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医生,你别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朝北的窗
相处日久,他对至微内心所想是有所察觉的。
至微考试也好,实习也罢,总好像和人在拧着一股劲,学医并不是为了当医生,只是想证明当医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慕长安原来不解,家人都在医疗系统,自小耳濡目染,为何至微却在医学院混日子,一混混五年,对这个行业没有丝毫进取心。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
至微在外说一不二,谁也不能勉强她,可在母亲这,她还是弱小无助,渴望关爱的小姑娘。
她学医,并不只是被喻教授所迫,还可能潜意识里想讨好喻教授。
以至微宁折不弯的性子,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得有多委屈?
当初,他日日监督她念书,想的是让她不再崇拜他,要她平等地全心全意地爱他,她刻苦勤奋,不过是因他要求她必须学业有成。
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爱,结果和喻教授一样,是以爱的名义绑架她,
她爱他如斯,才不惜再度委屈自己。
想到这,慕长安心上仿佛有一双手,揪得他胸口一阵一阵疼。
真想快点回去,把那倔强却对未来无可奈何的姑娘拥在怀里,亲她,吻她,安慰她,跟她说声对不起。
慕长安仰头望了望天上点点繁星,颤声说: “至微她并不想当医生。”
“她必须当医生。”喻教授说,语调冰冷,毫无转圜的余地,“因为她是我喻莉的女儿,从生下来,发出第一声啼哭那一刻,她就注定了,今生只能是一个医生。”
慕长安不期平日对他和颜悦色的喻老师竟如此声色俱厉,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好,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幸福快乐更重要。
他看向喻教授,发现她脸上竟然泛起了痛苦之色,慕长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风从山谷呼呼吹来,如刀般刮过人脸,留下一行痛却看不见的伤痕。
慕长安放在石头上的泡面被风吹倒,泡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泡开的面洒在地上,面是面,汤是汤。
喻教授将手里的面递给慕长安,又恢复了温和:“吃吧。做了一天手术,哪能不吃东西?”
泡面充足,但热水定量供应,喻教授桶里是壶里最后一点热水。
“那您呢。”
喻教授站在台上的时间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我吃不下。”喻教授说着,又不自觉地挠了一下手臂。
慕长安赶紧礼貌地把眼睛挪开。
喻教授哂笑:“我这过敏忒严重了,吃了药也缓解不了”
她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若非确实痒得厉害,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抓痒。
慕长安想,这地方,草木不丰,又没有猫啊狗的,何来的过敏原呢?
“喻老师,您过敏时间太长,要除外一下别的病,比如……”
病太重,他不忍说下去。
喻莉笑道:“你是说胆囊癌、胰腺癌?”
慕长安艰难地点点头。
外科医生身不由己,不能规律吃喝拉撒,年长日久,个个疾病缠身,喻莉不到四十岁就得了胆结石,慢性胆囊炎,她虽从事肝胆外科,却对自己的病很不上心,不疼就放着,疼了就吃点药,总而言之,人生苦短,轻伤不下火线。
喻教授缓缓说:“放心,就是过敏。明天一早返程,快去把东西拾拾。至微知道你回去,一定很高兴。”说罢,有些落寞地感慨,“我们同在一处,她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想必和你通话时也不会提起我,唉,母女生分如此,我这个当妈的,好像真的很失败。”
慕长安不习惯喻教授突然如此伤感,矗立良久,喻教授笑着和他告别,他回头看见喻教授由于身上奇痒而怪异的步伐,心一横,跑过去,说道:“喻老师,我不和你换了。我留下,您明天回去,好好检查一下。”
喻教授一顿:“不用。至微她一直盼着你回去。”
本来,换班让慕长安先回,即是为了俩小年轻早日团聚。
“过敏很难受,至微知道了,肯定也是让你先回。”慕长安这么说,其实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喻教授悠悠说:“小慕,你还是担心我皮肤瘙痒是由于肿瘤堵塞了胆管所致?”
从医多年,喻教授怎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到了这一步,她还想着坚守到最后一刻。
慕长安鼻头发酸:“就当是为了至微,我不想她哭。”
“好吧。我答应你。”
喻教授对生死看得很淡,之所以回去,是不想让至微将来怪慕长安。
至微得到慕长安回京的消息,早早来机场,买了杯奶茶,在到达口等。
等来等去,慕长安没回来,却见到了喻教授。
至微立刻把垃圾饮品丢到垃圾桶,讪讪上前,“妈,你怎么来了?”
不是慕长安回来,她还呆在那做灾后防疫工作吗?
