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湛夏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看上去身世坎坷, 却没有经历过实际的挫折,犹如一匹烈马,自信得让人忍不住想拽一下缰绳, 谁使绊子都会说是担心她跑得太快栽跟头。
有的人呢,关心的是她。有的人呢, 关心的是她背的货。
还有的人呢,关心的是她会不会伤到别人。
但她自己要识破那些障眼法, 判断没有别人阻挠她会不会摔跤。
今天跟喻恩正打这个赌, 确实是她冲动了。
想到喻恩正盼着她吃苦头的模样, 她心里一阵烦躁。
喻恩正到底还是想赢她,他没有管她的幼稚行径是否危险。
这种时候他又不盼着她安然无恙了, 满心想的都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变成现实。
这样一来,她怎么可以输。
崴到的脚康复得差不多了, 可以稍微借力,即便是这样, 她这样蹦到教室,还是觉得小腿硬邦邦的, 像长了十斤肌肉。
教室里暖和得感人, 她把外套脱下来盖到膝盖上, 搓了搓手, 手撑在桌上,揪了揪冰凉的耳朵。
考场是按上次月考的成绩安排的,孙驭霄的座位被排在了门口。
他今天也穿着自己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版型宽松的圆领衫,袖子才过手肘几公分,腕上的手表相当显眼。裤子也是七分裤,和上衣一样是灰色的,中缝镶着一条白边,脚脖子露在外面,穿着一双运动鞋。
监考老师来之前他把前门关了,铃声打响后,监考老师夹着卷子敲了敲门,又跑到窗边敲了敲窗,示意孙驭霄开门,孙驭霄抬手把门打开。
监考老师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翻领衬衫,长袖,套了件不系扣的毛线马甲,打扮得颇有老干部的风范。
他进来以后问孙驭霄:“关门干嘛?”
孙驭霄言简意赅地答:“冷。”
监考老师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穿成这样,心说不冷才怪:“穿校服多好,还挡风。”
孙驭霄表示:“我不冷。”
监考老师一懵:“你刚才不是说你冷吗?”
孙驭霄哪是说自己:“有人冷。”
监考老师闻言站在讲台上朝下一望,看见了衣服穿少的喻窈,于是扯开嗓子喊了一句:“下午都多穿点啊,换季最容易感冒了。”说完才开始问他们的参考资料都放到考场外的桌子上没有,数卷子让第一排的往后传。
期中考要比前面两次大考的题目要难,对于基础薄弱的人来说是灾难,可对喻窈这种基本盘稳固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优势。
文言文翻译出的生僻,但巧就巧在昨天她恰好看到过,这种考的都会的感觉是真的很快乐,尤其这门是她心里最没底的语文。
写到作文的时候还剩五十分钟,她停下笔看了眼坐在斜前方的孙驭霄。
他考试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像有些人习惯摸头或者咬笔头,坐姿很正,就跟卖矫正仪器的广告里的模特似的,手腕搁在桌上,奋笔疾书。
月考的时候她就是因为看着他发呆,没看清题目,把作文写偏题了,才导致语文只考了一百出头,这回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她深吸一口气,写下作文题目。
出门前和喻恩正吵的那架有点影响心情,她害怕以急功近利的心态考试会失误,作文写得中规中矩。
不出,但也不会出错。
伴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她在方格纸上画上句号,长长舒了口气。
她没带什么文具,本来早就可以回家了,可她腿脚不方便,于是坐在座位上等其他同学先走。
人都快走光了,她却看见孙驭霄还没走,坐在桌子上望着她。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没人了,应该确实在看她。
等教室里只剩他俩了,她像只麻雀一样扶着桌子蹦过去,疑惑地问:“你在等我吗?”
明人不说暗话,孙驭霄直奔主题:“两个项目我都得了第一。”
喻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孙驭霄扬了扬眉:“想反悔?”
他不提她恐怕真的会忘,但他一提她就想起来了,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自然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她面对别人时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但可能由于他看起来太磊落,她一准备撒谎,就会无端生出愧疚感,只好堂而皇之地说:“有需要的时候再叫也不迟吧。我不会赖皮的,你这样像催债。”
孙驭霄将计就计,微微一笑:“不是债吗?”
