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洛青看着她,静静道:「若无你这般清澈的心,却也听不见那些细微的声音,你叫…寧儿,你父亲却是忘了。」正说着,数枚烟花上升,绽放在天,璀璨夺目。
抬头望着,沉厚盪空的烟花响声,让她歛了歛神。
洛青见她双眼倒映着火光,脸上却掛着泪。忍不住伸手,为她抹去一颗泪珠。
她一愣,忙低下头。
洛青连忙手,懊恼自己忘情,道:「抱歉,赏烟花本该尽兴,却惹哭你了。」
她勉强一笑,道:「没事,谢谢叁哥带我看烟花,在这里的几日我很开心,好久没这么自在了。」她转过身道:「我们走吧,爷爷一个人闷着,不如去陪他下棋。」说着,连忙如小鹿般跃下石阶。
洛青看着她的背影,心纠结着。
岱山月緣 第十六章歃血為盟
翌日,未用早膳,洛青已不见人影。小草气不过辰昕拐了自己看簪子,却让洛青与星寧夕去看烟花,了包袱,搁了字条,气冲冲回乌尔去了。辰昕一叹,差了几个心腹,暗跟上去。耽搁了一阵,也匆匆去了大堂。
叁人一去便逾一週。
星寧夕每天帮着萧老植理花药田、製作药材。药房里来了个兄弟,即是萧老前日提起的何列,萧老唤他列儿,列儿唤她一声星姊姊。
何列是西一堂长大的孩子,跟着洛青习武习医,约是个束发小少年,却已一派持重沉稳,理起药来,十分细心周道。
这天,何列随萧老赴药田採药,两人回来,药材搁了满院。星寧夕正坐在院内,依着日光细查一张乌尔南林地貌图。
「寧儿,你瞧着地图可仔细了,想上哪去?」
她抬起头,应道:「爷爷,寧儿在厅堂瞧见这张地图,我从前想过,要到青川一带走走…。」
萧老甚是惊讶,道:「青川?寧儿,恕我直言,你如今隻身一人,如何去那样险山岭,那莫魁不是个好东西。再说,青儿会务繁忙,你在这儿陪我倒好,我十分喜爱你那些花门药理,也见你把这些花药照顾得万分妥贴。你要走,我可十分不捨。」
「我…。」她让洛青辰昕劝过一回,本也消了念,只是见了地貌图,想了起来,又忍不住瞧了瞧。
萧老看了看她,又道:「寧儿,其实萧某…万分希望,你能留下来好好相助青儿。」
她见萧老脸色有些沉,问道:「叁哥怎么了?」
萧老略有迟疑,道:「先前你也听见了,我琢磨了几日,仍得向你明说。巖靖峰屡屡挑事,不仅月盟,西海各族都不堪其扰。又地门盯紧了南城驻村,屡派门人侵袭。他们十分阴险,爱用奇毒,会里兄弟牺牲可多了。前几日盟主点名要你相助,青儿却始终不肯。昨日岱山又报,地门扫荡驻村,夜阑还在南城恶战却有不敌之相,青儿和昕儿恐怕得北上了。」
星寧夕睁着大眼,答不上话。
萧老又道:「寧儿,从前星前君主在世时宽和待人,轻税赋、乐商贾,西疆各会合作畅快,民生自然得息。但如今不过几月,新君主挟令疾风,烽火连月,要说民不聊生也不为过。你到底是岱山君主之女,本也该接岱山君位。西疆百姓,你总得放在心上。」
萧老此番话极重,她震动着。半晌,轻轻道:「寧儿明白,不敢置身事外。」
于是,萧老领着星寧夕,来到大堂。
大堂内,忽和同夜穹坐在案旁下棋喝酒,一派轻松。一旁,洛青却同辰昕、山藤和一眾首长听着战报,桌上搁满名册地图,密密麻麻插着旗、画着线。那天,自烟花石台回到小屋后,星寧夕都还未见到他。
