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陇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择木
“那这有啥关系呢”
“工程上那个事我印象太深刻了,都是那些管理人员利欲熏心,很早之前贪了电路改造费用,最后酿成大祸,而且大家还差点被骗过去。从这件事上,我就觉得,考虑问题不能太片面、太绝对了,否则很容易被表象迷惑。”
“有那么复杂吗”听赵洁说得一本正经,大道理一堆,林青照觉得自己似乎和她不在一个话题范围内。
“可能是我的心里毛病,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来调研这件事情。”赵洁勉强一笑。
“哦”,太阳从房顶上窜出,将院子这边铺满光辉,映照在青照脸上,他似乎才清醒过来,“我现在大致听明白了,你是说桥塌,可能不单单是卡车超载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桥本身有问题那还得找人检验啊!”
“也先不用找人检验,有没有问题,我们了解一下当时的项目实际情况,或许就能知道不少。”
“项目情况……施工情况……”林青照喃喃自语,不断思索着,忽地喊出声来,“对,刘长乐,这桥当时是刘长乐负责修的!”
一百零八章 动情
今年六月,赵洁从大学毕业,如愿以偿地,她来到了荣昌县电视台工作。现如今在家乡,赵欢虽然依旧在坐牢,但是她能隔三差五地去探视,父母又在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真是其乐融融。
对待工作,对待未来,赵洁有着十分饱满的热情。在处理电视台的日常事宜之余,她仍在锲而不舍地研究荣昌县的历史文化。自打之前和林青照、林宏吉去探究赌场之后,赵洁对家乡的“神秘色彩”愈发感兴趣,立志在此有所建树。真要是把她这些年掌握的资料和内容汇总起来,赵洁可以写一本颇有价值的书了。
不仅如此,丰富的学习教育和社会实践,使得赵洁常常在看待问题时有着独具一格的角度。就拿此次六干河上桥塌来说,换成一般的新闻工作者,无非就是写一片纪实报道,陈述造成的结果以及救援措施等等;但是赵洁想的却是不一样。因她事先听闻过城南镇虹鳟鱼养殖遇到困难的消息,所以河上出事故之后,她便能全局地、联系地看待问题鱼的养殖为什么遭遇困境紧急引用六干河的水是否高效有益通过这件事是否可以一斑窥豹,吸取教训,为今后荣昌县的产业发展经验帮助再就是,桥为什么会塌这些问题都是值得探究的。
现如今,林青照见到赵洁,再也不会感到窘迫和尴尬了,也不会再装模作样地问一句“向前呢向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早就知道,尚向前已经去欧洲深造了,赵洁也早就和尚向前分开了。有时候想想,真是世事难料啊,每个人注定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人上山,有人下海,有人走宽阔大道,有人独辟蹊径,有人随波逐流,有人勇攀属于自己的高峰,同时间出发的人,能真正走到同一条路上的人有多少呢
此时,赵洁说桥塌的原因可能不单单局限于卡车超载,林青照也瞬间打起了精神。如果说起桥塌和桥的质量有关系,那刘长乐一定脱不了干系!刘长乐从中作梗,破坏他和楚于梦的感情的事情,林青照还耿耿于怀,这个时候哪能不全力帮助赵洁开展工作呢
于是,林青照把楚于梦打电话给他,关于刘长乐和双角、金角的事情完完整整得说了一遍。提起双角和金角,赵洁也是十分憎恨——都是这些坏蛋,才害得自己的哥哥误入歧途,以至于现在要做那么久的牢。没想到这案子都结了这么久,居然又牵扯出刘长乐来!说是桥的质量有问题,赵洁不过是抱着较为严谨的态度来分析这件事,现如今引出和那些坏蛋有瓜葛的刘长乐来,赵洁真正下了深入调查此事的决心。
随后,林青照便陪同着赵洁一行人在现场拍照摄制。六干河这边的基本情况了解完毕之后,他们又赶到了六闸乡,见到张成寿,打算从他这里了解一些情况。这个时候,张成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在医院里却消停不下来。要知道,一名司机、一名装卸工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能轻饶呢张成寿躺着的病房里里外外,都被家属们塞满了,大家又是悲伤又是气愤,个个伸着手指问张成寿讨要说法。真是天意难测,三个人都掉水里,唯有当老板的张成寿活了下来,看来是想让他为自己犯下的事负责到底啊!
