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他始终记得自己绝境之处,白茸的种种留情提点,虽说对方没有雪中送炭,可在能够落井下石,甚至为门派立功的时候,她也并未穷追猛打,单就这一点,沈峤觉得自己就应该记住这份人情。
边沿梅早知沈峤为人厚道,却没想到他对白茸也有与众不同的看法,心下暗道:你这样心软,难怪被师尊吃得死死。
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头玄都山众人与合欢宗已到了一言不合,剑拔弩张的地步,只因与合欢宗一道上山来的人,还有段文鸯和另外几个面生的突厥人,玄都山这边又少了个主事者,一时间显得人心零散,大家有所顾忌,觉得己方胜算不大,是以没有先动手。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段文鸯似笑非笑:听说今日贵派要选掌教,我们上来看个热闹,然而贵派人心不齐,恐怕很难定出个结果啊,不如让我们来帮忙裁决一番如何
谭元春断然回绝:玄都山内事,不劳外人作主还请诸位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话一出口便遭到刘阅的斥责:他们一路上来,不知伤了我们多少弟子,岂可这样轻易放过
段文鸯哈哈一笑:不肯轻易放过,你待怎样
自然是留下性命再走这句话却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的,声音黯哑,虽然用尽力气,音量也并不大,若非在场之人俱是身怀武功,只怕还听不见。
众人循声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却见一人自三清殿后蹒跚走来,步履沉重,似乎身有内伤,腿也受了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衣裳上斑斑血痕,脸上也多有伤痕,看着狼狈不堪。
但玄都山众人,没有一个会认不出他。
郁蔼
来者正是郁蔼。
他手中抓着一根竹杖作拐,一步步朝众人走过来。
段文鸯也面露讶异:听说郁掌教前些日子神秘失踪,看来传言并不属实啊
郁蔼冷冷看他:我没有死,想必你们很是失望罢
段文鸯失笑:这与我何干听说你一死,你们玄都山就为了一个掌教之位争来争去,郁掌教应该怀疑你的师兄弟才是
谭元春关切道:郁师弟,你身上还有伤,赶紧先去包扎歇息一下罢
郁蔼看了他一眼:是我错了。
众人都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
谭元春:什么你错了
郁 蔼淡淡道:我一心想为玄都山谋千秋万世基业,觉得前几代祖师过于固步自封,不肯睁开眼睛瞧一瞧外头的世界,所以费尽心思算计沈师兄,与突厥合作,满以为 在我的带领下,玄都山将能重新奠定天下第一道门的地位,没想到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与突厥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不肯当他们的傀儡,将玄都山拱手让出,他 们便要对我下毒手,将我赶下掌教之位,另扶持一人当他们的傀儡掌教,借此谋夺玄都山数百年的基业。
谭元春愕然:这么说,你的失踪与突厥人有关
郁 蔼冷冷道:那天我半夜闭关,有人模仿沈师兄的字迹送来信鸽,说在后山小院等我,谁知等我过去之后,就遭遇三名神秘人的袭击,他们全部蒙着脸面,身穿黑 衣,武功高强,我不敌,被打成重伤,落下万丈悬崖,却因被树枝挡住,侥幸不死,今日得以重返人间,想来是上天怜悯,让我回来指证凶手的。
刘阅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沈师弟给你传信
谭元春吃惊追问:那三名神秘人又是谁
郁蔼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从头到尾没能露出面目,不过我知道,一定不会是二师兄。
沈峤淡淡道:有人模仿我的字迹给你送信,你立马就相信了,这说明你心中有愧。
郁蔼苦笑:二师兄说得对,时至今日,我所作所为,一无所成,却害得你,害得你
他一时心神激荡,停住话头,片刻之后才勉力维持镇定:害得你受过那样的苦楚,是我对不住你。
道歉有用的话,杀人放火也不用负责任了吗沈峤并不因为这一句对不住而有所动容。
阁下言重了。
竟连一句师弟也不肯喊了吗郁蔼面色黯淡,苦笑道:这也是我的报应。
谭元春:郁师弟,如今大敌当前,你的事能否稍缓片刻
不能因为我之所以会遭到暗算,正与突厥人有关郁蔼深吸口气,质问段文鸯:前些日子,我刚刚拒绝了你们的提议,不肯当突厥人的傀儡,紧接着我就遭遇了暗算,若说这其中没有你们的手脚,傻子都不会相信
