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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其他人也就渐渐散了,秦戈看了看时间,见距离下午第一节上课还有二十来分钟,就留在了音乐教室再练会儿。他坐在一张桌子上,林记懒散地敲打着鼓棒站在他面前关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秦戈说了和没说一样,目光落在自己拨动吉他弦的手指上:“没事。”
林记叹了口气,拿着鼓棒的手垂在了腰侧两边,尽管无奈,但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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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哥们说说呗,”他没放弃,还是希望秦戈能对自己打开话匣子,“老子可是你的cp!”
秦戈拨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拍打胸膛的林记:“……”
秦戈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林记见有戏,就坐到了他边上。话说上个星期从度假区回来后秦戈就沉稳了不少,不管是对同学还是老师都和和气气的,不复往日的闹腾和跳脱,乍一看像是一夜之间完成了某种成长,可林记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把秦戈礼貌背后的冷漠疏离看得门清。
林记也永远不会忘记上个星期天早上,当他们等候在一楼客厅准备去那片乱子草里拍照,秦戈和陈栖叶却迟迟没有下楼,林记去敲门,无人响应后进屋,闻到的却是消散不去的酒味,被捏变形的铝罐啤酒散落在地板上,全都空空如也一滴不剩。
房间里也只有秦戈一个人。
林记唤醒宿醉后的寿星,问他陈栖叶在哪儿,秦戈说陈栖叶昨晚就回去了,然后侧了个身继续睡。
林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知道他和陈栖叶为什么不欢而散,秦戈干脆钻进了被窝里,声音很闷:“他自己想走的。”
那声音带着点鼻音,好像陈栖叶再也不会回来了。那片即将枯萎的粉色乱子草最后谁都没去成,陈栖叶没拿秦戈送的iphone6,那张用了很多年的sim卡被剪后不能再放回诺基亚砖块机,陈栖叶也不要了。
两人回到学校后也形同陌路,到了晚上,秦戈乖乖待在教室里写作业而不是去阶梯教室,晚自修结束后也不会再陪陈栖叶回寝室。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林记憋不住了,欲言又止地问,“又分了?”
秦戈没表现得多错愕,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弦:“什么叫‘又’,说的跟复合过好多次似的。”
林记嘟囔:“可不是好多次嘛。”
秦戈一直以为自己把这段恋情隐藏的很好:“你以为我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记耸耸肩:“不知道,反正他捡到那颗列罗还给你的时候啊,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秦戈弹吉他的手又悬在了空中,良久后他问:“这么明显吗?”
“不是我先发现的。”林记提到马思睿的神奇小相机,里面捕捉了无数任课老师和班里同学的日常瞬间,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让马思睿把有陈小鸭的照片发给自己,给出的理由是要给陈小鸭做表情包,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真正的意图。
马思睿私下跟林记说,秦戈和陈栖叶在一起的时候,眼里也有一种口是心非的喜欢。
秦戈上上下下打量林记,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位朋友:“你真的是直男吗,怎么知道的比我都多?!”
林记特意往旁边挪了一屁股,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双手护在胸前弱小无助道:“人家当然是啦,嘤嘤嘤……”
林记这反应还挺出乎秦戈的意料之外,林记有板有眼道:“时代变了,现在真男人就要干男人!”
秦戈:“???”
