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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这孩子……都满十八岁了,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心态怎么可能平稳。”戚渺渺站在窗边,和走在路上的秦戈挥手告别,然后目送他进校门的背影自顾自喃喃。陆崇站在她边上,侧脸注视着戚渺渺,表情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戚渺渺什么都不知道,但戚渺渺也不是毫无察觉到。她高中时也谈过恋爱,刚和那个男生牵上手,就上赶着想把对方带回家给父母看看。父母越拘泥于传统礼教不答应,她就越偏激,甚至和那个男生计划过私奔,一走了之和整座潭州城都断绝关系。
“现在想想都觉得诧异,自己那时候胆子怎么这么大,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戚渺渺早已看不见秦戈的身影,但目光还是凝着远方,像是隐隐能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只是时过境迁,她早已忘了初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是她爱到未婚先孕的秦思源。
戚渺渺还是一动不动,像是在自言自语:“高考后,秦戈要是想把女朋友带回家,我们就见一面吧。”
陆崇欲言又止,戚渺渺握住他的手,稍侧身子同他对视:“我希望你也在。”
戚渺渺主动贴近陆崇胸膛,依偎又依赖:“你才是一家之主。”
陆崇一愣。
等明白了戚渺渺含蓄的托付之意,他像是在朗朗晴空看到了皎皎天上月,离得偿所愿又近了一步。秦戈的心境也大抵如此,在考场上自信心爆棚,考完英语后自我感觉依旧良好,回教室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高高举起,问陆续回教室的同学:“有没有人要一起看《魔兽》?!”
“加我一个!如果不是要高考,我昨天凌晨都去看首映了!”林记刚走到教室门口,听秦戈一吆喝,拔腿百米冲刺凑到秦戈身边选位置。坐在桌子上的秦戈前后左右很快就围满了人,连好学生陆鹅都在其中。马思睿来迟了,挤不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窗边问秦戈在干什么。
“我在买票,”秦戈已经在手机屏幕上锁定好几个位置了,“晚上八点有场imax,我们可以先一起吃个饭再去看。”
“啥!魔兽!德玛西亚!”马思睿眼睛都瞪圆了,强行挤到秦戈身边,说他也要一起去。马思睿不是爱看电影的文艺男青年,事实上,请秦戈购票的男生们没一个有进电影院的习惯爱好,但他们都玩这款游戏,三年来一起组队开黑,私下里还和别的班pk,偷偷去不用刷身份证的黑网吧为班级荣誉而战。
男生们摩拳擦掌为信仰充值,准备接受电影的洗礼,班里不玩游戏的女生丝毫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疯狂。陈小娴实在看不下去了,单独把林记从秦戈身边揪出来,气不打一出来地诘问:“你什么情况?明天还要考模块呐,你今天晚上就去浪。”
“明天就60分,”林记半眯着眼,站姿吊儿郎当,手掌平直在自己脖前划了两下,“都是小意思,小分。我闭着眼都能——啊!!!”
林记抱起被陈小娴狠狠揪住耳朵,痛得五官扭曲往脸中间拧。陈小娴丝毫不愧疚,依旧凶悍:“小你个头啊小,你很牛逼吗?过两天自主招生能拿到降至一本线的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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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管啊,男人婆,你脾气怎么这么冲,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林记和陈小娴吵上了,两人逐渐进入鸡同鸭讲模式。其他男生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也看得张口结舌,对两人的战斗力五体投地,最后只能由秦戈瑟瑟发抖地当老好人,宽慰陈小娴消消气。
“鸭鸭别生气,我明天考完就要坐飞机去参加三位一体,马思睿要去上海,林记和陆鹅去……”秦戈给陈小娴展示自己身后的一排直男,继续晓之以理。别的班级明天上午考完模块后聚在一起谢师宴,他们创新班散到全国各地参加自主招生和三位一体,到六月中旬都未必回得来,他们今天晚上不去浪,下次能凑齐说不定得高考分数出来以后。
那等分数出来了,总有人没心情看电影。
秦戈说得在理。陈小娴斜了眼林记,还是担忧:“但明天还要考——”
“我看完电影就是去网吧熬夜开黑,我模块一样能拿满分!”林记抢话,伸出的那根手指头都快戳上天花板了。他没自大,自选模块对创新班的学生来说简单如送分题,这么多次模拟考的班级平均分都从来没低过58分。
陈小娴沉默了,林记快快乐乐凑回秦戈身边选座位。付款页面形成后林记发现秦戈多买了一张票,正要提醒他别支付,秦戈输完密码后就从桌子上下来,往隔壁(2)班走去。
(2)班没有动物园,还在教室的学生全都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显得教室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秦戈不是来活跃气氛的,直击重点跑到陈栖叶桌前,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侧坐在诗心怡的椅子上,对看模块错题本的陈栖叶说:“走,带你去看电影。”
陈栖叶眨了眨眼,又懵又萌。左泽文比他反应快,问秦戈:“你抢到《魔兽》的票了?”