喻窈垂首酝酿了一下,鼓起勇气,像有人逼她吃姜一样,不情不愿地叫了声“霄霄”,仓皇蹦走了。
孙驭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笑得开怀。
—
“来了来了!”胖子摇肩甩着两条胳膊报信。
瘦子蹲在台阶上,碾灭烟头,眼神犀利地问:“看清了,是她?”
“肯定没错,那女的扎的发型和上回一样,而且瘸了。”胖子说着暴躁道,“妈的,蹲了她十几天了,可算出现了,老子打游戏都没这么有毅力。不过啊,哥,她身边还跟了个男的。”
瘦子淡淡抬眼:“男的?”
“应该是同学。”胖子笑嘻嘻地说,“个头不高,才到我肩这儿,咱十几号人,多他一个也不怕。”
瘦子漫不经心地把地上的一堆烟头踢进下水道,打了个手势,发号施令:“走,干他。”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混社会的无业游民,啥毛色的都有,一水儿的杀马特。
居民小区背后有一个篮球场,旁边只有一台摄像头,去年被一群熊孩子用篮球砸成了稀巴烂,查出来教育了一通后,又被人用石头加弹弓恶意破坏了。
这是宗政洋说的,孙驭霄走到这儿,刚告诉喻窈,不知道从哪蹿出一帮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期中考试比平时放学放得早,考完试的都回家了,上班族还没下班,路上不见几个人,他们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等喻窈反应过来,书包已经被他们抢走了。
手机也在书包里。
喻窈慌张地盯着书包。
瘦子一步步向她走来,目光扫到她的裙子,倾身迫近,隔着她的打底裤,掐住了她饱满的臀,又抬手掀了掀她的裙子,不怀好意地问:“宋南川好这口吗?”
孙驭霄握拳欲动,胖子如铜墙铁壁般拦住他的去路,还推了他一把,把胸一挺,凶神恶煞地警告道:“小子,识相点儿,站这儿别动,不然别怪爸爸的拳头不长眼。”
喻窈又惊又怒,险些放声尖叫,极其想把他碰她的这只手剁下来,可眼瞟着他身后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只有压下心底的情绪,无辜地问:“宋南川是谁?”
瘦子冷笑一声,轻佻地掐住她的下巴:“别给老子装蒜。你告诉他,校南一霸不是好惹的,他不自己送上门让老子好好揍一顿,老子让你怀的种不知道是谁的。”
他们看上去也不是亡命之徒,看样子就是早早辍学了又没家长管,说话做事都不叫中二了,恶心得令人发指。
可目前的形势不允许她嫉恶如仇。
宋南川究竟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孙驭霄不敢冲撞喻恩正,还不敢拾几个小流氓吗?
他忍不了了,敛神严肃道:“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瘦子回过头来看向他,面目狰狞。
“敢这么跟我们老大说话,活得不耐烦了!”
胖子阿谀地照着他的膝弯处踹了一脚,竟然没踢动。
孙驭霄不紧不慢地把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走过去,当着一群人的面塞到了喻窈手里,抬头和瘦子对视:“不敢说就道歉。”
瘦子冷笑:“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孙驭霄沉着脸,一瞬不瞬盯着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字典里出现这两个字呢,打一架?”