“神经病。”秦戈轻轻踢了林记一脚,林记继续“嘤嘤嘤”:“那你别再弹《董小姐》了,我不是你的陈同学,不要gay我啊大哥……”
秦戈听他这么一提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复拨动的旋律是什么,他得多烂熟于心,才条件反射到拥有肌肉记忆。
两人随后一起回教室,林记感慨,不觉得秦戈像那种刻板印象中的同性恋,秦戈路过(2)班的走廊,余光里看见陈栖叶挺直着背在一众趴睡的学生中奋笔疾书,没说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只对陈栖叶有感觉算不算同性恋。
秦戈这段时间勤快到反常,按时完成所有语文作业,在班里的风评从“秦戈鸽了”摇身一变为“不鸽的戈”,下课铃响后其他人一溜烟儿跑去食堂,他还坐在位置上做题,等吃完饭的同学三三两两回来了,他才错峰去就餐,一路都在脑海里反复检验某个答案的正确性,总觉得π前面的分数不应该那么复杂,肯定是哪一步出了错,导致无法化简。
他校服里穿着件连帽卫衣,冬日的潭州天黑得早,毛毛细雨也多,他出门时雨刚好停歇,就没带伞,一路避开水坑来到小食堂二楼。
潭州湿冷,秦戈今天没什么胃口,来这儿只是想喝碗热乎的汤,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热销的羊肉汤居然没卖光。他尽管不饿,也还是点了一碗,端到餐盘之际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刚走到隔壁,就看到就餐区的尽头坐着的那个人。
然后秦戈伫在了原地,也就是就餐区的入口。这是一个左右各摆着八张四人桌的隔间,人流量大的时候能一次性容纳四十多个学生,但现在绝大多数人都结束了就餐,隔间里只有他和陈栖叶。
陈栖叶抬头,目光从桌上的便签转向不远处的秦戈。秦戈则瞥向他手里的华夫饼,二楼食堂除了牛羊肉汤还有一些糕点,他原本也想吃点甜的,但阿姨说现做的卖完了,只有冷的。
陈栖叶缓缓嚼动嘴里的食物,垂眼,桌子上只有一本便签,没有任何热乎的汤或饮品。
秦戈有走过去坐在陈栖叶身边的冲动,可当他背对着陈栖叶坐在离入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上,他才发现自己没丢下碗筷落荒而逃,就已经算勇气可嘉了。
他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和羊肉汤上升的热气交融,往外飘散汇入潮湿的空气,早已昏暗的天地间,所有建筑植物都失去了色,连远处各色各样的伞面都是暗淡无光的。
秦戈往身子里灌了口热汤,他想潭州的冬天可真冷啊。
他也想到陈栖叶那天晚上离开的身影,就像陈栖叶现在看着他的背影那样;陈栖叶又咬了一口硬冷的华夫饼,食之无味,就像秦戈觉得弃之可惜,喝掉了带进屋的所有啤酒。
隔间里先离开的人是秦戈,又草草吃了几口后,他就把那碗牛肉汤全倒了,然后下楼。陈栖叶大概在两分钟后起身,一遍遍默念单词和公式驱逐杂念,他下楼后在食堂的屋檐下看到了秦戈。
他差点没救了,竟以为秦戈是在等他,他很快就否定这种可能,因为戴着帽子的秦戈正目视前方,真正等待的是细雨过后的阴霾。
陈栖叶撑开了伞。
秦戈闻声望过去,陈栖叶站在离自己五米远的地方,已经打好了伞,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接了几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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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心的温度说不定和雨水一样冰凉,口鼻呼出的气冷到无法凝出薄雾。他的伞往两人中间斜了斜遮住彼此的脸,只有到这时候,他们才完成一次对方永远不会察觉的相视。
陈栖叶想问秦戈要不要一起撑伞,以一个好心陌生人的身份。他刚要开口,食堂侧边有人喊:“戈子!”
那声音挺有活力,陈栖叶将伞竖直,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特别仗义地揽过秦戈的肩膀,将自己的大黑伞分给秦戈一半。那男生和秦戈有说有笑,秦戈接话时侧脸看向那人,表情语气都很自然。
陈栖叶后知后觉,那人肯定是秦戈的一个朋友。
秦戈有很多朋友。
陈栖叶在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秦戈后才迈开步子,一个人撑伞回教学楼。晚读过后诗心怡给他传了张小纸条,问他这两天怎么了,陈栖叶在字条上写,说很快就要期末考了,他想好好复习。
陈栖叶把纸条传回去后才意识到自己都会脸色不改地撒谎了,诗心怡应该是信了,传回来的纸条上写着:压力别太大。
