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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他既然这样决定,沈峤也没有异议。
那你先休息会儿。
晏无师:你去哪里
沈峤:给你买蔻汁染指甲。
生平头一遭,晏宗主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二人在吐谷浑王城待了数日,终于启程回北周。
临走前,沈峤还独自偷偷去般娜家逛了一圈,见陈恭没有失言,她祖父的确是回来了,祖孙二人平安无事,方才放下心,悄无声息地离开。
晏无师依旧会出现性情变幻不定的情况,但伴随着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沈峤发现,首先被消弭融合掉的,是那个极其暴戾,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性情,其余的另外三副性情,白天的时候很少跑出来,但夜晚则会轮番交替出现。
也就是说,现在白天的晏无师,已与从前无异。
然而每回谢陵出现的时候,总会对沈峤分外依赖,甚至整夜整夜不肯睡觉也要看着他,这却是晏无师本尊没有办法控制的,所以白天大部分时间,晏无师的精神总不太好,时常要打坐歇息。
二月初,他们抵达渭州城。
而危机,也正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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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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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州设立于北魏,在渭水源头,故称渭州,实际上它的治所叫襄武,但大家早就习惯了将它与渭水连在一块儿,称其为渭州城。
城池肯定比不上长安,但也算西部重镇了,若北周与吐谷浑爆发战争的话,这里必然是前线,不过现在暂时没有这样的危险,因为还未开春,天气没有暖和起来,往来商旅较少,渭州城一如既往,平静宁和。
一大早,阿轻拿着一把扫帚往门口走。
昨日才刚下过雪,自然是要清扫干净的,不然等会儿吴伯要出门买菜肯定会滑倒。
他嘴里哼着只有自己荒腔走板,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调子,心道赶紧把雪扫完,他还得到后院去看看前几日常跑到柴房去避寒的那只黄猫有没有在,若是在的话,再拿点东西去喂喂。
昨夜一场大雪,门口毫无意外积了厚厚一层,不时还有从房顶上啪地落下来的雪团。
此时阿轻已将里头院子都扫过一遍,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也不觉得冷,只有些喘,便停下来歇息片刻。
他自然而然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两个人从街道那头走过来。
阿 轻先注意到的是那个青色衣裳的男人,遥遥的,对方容貌如何还看不大清,但行止气度却已经透出一股不寻常,阿轻觉得自己很难找到一个贴切的词去形容,非要说 的话,他也只能想起自己夏天里常吃的凉糕,雪白剔透,沁人心田,别说吃了,单单只是看着,都有股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等对方再走近些,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想起凉糕,还真是妥帖极了,阿轻从没见过这样俊美的男人,一时竟看得愣住了,直到发现那两人正是朝他这边走来,越走越近,才猛地回过神。
凉糕,啊不,是背着长形条囊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朝阿轻拱了拱手:敢问这里可是谢府
换作以往,阿轻定然会回:头顶上谢府两个字不是硕大摆在那儿么,你是瞎子还是不认字,怎么还明知故问
但他这回非但没有口出刻薄,反倒还红了脸,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翼而飞,竟然结结巴巴道:可我不,不认识你啊
小郎君,你也是这府上的人吗对方很有礼貌地笑问。
阿轻只觉半边骨头都要酥化了。
这时候,青衣男人旁边忽然传出一声微哂:阿峤,你这样问,慢慢吞吞,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问出来直接让老吴出来,就说他家主人来了。
阿轻这才注意到跟着青衣男子一道来的,还有一名穿黄裳的女子,头戴幂篱,瞧不清容貌。
只是边陲女子固然大多身材高挑,像眼前这种已经不能用高挑来形容的,而更近乎男人高大身形的女子却十分罕见。
再说声音,并不难听,但肯定也不是女子常有的清润柔和。