“是啊。”秦戈没有邀请左泽文的意思,完全是客套一下,“一起去?”
左泽文头摇得像拨浪鼓,神神叨叨:“我要为高考攒人品,出分前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秦戈:“……”
秦戈懒得理左泽文,再看向陈栖叶,眼神是闪烁的。他还没和陈栖叶一起看过电影呢,而约会怎么能少了电影和烛光晚餐呢。
“我们先去……”秦戈说了一听名字就不便宜的西餐厅,有条不紊地规划这场带着十几个电灯泡的约会。然而陈栖叶没玩过电脑游戏,连《魔兽世界》和《魔兽争霸》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秦戈越是兴致勃勃,他越因为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而尴尬。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倾听秦戈说的每一句话,愿意在任何时候陪在他身边,包括在考前放弃最后的复习时间去看自己不感兴趣的电影。他刚把错题本合上,林记也过来了。以为秦戈没有说动不爱游戏爱学习的陈栖叶同行,林记拍拍好哥们的胸脯对陈栖叶大度道:“秦戈怎么可能让你花钱呢,你只要把人带上就行了。”
(2)班的教室突然安静。
陈栖叶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他低了地头,嘴唇抿着,有些尴尬和无所适从,好像在别人眼里,他从来都是依附于秦戈的存在。
“……不是,小叶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记想补救。他确实是好意想劝服陈栖叶,所以大大咧咧来了这么一句,弄巧成拙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而他企图补救的拙舌模样,又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事,你们去吧。”陈栖叶重新将错题本翻开,说自己还要复习,对游戏也不感兴趣。秦戈不可谓不郁闷。可一想到以陈栖叶的性子,肯定会执意把近两百元的imax票钱还给自己,那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和陈栖叶看两个人都感兴趣的电影。
“行。”秦戈学会了尊重陈栖叶的选择,和同班同学一起去看电影。陈栖叶留在教室里继续复习,但他模块的准确率极高,错题本只有薄薄七八页,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也没什么意思,就拾书包去食堂,吃完饭后没直接回寝室,而是绕道到学校里的小超市买棒冰吃。
陈栖叶打开冰柜,里面的棒冰和冰淇淋口味多样,他没选小时候爱吃的五毛钱两根的薄荷棒冰,而是拿出一支巧克力味的梦龙。
这是他第二次吃这么贵的棒冰,他吃到嘴里却和上回一样索然无味。
可这棒冰真的好贵啊。
陈栖叶回想起去年夏天和秦戈一起的日子,打心底里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再快一点,快点上大学,快点毕业,快点挣钱。
像秦戈给自己买东西那样潇洒,他也想再给秦戈买任何东西时都不在意价格。
陈栖叶边小口舔掉逐渐融化的巧克力汁边往宿舍楼走去,走到寝室门口都还没吃完剩下一小半。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掏出钥匙,门一开,里面并无人影走动。
陈栖叶没觉得奇怪。除了秦戈,他其他两个室友都被家人接走。不止这个房间,门外的整条走廊都安安静静。如果秦戈今晚不回来,陈栖叶可能会是整个楼层唯一还住校的学生。
陈栖叶背贴着宿舍门,左边是墙,右边是卫生间,受限的视野里,挥满整片天空的夕阳照射进阳台,被窗户边框切割后落在洁白的大理石砖面上。陈栖叶试图去分辨那夕阳到底是什么颜色,是橘红、绯红,还是火红,他突然感到手背一凉——
陈栖叶低眸。有汁水顺着木棍划过他的手背滴落在瓷砖上,陈栖叶稍稍挪开脚,才后知后觉寝室里有块大理石砖的表面出现了裂痕,冰淇淋的汁水刚好落在那条扭曲蜿蜒的瑕疵上。
陈栖叶蹲下身,用口袋里的餐巾纸擦拭地面。而当他的姿态足够低,他才发现夕阳在瓷砖上呈现得颜色鲜艳如血红,近乎贪婪地蔓延至整个房间。
陈栖叶抬起了头。
呼吸一滞,他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血色夕阳,朝自己缓缓走来。
第59章你的血也脏了
陈栖叶见到赵云和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门就在自己身后,他完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以赵云和的体力绝对追不上他,他跳着台阶下喽后见到楼妈就安全了。