隔岸观火的黄毛笑了,牛逼哄哄地说:“打架?我们花哥可是跆拳道黑带,你这小身板儿,我花哥扫一腿就能让你上天。”
孙驭霄不搭理他,只看着瘦子。
瘦子冲他笑了笑,冷不防就一腿鞭过来了。
孙驭霄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脚脖子,把腾空的他拽下来,缠斗在一起。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不断调换位置,谁也没法上去帮忙。
如果喻窈腿没伤的话,她这时候已经一把抢过书包跑远了,说不定能报了警,再叫来人帮忙。
可她现在跑不了,一动就可能被围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脸上写满了焦灼。
瘦子招招狠戾致命,孙驭霄看上去处于弱势,可稍微懂点功夫都能看出瘦子的还击是在挣扎。
不出两分钟,孙驭霄已然直立,一脚踩在瘦子胸上,俯身说:“道歉。”
有人伺机上去偷袭。
孙驭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那人顿时痛得蜷起来嗷嗷叫。
他使的力很巧,瘦子瘫在地上起不来,却依然嘴硬:“做梦。”
孙驭霄叫:“喻窈。”
喻窈马上会意,趁对方注意力在他身上,出其不意夺回了书包,翻出手机报了警。
电话接通更是谁都不敢出声,他们对警察还是忌惮的,一动不动听着喻窈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了警方。
孙驭霄又看向瘦子:“再不道歉警察就来了。”
瘦子咬牙妥协:“对不起。”
孙驭霄放过他前淡定警告:“知道我为什么打得过你吗?我家都是警察,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可就不止在局子里待十天半月了。”
说完他缓缓直起身子,了脚。
一窝土匪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地撤了。
喻窈赶紧蹦上前,捧着他的手肘心疼地说:“你的胳膊流血了。”
刚才打架的时候他倒是没挨到打,但无意间小臂蹭到了水泥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皮。
他的衣服袖子短,没遮住小臂,碎皮屑粘在肉上,伤口一道道平行排列着,渗着血,触目惊心。
喻窈瞬间想到她和喻恩正打的赌,认定是自己连累了他,苦着脸自责道:“我真不该穿裙子。”
要不是她着装不正经,也不会惹来这种祸事,她应该听喻恩正的话,把裙子脱下来。
她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心疼得快哭了。
“你有这样的遭遇不是因为你穿了裙子,是因为他们品行不端。”孙驭霄不觉得疼,温柔地给她擦眼泪,诚心诚意地夸赞:“你穿裙子,是真的很好看。”
温柔酿 第三十五章
喻窈陡然自噩梦中惊醒, 心脏怦怦跳, 粗重的呼吸似萦绕耳畔, 头重脚轻。
高考最后一门理综,作答区全是空白。
梦里监考老师的声音竟然和喻恩正的一模一样。
她撑着上身坐起来, 抹了抹脸,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
白驹过隙,三年如须臾。
高三这一年她都在跟喻恩正打赌, 越赌越大,比前两年更为频繁, 军令状日日更迭,她不断突破着自己的极限。
结果是好的, 她如愿被心仪的学校录取。可毕业以后的暑假, 她长期被梦靥缠绕, 不是梦到考试失利了,就是梦到高考途中出了意外。
这一年里, 她每天就只睡五个小时,睡眠浅到没有动静她也会自己醒。
睡前抱着错题本, 醒来赶紧看昨天学会的题有没有忘,真的是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 焦虑得如同更年期妇女,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高考结束的第二十天, 仍保持着从前的生物钟。
她有些心累地拧开了床头灯。
手机的指示灯闪烁着, 她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五点。
天还是黑的。
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闭上一只眼, 把另一只也眯起来, 强迫自己适应屏幕的亮光。
昨天晚上她十点钟就睡了,但是他们这一代多的是熬夜成瘾的夜猫子,班级群里的消息达到了99+。
群只在初建的时候热闹了两天,后来有人在群里发微商的广告把群搞凉了。
喻窈一直没管他们聊什么,既没屏蔽,也没窥屏,进群以后就潜水,没参与过一次讨论。
凉了一个多礼拜的群,突然聊得热火朝天,不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点进去看了看,原来是在商量毕业班聚。
这要是毕业多年后的同学会喻窈肯定不会出席,但好歹同窗三载,没有情分也有道义,临别前的散伙饭,可能是人最齐的一次了,她没理由不去。
翻到记录里的时间地点,她长按屏幕,复制,粘贴到备忘录,又重新点进微信,在通讯录找到孙驭霄,顺着他的主页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他最后一条朋友圈停留在上周一,内容是四张图。
第一张是连绵不断的大漠戈壁。土黄的山丘上沟壑纵横,白色砾石点缀其间,天是澄澈的蓝,万里无云,是和繁华都市截然不同的光景。
第二张还是戈壁滩,随行的越野车入了镜,孙驭霄站在车顶上,戴着雷朋墨镜,遥望远方。不知是因为几近日暮还是逆光,看不太清脸,只能辨明硬朗的轮廓。
第三张是烤全羊。火盆里的木炭架成了锥形,烈焰周围扬起烧着的炭灰,像烟火。
第四张是新疆小镇。
他发朋友圈的当天喻窈给他点了赞,没忍住问他去哪了,孙驭霄说去找他爸了,又跟她聊了半天新疆的风土人情,然后没了后话。
喻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高一那年他痛殴流氓英雄救美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对他生出感情了。
她通过往昔种种细节,猜他应该多少是喜欢她的,可是他没有告白。
明明成人礼上有男生跟她搭讪,他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叫了又没话。
当时宗政洋开玩笑说孙驭霄吃醋了。
她一向不喜欢自作多情,就算察觉到一点端倪也会搜肠刮肚想别的原因。
可巧合太多,她也就信了。
信了的结果就是她每天抓心挠肝,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好等着他开口。
等得都不耐烦了,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不喜欢她了?