阿轻迷糊了一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这里没有主人,谢府的郎君几年前出门远游,至今未归呢
沈峤还待再问,却见晏无师直接就朝少年抛了个东西。
阿轻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块黄玉,不及半个巴掌大,但上面雕刻极其精美,明月桂枝,烟笼昆仑。
交给吴弥,然后让他来见我。那个根本不像女子的女子如是道。
阿轻忽然打了个激灵,他想起吴伯曾经有过的交代,好像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人了,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里跑,顺道将大门一关,直接把沈峤晏无师二人给关在外头。
他警惕性倒是强,只可惜未经磨练,种种行为在旁人看来依旧幼稚。
二人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到大门重新打开,一名花甲老人从里头开门出来,后面跟着方才的少年。
老人的目光从沈峤身上扫过,落在戴着幂篱的晏无师身上,不确定道:主人
晏无师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就令老人无法错认,他大喜过望,几乎抢上前要行礼,但走了几步似乎忍住,赶紧将他们让进来。
请,请,先进来再说
阿轻跟在吴伯身后,好奇打量两人。
他 不是浣月宗中人,只是小时候被吴伯收留的孤儿,之后便一直留在这座不大的宅子里跟吴伯作伴,帮他打扫屋子。吴伯给他说的并不多,阿轻隐约知道这座宅子是有 主人的,吴伯只是帮忙在这里看管而已,但主人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可能过几年就回来,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
阿轻本以为吴伯口中外出远游的主人说不定已经意外亡故,却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对方会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竟还扮成女装。
阿轻。吴伯叫他,你去厨下煮点粥,再做几个小菜,郎君回来了,想必长途跋涉,总得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诶,这就去阿轻很听吴伯的话,闻言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晏无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拿下幂篱:根骨不错,就是笨了点,浣月宗门人须得心思灵巧,八面玲珑,他是不够格的。
吴伯忙道:小人收留他,不过是一人闲着无聊,让这孩子作个伴罢了,断断不敢有非分念想的
这宅子本是浣月宗的据点之一,以边沿梅的名义买下,因浣月宗弟子在外化名皆为谢姓,但凡宅子,便都是统一的谢宅。此处由吴伯坐镇,几年相处,他的确是对阿轻起了几分怜爱,存着让他有机会拜入浣月宗的念头。
不过他压根没敢把主意打到晏无师身上,本是想等边沿梅或玉生烟路过此地的时候求上一求的,岂料那两人谁也没来,却直接来了位大佛,当下连提也不敢提了。
沈峤却忽然道:笨意味着不容易被身外之物诱惑,未必就不能一心一意练武,我倒觉得这孩子心思单纯,很是不错,若他与浣月宗毫无瓜葛,又愿习武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
他此时想到的是碧霞宗经历大变之后,门中凋零,想找个好苗子也不是那么容易,阿轻的资质,像晏无师这等眼高于顶的宗师或许还看不上,但放在碧霞宗内,却大有可为。
晏无师扑哧一笑:阿峤啊,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你对谁如此青睐,照我看,若要论资质根骨,先前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个小孩子岂不更好你不会是知道他方才一直盯着你看,迷恋你的容貌,所以才这样说的罢
沈峤:晏宗主自己好色,便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样好色了。
他本不愿理睬晏无师,只因两人打嘴仗,他赢的少,输的多,所以在晏无师恢复原本性情时,总是尽量减少与对方说话的次数,没想到忍了一路,却在这里破功。
果 不其然,晏无师笑道:食色性也,人人如此,我的确喜欢你的容貌,却更爱你对我爱答不理的冷淡,这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对那谢陵阿晏百般温柔,见我出来 就半句话也不肯多说,可说到底,谢陵也好,阿晏也罢,都是我晏无师的其中一面罢了,可若谢陵和阿晏换上吴弥这张老脸,还对你多加亲近,你会不会也对他们另 眼相看
吴伯无辜被牵扯进来,他弄不清沈峤与晏无师的关系,不敢接话,只得干笑。
沈峤嗯了一声:我的确见了你就烦,比起跟你说话,我还宁愿跟谢陵多说两句。