“小慕替我留下,让我回来。”
至微言不由衷地哦了一声。
喻教授皱眉:“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至微低低地说:“没。”心想,我哪敢对您失望啊,您可是巾帼英雄。
“你飞到北京是来开会还是……开会?”除了开会,至微想不出她专程飞到北京还能干什么,反正,绝不可能是来看她的。
“找你啊。”喻教授意外地说。
“找我?”
找我就绝不可能是啥好事,至微调整了下情绪,做好挨骂的准备。
“我来看看你复试的情况。”
至微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复试,也就那样。”她故作轻描淡写,内心已经慌了,要是消极怠考被戳穿,那喻教授还不得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啊?
“呵,就那样。就哪样?有看书吗?模拟过复试流程吗?”
至微瞠目结舌,喻教授什么时候纡尊降贵,操心起她的事来了。
“走。我给你过一遍。”
在机场宾馆里,喻教授以博导的身份和多年组织研究生复试的经历,帮至微从外科学理论到进出门礼仪通通过了一遍,直到半夜三更,至微眼皮打架。
“行了,就到这吧。s大医院复试还有一周,这一周,你得好好准备。330分,好意思考这么点分,也不嫌给我和你爸丢人。”
至微坐在床沿,抿着嘴,面对喻教授痛心疾首,非但没勇气说出“我不想干了”,心里竟隐隐有了负疚感。
负疚感?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至微感到不可思议,该负疚的不是眼前这个伟大的女人吗?
“今晚你就在这睡。明早再回去。”说着,喻教授就去拉行李。
“那你呢?”至微站起来。
“我得回去了。院里一堆事。”
至微还想说什么,喻教授已经拖着行李箱到了门边,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思索片刻,把行李往墙上一靠,折返回来,“等小慕回来,你就和他领证结婚吧。”
“啊,什么?”至微震惊又觉得受到了伤害,什么年代了,你还想包办婚姻?
“我说,你,苏至微,赶紧嫁给慕长安。”喻教授以一种至微从未见过的耐心,把刚才的话换个方式重复了一遍。
至微突然觉得好笑:“妈,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你难道都不问问慕老师么?即使我愿意嫁给他,那也得人家愿意娶啊。”
喻教授张口欲说,看到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登机了。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说完,她就匆匆忙忙走了。
别人的父母生怕女儿吃亏,总要给男方制造点困难,好叫对方明白他们女儿多珍贵,她倒好,男方还没表现出结婚意愿,她先命令女儿嫁给他,这和倒贴有啥区别?
至微怀疑她压根不是喻教授亲生女儿。
至微一下倒在床上,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完,也不管慕长安能不能到,发了一条信息:“慕老师,你被我妈逼婚了,哈哈哈哈哈哈”
给慕长安的信息还在转圈圈,喻教授的微信进来了。
“小慕向你求婚,我答应他了。”
至微了打了一串问号:“什么时候?”
向我求婚,我怎么不知道?
他向我求婚,我不知道不说,你还替我答应了。
你俩在气我这件事上,还真是很有默契……都这么让人无语。
喻教授发了一条语音:“小慕随队进堰塞湖区前,自知凶多吉少,特意跑来找我说了这些话,正好有记者在,不小心给录下来了。本来电视台要播的,小慕不同意,他说既然他平安归来,就没必要叫你知道,叫你承受痛苦。现在,我打算发给你,你看完再做决定。”
一瞬间,至微呼吸不畅,心率直线上升,她紧紧握着手机,直勾勾盯着视频上那个扇形缓慢地填满整个圆,手指颤抖地按下播放三角。
视频是不经意拍下,并没有对准慕长安,喻教授的背影占了大半个屏幕,慕长安只在左下角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但能看得出,他的眼睛看着喻教授,他说:
“如果我活着回来,请您把至微嫁给我;如果不幸埋身于此,就请你们多陪伴她,帮助她度过失去我的这段日子,让她好好生活。”
慕长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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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三小时码完,晚饭要加个鸡腿。
这个求婚有点潦草,必须重求!
慕医生,你别跑 第三十五章
慕长安给至微打电话,刚喂一声,就听至微瓮声瓮气地说:“你竟和喻教授决定我俩结婚的事,一点不问我的意见。哼,哪能让你这么容易就娶到我,我可是有条件的。”
慕长安闻言,松了口气:“那么你有什么条件呢?”
