
「要是不明白,再去站几日。」
她日日夜夜旋着舞着,好似她只是一缕风,凉凉漫雪,飘飞在她魂牵梦縈的岱山谷地。
「阿夆,那刀寻不来,总还有法子,人道冬去春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这伤口敷搨得随便,还是让我疗…。」
守得云开见月明…顺了天时如此。逆了天意,却又如何?
他别过头,挡落了她的手。
他受了伤…。她寻着他,在这片谷地里,那深深羈绊她的人。
那人,却不在岱山。
他领冥空手上接下的魔兵,一路杀下木子河,逼临兰台。
他所求不多,不过要月盟还了他们当还的人。他们,却寧可将她送进青川。
山藤早先净空了兰台北城,将城民迁进了南城。月盟集结了北上的擎鹿与苑隼,连西二所有援兵,挡在南城城郊。
松岭厅堂里,秦瀟、辰昕与洛青,沉沉围在堂上。
秦瀟一双锐眼,逼着洛青,怒道:「不能再退了。为个女人所制,何其窝囊!我给过你们机会,对星寧夕,仁至义尽。不能让夜阑擎鹿一个个耗在外头。你屏挡拥主令,星支长当能用幻阵困住他。你要我动手,还是你,要自己敌他。」
忽和与夜穹静静坐在堂上,这回,再无人说话。
洛青铁着脸,半晌,静静起身,道:「我去。」
他毅然出了厅堂。
木子溪支流旁开满白棠,洛青走着,满心忧伤。
他在这里,告诉她,他想陪着她。那时的星寧夕双眼如星,将那朵白棠花苞,递给他,认了他做她註定的夫君。
溪畔杀声震耳,夜阑支着大刀,镇在阵后,锁眉看着阵式。他惦着星寧夕,一路拦着秦瀟,退得狼狈。好在擎鹿、苑隼上了兰台,缓了他压力。然就是他也觉得,再护不了她。
洛青走了上去,仅道:「佈幻阵。」
夜阑闻声,转过头来,道:「但…。」
洛青震怒道:「佈阵。」他扬剑朝天送了袭剑咒。
夜阑静静看他,毅然转身,命人带来星支与森支长,松了制裁。
星支长斗篷张扬,阵阵灵气撑起罩身青焰,洛青一凛,扬剑断了封印。
星支长微一頷首,幻阵向天际铺张。
擎鹿与苑隼在远处见了,知洛青要与巖靖峰了断,换了兵阵,倾决生死之势,迎上岱山魔兵。
巖靖峰察觉剑咒,才领了一骑地门人,奔马扬剑而上。
他眼前,却倏然不见洛青。
星支幻阵森冷气息挡落在溪岸,他神色淡然,下了马,只吩咐道:「等着。」扬起倾天新剑,往阵内走去。
「不要杀他…。」他熟悉的地门主寝殿,她惶惶求喊。
她硬是挡在他身前,接了星天漠一袭天风掌。她身子撞在他身上,狠吐了满身血。他心里大痛,急伸手欲稳住她。
一道剑气闪在不远处。巖靖峰冷眼一抬,歛了动盪的心神,疾扬剑斩破眼前幻境。一回剑,挡落已削上他手腕的青冽剑。这洛青剑路,不欲拿他性命。以他如今武行,洛青便是拚了死劲,未必能伤他,投鼠忌器,攻势更显薄弱。
黑沉目光一闪,倾天新剑急刺洛青,狠狠逼退了他,冷剑一扬,倏然朝他当胸划落。洛青踉蹌一退,血溅满身,凌厉厚重的寒冰内息,沿剑直压入他身,他鲜血直涌,纷乱气息翻腾。
「洛青!算了吧!」辰昕急身而上,起刀交斩,以攻势守下巖靖峰又斩落的杀着。
他想洛青定不肯下杀手,自后跟出了堂。
双刀震盪,倾天剑气狠压辰昕,在上白兀裂了口,辰昕急捨刀,以黑阎相护险险避开画过颈间的倾天剑。
倾天剑峰一转,欲取洛青性命。这令他深恶痛绝的人。
巖靖峰剑式绽得猛烈,却倏然胸前狠痛,一震,缓了杀着。
一股花息如藤,反歛了他内息,绑生咒她那头的剑伤,直闯落他胸间。
凝了全劲相抗的青冽剑未及撤,已进了他胸膛,背后,又为黑阎大刀,狠刺而入。
洛青大惊,反手拔出了青冽剑,使了最后一点力,斩向倾天新剑。
四周静寂,刺耳削剑之声,震慑叁人,让花息困了魔气的倾天新剑,锋芒尽,登断成了两截。
巖靖峰眼前一暗,跪落在地。
「寧夕…,你明明也不想放弃…。」
无尽黯影似他一身玄衣。他牵着她,幽幽走入地门殿,置上他有一帐星夜的床。巖靖峰深深吻着她,他们无穷憾恨,似熊熊烈焰,若是那一天,她早些顺了他,或许,他们就不会走成这般。
她想弥补他,她想陪着他,就像他们当初说好的。
繁花谷内,莫洹陪了白棠七日。
绿叶无尽蔓生,长成了一片沉沉黑夜。她想着,毁天灭地,为他做一回千古罪人。
莫洹一刀抵上白棠左胸,凛道:「白棠…你得恨,你得恨他!」
她恍然睁眼,巖靖峰持剑冷望着她,他的恨意延烧成道道剑光,割划在她身上,痛得她蜷起身子。她颓跌在地,抱头痛哭。殿上一眾地门人冷冷望着,朝她逼近,她惶惶抬眼,望向眼前提刀的男人,那一双眼,生冷无情。
剑光再划落她身,莫洹的声音仍响着,沉道:「白棠!起来!」
白棠一震,抖着身子,扬掌朝眼前的男人打去,一道道掌式出落在她掌间。莫洹力持大刀,对拆着她深厚绵长,披覆如野的掌式,吼道:「你得杀他!」
「你若杀得了他…我便原谅你所做的。」他声声催促狭逼,她心神乱雪崩垣。
「我却要用那灵矿,将你身骨和倾天剑炼在一起。毁诺两咒,足能让你魂飞魄散,超生不得。」
「不要…!」岱山血光片片,她凄然大痛。
一脉不同于花门二经的花息盈满谷地,自山道向外疾扬,拂过一片片花海。
