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皇帝本纪[历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觉三千里
要整个天下都避讳太后父亲的名字,本身并不合理,也不合规,但避太后父讳是宋仁宗即位之初下的一道旨意,彼时宋仁宗才十二岁,这道旨意究竟是谁的意思,显而易见。
刘娥初掌大权,就立刻要全天下都避讳她父亲的名字,可见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宋仁宗初掌大权,就立刻取消了这道旨意,可见宋仁宗对刘娥已经忍无可忍。
在宋仁宗长达四十年的政治生涯里,一向以宽仁为先,很少有对某个人表现出这样的不喜乃至于憎恶,柳永算一个,刘娥也算一个。
作为一个普通人,赵受益更能理解宋仁宗在刘娥死后近乎翻脸无情的举动,毕竟争权夺利乃是人之常情。
而辽圣宗这样从一而终的孝顺,倒是赵受益所不能理解的。
如果是为了作戏,那这牺牲也太大了。
也只能以国情不同来解释了。
而辽圣宗此番大举南下,御驾亲征,个中缘由也不难猜测。
辽圣宗是个大孝子,他能接受萧太后活着的时候大权独揽,也能继续奉养萧太后给他找的后爹,这是他为人子应尽的孝道。
但作为一个皇帝,他绝对无法容忍萧太后的幽灵在十余年后依旧盘旋在朝堂之上。
萧太后并不是一个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女人,正相反,她是个极为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改革家。
她摄政的二十七年里,辽国数败宋军,蒸蒸日上,国力强盛,远迈前代。
以至于她死了十几年了,朝中老臣,依旧保有着对她的敬畏与怀念。
而这一切,辽圣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如果萧太后是他的父亲,是在他之前就合法地统治着辽国的皇帝,那么他会很自豪地将萧太后的政绩当作自己的政绩那样夸耀。
但,萧太后是他的母亲。
萧太后并不是合法的皇帝,她所行使的皇权,是从辽圣宗手中借来的。
并且这种借权,并不是辽圣宗自愿的。
他怎么可能愿意把皇权借给别人,即使这个别人是他的亲娘也不可能。
奈何他爹死得早,他还没到亲政的年龄就仓促登上了皇位。
他是个孝子,他所接受的汉人儒家教育不允许他对自己的母亲不孝、不敬,即使母亲已经死了也不可以。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的臣子颂扬着母亲借助着他的权力所取得的功绩。
他觉得这是臣子的背叛。
一方面是孝道的禁锢,一方面是内心的愤怒,辽圣宗在两难之间挣扎了十几年,一天比一天更加难以忍受。
如果再不给这份情绪寻找一个宣泄口,他就要疯了。
而就在这时,机会终于来了。
南边的宋国死了皇帝,幼主登基,太后摄政。
这样熟悉的剧情,令辽圣宗依稀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他亲身经历过刚刚登基之时的凶险,群狼环伺,朝不保夕。
是母亲和叔叔韩德让保全了他的生命和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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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就更不能背叛他们,他要想一个别的法子,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记得,十多年前,母亲带着他南下亲征,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征服宋国,结果却被宋国射杀了大将,不得不议和。
即使澶渊之盟的受益者是辽国,可出师不利、大将身死,也算是母亲摄政生涯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而他现在有机会来洗刷这个污点了。
