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声调婉转,仿佛白茸就在眼前,活灵活现,若是闭上眼睛,他说不定还真以为白茸就在这里。
沈峤自打入世之后,于人情世故逐渐开窍,这番话中藏着的心意,他又不是木头,如何听不出来
但沈峤很明白,自己对许多人许多事心软,唯独在对白茸上,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否则误人误己,徒增冤孽。
你代我转告,就说玄都山恭喜白宗主继任,不过贫道明日便要出远门,贵派的宗主继任大典,贫道怕是无法亲身前往了,还请白宗主见谅。
冰弦看了他片刻,忽然叹道:神女有心,奈何襄王心如铁石
她 曾被桑景行掳去,自然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女,更因有口技之长,才被白茸派来传话,本以为有自家宗主那样武功高强的美人倾心,又愿意为了他去改变本门宗旨,天 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不会感动,哪怕嘴上拒绝得再义正言辞,也不代表心底不会有所动摇,谁知这道士竟真就铁石心肠,半分动容也无。
饶是冰弦,也不由暗自为白茸叹息。
这一腔情意,注定只能空付流水了。
沈峤道:我若摇摆不定,言语暧昧,反倒是误了她。
冰弦本想说一句虚伪,可看着对方道袍出尘,面容清淡,俨如画里出来的神仙一般,登时再也说不出口,心头反倒隐隐有点明白了宗主为何会喜欢这个人。
惊鸿一瞥误终身,从此人间俱无情。
她想,也许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值得去等待与付出的罢。
翌日一大早,沈峤就辞别玄都山众人,与玉生烟一道前往半步峰。
边沿梅要前往长安打理浣月宗庶务,不与他们同行,这一战无论谁输谁赢,浣月宗也总还是要维持下去的。
自然,刀剑无眼,像这种生死之战,更有可能以一人的性命为终结。
若晏无师死了,浣月宗还能存在与否,也是未知之数。
无论边沿梅还是玉生烟,他们几乎不愿意去思考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作为大弟子,边沿梅不能不为最坏的可能性提前作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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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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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峤也没想过他和晏无师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先前听了边沿梅说的话之后,沈峤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没有联想。
晏无师武功全盛时期,跟狐鹿估交战,可能会略逊一筹,但这一筹也并非定数,战场上瞬息万变,高手过招更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有时候一招不慎,判断出错,很可能整个结果就跟着翻转了,但假如晏无师的魔心破绽还未修不好,这种略微的差距就会拉大,输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沈峤想来想去,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能够让晏无师稳赢不输。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手是狐鹿估,他师尊祁凤阁再世,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就这样,等他满怀心事到了抚宁县的别庄外头,站在虚掩的院门边上的时候,就听见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不行,阿峤,那个别咬。
阿峤别咬
沈峤一头雾水,推门而入,就看见晏无师半靠在廊下软褥上,一手提着装酒的玉壶,另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身体,脸上洋溢着惬意闲适,听见门边动静,抬起头,瞧见沈峤与玉生烟进来。
在他面前站了一头小鹿,路都走不太稳的那种,正呦呦的叫着,叫声有点像羊,又稍微再低沉一点,小鹿伸长脖子咬住玉壶,与晏无师拉锯。
沈峤呆了片刻,完全没想到一个即将跟天下第一高手约战的人竟会一点紧迫感也没有,居然这么清闲地在逗鹿。
阿峤晏无师看见沈峤和玉生烟二人,直接忽略了后面那一个,朝沈峤招手:你来得正好,我让人开一坛桑葚酒,这还是十年前我埋下的。