林青照和赵洁几人来到病房,大家一看是电视台的,生怕自个儿大吵大闹上了电视,纷纷安静下来。
“荣昌电视台的人来了,有些事情我要跟他们说,你们先到外面等一会儿吧,我说了,这个事我会给你们交代的,你们就放心吧!”张成寿有气无力地抬着手,示意大家先出去。或许是对神秘的电视台有种敬畏之感,大家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可能真的是我太贪心了吧,老天爷才给我这么大的一个惩罚。你看,现在谁都想问我要赔偿费,我说会给,但都不信,把我围在这里,生怕我要跑了!”张成寿一声冷笑,“都说患难见真情,但是难啊!你们知不知道,开卡车的那个司机,他是我亲侄儿子啊!现在被我害死了,他爹爹妈妈恨不得也要把我弄死一样!都以为我挣了多少钱,要让我赔多少多少,那我就全赔了,我有多少就赔给他们多少!”
不知为何,张成寿一个人说得动情,眼泪从眼角流出,倒使人产生怜悯之心。他侧头看了一眼林青照,硬撑着坐起来一点“林青照,我没想到我这条命是你们兄弟救下来的。躺在医院里,我眼睛睁开,第一个看到的还是你们兄弟两个。想想那个时候,我不把你当人的使唤,临到头救我命的却是你!从昨个后半夜开始,我挑担和装卸工的家人,就开始问我要人。我想了这么久,也是我该啊!以前造了那么多孽,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张成寿伸出手去摸水杯,赵洁连忙给递过去“你是赵先见的姑娘吧!前些年的时候,我送大麦还经常去你们家里,这几年你上大学,就没怎么见过你了。那个时候,这林青照还是我手下的一个装卸工,现在比我出息多了!当时我就看出来,林青照这小子对你有意思。现在你们走到一起了,也是好事啊!”
林青照看了一眼赵洁,刚准备解释,张成寿把他打断“你们总经理赵先见是不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合同丢了”
“嗯你怎么知道”毫无疑问,张成寿的一句话使得他惊讶不已。
“我咋知道……因为就是我偷的啊!”
好一会儿,张成寿才重新说起来“武旅市的一禾麦芽厂知道吗前两年的时候,西凉啤酒厂的麦芽都是一禾麦芽厂供货的,但是今年西凉啤酒厂却把一部分市场份额给了我们荣昌麦芽厂。也是赵洁你爹干得好,荣昌麦芽厂生产的麦芽还是很受很多啤酒厂欢迎的。这么一来,地盘被人抢走,一禾麦芽厂就不高兴了,于是派人想方设法想破坏荣昌麦芽厂和西凉啤酒厂的合作。他们的人找到了我,知道我跟赵洁你爹接触比较多,答应给我一万块钱,还承诺以后和我进行生意合作,让我把合同偷出来。合同里面有报价,一旦泄露到市场上,不同客户的进货价不一样,肯定会闹出事情来。这样一乱,荣昌麦芽厂就会出问题,一禾那边就有机可图了!”
“偷合同,这多简单的事情。有一次我去找赵先见谈事情,趁着他出去取个东西的空当,就在那个柜子里找到了。想想也是天意,我把合同偷出来后,他们说好给我的钱又要打折扣,我一气之下,就把合同押下来了,到现在也没给他们。这合同真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荣昌麦芽厂就摊上大事儿了!”
“这些人这么搞是犯法的啊!”林青照愤慨地站起来。
“是犯法的啊!但是你知道是谁找的我吗林青照,这个人你不但认识,而且你关系还好得很!”
一百零九章 家庭会议
人生就像一辆单程的列车。一旦上了车,你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有了在此期间专属于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中包含着自己的性格、习惯、态度、处事方式等等,这些各种各样的特征,不会因为外人的干预而能让你改变什么。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往终点。
除非,你的这趟列车遇到了意外,或者是因外力而改变了方向。这个时候,你的身份可能会变,你的角色可能会变,你的心志或许也会跟着改变。
张成寿这一次的遭遇,使得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过往。他费尽心机去赚钱,可到头来因为一次事故就要破产——他不但要赔偿死者家属巨额的费用,很可能还要面临牢狱之灾——他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瞬间付诸东流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道真的是自己前半辈子过分贪婪了吗”张成寿这样自我质问了半晚上。他开始渐渐地自责,开始渐渐地懊悔,甚至慢慢有了一丝感激,一丝感动。林家兄弟能不计前嫌地舍命救他,他怎么能不改头换面,好好待人呢
张成寿想等身体恢复了,跟林青照道个歉,道个谢,可不想第二天,林青照就和赵洁来了。张成寿哀伤之余,满心歉疚地把自己偷合同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他这话题一开,却又引到林青照的一个故人身上。
“一禾麦芽厂那边,一直跟我接触的是——朱正!”