晏无师虽还笑着,脸上笑容已经变得危险起来。
吴伯走又不能走,留着又尴尬,听见他们对话,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的。
他从前跟过晏无师一段时间,知道每当对方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明显就有人要倒霉了。
谁知这一笑过后,晏无师竟柔声道:好啦,当我说错话就是,我这一路任你扮成女装也不吭一声,尽量配合,难道还不能得你一个好脸色沈掌教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与我计较。
浣月宗宗主何等狂傲的一个人,几曾见过他放下身段与别人道歉别说吴伯被吓到,连沈峤都颇感意外。
沈峤虽没接这句话,但再开口时已略略缓和下语调:你与吴伯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叨扰了,此处可有客房,我想歇息片刻。
见晏无师没表示反对,吴伯忙道:有的,常年收拾好了的,随时都能住,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带着沈峤去安顿,很快又匆匆回来拜见晏无师。
宗主平安无事,真是万幸小人先前听说您被,被尚且不敢置信,此事果然是谣言
晏无师哂道:倒不是谣言,我的确受了点伤,现在还未完全恢复。
吴伯啊了一声:那方才那位
晏无师:他姓沈,在此处,待他如待我便可。
吴伯连忙应下来,未敢多问。
晏无师:这段时间,外头有何情况
吴伯:您的死讯已经传遍江湖,小人不愿相信,还给长安去了信,但大郎君一直没有回复,听说合欢宗的人还趁机找了我们不少麻烦,但小人谨记您的吩咐,一直低调谨慎,没有暴露此处。
晏无师:宇文邕那边呢
吴 伯:周主亲征,齐国被灭,如今声望正是如日中天,连突厥人与南陈都不敢掠其锋芒。周主那边听说您的消息之后,据说也派了人去找当日围杀您的那些人的麻 烦,但除了六合帮明面上的势力有处可循之外,其余几人行踪不定,他们各自的门派又不在周国境内,周主毕竟不是江湖人,朝廷势力有所不及,最终也只是封了六 合帮在周朝的几处分舵而已。
晏无师:你是多久前向长安去信的
吴伯:年前,大年廿五那会儿。
这一来一回,的确没有那么快,但也有可能是边沿梅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晏无师:我在此处先住几天,顺便等长安回信,你去安排一下,不要让什么无关人等漏了消息出去。
吴伯忙道:是,主人请放心阿轻虽然不知小人身份,但这孩子嘴巴紧,来历也清白,断是不会惹是生非的。
亲自将晏无师送去房间歇息之后,吴伯从后院转出来,方才看见阿轻捧着刚做好的饭菜走过来。
阿伯,吃食都做好了,现在送过去
吴伯点点头:记得别多嘴,不该问的别多问,平时在我面前叨叨个没完,在主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了,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阿轻先是答应下来,又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阿伯,您的主人,就是这谢府的郎君,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吴伯黑了脸:自然是男的,你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阿轻嘟囔: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看还是同他一道来的那位郎君好相处些。
他的声音极小,谁知还是被吴伯给听了去,后脑勺当即就被拍了一下: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赶紧送过去,让你闭紧嘴巴,言多必失,沉默是金知道不
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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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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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轻年纪小,从小在渭州长大,安于现状,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家里乍然多了两个人,心里自然好奇万分,虽说吴伯再三叮嘱过他没事不能去打扰人家,但他每天还是会借着送饭的机会,偶尔与沈峤聊上两句。