至微使劲吸吸鼻子,一鼓作气说:“你必须好好的,必须活得比我长,必须尝一尝失去我的痛苦。哼,我就算死了也要折磨你一下,就像你们折磨我一样。”
慕长安心下一恸,瞬间明白了至微的心,爱的人一个个身处危险,她却只能等待,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悉听尊便,我早已做好了被你折磨一辈子的准备。”
他轻柔而果断的一句,让至微的泪水差点冲出眼眶。
“现在哪有向父母求婚的?重新求,不然我不嫁。”
慕长安有点为难,下意识说:“没问题。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我求成什么样,你只能say yes。”
至微翘起嘴角,眼泪却滑下去:“那可不一定。除非你保证绝对隆重,绝对感人,绝对挥金如土。”
慕长安若有所思:“那我可能要想个一二十年。”
至微:“......”
她恼作势恼怒,骂了两句。
待她骂完,慕长安才缓缓说: “其实那天,我还有句话要转达给你,这句话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
至微被哄得晕头转向,却故意硬邦邦地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至微,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似有千钧重,把慕长安的声音压得比平时低沉了不少,一字一顿,几乎要在至微的耳膜上砸出一个洞来。
至微先是颤抖,随后就感觉周围静谧幽黑的空间开满了鲜花,过去二十年所有的不甘和伤痛,都被这三个字轻轻抚平。
“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大声一点。”
“我爱你,苏至微。”
至微不满足,继续贪心地要求:“再大声一点。”
慕长安索性卷起手掌圈在嘴边,冲着夜空大喊,“我——爱——你,苏——至——微,苏——至——微,我——爱——你......”反反复复喊了好几遍,直到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他的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搁以前,慕长安是绝不可能把爱挂在嘴边,他觉得这种行为这不仅难为情,而且很肤浅。
大概是亲眼见证过自然的威力,体验过人类在自然面前何等弱小无知,慕长安对生命和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人生苦短,有些话,还是早说出口比较好。
谁想,一朝喊出来,竟无比舒畅,身心好似被彻底涤荡,有种重新做人的感觉。
他决定以后把这三个字当口头禅,天天说,日日说,当然,听众只有至微一人。
至微当即眼眶一热,麻蛋,你不娶我我都得把你拖去民政局。
两人趁热打铁腻歪了好一会,越说至微就越渴望见到他,可是——
“听说这次参与救灾满一个月的可以获得破格晋升的机会。”
“嗯。舒院长传达了。”
“你是不是呆够一个月了?”
“差五天。”
只要再坚持五天,便可晋升为主任医师,从此不用为职称发愁,不用被课题论文绑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想到这,至微就很兴奋:
“那你继续呆够五天吧,少一小时都不许回来。”
慕长安:“……”原来嫌弃我不早回,现在能回了,又不许我回,女人还真是矛盾的生物。
“就这么定了。”至微说着,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至微睡眠欠佳了好几天,真真困乏至极,电话还没挂,竟然就睡着了,慕长安以为掉线,喂了半天,直到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孩子!
夜已深,的确该睡了,可是,慕长安想某人也已到了夜夜无眠的地步。
好不容易信号满格,慕长安舍不得挂断,索性打开提,将手机放在枕上,躺下来把头贴过去,听着她的声音,如同拥着她入眠,心里满是幸福安宁。
这一夜,终于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慕长安打电话询问喻教授的检查结果,喻教授说有几个病人一直等着她做手术,明日才有空去拍片子,特意强调说回来后瘙痒好转,可能就是过敏而已。
慕长安想,医者不自医,面对疾病,医者如喻教授也会存侥幸心理吧,
“您还是得尽快去检查。”
“我会的,谢谢你小慕。对了,别告诉至微,她这几天复试,不能分心。”
“我知道。”他本来就没打算跟至微说。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而且快得出人意料。
第二天,至微就从秦主任那里得知,喻教授手术时骤然晕倒,已昏迷近一天了。
听到噩耗,至微顿时天旋地转,连忙伸手抓住桌角,颤声问:“这是真的吗?”
喻教授身体素质一贯不错,站一天也没听她叫过一声累,上次见面,骂起她来还中气十足,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秦简已经从同窗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包括喻教授昏迷的原因,他为这位昔日风风火火的同学感到难过,但在至微面前,不能表现得过分沉重,作为长者,这个时候,必须要安抚她,稳住她。
“已经做过ct,排除了脑卒中,具体原因还在查,你别着急。”
什么脑卒中,什么具体原因,至微完全听不进去,她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我要回家。”
在秦简统筹安排下,至微坐上最近一班飞机,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聚集了一众专家,好几个是家里的亲戚,看到至微出现在门口,一齐站起来,“小微”,待要迎上来时,喻教授的弟子,未来肝胆外科主任李屹跨出去,对众人说“还是我和她谈吧。”
“她怎么样了?”至微脚下漂浮,身子靠在门框上。
“我带你去看看。”
喻教授躺在抢救室,身上插了好几根粗细不等的管子,她的两个博士研究生守在一旁,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进去吧。”
“不。”至微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缩。
她实在无法接受,昔日嚣张跋扈力旺盛的喻教授竟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与前几日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至微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和无助。
她混沌地问:“怎么会这样?才几天不见。”
“胆道突然完全堵塞,肝脏衰竭,高胆红素血症导致昏迷,正在做人工肝,等胆红素降下来,会很快醒过来。”李屹无法隐瞒,实话实说。
“胆道为什么会堵住?”至微也是学医的,问完脑袋就嗡一下,拼命摇头,“不,不可能。”
李屹扶住摇摇欲坠的至微:“恶性肿瘤,具体是什么,到哪个阶段,要等她醒过来做进一步检查。”
“天啊!”至微又惊又惧。
恶性肿瘤……无数张诊断书上出现过的字,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压到她身上。
“我爸呢?他去哪儿了?”