“谁”恍惚间听到张成寿说这个名字,林青照显然不大相信。
“朱正,就前几年帮着你开加油站的朱正!”张成寿重复道。
“咋可能朱老板那么好的个人,怎么可能让你干这事再说他是荣昌人,怎么会和武旅那边扯上关系,会不会是重名的人”林青照竭力地想着各种说服自己的理由。
“林青照,到现在了,我骗你干嘛我有他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听张成寿话语这么绝对肯定,林青照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说起朱正和林青照,还得追溯到几年前的“六闸加油站”。当时,若是没有朱正的倾力帮助,林青照不可能迈开创业的步伐,更不可能去开办“六闸加油站”,也不会有他后来的继往开来。可以说,朱正是林青照遇到的一个“贵人”,而且朱正为人乐善好施、仗义诚挚,青照对他有着发自肺腑的感激。此外,先前林青照还在给张成寿当装卸工的时候,在一次麻袋滑落的事故中,林青照曾救过朱正一次,所以朱正对青照亦是心怀感恩。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正是出于对青照恩情的报答,朱正当时才不遗余力地帮助青照创业。不管怎么样说,二人之间惺惺相惜,情谊颇深。
然而,在林青照的六闸加油站失火之后的几个月后,朱正开办的“朱正加油站”也关门了。更令人费解的是,朱正一家人也在不知去向。青照几番打听,只知道他们是去外地看病了,个中详细事由,却是不得而知。此后,青照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找寻朱正的下落,直到某一天,加油站突然开门了,只不过招牌却换成了“动力加油站”。林青照进了加油站问询,才知道朱正家有人生了大病,为了看病,不得不把加油站卖了,其他消息,却也是无从问起。就这样,朱正彻底没了音信。
而后,随着加油站的经营权逐步收归国有,这些零零散散的加油站都彻底关上了大门。就拿朱正的加油站所在的这一块地来说,原来不过是一方有些空旷的院子,几年的发展,院子被铲平了,修起了几层楼房。装修之后,就成了贸易商场,卖家电的、卖金银首饰的、卖衣服的,应有尽有。时光荏苒,随后,一楼开了荣昌县的第一家超市——东南超市。说来也是足够令人唏嘘,在朱正加油站以前所在的这块地上,曾点燃起青照创业的火苗;后来又是在这里,东南超市的群众事件后,楚于梦离开了。往事不断涌上心头,林青照有些怅然若失,他看了一眼赵洁,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窘迫。
“赵洁,你们跟张老板仔细聊吧。现在张老板说合同在他这里,我得先给你爹去通个气了。这两天,快要把他愁坏了!”说罢,林青照问张成寿要了朱正的电话,转身离开。
“林青照,你先等等”,张成寿叫住了青照,又把门外他的媳妇叫进来,跟她吩咐道,“你带林青照去家里把合同取一下,让他直接带回去吧!”
林青照感激地看了张成寿一眼,走到门口时,张成寿朝他喊了一句“林青照,谢谢你!”
青照骑着摩托,捎着张成寿的媳妇,加快马力行驶着。迎面的风呼呼灌过来,吹得他又畅快又淤塞。没想到,这次事情之后,张成寿竟然发生了这么大改变,可是,朱正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匆匆把合同的情况跟赵先见说明之后,林青照又准备往家里赶来,因为小丫头的事情,家里吵吵闹闹这么久了,真不知道这一次老二和老三又要闹成啥样子。辞别时,赵先见却把他叫住了“青照,这两天你不在公司,西安那边有些事,我让林宏吉去处理了,就没有跟你说,想着你先好好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赵先见猛地这么一说,倒使得林青照有些惊讶,他来不及多想,只好“嗯”了一声,满腹疑惑地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林青照一直在思索赵总干嘛要跟我说这个是在埋怨我老是因为这事那事请假吗还是觉得我工作上的事情没有林宏吉上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有什么见怪的。事实上,林宏吉工作确实非常勤恳,他本来底子薄,但是现在各种大小的事情,他都能处理得妥妥帖帖的,这全靠的是他不断的学习和努力。原本他大字不识几个,但现在不论工作知识、账目、文件他都会了,而且做得都很出色。可想而知,私下里他是下了多大的工夫!以前都说他倔劲儿很大,现在看来,这是一种不认输、不服输的拼劲儿啊!