段文鸯笑道:郁掌教不要随便冤枉人,我又不是你们玄都山的人,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里,怎么说也得打伤几个弟子才成罢
沈峤忽然接话:若有玄都山奸细里应外合,自然能瞒天过海。
刘阅与谭元春等人闻言,都不由吃惊:沈师弟此言何意
沈峤淡道:袁瑛与我说过,突厥人对郁蔼威逼利诱不成,便转而煽动其他人,突厥人告诉他,若他肯乖乖听话,便会扶他当上掌教,既然袁瑛没有答应,对方必会找上其他人,我想,总会有人经不住诱惑而答应的罢。
郁蔼咳嗽几声,捂着胸口道:不错,先是我遭暗算,继而又是在掌教之位虚悬的情况下,你们就都上山来了,焉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可见今日之事早有预谋
段文鸯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自然不会是为了来跟玄都山众人耍嘴皮子的,郁蔼的出现本身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的存在并不能影响什么,反倒是沈峤,反倒有些棘手。
他心下议定,与桑景行相视一眼,段文鸯哈哈一笑:郁掌教既然这样说,我不当这个坏人,岂不辜负了你的信任
他略一挥手,身后几名突厥人得了命令,分头提刀扑向刘阅谭元春等人,将他们团团缠住。
几名长老武功各有高低,但即使是像谭元春这样资质武功一般的,那也只是与祁凤阁其他弟子进行比较,绝非平庸得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不过能够被段文鸯带上山的突厥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当下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煞是热闹。
段文鸯负手观战,并不参与,笑吟吟道:这几人俱是我师亲手出来的,算是我们突厥最厉害的勇士了,他们早就听闻玄都山的道长们武功厉害,今日正好讨教一番,还请各位道长不要手下留情啊
刘阅等人忙着应付那几个人,哪里还有空分出神回答他
娄量见段文鸯的目光扫过来,心下一寒,生怕他盯上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不由自主往沈峤背后躲了躲。
刘阅一剑挥去,将那突厥人逼退几步,又大声道:沈师弟,往日玄都山多有对不住你的,当日郁蔼宣布你为弃徒时,我也是帮你说过话的,还请你看在祁真人的面子上,守住玄都山门庭,勿要让这些贼子占了便宜
段文鸯扑哧一笑:沈道长,我真是为你抱屈当初你落魄的时候,他们没有拉你一把,今日有难了,还要你以德报怨,你不觉得憋屈,我都要替你憋屈呢要我说,你也别管这闲事,等他们都死光了,掌教之位自然就还是你的,如何
不如何。沈峤淡淡道,郁蔼自封掌教,我却没有答应,他将我逐出玄都山,我依旧是祁凤阁的弟子。
他将背后山河同悲剑抽了出来,剑身在耀眼夺目的日光下闪烁着潋滟光泽,隐隐有风鸣雷动之声。
有我在,谁也别想打玄都山的主意。他如是道,语气平平,毫无地动山摇之震慑力,却令人不敢小觑。
沈师弟,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就在此时,伴随着这一声断喝,三道人影从另一个方向掠了过来,一前两后,为首的是长老孔增,后面则是他的徒弟沈峤在山下遇见的乐安与云畅师兄弟。
这两人远远跟在沈峤后面,本想瞧瞧热闹,却没料想遇见突厥人与合欢宗众人上山来找麻烦,内讧他们不敢插手,但外敌入侵则是另外一回事,二人当下就赶紧去找自己的师父孔增孔长老,再由孔长老带着人赶过来。
孔增来到沈峤面前,拱手道:孔增来迟,还请掌教降罪。
沈峤点点头:孔长老闭关中途,正是要紧之际,能赶来已是幸甚,何罪之有
也不知是否没注意到掌教二字的称呼,沈峤并未否认。
孔增却是老脸一红,闭关只是托词,实则是他不愿意掺和门派里掌教人选的事情。
他不知沈峤是不是已经看了出来,只好含糊蒙混过去,又道:大敌当前,岂容独善其身,些许宵小,由我来应付便是,不劳掌教出手
段文鸯负手而立,显然没将孔增放在眼里:只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孔增冷笑:耍嘴皮子有甚用,试过方知
说罢提剑上前,朝段文鸯劈了过去
这一开打,合欢宗等人自然也不可能再冷眼旁观,除了桑景行之外,其他人悉数出手,一时间处处开打。
乐安云畅二人自然帮着师父打下手,可惜他们年纪轻,武功还未登堂入室,对上萧瑟白茸未免有些吃力,很快就落了处处受制的下风。
眼看云畅剑法露出破绽,萧瑟屈指成爪,透过剑风抓向他的脖颈,动作迅若闪电,云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掐住喉咙,只稍萧瑟稍稍用力,他就要命丧当场