但赵云和很克制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甚至微抬双手放在身侧,企图让陈栖叶信服自己的存在毫无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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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和说:“我跟楼妈说我是你父亲,来帮你整理衣物。”
赵云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多年执教生涯赋予他的不是严厉的面相,而是由内而外的亲切感。这种温柔体贴极具迷惑性,陈栖叶之前对他毫不设防,之后也没想过去告发。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算告发了,其他被问话的人肯定会认为陈栖叶撒谎,赵老师绝对不会做猥亵学生这种事。
陈栖叶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唾骂成忘恩负义之辈。如果赵云和不是对自己下手,警察来问话了解情况,他也肯定会站在赵老师这一边,斩钉截铁地为赵云和的人品做担保。毕竟赵云和待他比陈望更像个父亲,他无法想象赵云和有恶的一面,就像那天在书房,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赵云和对自己真的有师生之外的欲望。
赵云和的性取向藏得太深了。
也压抑得太久。
久到他拿着陈望给他的名片找到那个会所,看到那个和陈栖叶年纪相仿的男孩,他忽如感到有春风吹来。
老树一夜逢春。就像陈望允诺的,当他在男孩年轻的肉体上驰骋,他当真回到了从前。某种程度上他弥补了多年以来的缺憾,他终于不用再面对无感的女人、世俗的偏见和压抑,而是在男孩的青春里修改自己早已逝去的青春。
他把男孩带回了家。作为一个数学老师,他于计算,但这个男孩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他食髓知味,也将书房那日后的苦闷烦恼全都抛之脑后,宛若重生成为新人。说来惭愧,他都是四十多有孩子又离过婚的人了,他对男孩细心体贴地如同第一次恋爱,不止一次地在事后劝说道:“别再干那一行了,我资助你重新回校读书。”
“到时候我教你数学,我做你的老师。”皮肉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赵云和真心实意想把这个男孩拉上岸。怀里的男孩答应没有犹豫,好像两人的关系超越了肉体关系,他对这个时而沉稳时而阴郁的大叔也有客人之外的情愫。
这种假象持续到赵云和某日夜里回家。他买了男孩爱吃的夜宵,镜片后面的一双眼柔和闪亮,显得空无一人的公寓更为清冷死寂。
公寓里也毫无男孩生活过的痕迹。
赵云和急忙给男孩打电话,拨了好几个,对方才不耐烦地接听。赵云和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他理所应当道:“你就给了我半个月的钱。”
赵云和一滞,才想起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我们、我们都说好了,你忘了?!”赵云和语无伦次,男孩明明答应过他从良回校,而不是再干这一行”
“大叔,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你这半个月给我的钱够你半年的工资了吧。”男孩嗤笑。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在写字楼找份普通工作还是在会所做鸭,本质都是出卖,他宁愿选给钱多的。
他现在完全是另一副嘴脸,毫无包养期间的驯顺乖巧。赵云和在电话挂断后才幡然醒悟这个男孩为什么那么贵,又有那么多客人觉得物超所值,因为他就像面镜子,窥探出客人的诉求后再演绎得淋漓尽致。赵云和渴望一个年轻灵魂给予慰藉,他在赵云和面前就天真无辜;下一个客人需要容器承载自己见不得光的欲望,他就会献祭般奉上无暇的躯体。
赵云和给了男孩深情,那本应该是人之所以为人最宝贵的证明,男孩买椟还珠,愿意取走的唯有金钱。
老树再次枯败,赵云和如无家可归的游魂在其他人身上挥霍光华,他在奄奄一息之际又想到了陈栖叶。
在这之前他经历了漫长的虚无,一则登报的新闻更是驱使他结束自己这荒诞无人问津的生命。那是则公告,海警在潭州沿岸打捞出一具男性尸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但携带着一份残损的血液鉴定报告。