—
“要你报提前批你不听,现在志愿填不了,只能在读大学的时候参与征兵,简直把前途当儿戏。”
孙建纲说得很平静,但每个字里都透着不满。
孙驭霄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个月挨训了。
孙建纲一心想让他子承父业,对他说,竞赛得几个奖就觉得自己是科研人才了,那只能说明你脑瓜子灵光,干什么都是块好材料,既然干什么都行,怎么就不能当兵了。
孙驭霄的头脑一直很清醒。
孙建纲在京城干得好好的,自请调到新疆边防营来当政委,好多人都说肯定是他夫人给了他什么内幕,是为了升迁。
但孙建纲丹心可鉴,放弃安逸舒适的环境,来到西北苦寒之地全凭初心。
他是孙建纲的儿子,也是孙建纲的脸面。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他们大院子弟,没什么先天疾病的,几乎都去当兵了,他没有必要跟家里对着干。
可他不喜欢孙建纲把他其他方面的成就看得很容易。
他开诚布公地说:“爸,谢谢您为我考虑,但我是成年人,能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毕业以后我会参加部队的直招或者特招,在此之前请允许我用四年时间学习技术。工作以后我还有机会去军校进修,但去t大只能现在,不是谁想考就能考上的,您好歹尊重一下我的努力。”
孙建纲也不是不近人情:“以后不许先斩后奏了。你可以有你的计划,但一定要经过批准,不服从指挥是最要不得的。”
孙驭霄得逞,笑了笑,试探着问:“手机能还我了吗?明天我和我妈就回去了,我查查北京的天气。”
部队不让用手机,他也算入乡随俗,来到部队的第二天就被孙建纲了手机。
孙建纲白了他一眼,还是说:“找你文轩叔叔要,他在保管。”
“谢谢爸。”
孙驭霄如愿要回了手机。
连上网以后他赶紧点开微信。
班级群999+。
宗政洋给他发了八十条消息。
喻窈的头像旁是备注,备注下是一个浅灰色的“嗯”字,后面显示着最后一次联系的日期。
他没舍得删除和她的聊天记录,失联后她也没有找过他。
他憋在心里的一股气顿时散了。
他喜欢喻窈三年了,怕谈恋爱影响她看重的学业,自从那次出手相救以后他就没招惹过她。印象里他们不停在考试,成绩也是你追我赶,因为交流过少,他们谁都没要推名额,便宜了第三名。
好在他们都考上了t大,学校隆重庆祝了一番,条幅挂到了距校门口二百米的大街上。
他很想她。
—
夏天过去一半了,郑兰淇忽然想起喻窈不用再穿校服了,心血来潮给她买了几套裙子。
也就是高中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后,姚忠薇来家里家访,一改雷厉风行的作风,给喻恩正上了四个小时的课。
喻恩正平时开会都没这么认真过,那天竟然耐着性子听姚忠薇讲到天黑,还留姚忠薇吃了顿晚饭。
自那以后性情改变了不少,起码知道怎么和青春期的孩子相处了。
后来喻窈的妹妹出生了,他想起喻窈小时候的乖巧懂事,觉得挺对不住她的,表面上关系僵持,可会照顾她的情绪了。
喻窈虽然还是不能理解这夫妻俩,但也没有之前抵触。
主要是喻粲出生后哭得最凶那阵子,把他们折腾得够惨的,他们也没说要她帮忙带孩子,怕吵到她,哄孩子哄得挺及时的。
她也就多了几分体谅。
聚餐地点定在一家老字号餐馆,在学校一带小有名气,很多学生的升学宴都是在那儿办的。
喻窈穿上了郑兰淇给她买的短裙,化了个致的小淡妆,把钥匙纸巾装进手包里,手机拿在手上,兴致盎然地出了门。