小鹿还以为他在叫自己,松开玉壶就凑过去,被晏无师推开脑袋,湿漉漉的黝黑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些委屈的意味。
沈峤伸手摸了摸它,小鹿也不怕生,歪着脖子就在沈峤手心蹭一蹭,沈峤疑心自己刚刚听错了,忍不住问:它有名字吗
晏无师:有,叫阿峤。
沈峤:
晏无师笑道:你不觉得它很像你吗
沈峤看了小鹿一眼,对方是头梅花鹿,还没到长角的时候,连带一对耳朵也毛绒绒软嫩嫩的,脖颈处还有一撮白毛,尤其那双眼睛,纯良无邪,对人类充满信任和依赖,可爱归可爱,但沈峤没看出半点跟自己相似的地方。
我听说,你与狐鹿估约战沈峤直入主题。
虽然是一句疑问,但其实答案已经揭晓,这句话不过是开场白。
晏无师:是。
这句是,应得也很随意,好像自己要去赴的是一场赏花听雪的约会,而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决战。
玉生烟很识趣地没有进来,向晏无师行了礼之后便往庄子别处去了,院子里就余下他们二人。
外加一头鹿。
沈峤风尘仆仆赶过来,此时也不知不觉被他感染,情绪逐渐镇定下来,在旁边坐下,但正襟危坐的姿势明显与晏无师的随意不同。
晏无师看着有点好笑:你在担心我吗,阿峤
小鹿又以为在喊它,迈着小腿凑过来。
沈峤:
晏无师笑不可仰。
沈峤无奈道:我有件事,想与晏宗主商量。
晏无师停下笑声,眼中光彩流转:哦沈掌教如今身份贵重,有何事需要用上商量二字
沈峤慢慢道:与狐鹿估那一战,我代你去,可否
难得晏无师也会有愣住的时候,虽然持续很短。
他很快恢复过来:你上次与他交过手。然后输了。
沈峤:我知道,但二十年前他与先师一战,二十年后,虽然家师已经不在了,但理应由我来代替他继续这一战。
晏无师忽然笑了:你其实是觉得,我为了引开狐鹿估,不让他上玄都山去找你的麻烦,所以才向他下战书的
沈峤:我听说,你的魔心破绽其实还未修补好,上次与雪庭一战,实则雪上加霜。
晏无师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意味不明:边沿梅与你说的
沈峤颔首。
晏无师陷入沉思,他在思考自己究竟要承认徒弟的话好,还是直接说徒弟在说谎好。
承认了,沈峤肯定更加坚持要代替自己去与狐鹿估交手。
说徒弟在撒谎,那沈峤肯定会生气。
想到这里,晏无师头一回觉得有个太能干的徒弟其实也不是好事,不过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黑锅当然也要徒弟来背。
于是他道:你上回自己也摸到腕脉了,我的伤势并无大碍。
他将手伸出去。
沈峤顺势搭上,探了片刻,面露疑惑:单从脉象上看,你的伤势的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魔心破绽修补与否,应该是无法看出来的。
晏无师:已经好了。
沈峤更疑惑了:那边沿梅并不知道你好了
晏无师:也许罢。
沈峤:这一战,你原本可以避免,又或者再延迟一些。说到底,还是因他之故。
晏无师笑了笑,却忽然下巴微抬,点了点另外一边的海棠:你看那花如何
沈峤:灿烂灼灼,绯色妖娆。
晏无师随手拈起旁边落叶,手指一弹,一枝海棠落地。
再一弹,又是一枝海棠落地。
飞花落叶,俱可变成伤人利器,这句话在晏无师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接连几下,连沈峤都看不下去,直接抓住对方的手腕:你这是作甚
晏无师:摧花啊
他的语调还是懒洋洋的,姿势却没动,手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沈峤抓着。
沈峤:那花开得好好的,也没招你惹你了,为何要去伤它
晏无师笑了起来:看,阿峤,这就是你与我最大的不同。
在我看来,那花已经绽放过最好的模样了,再开下去,只会一天天枯萎,我送它上路,将它最美的时节留在你心里,这样不好吗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又是慢条斯理的,手腕没动,还让沈峤捏着,五指却合拢起来,作了个揉碎的动作,那片落叶旋即化为齑粉从他指缝簌簌落下。
许多人成日蝇营狗苟,为了些许小利算计纠结,动辄与自己过不去,这是小人物的悲哀,江湖人说快意恩仇,其实换句话讲,也是为了摆脱小人物的悲哀。人生在世,若不能活得轰轰烈烈,随心所欲,那又有何意义呢而人与花是一样的。
当年我能挑战崔由妄,祁凤阁,如今自然也可以挑战狐鹿估,胜负固然有悬念,可正因为有悬念,所以才更精彩,若是胜负已定,那与一潭死水有何区别所以这一战,固然有你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为我自己。
话说到这里,沈峤自然再也无从劝起。
沈峤很清楚,晏无师与他,本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人,他自己讲究一步步稳打稳扎,晏无师却总喜欢出其不意,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但晏无师自己并不觉得这是在冒险,他实则享受这种过程,哪怕到时候死在狐鹿估手下也无妨,对他而言,这才是人生的过法。