这一幕电光火石之间,连云畅自己都无法反抗,更不要说旁边的乐安了。
正当云畅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时,便听得旁边有人轻笑一声:萧瑟,你好歹也是成名人物,怎么净捡软柿子捏
话音方落,云畅顿觉脖子一轻,随之而来的是死里逃生的后怕感。
边沿梅一掌拍来,萧瑟不得不舍了云畅与他交手,扇子挡住掌风,又灌注内力扫了回去,双方袍袖翻飞,瞬间交手数十招。
我当晏无师大弟子如何了得,原来不过如此萧瑟冷笑一声,我看你的武功比起玉生烟也没强到哪里去嘛
三清殿前面短兵相接,杀气四溢,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沈峤却没有动。
因为场中也有另外一人没动。
桑景行。
上回试剑大会,前有元秀秀横插一手,后有狐鹿估出现,沈峤最终也没能与桑景行交上手。
但桑景行因此也看到了沈峤的变化。
今非昔比,对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瞎子。
虽说丰神俊秀更胜从前,可惜变成了一朵带刺的花,轻易不能下嘴了。
当日没能到手的遗憾始终萦绕在桑景行心头未去,更有被对方重伤过的过节,新仇旧恨加起来,他断不会轻易放过沈峤,他也很明白,自己曾将沈峤折腾得武功尽废,对方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沈峤,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可惜。他忽然笑道。
沈峤看着他不出声,没有问可惜什么。
桑景行:可惜在半步峰下捡到你的人不是我。否则岂会让晏无师拔得头筹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资质,天生是为合欢宗而生,合该作为练功的容器在床帏之间度过。
沈峤不惊不怒,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元宗主呢上回一别之后,贫道甚是想念。
桑景行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告诉你,如今合欢宗的宗主已经换了人,你若是愿意来合欢宗作客,我兴许会带你去瞧一瞧她尸骨沉潭之处。
沈峤挑眉:你杀了她
桑景行:很意外
沈峤缓缓摇头:早就听说你们不和,只不过元宗主不像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桑景行:她的确有几分小聪明,否则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杀了她。
沈峤:可惜了。
桑景行:你喜欢她
沈峤:元宗主虽是女流之辈,比起你来说,尚有一派掌门的气度,若由你来当宗主,只怕今日之后,合欢宗就要改换门庭了。
桑景行怒极反笑:什么意思
沈峤:意思就是,我要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动了。
手腕微微一动,身形便化作虚影,在倏然而起的万丈剑光之中,身影淡化得几近消失。
身随意动,剑随心动,山河同悲,天地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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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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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沈峤的漫天剑光,桑景行自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但在旁观者看来坚不可摧的剑幕,于桑景行而言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恐怖。
沈峤的对手,毕竟是一位宗师级高手。
但见桑景行脚下快若流星,袍袖高高鼓起,整个人如御风而行,白日飞升,陡然到了半空,而后朝重重剑幕之后的沈峤拍出一掌。
剑光受到掌风冲击,霎时如同星光在湖泊中被打碎了一般,片刻凝滞之后又摇晃揉碎开来,竟是生生被桑景行的掌风撕开一个缺口
桑景行人至半空,脚下本无凭借,然而在旁观者眼里,他脚下却像有一块块无形的石头,让他可以踩着一步步往上跃起。
他本是身材高大之人,如今迎风凌空,衣袍猎猎作响,雕龙掌已臻化境,仿若飞龙在天,咆哮着令万物臣服,气势之惊人,直欲冲入九霄。