当然,若是晏无师,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找人家攀谈的少年有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谁好说话,谁不能惹,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提着做好的饭菜敲响沈峤的房门。
里面无人应答,但阿轻显然习惯了,白日里沈峤晨起之后,基本都会在外面院子里练剑,阿轻直接推门进去,将篮子放在桌案上,把里面的白粥小菜一一端出来。
身后脚步声响起,阿轻扬起笑容扭头道:沈郎君,你回来啦,正好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连滚带爬起身,笑嘻嘻的表情瞬间变成拘谨干笑:主公好。
你好像很不想看见我。晏无师挑眉,一边走进来,自若如常。
他没再穿着头一回上门时的女装,连鬓发也恢复原本颜色,一身青衣,似笑非笑,风流尽显。
但阿轻却莫名觉得恐惧,甚至不敢与他对视,也没了原先的随意,赶紧立身束手:阿轻不敢,是吴伯交代阿轻要对主公恭敬有加,不能有所冒犯。
晏无师薄唇微微一勾,直接就在案前坐下,姿势随意:你对我这样拘谨,却与沈峤那般随意,显然是很喜欢他了
阿轻结结巴巴:沈郎君,他人很好
晏无师嗯了一声:他的确对谁都很好,就算心里为难,觉得被打扰了,也不会摆出脸色的。
沈 峤在阿轻心目中,几乎是寄寓了他向往的所有完美品质,脾性好,生得好看,武功厉害,待人和善,这样一个人,莫说阿轻,怕是与阿轻年纪一般无二的少年人,都 会倾慕喜欢,阿轻在这府里,每日只有吴伯作伴,连个年纪相近的玩伴也没有,骤然多了个沈峤,自然而然生了亲近之心,想与他多说两句话,这本是很正常的事 情。
可到了晏无师口中,却带上那么一两分不寻常的意味,阿轻听见这话,就觉得有点难过失落,心想原来自己每天跑来找他说话,竟是让他为难了吗
少年垂下头,像情绪恹恹的小狗。
但晏无师可不会有半分怜惜之心,最后一句火上加油,一锤定音:所以你要有自知之明。
阿轻:是。
声音低落,几乎难过得要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沈峤提着剑从外面进来,他脸上犹有薄汗,但却因此显得脸色越发白皙,竟像蒙上一层淡淡光晕。
怎么了他见二人一站一坐,不明就里。
你怎么在我房中第二句是问晏无师的。
晏无师笑道:我闻到饭香,便过来蹭一蹭饭。
沈峤蹙眉:阿轻不是也送你那儿么
晏无师悠然自在:吃自己的,哪有吃别人的香,看见别人有胃口,自己也吃得香。
他说的话,沈峤是一个字也不信,总觉得有些古怪,似乎自己进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阿轻沈峤见他低着头,柔声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主公和沈郎君先慢用,等你们吃完,我再来收拾说罢急急忙忙转身跑出去。
余光一瞥,少年眼角似乎有点发红,沈峤越发狐疑,望着阿轻的背影,转头问晏无师: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晏无师笑吟吟道:阿峤啊,你这语气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别忘了,阿轻可是我的人,我想如何对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别人稍微凑近一点,你就对他另眼相看,咱们一路同行那么久,怎么没见你对我变了态度
若说沈峤方才表情只是寻常,此刻却连半点波澜也没剩下了:晏宗主也并不稀罕我的态度如何。
破绽显露,性情大变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是有感觉的,就像多了一双眼睛在看外界,可也仅仅只能看,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所 以他也能看见沈峤是如何与自己其他性情相处的,哪怕是那个阿晏温柔款款,沈峤也还带了三分戒心,唯独在婼羌时,原本不该在那时候苏醒的谢陵却 拼尽全力控制了身体,回转过去寻找沈峤,当时处于沉眠状态的晏无师,冷眼旁观沈峤对谢陵露出笑容,那时候也能感觉到沈峤内心的震动。
这个人生就一颗柔软心肠,别人对他付出一分,他就要回报十分,旁人在经历了陈恭、郁蔼那样的事情之后,不说满腔愤恨,起码也会心若冷灰,可这人反是因此更加珍惜善意,哪怕这善意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
所以沈峤才会对谢陵另眼相看。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沈峤真正将谢陵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唯独在面对他时,将他与晏无师割裂开来,沈峤对前者有多和善,对后者就有多冷淡。
可越是这样,晏无师就越觉得兴味盎然。
他 从前逗弄沈峤,无非两个目的,一来觉得此人有些可笑,屡屡遭人背叛依旧学不乖,人人心底皆有恶,只在于隐藏得深或浅,沈峤不可能就例外,因此千方百计想要 引出对方内心深处的恶意,二来也是为了将魔心根植其体内,试探魔心与道心融合的结果,将沈峤当作自己的试验品。