陈栖叶将那张字条折叠放进铅笔盒,继续做晚上需要完成的任务。晚自修结束后他又在教室里待了十分钟左右,本来他计划再学十分钟,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只能把试卷讲义带回宿舍,从教学楼到寝室楼的水泥路上有不少积水,还有几处由小方砖铺成,晴天白日里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到了下雨天,晚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踩上的砖块会不会往下陷溅起泥水。
陈栖叶的鞋已经湿了,看似神情专注目视脚下的道路,迎面亮着前灯的车都要开到他眼跟前了,他还跟没听见喇叭声似地站在可能会被车撞到的地方。好在校园里的车辆行驶速度全都低于15码,更重要的是有人拉了他一把,陈栖叶的雨伞差点脱手,猝不及防地转身,秦戈护着他的身子将人拽到了路牙子上,轮胎驶过后溅起的雨水也只蹭到一个人的裤脚上。
陈栖叶在那个拥抱里感到短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落到脸上、衣服上的雨滴又逼迫着他面对现实。
陈栖叶在那辆轿车驶离后和秦戈拉开距离,两人都有伞,都不同程度的湿漉,陈栖叶连“谢谢”都没说就往寝室楼走去,态度克制得了一时,却做不到生疏一世。
秦戈开始每天晚上跟在陈栖叶身后,最后再目送他进入寝室楼。
陈栖叶应该感到恐惧,两人一路都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他每次都是最迟出教室门的人,路上几乎看不见别的人影,秦戈的性质如同一个堂而皇之的追猎者,他却不觉得害怕,而是贪婪地把秦戈的追踪美化成某种陪伴,只要他愿意继续自欺欺人,秦戈就是他的黑暗骑士。
但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陈栖叶了。
他在又一个下雨的晚上停住脚步,没回头地问秦戈:“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秦戈缓缓走到他面前,伞后钻进他的伞下,陈栖叶偏侧过脸,没让秦戈的吻落下。
陈栖叶换了个说法:“你又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他是那么的言简意赅,干脆得让人很难把他和那个沉默内敛的陈栖叶联系一块儿,秦戈也不跟他多寒暄,直接用掌心包裹住了他握伞的手。
那手果然和他的呼吸一样冰冷。
秦戈尝试着去温暖,说:“我想和你从头来过。”
第36章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爱你
陈栖叶在学习以外的生活匮乏而单薄,他得到离开浙江以后才知道一部叫《春光乍泄》的电影,张国荣扮演的何宝荣不止一次对梁朝伟扮演的黎耀辉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黎耀辉每次都答应,只是从头来过的不是爱情,而是对爱的消磨,最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陈栖叶那时候在莫斯科,那部电影是他和一个叫托尔斯泰的朋友在一家独立小众电影院看的。托尔斯泰力旺盛,中文并不娴熟,但这不妨碍他边看边评价,说黎把何宠坏了,何一点都不可爱,陈栖叶则全程平静而沉默,出电影院后和托尔斯泰一起回住宿的地方,路上一脚踏空跌坐在雪里后掩面嚎啕。
陈栖叶那时候已经三年没回国了。
他在与江南潭州截然不同的冰天雪地中嘶哑着嗓子,像是在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懊恼悔恨,说,可他还是成了先离开的那一个。
那是陈栖叶在托尔斯泰面前为数不多的失控,电影里的那句台词也成了他们之后关系里的安全词。托尔斯泰得和陈栖叶重回浙江见到秦戈本人,才知道让陈栖叶如此真情流露的不是电影本身,而是那个说过相似话的少年。倒流的时光里,他们都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学生,他们的世界也只局限于潭州城的一所高中——在那条从教学楼到寝室的周而复始的路上,秦戈对陈栖叶说,他想从头来过。
陈栖叶差点就答应了。一颗心跟着那句话停跳了两拍,眸眼里的光闪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又缓缓熄灭。
“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爱你。”陈栖叶没说后半句,那个人是谁都可以。
秦戈没有解释,陈栖叶也没答应,在秦戈撑好自己的雨伞后离开。他知道秦戈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秦戈要是能拉得下这个脸,他也不是秦戈了。更何况感情讲究的也是你情我愿,他不愿意复合,另一方的纠缠不休只会闹得越来越难看。
但秦戈也没放手,第二天,陈栖叶的桌子底下出现了一颗列罗。左泽文一瞅见有好吃的就凑过来了想尝尝,陈栖叶打他手背的同时也打消了他偷吃的念头,到了晚上回寝室的路上,陈栖叶把包装完好的巧克力还给秦戈。
秦戈不接,无辜道:“这不是我塞你抽屉里的。”
陈栖叶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抽屉里发现的?”