洛青一抬头,见到萧老与星寧夕,皱起眉来,道:「爷爷,你…。」
萧老叹道:「青儿,你别怪我多事,我只恐你私心看不清局势,寧儿可是明白人。」
洛青一脸严肃,看上去极为不悦,道:「寧夕,你不需要…。」
忽和在棋盘上落了个黑子,轻递来一句道:「青儿,你也不用执着,丫头若愿意自是大好。做大事之人还得大气些。」
那两尊长老,要便不开口,一开口,便再没什么好说。他一叹,走到门旁。
辰昕重啟话头,向星寧夕引介会内兄弟,道:「你坐,这是水域支长,主理二溪事务、兵器长、兰台城长,西贸易支长…。」接着又唸了一串令星寧夕昏了头的职位人名,说着转向兄弟们道:「星门主,星前君主之女。」
兄弟们热情和着,纷纷振奋喊道:「好!」、「星前君主当年可比今日巖靖峰上道的多!」「星门主你别怕,我们帮你打回去。」
她点头回礼,神色淡然,静静的并未答话。
夜穹见这一局被忽和翻了盘,看了看他,訕然喝了口酒,忽扬声道:「星门主,老身很高兴你能相助,但…,我丑话直说,此番要敌的是你老家,你身分殊异,即便不正式入盟领职,我仍希望你与月盟,歃血立誓。你…可思量清楚了?」
洛青转过身,有些惊讶。平日议事这两尊长老大多不在,要是在,便是自顾自地下棋喝酒,从也不说什么。今日,干涉的事却还不少。
星寧夕闻言,轻道:「寧夕承蒙月盟相救,略尽绵力…不敢或忘。」
夜穹瞧了她一眼,道:「好,洛青,你代月盟,备酒。」
洛青心里千叹百叹,只能依言回身,朝外吩咐了,又自案上默然斟了碗酒。
他端起酒碗,起步走出大堂。眾人亦随后跟了出去。
兄弟在外摆起香案,洛青取香祭了天。递出短刀,落了道口子,血延刀尖滴入酒碗内。又缓缓抬头,瞧了星寧夕一眼,不太甘愿地将刀递给她。
星寧夕接过短刀,亦在手上画了道口子,滴血入酒。
洛青沉道:「为西疆安寧,愿星门主寧夕,相助月盟,尽当竭力,守口如瓶,不相背弃。」仰头喝了口酒,铁着一张脸,将酒递给星寧夕。
她接过了,亦道:「为西疆安寧,星寧夕愿相助月盟,尽当竭力,守口如瓶,不相背弃。」
两人饮酒,洒酒于地,歃血为盟。
回了药田,星寧夕拿着竹篮,仔细挑着野菫草。何列在旁帮着,道:「姊姊,我早上才採一批都还搁在院里,这草都要被我们剪光了。真要叁斤那么多啊。」
「晚点再栽一些苗吧。菫草生得快,又具奇效,但炼起来却也没多少。」她仔细忙着。
何列见她很是挑剔,剪了株带紫花的长茎,问道:「这个行么?」
星寧夕点头笑道:「行,我瞧你挑得很好,你对这些花药,很是熟悉。」
何列脸一红,道:「若是习医,药柜里认得清便行,若要懂药製药,这药田当得跑得勤一些。我从前常同爷爷和师父来,姊姊接下田来照顾后,他们似乎长得更好。」
她微微一笑:「师父?你说堂主么。」
何列点头道:「是,我十岁进堂主府上当差,堂主见我还算肯学,便要我同他习医练武,我便唤他师父。」
星寧夕一笑,道:「你师父这么忙还能徒儿,他对你可好,我瞧他有时很是严肃。今天整个早上板着一张脸。」
何列道:「师父啊…他脾气很好,若没什么要紧事,一向和言悦色。虽说认真起来很是威严,但就事论事,赏罚分明,我们很是信服。」
和她认识的洛青差不多。她随口问问,不太上心。惦了惦篮子,道:「行了,回去晒着吧,趁现在日头足。」
她抬头看了何列一眼,笑道:「你脸上有些泥。」