对许多人而言,这未免太过自信与狂妄,但这就是晏无师。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却听见晏无师道:阿峤,你知道吗
嗯沈峤回过神。
晏无师:从前,我将人分为两类。
沈峤嗯了一声,这他知道:一类是对手,一类是蝼蚁。
对手是能与他平起平坐的,蝼蚁是不入他眼的。
从前的沈峤,在他眼中就是蝼蚁。
晏 无师悠悠道: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阿峤,你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同,你骨子里有种悲天悯人,甚至愿意舍己为人,不求回报,从前我以为你与其他人一 样,哪怕一开始良善无欺,但世事多变,终究会教你学会改变,但你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人事如流水,你就是那块磐石,无论流水如何流动,你也永远不会转 移。
沈峤笑了一下:难得能从晏宗主这里听见关于我的好话,真是不容易,贫道深感荣幸。
晏无师:你心中对我还有旧怨
沈峤摇摇头:没有,恰恰相反,我很佩服你,这世上能活得恣意的人不多,晏宗主必然是其中一个。在没有下山之前,我所知道的天下与江湖,仅仅是先师告诉我的那一方寸天地,我从未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过,如果没有晏宗主的教诲,我现在未必能活着在这里与你说话。
那一副郑重认真的神情与语气,令晏无师觉得十分可爱,他没有勉强克制自己伸手的欲、望,直接就摸上沈峤的脑袋:所以你还不承认它像你你自己回头看看它。
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但有自知之明,能够发现自己缺点的人却不多,发现自己的缺点,还愿意去改正,不吝于说出来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
在沈峤身上,有种近乎琉璃般的通透。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也愿意以温厚宽容去看待包容一切与自己不同的人和事。
沈峤猝不及防被他摸个正着,先是往后避了避,然后又下意识回头望去。
小鹿正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与他对视,黝黑湿润里清楚倒映出他的身影。
沈峤的心一下子软了,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脖颈,小鹿低下头,舔舔他的掌心,沈峤禁不住笑了起来。
晏无师:多谢你,阿峤。
天下谁人有幸听见晏宗主一声道谢
沈峤微微一怔,回头看他。
晏无师笑吟吟望他:谢谢你以德报怨来救我啊,你救了我多少次,我都数不过来了,难道不应该说声多谢吗
沈峤:你也救了我不少次,何须言谢
晏无师意味深长:这样说来,我们的交情已经到了无须言谢的地步
沈峤只觉这话有些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只见晏无师忽然伸手,拉住他,一把将人压在身下,动作之快,完全符合高手风范
没等沈峤反应过来,就听见对方道:你也知我树敌无数,论过命交情就只你一个,我与狐鹿估一战,生死难料,想要找个托孤的人,也只能想到你了。
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直接喷在沈峤脸上,他整个人完全懵了,不知道是该先推开人家,还是应该先对晏无师的话作出反应,那一瞬间,脑袋居然一片空白。
什,什么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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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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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察,被人家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两人就这么维持一个诡异的姿势,没人会提醒沈峤,小鹿不会,晏无师更不会。
偏偏晏宗主的表情还很正经严肃,他嘴角常年带着一抹笑,似笑非笑也好,狂妄大笑也好,都能让人感觉他很肆意随性,但现在,他脸上半丝笑容也没有,无形中就有一种震慑力,令人不知不觉也跟着敛了其它心思,专心致志听他说话。