“苏老师在德国交流,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苏格俨赴德交流属于国家层面,政治任务,从灾区回来没进家门,直接就被接走了。
至微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爸爸却不在她身边,她替母亲难过,甚至埋怨起老苏教授来。
喻教授职位声望摆在那,得病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探望她的人纷至沓来,至微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没心情应付这些人情往来,任由未接电话从0迅速涨到100。
喻莉的病历摆在眼前,首页上登记着身份信息和既往史,不看不知道,喻教授竟然60岁了,有好几行既往史,慢性胆囊炎,冠心病,支架植入术后……此刻,她不是肝胆外科巾帼豪杰,她只是有一堆基础病又得了不治之症的普通老太太。
支架植入术后,她什么时候放了支架?
至微翻到大病历,看到手术日期,不由呆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切阑尾的同一天,喻教授躺在心内科导管室放支架,一放放了三,而本该陪在她身边的至微,对这一切竟完全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那时,她还在抱怨喻教授对她切阑尾太过冷漠,原来她竟生了这样重的病,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不辩解?
至微出离的愤怒了——她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亲人?
一个博士生走过来,扣了扣桌子,“小微,喻老师醒了。”
至微合上病历,快步走到喻老师住的病房,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看到至微,喻教授虚弱地抬了抬手,口里说着什么,至微走过去,趴在床前,只听喻教授说:“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赶紧给我回去复试。”
声音虽小,却严厉如从前,语气仍带着家长的权威。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只有仪器滴滴答答在响。
“听到没有,回去复试。”
“我不。”至微直起身,退后两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直视喻教授的眼睛,斩钉截铁,“我不回去,我就要留下来。”
“你怎能这么任性,分不清轻重缓急?”喻教授气得血压蹭蹭往峰值上窜,扭身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撵她走,“错过复试,就上不了研究生,你要是今年上不了,就接着给我考,考不上,趁早别回来见我。”
至微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她跳起脚,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任性?你明明刚放完支架,还在吃波立维,明明不能劳累,为什么还要去新疆?你凭什么逼我学医?我才不要当医生,我不要像你一样,只顾着捞资本,挣名誉,从来也不为子女着想。”
她在气头上,也不在乎说的话会不会很伤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喻莉被她激怒,厉声说:“你是我的女儿,必须当医生,你没得选择。”
至微仰天,咯咯冷笑:“你的女儿?你除了生我,哪一点像我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走?你知道我发出的第一个音是什么?小时候的事你不知道,长大了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你也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你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鬼,是两个沽名钓誉的名贼禄鬼。”
骂着骂着,就连父亲也一齐骂了。喻教授气得牙关打颤,“住口,不许说你爸爸,你,你给我闭嘴。”
大家纷纷去拉至微,想把她拉出去降降火,谁想至微力气大,手一挥,把拉架的壮汉挥到了墙上,自此,无人能近她的身。
正当闹成一团无法场之时,一台水银血压计朝至微飞过去,至微抬手一挡,血压计正正打在尺骨茎突上,钻心刺骨地疼。
血压计砰一声后跌落在地,扣锁弹开,水银泻了一地。
谁也想不到,以克制有礼闻名的喻教授竟会朝亲生女儿丢血压计,她嘴唇发白,手指颤颤指着至微,“你,你,你,真要气死我,你给我滚。”
喻教授生气,引发一堆指标失常,仪器报警声不断,众人纷纷上前劝:“喻老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至微气性上来,一跺脚: “滚就滚。”扒开人群,一口气跑出了医院。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到处熙熙攘攘,至微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天下之大,竟不知去往何方。
她呆呆地走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如果能走到新疆该多好,那样就能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慕老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的尽头,掏出手机,漆黑一片。
赌气出走时,顺手把手机关了,不知有没有错过慕长安的电话。
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打开手机,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可电话接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握着手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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