让她水眸一瞧,何列心下一紧,急伸手抹了抹,没抹掉泥,反沾上了些草。
星寧夕见状,拉起他袖子,替他擦了。
傍晚,洛青同辰昕回到药房,见药台摆满一篮篮药草,星寧夕甫自灶房走出,搁了锅粥在桌上,见了两人道:「叁哥四哥,今天倒回来的早,爷爷和何列到北城採购去了,吩咐不必等他们。你们将就喝些甜粥吧,这次没焦的,等我拿碗。」
洛青失笑,点了点头,看着她道:「让我来吧,我看你大概也忙一天了。累么?」说着便上前接了碗筷。她如今做起这些事来,很是自然,同他们相熟些,也不若初见时冷冽,他有些心疼,她一介仙地上门主,似个邻里女孩。
她摇摇头道:「就理个药,没什么。」
辰昕看着粥忍不住道:「不就同样的炉灶,再难的药你都製得出,怎么这做菜你就学不好。」
星寧夕瞧了他一眼,怨道:「我只是…对这些材料什么的不大熟悉,改日练练兴许会好。」想想,又道:「要你们两个大男人喝这么点粥好像有些委屈,不然…我再去看能弄点什么。」
洛青逕自帮辰昕添了一碗,道:「要嫌你就别吃。」
辰昕瞟了他一眼,想着当日嚷着要去置烧饼的可是他。一叹,坐了下来,道:「行了,别忙了。」
叁人坐在桌边。洛青又显得有些抑鬱:「对不起,今天没能拦下你。」
她淡淡一笑,道:「叁哥…,寧夕既然答应了,便是想清楚了。这恩…总是要报,这责任,也丢不得。」
他看了她一眼,犹豫道:「我却担心你,与岱山门为敌,适应不来。」
她眉间眼底又显得有些淡漠:「寧夕…不与岱山门为敌。只与地门暴戾的心思为敌。」
闻言,洛青摇摇头,又担心了几分:「这心思和人,又岂能分开…。」
辰昕看着两人,如今她决心帮月盟,有件事不得不计较,开口道:「寧夕…,你既信得过我们,能不能,再说说那倾天意志,如何选定君主血脉…那古例,又自何说起。」
星寧夕微歛了眉,镇定着神色。半晌,缓搁下了碗,淡淡道:「具父亲说…母亲生我时,倾天剑震颤不止,直至我落了地,是认定血脉的兆头,母亲…却难產辞世。父亲后来,再娶玦希姨娘,生了我弟弟星浩,倾天剑未有动静。剑主既出,父亲详查史载,师祖地伶是仙,不算在内。其实还有不少女剑主,大多门内结亲,君主交位时,归整倾天意志于其夫君。少数几位…为兄长所杀。还有一位,守剑传位徒儿,是徒儿所杀。」
辰昕忖着道:「既有这古例…你父亲管你,管得倒还松些。」他想,她终究还是遇上那巖靖峰。
星寧夕怨了他一眼,道:「四哥这是觉得,我应被关在牢里不见天日,还是削发为尼出家修行…?岱山乃福泽仙地,门人篤信天命,缘分劫数,近了便只能承,人或是想干预,也不济事。父亲看着管着,也不致过于逆天。」
洛青好奇道:「你父亲又何故,要防天门弟子,反叫那地门有机可乘?」
星寧夕端了杯茶,掌间转弄着,掩饰着侷促,淡淡道:「我出生时,森门星支,出了预言,道花灵之后,必不与倾天剑共存。这预言从前,曾出现在花门师祖蓝雪身上,我与她相同,生来自带花香,是以…门人都道我是蓝雪转生。父亲十分在意这件事,他虽也曾考虑过武行较高的大师兄,然我后娘万不希望他与倾天剑扯上关係,终说服了父亲,预言出在我身上,毁剑,是我该尽的责任。父亲不愿其他师兄们悬着念相争,让森门星支为我占卜,测得我并无姻缘。遂铁了心,将话说死,要我掌剑。」这些事同两个大男人说着,委实不自在。