她本想敲隔壁的门,拉上同班的男生一起去,但她不知道孙驭霄赶回来没有,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结果走到半路上,她看见了孙驭霄一行人的背影。
三个人并排走,隔得稍远,足以压马路,他们就这样在人行道上当路障,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逛,中途还停下来,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菠萝。
还真是心有灵犀。
她不叫他,他也没来敲她家的门。
她觉得这两天自己的肝火有点旺,竟然在意他回来也没有跟她说一声。
哪怕他们马上就会见面。
温柔酿 第三十六章
小卖部老板帮喻窈撬开金属瓶盖, 她接过玻璃瓶道谢, 朝孙驭霄他们那边望了一眼。
宗政洋停在水果摊前跟摊主砍价。
摊主估计被他口若悬河的表现镇住了, 便宜了几块。
这家伙咧嘴笑得露出洁白的两排牙。
瓶子是要还给小卖部老板的,喻窈就边灌可乐边等着他们走。
对面就有台自动贩卖机, 她是为了等他们走才在小卖部的冰柜里取了瓶可乐。
像这样破旧的小巷子学校周边有好几条,做生意的各有各的营生,学生们熟门熟路, 要什么拿什么,把钱搁柜台上, 进去就出来,只为图个方便, 店里也显得有些冷清。
老板闲着没事跟喻窈聊天:“你们这就放暑假了?”
这么问八成是在打探行情。
放了暑假, 学生们都宅在家里吹空调, 年轻人火气旺,怕热, 每逢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意都会变难做。
店里只有台用了好多年的破风扇, 旋档的,没现在带遥控器的那么高级, 风速也不大,大热天的守在黑屋子里是一种折磨。
要是学生真放假了, 他们也就暂停营业了。
老板接下来估计该问她什么时候开学了, 喻窈蹭了蹭脸上的汗, 告诉老板:“我毕业了。”
老板顿时了然:“噢, 今年高考吧,考得怎么样?”
高三学子是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对象,只要是今年毕业的,认不认识都会问成绩,不管是毕业一年还是毕业十年的老油条,年年都蹲作文题目。
喻窈知道老板不是真想知道她考多少分,敷衍道:“还行。”
她这个还行指的是比状元低六分。
她看着喻恩正骄傲的模样,感觉很奇妙。
你以为你可以用来打对方脸的成就实际上是对方梦寐以求的。
你以为你们是敌人,利益却自始至终勾连在一起。
你以为你中了激将法后会恼羞成怒,可内心深处渴望着对方的认可。
明明你最初只是想向他一个人证明自己,但不知不觉,你实现了你想实现的,得到了你想得到的,还翻过了一座分水岭。
回过神,孙驭霄他们已经不在原地了,她一口气闷了可乐,把瓶子还给老板,转身欲走。
老板叫住她:“小姑娘,你还没给钱。”
喻窈有些尴尬地想起来,她确实是要老板帮她开了瓶盖后就盯着孙驭霄他们看,没有付过账。
她折转回来,老板又朝她挥挥手:“算了,不用给了,估计你也是最后一次光顾了,权当我跟你讨个头。”
—
包厢订在二楼,喻窈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墙确实不怎么隔音,里面闹哄哄的,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听他们的音浪一波高过一波,猛地一声喝,还挺吓人的,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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