岂料世事无常,沈峤压根就没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来走,反而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子,饶是经过重重磨难,人心险恶,这人依旧本性不改,即使对着自己分出来的一个谢陵,都肯温柔悦色,倾心相待。
这样的人,是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固执
但在晏无师看来,谢陵也罢,晏无师也罢,无论恶与善,痛苦与美好,对沈峤而言本该是特别的,根本就不需要再有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再来分薄这种特殊了。
听了沈峤的话,晏无师就笑道:谁说我不稀罕的,我稀罕得很呢,你若愿意分出对谢陵的十之一二来给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沈峤听而不闻,低头专心喝粥。
现在只要不是谢陵出现,晏无师说的话,十句里面他只听半句,这半句还要掰开来嚼碎了琢磨,免得重蹈覆辙,一个人若是两回都掉进同一条河里,那未免太可悲了,沈峤虽自认不是个聪明人,但也没傻到那份上。
见他不接腔,晏无师笑了笑,也没再说话,端起粥碗开始用餐。
这 几日于两人而言,都可算是最平静安逸的日子了且不说婼羌地底那一系列惊心动魄,自打他们离开吐谷浑,晏无师破绽未除,沈峤一边要应付他时常变化的性情,一 边还要留心外面的动静,只因晏无师仇敌遍天下,所以一刻也放松不得,直到进了这里,方才稍稍安心,能够专注在朱阳策真气的修炼上。
而 晏无师,沈峤虽没细问,但从对方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的性情渐趋稳定,很少再出现一觉醒来就心性大变的情况,想必是帛片上的内容给了晏无师启发,以他之 能,魔心破绽弥合只是迟早的事,届时凤麟元典更上一层,此人的武功进境即便不是天下无敌,也相去不远,到时候即便是五大高手再次联手,也未必能拿下晏 无师了。
只可惜谢陵沈峤心底掠过淡淡惆怅,暗自叹息一声。
晏无师忽然问:你对阿轻,为何格外另眼相看,总不会是因为他与谢陵相似,令你移情了罢
在他面前,沈峤现在变得异常沉默,能不说话就绝不多说半句,但晏无师好似猜到他的心情,微微一笑:你喜欢他,我偏偏看他不顺眼,你若不愿说出个理由,我就让吴伯在你走后将他赶出去。
沈峤却不买账:晏宗主向来随心所欲,想如何就如何好了,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
晏无师笑道:好啦,那我不赶他出去,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晏宗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素来不讲究节操二字,一个堂堂宗师级高手,求字随口而出,他自己觉得没所谓,别人却听不下去了。
沈峤吃软不吃硬,晏无师早已摸透了他这一点,反正说句软话不痛不痒,对别人而言事关尊严骨气,魔门中人却没这个讲究。
果不其然,沈峤虽然面露不适,还是开了口:阿轻有些像我收的一个徒弟。
晏无师笑道:我怎么不知你收了徒
沈峤淡淡道:你也认识,就是白龙观里的十五。
一提这事,他难免想起观主和初一,又想起他们是如何死的。
自责之余,自然对晏无师也没了好脸色。
好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晏无师聪明绝顶,此刻又没发病,哪里推不出前因后果。
但他仿佛没看见沈峤脸上写着我不想和你说话了的拒绝,反是继续笑道:十五我也见过,根骨资质的确不错,若遇明师,将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这种没脸没皮的行径,沈峤也是服气了。
他正想下逐客令,宅子外头便隐隐传来敲门声。
此处离前门尚且隔着两条过道一个院子,但练武之人本来耳力就好,是以两人都听见阿轻回了一声来啦,便小跑去开门。
谢宅一贯清静,少有人拜访,吴伯出去买菜,通常走的又是后门,几乎没从前门出去过。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峤与晏无师内心忽然涌起异样,那是一种难以形容描述的玄妙,近似心有灵犀,却是到了某个级别的高手才会出现的感应。
山河同悲剑就放在边上,伴随着阿轻去开门的动静,沈峤的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
谁呀阿轻的声音遥遥传来。
小施主安好,敢问这里可是谢府
一听见这声音,沈峤的脸色就变了。
纵然与对方交集不多,但他如何会认不出来
但他们一路行来小心翼翼,固然不是天衣无缝,也尽量没有露出什么形迹,雪庭禅师为何能这么快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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