该男子锁骨下方有一处刺伤,但并不致命,所以警方初步鉴定该男子死于自杀。而如果他不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潜伏的病毒绝不会让他走得更体面。
赵云和反反复复念这段报告,肯定死者就是陈望。报纸上并没有照片,以陈望的性子也做不出跳海自杀这么消极的事,但陈望确实失踪了。
陈望还和数不清的人发生过关系,又玩得那么野,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赵云和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先入为主地认定,渐渐有了新的计划。他重新开始跟踪陈栖叶,拍到了一些他和秦戈举止亲密的照片,包括秦戈把手伸进他校服的。然后他在高考的第二天堂堂正正地走进宿舍楼,绝大多数学生在这两天都回家不住校,那个寝室里只有陈栖叶和与之形影不离的秦戈。他并不打算支开这两个少年,陈栖叶在看到那些照片后或许还能冷静,但秦戈肯定会生出杀意——每次看向自己,秦戈的眼神里都有刀子,他今天晚上亲自给秦戈这个机会。
他告诉楼妈自己是陈栖叶的父亲,楼妈对她毫不生疑,将寝室钥匙交给了他。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曾经日思夜想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浅显地只求占有,而是把更多人都拉下来陪他。
他在陈栖叶逃跑前将打印好的照片一张一张冲门口的人飞过去。相片像纸飞机那样跌落在地面上,有些反面朝上,更多的是正面,定格了陈栖叶和秦戈的笑,两人举止亲密得不像同性朋友,而是同性恋人。
陈栖叶在看到一张秦戈手并不安生的照片后闭上了眼。秦戈每次动手动脚前都跟自己打保票不会有人看见,但他们还是没能逃过隐藏于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眼。
“这些照片要是被他家人看见了怎么办?”赵云和进校门时刚好碰到秦戈和一帮人出去,他鸭舌帽压得很低,所以秦戈没发现,“他考得不错吧,所以明天还有考试也敢和朋友出去玩,那等高考成绩公布了,这些照片要是贴到光荣榜他的名字旁,又该怎么办?”
赵云和只字不提这些照片对陈栖叶个人的影响。他无疑是了解陈栖叶的,陈栖叶宁愿自己被千人指责万人唾骂,也不会让喜欢的人被伤到一分一毫。
陈栖叶感到眼皮有千斤重,怎么睁都无法全部抬起。他是那么的被动,消瘦的后背弯曲像个垂垂老人,而赵云和身躯庞大,身后的霞光鲜艳。
强烈的对比之下,赵云和今天穿的衣裤色全部失真,落在陈栖叶眼里如同白茫茫雪地上的一处黑点。
陈栖叶又眨一次眼,背也佝偻了一分。他想和赵云和谈判,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声率先打破僵局。
陈栖叶掏出,眼眸在来电显示和来电显示上小幅度移动,本就纤细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又紧绷。
“接吧,”赵云和像是能猜到打电话的人是谁,“你要是不接,他会怀疑的。”
陈栖叶现在只能听赵云和的指令,在赵云和话音落下后摁了接听键。诺基亚手机的屏幕刚贴上耳朵,电话那头的秦戈确实有些担忧:“怎么这么久才接。”
“……我刚回寝室。”陈栖叶声线干瘪,气如抽丝。秦戈是敏锐的,皱了皱眉头问:“你听起来状态不对啊。”
“没有……”陈栖叶下意识反驳,声音里却带着脸色的苍白。秦戈没能放心,又问:“寝室里就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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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栖叶缄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蔓延至全身的绝望和悲凉驱使着他开口告诉秦戈现况,这样一来不管赵云和有合来意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这对陈栖叶来说无疑是最优解。他张着嘴,注视着背靠阳台窗户的退无可退的赵云和,并没有发出声音。赵云和也是一副为他着想的嘴脸,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冲陈栖叶摇了摇头。
“嗯。”陈栖叶竭力稳定住情绪,“就我一个人。”
“那你——”秦戈“啧”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烦躁,“你吃饭了吗?”