繁花翻腾如血河,洋洋漫天。
她杀式连连逼退莫洹,叶刃捲风,掌息累起如山,待向他压落。
莫洹全神凝注,相挡她终章杀着,平漠刀尖一凝劲,狠戮进了她胸口。
倏然胸前剧痛,掌息崩跌。
她愣愣抬头,眼前,却是洛青。
青冽剑已刺在胸膛,背后黑阎刀再刺落她身子。
杀了她,甚好…。她昏昏歛住那翻搅抵抗的魔气。眼前一暗,伏倒在地。
莫洹声音有些悠远,喊着:「白棠…我等你回来。」
睁眼四望,似是兰台,一片白棠花在她周身摇曳。
如果这就是死,似乎很轻盈。
她还迷濛想着,抬眼却见巖靖峰伏身在不远处,胸背满是大伤。
她一惊,连奔上前,俯身看他,颤道:「你…。」
「寧夕。」他低柔的声音却在她前方响起。
她一楞,抬起头,见巖靖峰一身透净,立在波光粼粼的小溪旁。他眉宇平静,眼神淡远,一如当日他们初见。
他看着她,淡淡笑道:「那花门本经…终让你练成了。可惜…,我要走了。」
她静静看着他,流下不知何起的两行泪:「你…又要去哪里。」
她知道这次,他再不会回来。
巖靖峰看着她双眼,缓向她伸手道:「或者…你还愿意跟我走?我们终能离开岱山…,从头来过。」
星寧夕湛着泪光,深深望着他,却挪不动脚步。
爱恨至尽头,非魔即空,她再不想爱他。
溪畔扬起了风,吹过他面上,一行临别的泪。一带白棠花瓣,绕在他周身,又一瓣瓣,飘落水面,
巖靖峰凄然一笑,缓放下了手:「那我,走了。我生虽弃你,你死亦弃我。我们…该两不相欠?」
星寧夕止不住的泪如河,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他最后望了她一眼,缓转过身,走进水间,薄薄水雾笼住了他,她再看不清他身影。
星寧夕一震,往溪畔奔去。
「别去…。」一人自后,拉住了她。
她一回身,见是洛青。又一愣。
洛青一把紧抱住她,颤声道:「我以为,再不能见你…。」
她轻推开他,看着他浑身是血:「你…。」
洛青摇摇头,眼里尽是沉沉忧伤:「我…终是对不起你。」又道:「你快回去…,莫要流连。」
「不…,你呢?」她看着他,惶惶不安:「你要好好…好好活着。」她轻轻扬掌,一脉花息护住他胸前大伤。
白棠花沿溪漫开,白了一片溪岸。一道和暖清风拂过,他们倏然分开,她身子一晃,昏了神。
她再睁眼,已回到繁花谷的山石间。
恍然明白,她死过一回,断了绑生咒,练就了本经最终章,重生。
掌气绕在周身,莫洹正静静持息护着她。见她回神,缓撤了掌。
他轻扶起她,将她拥进怀里。
她身子还微微颤着,心伤痛得尽了,有些淡漠,似再无感觉了一般。
莫洹轻安慰道:「都过去了…。」
她静静依着他好一阵子,清风送进阵阵白棠花香,令她醒了醒神。
她轻推开他,看了看莫洹,轻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莫洹淡淡一笑,道:「你这性子…伤得了谁。我还想…你会不会回不来…。」
她看着他一双眼,愣道:「你…。」
拿回了那些宛如前世的过往,她终于知晓他为何让她倍觉熟悉,他那双眼睛,和巖靖峰,实在很是相像。性子一般有些霸道,却又温柔。
她忍不住细望着他,但他又和他很不一样,他没有巖靖峰那日渐深沉的魔气,也没有那无所不在的忧伤。比起巖靖峰的冷戾,他委实温暖不少。
莫洹回望她,浅浅一笑,道:「看够了没有。」
她一双美目如星依旧,却多了不少风霜,还有那一层层划落,又癒合淡去的伤痕。
他淡淡道:「我若是,在你十六岁便遇见你倒好,如今,约莫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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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月緣 第七十二章重拾過往
「还好你没耽搁太久,否则我也护不了你了。」
莫洹歛了歛神,牵起她往山径迈步,道:「希騖连桑易围了繁花谷。我手下叁将连同令山,和莫魁杀了一场,馀兵不多,委实有些棘手。」
他倏然止了步,转过身看了看星寧夕:「我还想练了经,你该不会,第一个拿我开刀?」他掳了人来,又退了月盟。她若真要计较,不会没有理由。
星寧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本经,究柢还是疗癒一系。」
花门本经仗着能威胁倾天剑,又未有人真练成的威名,人总道是武道强大的武经。然星寧夕如今觉得,自己的武行,也仅比花门二经稍强了些,真要杀敌,还是天门功夫实在。想来,花门本经,出自擅医伤的花门主之手,本不重凌厉杀着,走一回爱恨生死,实为疗伤歛魔之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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