场上虽然战成一团,但还有些武功平平,插不进手的玄都山弟子,只能提着剑在一旁观战助威,眼见桑景行这般厉害,一颗心当即都提到了喉咙口,眼睁睁看着真力凝聚而成的巨龙,在桑景行的操纵下,呼啸着朝下俯冲,扑向沈峤。
两相对比,沈峤就显得有些渺小孱弱了。
桑景行使的是什么妖功,为何竟能在半空步步向上一名弟子禁不住失声道。
娄量仰头看着,合不拢嘴的同时,心头竟有种因为差距太大而油然产生的自卑羞愧。
自己要何年何月才能练成桑景行那样的武功其实不需要像他那样,但凡只有他十之一二,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可对方既然如此厉害,沈师叔他到底能不能应付
此 时边沿梅与萧瑟二人好战正酣,乐安则与白茸交上手,云畅武功略逊一筹,插不进手又不想给师兄添乱,只得在一旁看着,以便随时增援实际上白茸的武功比起 乐安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连乐安都看出来了,自己对面这妖女根本不肯出全力,在他的剑风纵横之间犹游刃有余,倒像是在戏弄他一半,乐安心里有气,却又无可奈 何,只得憋着一股气继续与对方缠斗。
却说云畅听见有人这般疑问,就为他们解惑:除非是神仙,否则哪能凭空飞行呢你们仔细瞧 瞧,他其实是在借力使力,那一步步,其实都踩在自己脚面上,然后再借由这点力道提气向上,只因桑景行的动作太快,所以看上去就像踏云飞升似的我师父说 过,合欢宗内有一门步法,叫天渊十六步,便可做到这一点,不过必然需要深厚内力配合。
众人定睛端详,发现果真如此,可就算发现了其中奥妙,这样的轻功也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以他们的资质,更不知穷毕生精力,能不能达到这一点,光是这样看着,就已令人心生绝望。
话又说话来,桑景行这样厉害,沈师叔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吗
一瞬间,他们脑中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但对于交手的双方而言,不过是眨眼工夫,巨龙无声咆哮,挟着猎猎风吼,已经掠至沈峤面前,近在咫尺,连他的袍袖亦被狂风卷起,仿佛要将整个人吹跑。
桑景行的攻势铺天盖地而至
原本灿烂夺目的剑光,在雕龙掌的真力笼罩下黯然失色,甚至慢慢地,一点点地消失,就像最终被强力压迫,吞噬殆尽,所有剑光归于泯灭。
这是输了
所有正在观战的人,都不约而同产生这个疑问。
云畅娄量等玄都山弟子见状,心里空落落的,更生出一种今日玄都山也许要大势已去的感觉,可除此之外,他们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桑景行的武功是这样厉害,在场之中,恐怕无人能与他匹敌了。
然而就在此时,那点原本已经消失的剑光,竟又死灰复燃,重新出现,而且越扩越大,终于拉成一条光线。
不,那不是光线,那是一道剑光
剑光犹在,沈峤却已经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白练长虹笔直贯穿,穿过巨龙的血盆大口,将桑景行以真力凝练出来的龙形悉数化为齑粉,四散开来
桑景行面前筑起的内力屏障因而受到冲击,他本人在半空中的身形也微微一晃。
说时迟,那时快,白虹倏然而至,人为虚,剑为实,旁观众人竟未能看清沈峤究竟是如何动作的,只有一个感觉:快。
迅雷不及掩耳
对桑景行而言,他的功力比旁观者又不知高出几许,又近在咫尺,自然能够看清沈峤是如何动作的,但能够看清,不代表他愿意跟对方硬碰硬,眼看凌厉锋芒将自己的攻势悉数划去,片刻之间就反守为攻,桑景行选择了暂时避其锋芒,身体往后飞退。
他的身形飞快,一退便是数丈,脚下则是三清殿屋顶,桑景行落在飞檐上,只虚虚一点,随即借力反身飞掠向前,再次扑向沈峤
这一次雕龙掌之力用上了十成,他自忖先前的试探已经测得对方深浅,此时心中有数,便不再留手。
高手对决,从来不是投机取巧,能够决定胜负的,往往只有真正的实力。
桑景行喜欢沈峤的容貌,无数次动过淫念,想象过对方在床帏间的动人景象,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垂涎,他甚至有些嫉妒晏无师的艳福。
但他也很清楚,对方在双目失明,功力丧失大半的时候,还能够奋起一击拼尽全力跟自己同归于尽,这就说明沈峤骨子里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这样的对手,绝不能小觑。
所以这一次桑景行用上了八、九成功力,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双方势在必得,杀意重重。