不过按照赵总的性子,他心里真要是有这样的想法,他应该会直接说出来,让我注意的,不会说“让林宏吉去处理了”这样的话来提醒我啊!难不成他因为把工作机会给了林宏吉,怕我多想,所以提前跟我说了要这么说来,那他是在为我考虑啊!不管怎么样,工作上的事谁干都一样,麦芽厂能经营得好,才是最主要的事!
林青照这么一想,心里爽朗多了!要不了一个小时,青照便回到家。一进书房门,哇塞,一屋子人!家里好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
门正对的沙发上,中间坐着林玉松和林青福,茶几一侧的凳子上,贾兰花侧着头不说话。
右边炕上,小丫头在炕中间一个人玩着,炕沿上,王桂琴、林青星、林青高、巧巧依此并排坐着。这样一眼扫过去,一家人,除了赵昌兰和林青苗,算是都聚齐了。
可屋里的气氛明显比较低沉压抑,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今天屋里来的都是大人,只有小丫头一个孩子。青照在门口立了几秒,他明白了——这是要开“家庭会议”了,不言而喻,“会议”的内容自然是小丫头该判给谁。
是还给老二两口子,还是仍然留给老三两口子青照心想着,忐忑地进到屋里来。
一百一十章 放弃
家里人悉数坐着,却又一声不吭,看样子已经谈论了一会儿,大家意见不一致,陷入了僵局。
青照走进来,向林青福打招呼,当是缓和一下气氛“大哥,你啥时候来的”
“我也是刚来不久!”
“大嫂和英子呢,他们怎么没来”
“娃子们太多了,带着很麻烦,你大嫂在看孩子呢!”
兄弟俩没说几句,贾兰花就接上了“这个丫头子,谁生的就该给谁!老三,你们两口子刚成家不久,有的是时间再生,把丫头子还给老二,不然以后你们谁都消停不了!”
贾兰花说着,语气越来越生硬。青照上前插了一句嘴“妈妈,他们两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这么多,插这么多手了!”
哪知青照此言一出,贾兰花瞬间来气了“我不插手谁插手儿子们大了,成家了,都不认我这个老娘了是吧”
随即,贾兰花话匣子便打开了,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又是抱怨,又是责难,上升下窜的语气似乎把屋子里的气流都要搅成一团了。
可突然,“啪”的一声,林青福拍了一下桌子“你少说上两句!”
这一下,着实把一屋子人惊呆了!按照往常,拍桌子镇压场面的是林玉松,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都是自己的儿子,不愿偏向任何一边,还是其他缘故,林玉松自始至终没有多说几句话。而林青福一般是“老实人”的角色,闹矛盾时都是两头帮劝,今天怎么会这样反常呢
“你掺和的还少吗你看看你掺和的这些事,你觉得我和赵昌兰在金城,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吗人家赵昌兰还是想得周全,昨个爹爹打电话让我过来的时候,我本想让全家都来,这么久一家人没凑到一起了。赵昌兰说啥都不来,她说家里的事,她要是来了,指不定夹在中间又会受啥委屈。你看看,家里都躲着不愿意来了,再这样下去,兄弟几个不都成仇人了当初你做主要把小丫头送给老三,现在又要做主把丫头送回去,这娃娃是锅锅碗碗吗,送来送去的再这样下去,巧巧也得成了第二个赵昌兰不可!”
林青福一顿发作,瞬间将屋里的空气凝固住了。对贾兰花而言,这还是儿子头一次对她当妈的这么严厉的质问,骇怪之余,她倒是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细细一想,老大的指责似乎也是对的,不过当“家长”久了,贾兰花意识里本就没有承认或是道歉的概念,被说一通,只好闷不啃声。
这个时候,炕上的小丫头仿佛也是经过刚才一吓,神经缓和下来,哇哇大哭起来,巧巧连忙心疼地抱过安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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