“在食堂吃了。”陈栖叶的声音越来越平淡,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撒谎,看向赵云和的眼神里,恐惧和怯懦也逐渐褪去。
“那……”
“我先挂了吧。”陈栖叶打断道,“我刚吃完饭,有些犯困。”
“好。”秦戈听到了嘟嘟声,凑在他耳朵和手机边上明目张胆偷听的朋友们吁成一片,林记和马思睿尤为恨铁不成钢。
“怎么不提请他看电影就挂了呢?刚才我们不是都排练过了嘛!”马思睿拍自己大腿,再咬一口碗里的鸡腿,用细的、慢吞吞的声音模仿陈栖叶,粗的、急躁的代表秦戈。
“‘我不想去……’
‘我已经买好票了,就当是陪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来我就把票扔了!’
‘好好好,你别这么糟蹋票钱,我去我去……’”
马思睿把陈栖叶的犹豫和害羞复刻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把餐桌上其他人都逗乐了,唯独秦戈心事重重,心思飘到不知何处。秦戈是活动的发起人,却从出校门开始就心不在焉,其他人不明所以,林记心知肚明他是身边没了陈栖叶,干什么事都没劲。
“要不再打一个吧。”林记催促,摇了摇秦戈的手臂。秦戈侧脸望向餐厅窗户外的大片夕阳。今天的晚霞可真红艳啊,用马思睿的话说,今天的云全是考生们用这么多年心血染成的。
“戈子!”林记又叫了秦戈一声,秦戈才回过神。手机屏幕再度亮起,壁纸是黑夜中的烟花实拍。
秦戈毫无预兆地起身,大步往餐厅门口走去。林记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没解释,而是说:“我会把电影票发到你手机上。”
林记哑口,有些不知所措。秦戈拍拍他的肩膀,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没事儿,他一会儿就回来。”林记帮秦戈圆场,代替他调动餐桌上的气氛。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商圈,晚高峰车水马龙打不到车,秦戈就竭尽全力朝学校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再度给陈栖叶打电话,但陈栖叶全都没接,电话很快变成了关机。
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与血液一同涌上天灵盖的是悲凉,秦戈怕自己无力回天,又一次来迟。
与他的急迫相比,寝室里的气氛是暧昧的。赵云和原本是来赴死的,但当进屋的人只有陈栖叶一个,他贪心了,心不在焉地和陈栖叶先做一笔别的交易。
赵云和问陈栖叶:“哪张床是你的。”
陈栖叶没说话也没动手指,直直地躺在自己的床位上,脸朝向内侧,了无生气像具被校服包裹的尸体。被职高生勒索那天他也穿着这身校服,拳打脚踢之下他的衣服上沾染了血渍,他想洗干净后继续穿,秦戈却把脏的校服扔了,给了他一身新的。
就是他现在正穿着的。
他躺得笔直,任由赵云和索取,赵云和反而不慌不忙,背对着陈栖叶坐在床沿边。他用一种无限追思的语气回忆起杭城的日子,那时候的陈栖叶多乖啊,多听话啊,像只小兔子,谁捉住他后脖颈处的皮肉,提起来,他的四肢就动弹不得。
赵云和还说,如果赵卓没不小心推开门,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还是挺感谢赵卓的。”陈栖叶依旧侧着脸避开赵云和,盯着角落处的白色墙壁,跟失魂了似的。
陈栖叶过于消极,和赵云和毫无旧情可续。当赵云和爬到他身上,一手支撑在他肩膀边,另一只手慢慢解开他的拉链和纽扣,陈栖叶又说:“我真希望从来没遇过你。”
赵云和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陈栖叶袒露的上身吸引,只顾着用手去触碰。陈栖叶问他:“你当初单独辅导我竞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这样,对吧。”
赵云和的沉默几乎等于默认,他真的老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他疲惫的身体让陈栖叶突然想到陈望。
陈望虽然老不正经,但他一语成谶,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人心甘情愿对另一个人好。
所以他更不能让赵云和伤害秦戈。他笑了。眼底弯起,有眼泪从眼角滑落进鬓角。
“那你想知道我从你这儿都学会了什么吗?”陈栖叶泪光闪烁的眼睛里落着赵云和的影子,赵云和听到他久违地喊了自己一声——“老师。”
那声“老师”把赵云和的良知重新唤醒,陈栖叶又朝着那颗心刺了一击。
陈栖叶翻身从床铺上跌落,连滚带爬到另一侧,转身时后背紧贴着墙,身子因为腿软而缓缓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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