现如今的宋国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富力强的皇帝了,而是他幼小的儿子,一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小孩子。
宋国的国政,应该控制在他的母亲,一个后宅女人的手里。
小孩和女人,是无法驾驭庞大的帝国的。
这时候,他显然忘记了,他英明神武的母亲也是一个后宅女人。
但他的母亲是个契丹女人,契丹女人天生就比宋国女人要强,不是吗。
或者说,即使抛开契丹、宋国的国情偏见,他也很难把自己的母亲和宋国的那位太后联系在一起。
多年以来,生活在母亲的羽翼之下,他已经很难把“母亲”和“女人”这两个意象结合在一起了。
深受汉人文化影响的他,心目中的女人形象,是美丽的,娇柔的,脆弱的。
而母亲是强大的,坚定的,无所不能的。
所以,他无法想象宋国的太后,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和母亲一样强大的心灵和冷酷的手段,得以掌控整个国家。
他想象中的宋国,应该和他刚继位的时候一样,陷入了一塌糊涂的混乱之中了吧。
不,应当比那时候的辽国更糟才对。
毕竟他们没有英明睿智的母亲,也没有英勇善战的叔叔。
他们拥有的,是一个只会哭泣的孩子,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人,一个垂垂老矣的辅政大臣。
宋国如今的辅政大臣寇准,辽圣宗熟知他。
当年澶渊之盟的时候,寇准的大名如雷贯耳,直到现在,在辽国也有很多人记得他。
辽圣宗承认,寇准是一个十分有才能的臣子,但他不认为宋国的女人孩子能够充分发挥他的才能。
宋国的皇帝嫉恨臣子,不愿意让臣子发挥自己的才干。
这是由于恐惧,辽圣宗了解他们,也因此看不起他们。
真正的君主,应该像驾驭烈马一样驾驭自己的臣子,而不应该任由恐惧吞噬自己。
而宋国的太后,并不会有这样的胆魄,所以她永远不能驾驭寇准,寇准这匹烈马也永远不能驰骋在草原上。
所以辽圣宗无所畏惧,这一次的辽国,绝不会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他一定会完成当年母亲未竟的事业,让契丹的铁蹄踏进宋国的都城,彻底征服整个中原,让他的功绩掩盖住母亲的光辉。
只有这样,他才能既不辜负母亲的养育之恩,不有伤自己孝顺的名声,又能彻底摆脱母亲的幽灵。
他志得意满地走出帐篷,远远眺望着地平线上的瀛州城。
很多年前,他和母亲也是这样眺望着远处的宋国城池,只是那一次,他们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攻占这座城市。
这一次,他将占据整个宋国。
第12章北侠欧阳春
营帐外一阵轻微的喧哗,北院枢密使耶律隆德走了进来。
耶律隆德是辽圣宗的堂兄弟,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后裔。
当年辽景宗驾崩,辽圣宗耶律隆绪少年登基之时,耶律隆德这一支曾经毫无保留地支持过新皇。
所以新皇与太后铲除异己、坐稳皇位之后,赐予了他们丰厚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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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隆德的北院枢密使之位就是报酬之一。
辽国国事分为北院、南院。北院理契丹事,用契丹官员。南院理汉事,用汉族官员。
南北两院各设有枢密使一职,北院枢密使为群臣之首,位犹在宰相之上。
没错,枢密使一职是辽国照着宋国抄来的,然而官名虽然相同,具体的职权却大相径庭,辽国的枢密使的权力不止局限于军事,而是大体相当于唐朝的宰相。
以此尊位赋予耶律隆德,可见辽圣宗对这个堂兄弟的信任。
此时见耶律隆德未经通报就闯入自己的营帐,辽圣宗并未发怒,而是微笑着说:“胡都古,你为什么面色愁苦?”
胡都古是耶律隆德的契丹名,辽圣宗以此称呼他,倍显亲厚。
耶律隆德面色肃然,行了一礼之后说:“皇帝陛下,事情有些古怪。”
辽圣宗让耶律隆德坐下说话,吩咐随侍的女奴为他斟上茶水:“哪里古怪?”