秦戈:“……”
秦戈还是不接,陈栖叶就强调:“我不要你的东西。”
秦戈在这一点确实把陈栖叶拿捏得死死的,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那你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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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陈栖叶着实有些气急败坏,贫穷所带来的饥饿感在他心底留下的烙印太深,他什么都舍不得浪,更何况粮食。
陈栖叶只能先把巧克力着。第二天,他的抽屉里又冒出了巧克力,比昨天多了一颗,第三天三颗,到第四天就有了金色的纸盒子,谈不上美,但婚庆感很足,里面放着四颗列罗……陈栖叶尝试过晚上很迟出教室门,早上第一个进教室,住在校外没有宵禁的秦戈总能找到一个时间在他桌子底下放比昨天多一颗的巧克力,他被神秘人送礼物的事情也成了纸包不住的火在班里悄悄地传开,更有人起哄说要去监控室调录像,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持之以恒地献殷情。
陈栖叶慌了,好在那位同学只是说说的,这个班里除了左泽文和杜欣怡,陈栖叶在别的同学圈子里毫无存在感,他却在一次午餐排队时听到身后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谈论自己的名字,用手捂住屏幕亮度以被人发现手机。
陈栖叶这才知道温中贴吧里有组cp的帖子,用左泽文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帖子里多了个秦戈*陈栖叶的选项,票数高得跟雇水军刷过似得,以至于回帖里有不少人问陈栖叶是谁,哪个年级,有没有照片。
那是2015年的12月,网络贴吧完全是学生们的天地不受学校干涉,老师们就算从学生口中听说了什么“断背山下,百合花开”,也只会摇摇头不懂现在的女生为什么有如此恶趣味,拒绝早恋还是要从男女之间抓起。
但陈栖叶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有匿名人士发了几张他吃东西的照片,从角度来看应该是马思睿拍的。他有种隐私暴露的恐慌感,都等不到夜自修结束,他主动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站在(1)班后门门口。
他在那里等到了秦戈。
和陈栖叶的错峰就餐不同,秦戈永远是撒腿就跑那一个,回回能排在窗口队伍最前面,他在看到陈栖叶后回迈开的大长腿。
两人站在走廊上,身侧全是人流,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白压压一大片往同一个楼梯口涌去,他们的时间却恍若静止。
然后秦戈握住陈栖叶的手,两人逆着人流、如果私奔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目的地是那个之前没去成的天台,他曾站在那儿遥遥望见陈栖叶被职高的学生欺负,时光流逝,那处山脚下也已经装好了摄像头。
那个天台就像是秦戈的秘密基地。如果没有度假区里的那段插曲,秦戈说不定早就带着他来这个地方。陈栖叶再赧然不好意思,也会在秦戈的怂恿下像以前的学长学姐一样在墙壁上留下两人的名字,把柿子树下的那个日子记在下方,短横后面没有跟着期限,好像这么一笔一画留下了痕迹,他们就真的不会分开。
可惜啊,他们活在现实里。
夕阳在五点的潭州落幕,华灯还未亮起,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眼前人的轮廓清楚不模糊。
起风了,陈栖叶的脸却不再埋进衣领。他或许是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穿高领毛衣的,这种毛衣款式太过时了,绝大多数学生都要风度不要温度,实在觉得冷就佩戴围巾。
陈栖叶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这话突兀没有前文,秦戈却清楚地知道他在回答哪个问题。
“不就是个贴吧投票嘛,都是别的同学私底下闹着玩的。”秦戈避重就轻地挑开话题。他背靠天台上半人高的围栏,双臂向两侧舒展开刚好架在栏杆上,看向陈栖叶像是在无声地索要拥抱,离他两步远的陈栖叶并没有上前。
秦戈意识到陈栖叶变谨慎了,不再像过去那么大方。如果感情可以借取,之前的陈栖叶如同秦戈的自动取款机,别说利息,连本金都不需要还回去。
陈栖叶现在拒绝吐款了。
而陈栖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他连夜离开那片碎着梦的乱子草丛回到现实的家,那个古街小巷内的破旧老屋并不是他永远的港湾。如果他没突然回来,他或许得等到挖掘机开到家门口才知道南洋街要被拆迁了,而不是躲在楼梯口偷听街道主任跟自己母亲理论,希望她快点在拆迁同意书上签字。
但陈悦那份合同上的赔偿和其他人的截然不同,她分不到安置房,能拿到的钱也少的可怜,根本不够再找一处住房。陈悦不会说话又没有其他亲人,只能指望名义上的丈夫给予些帮助。所以不是本地人的陈望才来到潭州。