掌风狂啸而至,比方才犹胜三分,如暴风雨在海面上肆虐,惊涛直要将天也卷下来一般,这是雕龙掌练到了极致的威力,九条龙由桑景行澎湃的真力凝聚涌出,分往不同方向,扑向沈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人屏息瞧着这一幕,即便是正在交手的人也不知不觉缓下动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沈峤与桑景行,这两位宗师级高手,又将是谁胜谁负
即使天下十大高手的排名早已传到云畅娄量等人耳中,知道沈峤跻身其上,名次甚至在桑景行前面,但在没有亲眼瞧见之前,他们依旧不太敢相信,因为当年半步峰一战,沈峤的失败依然历历在目。
沈峤被昆邪打落山崖的那幅场景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即使时过境迁,到了此刻,没有见证沈峤一步步从谷底崛起的许多人,不免仍旧在内心深处质疑过沈峤的实力,质疑沈峤能否赢过桑景行。
真力如狂潮一般从天地各处涌向沈峤,四面八方,几乎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悉数挡住,而后在沈峤外围集结为一股,朝他当头罩下,桑景行这一掌,凝聚了他数十年雕龙掌的极致成就,任何一个宗师级高手,哪怕是晏无师,都不可能等闲视之,故作无事。
沈峤动了。
他以足下为点,一跃而起
剑由下而上,如破开山脊
霎时间,山崩地裂,悬江倒海一般的内力澎湃推宕开去,一层强似一层,两股真力正面迎上,伴随着强横的剑势,轰然巨响之中,桑景行竟是口吐鲜血,完全抵挡不住,继而崩溃,身体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力道重重压下,他不由自主往后飞退,直接跌下三清殿屋顶。
将将触地之时,他的手掌往后一拍,人又再次跃起,朝沈峤飞去,一边连拍出三掌。
沈峤正欲举剑化解,不料却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破空细响,动静虽然轻微,却已入了他耳。
那声细响来势极快,正对背心,并未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沈峤动作再快,毕竟是人,而不是神,彼时他早已将全副心神都投入与桑景行的交手之中,再分不出一丝一毫去应付其它人事,剑势已发,来不及闪身躲开,更不可能中途折返回身抵挡。
前方三掌已至
一掌威力强似一掌,丝毫不比方才那一掌威力弱,沈峤此时已经明白,方才桑景行吐的那一口血,伤势其实未必有多么重,只不过想勾起自己的轻敌之心,从而露出破绽。
而身后,破空之声已然咫尺之遥,他注定无法躲开,沈峤暗暗咬牙,不得不露出身后空门,一心一意对付前方。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正好挡在他身后。
沈峤只听得一声闷哼,继而又是身体重重落地的声音,耳边继而响起郁师叔之类的惊呼。
他心下一沉,却根本无法回头去看,只能提剑迎向桑景行。
山河同悲之下,风雷共鸣,日月叠璧,剑光化作千盏星光,却比星光还要更加璀璨,星星点点,如从天而降,落入眼底,更落入心田,然而这样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华丽,却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它的森冷杀气。
桑景行发现自己拍出的那三掌也洗漱被沈峤化解时,想也不想转身便走,根本没有所谓要面子不要命的坚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桑景行刚刚从元秀秀手中夺来宗主之位,甚至还未享受够,他舍不下的东西太多,注定不可能像沈峤那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单就战意而言,他已经输了
在他转身奔逃之际,剑光自身后掠来,兼以天阔虹影的轻渺,紧追不舍,飘然而至。
许多人毕生练剑,却至今未曾见过这样轻灵几近神仙法术的剑法,当即都看愣了眼,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桑 景行只觉背心先是一阵冰凉,紧接着传来剧痛,他无法相信天渊十六步竟然会输给天阔虹影,一开始的胜算早已荡然无存,心头只剩一片恐惧,他加快了脚 下步法,恨不能将数十年轻功成就都运到极致,身形快得化作一道轻烟,直接从众人视线范围内消失,地上只残留一片斑斑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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