耶律隆德将沏得浓浓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叶是辽国与宋朝贸易往来的大头,每年他们都要用大量的毛皮与牛羊与宋朝交换茶叶。
就算如此,茶叶在辽国也是十分珍贵的一种资源,牧民们将茶叶与奶一起煮沸,再掺上烈酒,一锅这样的热茶,足以支撑过一整个寒风呼啸的漫漫长夜。
平民只能得到极少的茶叶,每每要煮上六七遍、直到茶叶析出的茶水变得清澈又寡淡之后才将残渣抛弃。
对于辽国的贵人们来说,最好的待客方式就是为客人煮上一壶浓郁得发棕的茶水,再将壶里的茶叶渣当面倒掉,以显示自己的富有与慷慨。
而有一些吝啬之家,则会将煮过六七遍的茶叶渣储存起来,等到有客来访,就事先煮一壶浓茶,滤出茶叶,将备好的茶叶渣子倒进茶水里,在客人面前将“还能煮出浓茶的茶叶”抛弃掉,以炫耀自己并不曾拥有的豪爽与大方。
辽圣宗的营帐里,有的是最好的茶叶,是这些年与宋国皇帝互赠礼物得到的茶叶,宋国的御用珍品,颇受汉人追捧,辽圣宗很喜欢这种清新隽永的滋味,曾经遣使者与宋国皇帝商议,可不可以将一部分岁币折换成这种茶叶。
宋国皇帝答应了,于是第二年的岁币少了五万两白银,辽圣宗得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青瓷罐子,涂着温润晶莹的釉,罐子里是六两散发着清香的茶叶。
辽圣宗看着耶律隆德一饮而尽的茶杯,估算着大约多少茶叶能沏出这样一杯浓茶,这些茶叶又能折换多少白银,杯底残留的茶叶还能沏出几杯茶来——
一阵肉疼之后,辽圣宗放弃了换算。
耶律隆德声音低沉:“陛下,我们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宋国的平民。”
辽圣宗温声道:“可能是他们畏惧契丹的神兵,躲藏起来了。”
耶律隆德摇摇头:“往年南下的时候,宋人也会躲藏,只要想找,总能找出来。可是今年一个也没有。我们经过的那些农田,地里的庄稼已经割完了,说明就在一两日前这里还有农人。可是我们到附近的村子里去,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房屋,别说人了,连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有。”
辽圣宗的面色也渐渐沉重起来:“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定还藏在附近。”
“最重要的是,他们刚刚割的,那么多的粮食去哪里了。”耶律隆德面色沉重:“不止是一个村庄,我们路过的所有村庄都是如此。宋国人知道我们要来,于是都藏起来了。”
辽圣宗沉思半晌,吩咐耶律隆德:“你去军中,寻找曾经数次南下的老兵,他们一定了解附近的村庄,说不定也能知道宋人藏在哪里。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宋人有大弩,能在城墙之上射杀敌军统帅。
今日的瀛州城,未必比十几年前的更容易攻破。
他们要做好和宋人长期对峙的准备,从辽国运粮草过来耗太大,只能就食于敌。
孙子兵法有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辽圣宗深以为然。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秋前后出兵。
太早,庄稼没长成,宋人自己尚且青黄不接,哪有余粮给他们抢。
太晚,宋人已经交完租税,自己家里也就不剩多少粮食了,就算抢来,也养不活大军。
只有卡着秋的这几天出兵,才有可能抢到足够多的军粮。
考虑到自己这次带来的兵马众多,辽圣宗还特意延后了两天过境的日子,就是为了给宋人割粮食的时间。
他们不是不可以自己去地里粮食,但是没这个必要,直接抢宋人到粮仓里的不好吗。
宋人粮食可比他们有经验多了,一大片粮田,他们去,大概只能到三四石,宋人可以到五六石。
既然如此,何必浪,他这次可是带了大军来啊,不够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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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最后吃不了,一把火烧光,也不会便宜了宋人。
谁知计划得好好的,宋人却中途变了卦。
那么多的粮食,一夜之间全没了?
那朕的大军吃什么?