可陈望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只能暂且同相关人员周旋着不签字,那位主任每次来也都是咬定陈悦和陈望已经结过婚,女儿家嫁夫随夫,和他们街道再无瓜葛。
陈望也有理,跟主任说:“但我儿子考上杭城中学不需要当地户口后,我们俩就离婚了。”
主任面露难色,和稀泥地只有一句话:“可她的户口跟着你迁去杭城了,跟我们街道没关系。”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街道作梗不让她迁回来,”陈望敢跟那位主任发火,恨不得找父老乡亲们都来评评理,“都说你们潭州有钱,这时候怎么没钱了!净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你一个主任肯定知道潭州的房价现在有多高,合同上那点钱连旁边旧楼盘的一室一厅都买不到。”
房间里的争执还在继续,陈栖叶也继续坐在漆黑的楼道里,没弄出动静将感应灯弄亮。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房间里的人不是陈望而是自己,他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不知该如何同那些当官的上位者打交道。
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时隔十二年,他才终于明白那个雨天,秦戈找过来时为什么煞气腾腾像是要杀一人。他得知过往的真相后也有杀陈望的冲动,就当是为秦戈报仇了,可如果没有陈望,他说不定又要和母亲露宿街头无依无靠。
这不是陈栖叶头一回体会到贫穷所带来的无力和渺小,只是在这之前,他会用学生的身份安慰鼓励自己。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所以会去谈那段恋爱,排名跌得一塌糊涂也不着急,还跟着秦戈去那个他靠自己肯定无法支付的度假区……他就是没提前离开,也肯定逛不完那个偌大的度假区,别墅旁的乱子草都比他的小家贵,那里面的孩子无忧无虑,高考对他们而言不是唯一的出路,而仅仅是一种选择。
陈栖叶最终摸着黑离开,假装自己从未来过。那个晚上他是在一台24小时atm边上度过的,那张用来助学金的卡里只剩下三位数,他没来得及疗情伤,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中的巨大差异,除了物质金钱还有阶级。
陈栖叶对数字极其敏锐,不说大学学,明年的三位一体和自主招生都需要钱,他没拿到竞赛奖学金又不想再花母亲的微薄薪资,必须未雨绸缪。
陈栖叶摇摇头,无比坚决地和秦戈说:“我不想再分心了。”
秦戈是自私的,主动走近,脑袋搭在陈栖叶肩膀上缓缓闭上眼。
陈栖叶差点又要心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道:“我爸是陈望。”
秦戈敏锐地睁开眼,不再是依偎地姿势,变了脸色戒备地盯着陈栖叶。陈栖叶指甲几乎陷进手掌,继续刺激他道:“我是你爸出轨——”
秦戈上前一步拽住陈栖叶的毛衣衣领,动作和力道并不比那天晚上温柔多少,微微下瘪的嘴角更是冷漠,仿佛片刻前的偏执和深情都是装的,被陈栖叶一语中后原形毕露。
陈栖叶站不稳地往后推了两步,双手早就不由自主握住了秦戈的手腕。他远没到呼吸困难需要咳嗽的程度,他轻轻地问秦戈:“你难不成……真的喜欢我吗?”
那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期许,好像只要秦戈回答“是”,他们下一秒就能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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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有引诱的筹码,因为陈栖叶心甘情愿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哪怕到了这一刻,秦戈依旧是被陈栖叶偏爱那一个。
秦戈抿唇,长久没有说话。陈栖叶凝视着他蠕动的喉结,不知道是该感谢秦戈良心发现,还是该怅然。
释怀和失落交织成五味杂陈,秦戈松开了手,陈栖叶整理好领口,微低着头克制道:“我回去写作业了。”
话音刚落,陈栖叶就转身离开,落在秦戈眼里像匆忙的逃离。
可只有陈栖叶自己心知肚明,哪怕秦戈想要的仅仅是放任爱的涓涓细流将孤闷洗涤,而不是汇聚成集,他对秦戈的喜欢也经不起多一秒的犹豫。
第37章我当然舍不得啊
秦戈回到教室后,他桌腿边放了个纸袋子,那里面有他这段时间内送的所有零食,陈栖叶如数奉还。
秦戈没再送回去,陈栖叶不吃自然有其他人馋嘴,他在课间分发个光,只给自己留下一颗列罗,取出巧克力球后那张铝箔纸完好无损,他就没扔,摊平后折成一只鸟。
林记凑了过来,“诶哟”一声:“看不出来啊,你手还挺巧,会折千纸鹤。”
秦戈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只鸽子。”
说完,秦戈用甩纸飞机的动作将折好的铝箔纸扔出窗外,那只纸鸟在走廊上空形成流畅的抛物线再落入旁边的竹林,还真像鸽子俯冲进自由的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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