只听得晏无师道:浣月宗收徒,贵精不贵多,所以我门下至今只有边沿梅与玉生烟二人。论学武资质,边沿梅不算顶尖,只能说中上,他的聪明是在别处。
对这句话,沈峤也表示认同,边沿梅在人情世故上的经营,的确不同凡响,这些年浣月宗在朝堂内外根深蒂固,被宇文赟那样下死力地打击铲除之后,还能在新朝建立之后又迅速恢复生机,这其中少不了边沿梅的功劳,晏无师就算有那份能耐,也未必有那个耐心。
至于玉生烟,他在学武上有天分,但他的年纪太轻了。如果我死了,他们二人未免势单力孤,届时还需要你帮忙照看一二。
如果我死了
沈峤微微一怔。
听见这句话,他心中竟是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觉。
先前在吐谷浑王城外面,晏无师遭遇五大高手围攻,沈峤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无知无觉,当时沈峤也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
但是那时候沈峤固然有感叹,也仅仅是因为了结恩怨,惋惜一代高手身死魂销,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许多莫名滋味漫涌而来。
你这是在为我难过吗晏无师看见他的表情,却扑哧一声笑了。
沈峤定了定神:你说过的魔心破绽早就圆满了,与狐鹿估这一战,自可全力以赴。
晏无师笑道:不错,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对手是狐鹿估。或者以你对我的了解,希望我狂妄地说出我一定能赢这句话吗
沈峤也笑了:晏宗主若说出那样的话,那我半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他终于意识到两人姿势的不妥,不由伸手推拒,企图撑起身体。
但晏无师纹丝未动,非但不动,还牢牢将他压制住,他的姿势很有技巧,令人动弹不得,却又不至于令沈峤感到被压迫的窒闷。
沈峤以为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便道:晏宗主的托付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回护他们的,若浣月宗有事,只要他们做的事情不伤天害理,我也会尽力回护。
江湖人讲究一诺千金,以沈峤的人品,这一诺更是比千金还要贵重,往后除非他死了,这个诺言必然雷打不动。
他想到晏无师方才说的托孤,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边沿梅和玉生烟那两个人,有哪一点跟弱和孤搭上边了就算放到江湖上,那也只有绝大多数人被他们欺负的份。
但这句回答过后,晏无师依旧一动未动。
他以沈峤从未听过的诚挚与温情问道:阿峤,你待我这样好,让我如何报答
沈峤:待友以诚,何须回报
晏无师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道:旁人梦寐以求的金银财宝,名利荣华,于你眼中却一文不名。
沈峤纠正他:这话不对,其实我也爱名利荣华。
晏无师:嗯
沈峤:玄都山不可能遗世独立,而我要护着玄都山,自然更不可能遗世独立,在江湖,实力是最好的靠山,但玄都山同时也是道门,既是道门,就不可能不与朝堂关联,先前你为我与杨坚牵线,让玄都山也能在长安立足,我很感激你。
晏无师微微一笑,这人什么都明白。
沈峤:所以名利荣华也还是有用的,只要保持足够的清醒,不要陷入其中就可以了。
这句话人人都知道,却说易做难,曾经的郁蔼,谭元春可能也是这样想的,可他们谁又能保持到最后
晏无师柔声道:所以你才是特殊的,这些东西于你而言,是真正的身外之物,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真正能回报你的东西,只能以自己来回报了,你说好不好
当然不好沈峤目瞪口呆,见他低头就要压下来,不再犹豫,直接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晏无师伸手抓向他的手腕,但这样一来他就无法保持身体重心,不得不微微侧向另一边,沈峤另一只手切向他的肩膀,两人瞬间过了数招,沈峤趁机反制对方,直接将他压在身下。
晏无师愕然:原来你喜欢这种姿势,不早说
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以沈道长的人生阅历,哪怕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不难听出这其中的暧昧。
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对方的魔心破绽早就修补好了,否则哪能大战在即,还有闲心在这里捉弄别人
沈峤伸手要去点他的穴道,晏无师自然不会被他得逞,双手翻飞,转眼又是数招,招招带着不见血的锋芒。
两人都是武道榜上的高手,沈峤也许略逊一筹,但这一筹的差距却绝不会大到哪里去,晏无师索性直接放弃抵抗,任由对方一掌打开。