辽圣宗怒了。
耶律隆德却有些忐忑不安。
他久经沙场,对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把握得比辽圣宗这个生于深宫的天子要准得多。
十余年前,他也曾跟随太后与皇帝南下,就屯兵在此处不远。
那时的宋人,是块难啃的骨头。
巨弩射杀了他们的统帅,他们不得已,只能与宋人议和。
彼时的耶律隆德有满腔的热血,要与宋人将领决一死战,要以契丹的铁蹄踏碎宋人天.朝上国的美梦。
但太后选择了议和,用谈判的方式得到了宋国每年三十万白银的进贡。
耶律隆德虽然觉得这个交易很划算,但还是有些遗憾。
他总觉得,如果当初太后选择换帅,与宋人死战到底,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怀着这样的遗憾,十余年后,他主动请缨,又跟随皇帝来到了故地。
可眺望着远处的瀛州城,耶律隆德并没有将要得偿夙愿的兴奋,而是感到深深的不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觉得皇帝说得对,那么多宋国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消失了,他们一定藏在某处,带着他们的粮食,财宝,女人。而他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
把他们找出来,然后……
耶律隆德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他大口喘着气,心砰砰直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些藏起来的宋国人,并不是像羔羊一样蜷缩在阴影里等待他的屠刀,而是化作了豺狼,藏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咔擦咔擦地打磨着爪牙……
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地在头顶闪耀,太阳光将眼睛晃得几近失明。额头上的汗珠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耶律隆德抹了把眼睛,喃喃道:“魔怔了。”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叫来自己的亲信,要他去寻几个数度南下的老兵,最好是汉话说得好的,如果本身就是汉人最好。
亲信领命出去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叫门口守帐的亲兵将帘门卷上去。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即使是让秋天毒辣的太阳直接照射在皮肤上,也比独自一人呆在帐篷里要好。
他的心依然砰砰地跳着,一杯茶饮尽,渐渐也就平复了。
站在对面帐篷顶的人恨恨地咬牙:“好奸猾的蕃狗!先留你一条狗命!”
他身形魁梧,紫膛脸,大胡须,三十余岁,正当壮年。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赳赳猛汉,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帐篷顶上,来来往往的契丹兵将总该有人注意到他。
偏偏他跟着耶律隆德从皇帐一路走到这里,竟没被一人察觉。
其人的身手功力可见一斑。
眼见不是取这契丹狗贼性命的好时候了,这人也就不再留恋,还像来时一样,施展轻功,踏着帐篷顶出了契丹兵营。
出了兵营五里地外,他打了个呼哨,一匹枣红骏马闻声而来,这人跨上马,一夹马腹,直奔瀛州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外,通报名姓,守城的官兵放下吊桥,让一人一马入了城。
入城后,这人又直向官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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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官府门前,早有人翘首以盼,见他打马而来,忙上前迎接:“欧阳义士,快请入府,相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欧阳春忙翻身下马:“让相爷久等,罪过,欧阳春这就向相爷复命。”
马被牵下去了,欧阳春跟着迎他这人入府,绕过公堂,直入后院,寇准正和几个武将打扮的人议事,面前挂着舆图,摆着沙盘。
沙盘上,有泥捏的山川,瀛州城,几个县,还有数个村庄,以及最重要的,用一颗狼牙暂代的契丹兵营。
见欧阳春进来,寇准抚掌而笑:“欧阳义士得胜而归,想必已然摸清契丹兵营的设置,我这沙盘的最后一角也就全了。”
第13章胜是惨胜,败是惨败……
寇准初到瀛州时,就已经派人勘察地理,又寻了技艺高超的手艺人打造了这张沙盘。
辽国陈兵郊外后,寇准欲要探查兵营内的情况,好知己知彼,安排袭营计划,苦于无人可用,才迟迟搁置。
欧阳春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欧阳春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侠客,武艺高强,因为经常在北方活动,人称北侠。
此番契丹大举入寇,江湖上凡有一丝血性之人无不摩拳擦掌,踊跃奋进,苦于投奔无门,不能在寇公帐下效力,深可憾事。
欧阳春常年在北境活动,见多了契丹兵马欺凌边境民众之事。他平素常做些替天行道的事业,胸中自有一股不平之气,听说寇公出兵北面,立刻拾行囊,打算投靠寇公,尽一份绵薄之力。
到了河间府,打听到寇公已屯兵瀛州城外,欧阳春热血沸腾之余,又有一丝担忧。
他思忖着,虽然我欧阳春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江湖朋友抬举,称我一声大侠,然寇公久居庙堂之高,想必并不了解江湖上的人物。
我素知寇公是个一心为国的大贤臣,只怕寇公不知我欧阳春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好男儿。我贸然投奔,寇公若是不,这一片为国为民的丹心又该如何托付呢?