辰昕皱着眉,仍是不解,道:「地门可知那预言?」见她点了点头。忍不住道:「那对你岂不是更欲除之而后快。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巖靖峰只是…。」
他不忍出口。
她看了他一眼,道:「只是算计我…?」她淡淡一笑,有些苦涩,道:「他说不是…我便信他。我不知道…我究柢是不是师祖转生,但我们确曾认真思量,如何能毁了那把倾天剑。只是他至终,还是选择那剑罢了。」
讲起倾天剑,她眼眶微红,终又忍不住,起身走到门边,背着两人,暗暗拭了泪。
洛青望着她,宛若有人自心里揪着,神色虽撑地镇静,支在桌上的手却不觉起拳头。
岱山月緣 第十七章石臺醉酒
得星寧夕相助,月盟暂缓了地门攻势,盟内士气高昂。
这日,堂外升着簼火,眾人饮酒,纵舞高歌。庆祝夜阑再退地门人。
「连日我们破阵太快,巖靖峰料得是寧夕在后帮忙,开始用了些复杂的阵式。还换了些森门人。」辰昕看着战报,却不若外头欢快。
闻言,星寧夕忧心道:「倾天剑诀与咒术本文,本就雋刻在他门主殿,巖靖峰天资极好,多半已练了不少,森门,是为拥主令所控制而不得不为。」
洛青闻言,抬起头道:「拥主令?。」
星寧夕解释道:「岱山门鈿饰,并不只是为了区别,而是一种咒术。君主发出拥主令,控制门人意志,门人是得听令的。每个岱山门出生的孩子,或入门学艺拜师,都得用倾天剑,在颈上或面上,画上各门徽饰,以示忠诚。只有地门徽,用的是他们地门地冥剑,只听令于地门主。」
洛青凝神道:「剑咒?义父苦学过一些降妖伏魔类的古咒,我秉着仙质,练了几种,其馀所知不多。又照你如此说,天门徽,也受倾天剑控制?」
星寧夕轻点了头:「但咒术分为两种:其一为古老咒术,只能用倾天剑与平漠刀施咒,使来困难凶险,君主一般不会轻易使用,拥主令便属于这种;其二,是后来各门相斗,衍生出各式相生相剋的剑咒,这些剑咒不限于倾天剑,有些灵气的剑也行。天门便有一剑咒,能屏挡倾天剑拥主令。」
辰昕思忖着道:「这些咒术你会使?」
星寧夕面露些许为难之色:「古老咒术,我练过不少。只从前我多用倾天剑与扶摇剑练咒,家宴被围那日,并无配着常时惯用的剑器,如今却不知道用什么凭藉施咒。」
辰昕闻言,淡淡一笑,觉得这上门主实在天真,道:「对我们这使刀剑的人来说,能像你这般周身伏敌,还不随身配剑,也真是大胆。你那把扶摇剑约莫有些怨你。」
这辰昕不说话则以,一说上非得这般笑中带刺。
她无奈笑笑:「我那把扶摇小剑,温顺得很,平常也就练练天门剑法,门内都自己人,带着刀剑这些凌厉东西在身,我有些不惯。」
「自己人?」辰昕挑眉道:「怎么你们天门拥剑那么久,从没想过把地门给抄了?他如今待你们可不像自己人。」
星寧夕一叹,再解释道:「门内有过两场规模较大的斗争,一场,是我同你们说过的那场大乱。当年杀了巖堄,天门得势后,确曾想过剿灭地门。据传,地门倾颓,天门殿同天门林却繚绕悲音,岱山魔气翻腾数日不止,天门遂止了手。」
辰昕皱着眉道:「另一场…是你祖父当年了?」