沈峤果然一愣,反而下不去手,被晏无师觑准时机又反制住压回身下。
怀 中的这个美人,阅遍天下也难再找出第二个,但他的动人之处,并不在他的外表。所有与他有过交往的人都知道,这人有一颗海纳百川的心,历经风雨摧折而不动 摇,然而他又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痛苦加诸于别人身上,平日里,他可以是最温和可亲的朋友,关键时刻,他是最值得信任托付的生死之交。
沈峤没有说错,在从前的晏无师眼里,抛开徒弟不算,只有两类人,一是对手,二是蝼蚁,但如今,沈峤在他心里的分量,明显并不属于这两类,非但如此,而且还要更重些,再重些,可能连边沿梅也想象不到。
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出现变化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峤在两人一次次的交集里,慢慢对他卸下心防,也肯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去对待他,甚至愿意为他担下这么重的一个承诺,但这还不够。
对晏无师而言,远远不够。
他想要的,是天下地下只此一双的特殊,不是别人随随便便都能模仿或夺走的地位,他这个人素来霸道,想要,就得要最好的,谁也取代不了。
但晏无师并没有过分表露出这种心思,别说霸王硬上弓了,相比从前他的诸般手段,这简直称得上温情脉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了解沈峤了。
这人看着软和,实则内里有一根谁都比不上的傲骨,稍微过火一点的手段,都有可能令对方反感,将他越推越远,看看郁蔼,那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前车之鉴了。
所以晏无师一反常态,一点点来,引君入瓮,非但不激烈,连方才过招都不曾用上点穴这个法子若将对方穴道制住,倒是可以强迫对方处于被动地位,听自己的话,可那样一来有什么意思
当然没有意思。
所以沈峤吃软不吃硬,被晏无师顺势重夺优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要,我就只能将自己送上了,难道还不行吗按照这个姿势,晏无师本该居高临下,优越感十足,但沈峤居然从他笑吟吟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委曲求全来,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山洞里的情景他慢慢垂下头来,语调轻柔,而又温和。
山洞的情景,沈峤只记过两回,一回是晏无师与汝鄢克惠交手,沈峤以为他受伤了,将人带到山洞里疗伤,结果差点还被对方掐死,另一回,则是自己的山河同悲剑被对方用来刮鱼鳞。
想及此,沈峤就黑了脸。
还请晏宗主放手,我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
反正也没外人。晏无师笑了一声,将他揽起来,半压在墙壁上,这样沈峤就从躺姿变成了坐姿,但还是被他半困在怀里。
沈峤:
对方也没点住他的穴道,主要是他如果出手要挣脱,肯定得跟晏无师过招,出手轻了,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化解,出手重了,对方就直接放弃抵抗,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让他下不了手。这完全是
死猪不怕开水烫。
晏无师:我都要赴死了,你连听我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么
沈峤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说罢。
晏无师笑道:但方才我想了一下,说再多,还是不如直接做。
他一时一个心思,沈峤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茫然道:啊
然后他就啊不出来了,声音戛然中断,视线被一片阴影遮蔽,唇上多了火热柔软,对方直接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
旁边传来一下短促的叫声,玉生烟站在门口,那头鹿从背后叼住他的袍角,结果他后退想走,却差点被鹿绊倒。
沈峤直接一掌拍向晏无师的肩膀,腰部微微一挺,整个人轻盈跃起,不再受制。
但他嘴唇有些红肿,鬓发有些凌乱,连脸色也很不自然,羞恼交加,分不清是恼多些还是羞多些,但这副样子,想威严也威严不起来。
玉生烟瞧见自家师尊轻飘飘的眼神斜过来,恨不得直接一头楚死在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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