思虑再四,欧阳春决定先为寇公奉上一张投名状。
旧时文人科举,为搏一个好名次,往往在考前先将自己的诗文送给主考官阅览,以示才华,称为投名状。
本朝科举采取糊名制,且不许考生与考官私相授受,投名状自然也就消失了。
欧阳春觉得,要使寇公接受自己,先得让寇公知道他的忠义,再得让寇公知道他的本事。
到底该怎么办呢?
欧阳春在瀛州城游逛了三四天,眼看着辽国大军就要到了,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
瀛州地处边境,市集里多是贩卖皮毛、茶叶、私盐的摊位铺子,或明或暗,三教九流汇集,其中多大宗贸易,用金银结款,鼎盛之时,一天的成交金额甚至比东京汴梁还要多。
欧阳春落脚的这处客栈就在买卖私盐的黑市边上,从他屋里的窗子望去,能望到黑市的一角。
私盐黑市坐落在一条花柳巷子里,若非欧阳春江湖经验老道,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那条巷子里半掩门的暗娼都是私盐贩子们的外室,人员来往都用风月事掩盖,一旦谈成交易,就将人引进后院,后院是仓库,摆着一石石的私盐,点好数目就可以立即装车,从后门运走。
欧阳春游走黑白两道,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欧阳春自己也有几个黑道上的朋友,因此也更能理解,这都是为了生活。
某天早上,欧阳春早早地起来,打算下楼吃完早饭再去街面上逛一逛,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投名状可交。
他推开窗户,打算透透气,就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在街角一闪,似是进了那条私盐巷子。
欧阳春回忆了一下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想起那条巷子明面上是干什么的,恍然大悟。
那道身影是花蝴蝶花冲!
花冲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采花大盗,武功不错,手段阴险,滑不溜手,江湖正道苦之久矣,然而始终抓不住他,倒叫他做下一桩又一桩伤天害理的恶事,祸害了无数无辜的女子。
欧阳春本来也追杀过花冲一段时间,但这花冲狡猾卑鄙,还擅长易容,每每让一身正气的北侠无可奈何。
最后是这花冲鬼迷心窍,竟去糟蹋了一郡太守的女儿。
这下可好,原本只是江湖同道自发围剿花冲,如今招惹了官府,那太守给花冲安上了数个罪名,遍下海捕文书,全境通缉,逼得花冲从此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更别说犯案了。
后来也有数起采花案发生,都不是花冲所犯。欧阳春还以为花冲就此绝迹江湖了,没想到在此时此地又见到了他。
那花冲许是馋女人得紧了,竟然大早上去敲暗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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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女子都是晚上待客,哪有大白天见人的。
花冲这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欧阳春嗤笑一声,正要关窗户,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浑身一激灵。
花冲行走江湖多年一向谨慎,不然也不可能被全江湖的义士追杀仍然全身而退。
如今被官府通缉,当然应该小心上再加一个小心。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在白天以本来面目去敲暗娼的门?
若是被暗娼赶了出来,他何以自容?再被旁人看见了正脸,惹得官差上门,又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那条巷子是贩卖私盐的黑市,依花冲的性子手段,他怎么可能不事先打听清楚?
如果花冲知道那是卖私盐的黑市,他去那里干嘛?
欧阳春当年追杀花冲时曾详细调查过他的出身。
花冲出身杭州富户,家里是卖丝绸的,颇有几分家财。
他自幼酷爱习武,家里溺爱,给他延请名师,习得一身好武艺。
奈何花冲天生好色,秉性恶劣,未及弱冠便强逼小姑与他通.奸,把爹娘都活生生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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