星寧夕低下头,点头道:「当年,地门巖家叛变,袭杀我祖父,倾天意志分歧,我父亲与师叔─大师兄文恆的父亲,困于天门殿,文师叔率徒弟突围,牺牲杀出了血路,父亲悲愤欲绝,使倾天剑与地门主缠斗,地门主不敌。当时,父亲再生倾覆地门的念头,忌讳着旧例,却有些犹豫。地门主夫人樊姝当时,尽气焰,服顺父亲,软尽身段求父亲放地门一条生路,父亲一念不忍,便允了她。后来才知,原来她已有身孕,为保孩儿,她摆阵封门,最终生下了巖靖峰。」
山藤皱着眉道:「这岱山门要写成折子搬上戏台,还真有看头。后来约莫是你出生,又与他相恋,你还真是爱了个万不能爱的人欸。我瞧那戏台还没完呢。轮我们月盟了。」
星寧夕瞟了他一眼,勉强道:「哪似你听戏折子轻松…。」他那一句爱了不该爱的人,她虽然早就听不同人说了不知几遍,如今听起来,又更刺耳几分。
辰昕琢磨星寧夕的话,有些不解:「当日,巖靖峰使剑,剑不伤你。当年…,倾天剑,却狠杀了地门主,因为你与父亲都是星家血脉?」
星寧夕摇摇头:「倾天意志两方相斗,互相牵制,倾天剑威力自然弱了些,剑未伤及我,或是他未熟悉剑性,失手罢了。我父亲熟稔倾天剑,又满怀恨意,地门主纵然牵制了他,却也不敌。」
辰昕与洛青相望,听起来,星寧夕熟悉倾天剑,却独缺那必要的恨意,时日愈久,她自是愈难与巖靖峰相敌。他们时间,实在不多。
兄弟入堂稟道:「外头嚷着要堂主说话。」
堂外一阵欢腾喧嚷,山藤笑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叁人出了堂,洛青一跃站上木台,却不多话,致谢了兰台城民,便扬起酒杯乾了。眾人情绪高昂,欢声雷动。
兰台城长在旁喊道:「好!寒露,良辰难得,你为我们跳支舞!」
闻言,一旖旎女人,似年过叁十,仍独具风韵,自旁抱木弦琴而出,步上舞台,向洛青一个欠身,嫣然一笑递琴予洛青,道:「烦请堂主,为寒露抚琴伴舞,可好?」
眾人欢声又起。洛青欲言又止,见寒露直勾勾望着自己,台下一眾人等着,只好依言接过,坐下拂落琴弦。
一曲乐声清亮、爽朗轻快。
寒露嫣然一笑,眼波明艳嫵媚,身姿窈窕婀娜,曼妙起舞在木台上。
星寧夕静静望着,不觉忆起往昔巖靖峰的琴声,悠悠回盪在岱山的林石之间,那时的她笑着,就是有些轻愁,在他循循许诺里,也似乎随风消散。
泪幕悄然遮挡了视线,她向身旁辰昕道:「四哥,我有些累了,若无要事,请容我先回药房。」
辰昕见她脸色有异,问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是想歇一歇」。
辰昕瞧了瞧她,点头道:「去吧。」
几曲甫落,寒露向群眾欠身致意,走到洛青身旁,笑道:「堂主倒还记得寒露熟稔的歌曲。」
洛青持礼点了头,神色一贯清淡,递琴还予寒露。转身跃下了木台,回到辰昕身旁。
辰昕看他鬓边沿汗,笑道:「紧张?」
洛青张口欲驳。要不是想她看着…,忽不见星寧夕,问道:「寧夕呢?」
辰昕耸肩道:「她说累了,想回去歇歇,我瞧她脸色不对。你要不放心,这里我帮你看着。」
「谢了!」他立旋步穿过大堂往南城而去。
回到药房,洛青遍寻不着星寧夕,何列却说,她拿了酒出去了。
洛青灵机一动,飞身往石台上去。果然远远的,便见她坐在石地上,斜斜支靠着亭柱,身旁歪倒了好几个萧老酒罈,显然已喝了很多酒。
她垂着眼眸,原玉洁冰清的雪颊緋红起来,盛美如花,醉态如仙,颊上却缀了些晶莹水珠。
洛青忽有些不悦,她似乎一点不懂,自己殊美尤甚,却沦凡落尘,还毫无机心。他缓走上前,蹲至她身旁,道:「你…这般,很危险。」
星寧夕抬起迷离的眼望他,醉笑道:「我不危险,他一剑杀了我,也好。」
洛青默然坐了下来,半晌道:「要喝,我陪你。」
她抬头望天,眼里一池星空,半晌,说起话来:「我初见他,都是昏暗见不得人的寅时,天空黑沉,像他一双眼。他静静听我说话,不等我说完,已摸透我的心思。后来,我们订了亲,终能在天池畔看星星,看飞花。偶尔,也向你今日这般,为我抚琴伴舞。他在人前严厉不多话,见到我却总是笑着。那是我在岱山门内,少数快乐的日子。」
她歪斜拿起酒罈,送了几口酒,凄凉一笑:「可是父亲却告诉我,那门亲事何等荒唐。我本无姻缘,当进武艺、敛情治。那年我十八岁,恨透那君主之位,所有人闪我、远我,就怕让父亲误会,意图攀附君位。地门忌我敌我,一心想捉我讨功,只有他不管这些。」
星寧夕仰头要送酒,酒却尽了。她皱起眉,伸手绕过洛青,胡乱摸过一个空酒罈,又想再喝。
「你少喝些,身子要紧。」洛青见她醉得糊涂,取过她空酒罈。
星寧夕未搭理他,又摸过一罈新酒,胡乱扯掉瓶塞,嚷嚷:「不喝…怎么忘了他说过的鬼话…,他说…我既能拋下岱山门,他也能为我丢掉地门主的身分。什么,要我相信,他绝不因倾天剑伤我…,他绝不负我。什么…他虽是地门主,爱的…自始自终只是我一个。」她冷冷一笑,仰头要再喝酒。
洛青心里烧得灼痛,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别喝了。」
她使劲抽回手,歛眉怒道:「你不是来陪我喝的么?」
与洛青一拉一扯,身子一个歪倒,酒洒了满身,洛青伸手一扶,情不自禁将她拉在怀里。
她醉得乏力,软着身子,倾靠在洛青身上。扬起酒罈,又洒了满身酒。又泪又酒湿了满脸,模糊道:「明明,我那么爱他…」她话声有些颤抖,又道:「明明,他答应要陪着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为什么,那些根植在他心里如山的…不是我的情…是一代又一代的仇恨。我可以不怪他,不怨他,我可以成全他的仇恨,我可以为他拋弃天门,我想着,就要为他当一回千古罪人。」
她一眨眼,又潸然落下两行泪,道:「为什么…他不容我犹豫,为什么命运要做弄我们,为什么…他寧可偕淮晏,那般伤我…。」
洛青英眉微敛,一双眼灼烧着焰光,静静望着她。
她吸了口气,苦涩笑着道:「两年来…我藏着一点点…几乎要泯灭的希望…,等到的,是他和淮晏的婚讯。我想寻死…师父却告诉我,她也曾失去挚爱的人…寻死,不过是想解脱。要记住爱过的人,只能活下去…。」
她两眼空空楞着,半晌,道:「我既接了上门主,他要对谁认真,我本也…无话可说。我以为…即便不能相爱,至少还能相安,将他记在心里。但他…却计杀父亲和师父。他再看我的那双眼,是杀红的眼。」
洛青依旧沉默,伸手轻抚她的发,双眼透着深沉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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