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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萝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蜜姜
若侥幸无意外,得知她不见了踪影,定是如她挂念他般牵挂着她。
他这般问她,她虽不想惹了他,但更不想装聋作哑。
“阿铎,我自也是担心廷益哥哥的。他不是那般无分寸之人,会中途退席鹿鸣宴,必是遇上甚么难以解决之事。我恐他出了意外。”
“哼!他一个大男人,莫非也被贼匪绑了?因了他长着一张小白脸儿?何需你在这处担心!”
“阿铎,廷益哥哥他……”
“你怎地喊我一口一个阿铎,喊他便口口声声廷益哥哥。”
“……”
玉萝便知接了他话儿,他又要开始胡搅蛮缠。
两人赤着身子搂在一处,阔摆裙衫盖住二人大半。
他背上有伤,便侧身而卧。故而只虚虚盖半个身子。
他手儿游走她周身,摩挲她细腰,又搓揉她肉臀,见她不接他话儿,便抓着她臀肉重重捏了一把。
玉萝吃痛,呻吟一声。
“快叫!日后你亦要唤我哥哥!若只喊他哥哥,不喊我,我便夜夜去你院舍弄你,弄得你喊我为止!”
说罢,那手又放入她腿心,包裹着她肥软光滑的花户,手心贴着那微微隆起的肉丘,摩挲个不停。
玉萝几番泄,身子已是疲倦,恐他又来作弄她,道:“阿铎哥哥。”
他不想她这般痛快便唤了他,他还没得及细品呢,那声“阿铎哥哥”便自耳旁消失了!
“再唤一声来听听!不,再唤三声来!”
“阿铎哥哥何必这般”,她见他眼中放光,如蕴日月,直直瞧她,等她唤他。她心下一酸,这般好男儿,世间亦是少有,自不是她苏玉萝所能肖想。他与廷益哥哥一般,值得更好的女儿家相配。一头想着,一头已是眼中蓄泪,“哥哥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便是唤上千遭百回,亦是应当。哥哥若不嫌弃,我日后便这般唤哥哥。”
谢韫铎被她几声哥哥唤得心中坍软一片,胸口那处又酸又软,不知为何她又欲落眼泪。
“你既心甘情愿喊我哥哥,又哭甚?可是觉得对不住殷谦?”
她想到回去欲同母亲分说,要拒了廷益哥哥的婚事,退了聘礼,便心头发紧,一阵阵疼痛若锐物刺扎。
她望着他,开口道:“我对不住的又何止是廷益哥哥呢?”
她不光负了廷益哥哥那头的一番深情,亦对不住他这头的殷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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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萝娇 ρò18ц.còm 鹿鸣游104-105
“何意?”
玉萝便不说话儿,默了默,道:“哥哥快些起身吧,我们趁日头还未落,下山可好?”
他被她一声声哥哥唤得如灌蜜水,心中甜滋滋。
时已深秋,白日虽还暖和,日落后山巅寒凉。她身上衣物单薄,他恐她受不住,便起身擦洗一番,抱着她回了卧云小筑。
二人一番拾,自下孤峰。
她被他搂在怀中,共乘一骑。骏马飞驰,出得凤鸣。
杨氏夫妇与廷益得知鹿鸣宴之事已是事发两个时辰后。
因着薛氏骤然离世,杨氏便一直在如意巷指挥仆妇置办些简易丧仪。
宅邸先时设宴所用锦罗绣缎、纹饰艳丽的物件皆一一起,去库房换出素雅之物,又挂白幔设白幡,添置蜡烛、灯油、纸钱各物。
薛氏乃临安殷家长房长媳,并未分家,故丧葬事宜需得去临安再办,亦需与殷图祥葬在一处。
杨氏夫妇与廷益商议,尽快扶棺南下。
廷益今日已遣了家仆送信去临安,遂与杨氏夫妇一起定下,明日便坐船走水路扶棺归乡。
三人正商量着,那头丫鬟来禀,道是祭酒夫人亲自上门来了。
杨氏回到安仁巷,见着林姚氏,方知鹿鸣宴之惨状。好在那死伤之人中无她家玉萝,只玉萝与林婉清同旁的女院学子一般,消失个无影无踪。
杨氏让家仆去如意巷把苏子敬找回。
苏子敬急急回府,见杨氏与祭酒夫人正在一处抹泪,一问之下,方知玉萝逃过杀人大祸,人如今已是没了踪影。
跟在苏子敬身后的廷益闻言,痴痴呆呆,身子止不住打起寒战,那梦中玉萝冰冷的身子、滕县河中滚滚浪头,还有一双坠着东珠的绣花软缎鞋,皆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他两眼酸涩欲淌泪水,想到了甚么,忽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对祭酒夫人:“林伯母,可曾知道殷若贞下落?”
林姚氏知殷若贞乃是江宁知府殷图瑞之女,道:“她如何,我并不知,只听闻马布政使之女亦是没了踪影。”
他终是淌下泪来,又哭又笑,对杨氏道:“杨姨且找几个知事的,随我去一趟知府衙门。”
杨氏想起廷益秋闱时叮嘱她防备殷若贞之事,遂遣了几个仆从,随他去了知府衙门。
廷益到知府衙门自是空走一遭。
知府衙门如今乱糟糟一团,后院余氏亦慌了手脚,哪还会在乎殷若贞生死。听侍卫来禀告说殷若贞与女院学子一羣柳散伍肆捌零玖肆零同没了踪影,她便知这是殷若贞与那贼匪勾结做的好事。不过为何把自己也勾了进去,她便不得而知了。
又见殷谦上门相询,便做个伤心模样,道这一对父女如今皆没了影儿,不知去了何处,叫她好生心焦云云。
廷益带着人手回到安仁巷。
杨氏得知那殷若贞亦是失了踪,一时心绪乱得很。又见廷益来回奔波,面色惨淡,一双眸子木呆呆没了生气,遂心头一痛。
知他心头爱重娇娇,眼下薛氏又离他而去,这般事儿,任是何人自难承受。
她拭了泪水,道:“好孩子,我们一起等等。娇娇福大命大,不会出甚么岔子。”
杨氏夫妇等至金乌西坠,华灯始上,等来的却是一场急急的秋雨。
秋雨挟着大风,吹打着庭中的纱灯乱转。
忽得院门大敞,守门仆妇朝里大喊:“太太!太太!小姐回来啦!”
杨氏惊起,急急出了二进门,迎将出去,望向大门边,见一高长骑装少年护着自家女儿从门外进入,女儿穿着一身阔大的玄色镶金舞袍,那少年则是一身利落的玄色骑装,二人皆一身玄色,一高大一娇小,默契朝她行来。
鹿鸣游105
“母亲!”
玉萝见杨氏红着眼圈儿站在抄手游廊处,急急朝她扑过去。
杨氏搂她在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苏子敬随后到时,见到的便是两母女哭做一团的样儿。
他好生劝解,杨氏与玉萝方才止住泪水。
夫妇二人分神看向站在一旁的玄衣少年。二人皆觉眼前少年看上去有几分面善。
苏子敬并未记起何处遇见过这少年,杨氏却是想起,那日谦儿与娇娇秋闱前出去玩儿,她便同薛氏坐在一处说话,说得晚了,乘车回家在巷口却被一匹骏马拦了去路。
那马上坐个出色少年人,便是眼前这一位。
谢韫铎朝苏子敬夫妇二人行礼。
二人受他一礼。
只听那少年道:“苏夫子、苏太太,晚辈姓谢,名韫铎,无字。京城人士,现在栖霞书院求学。今日路遇贼匪与北虏,侥幸救下玉萝。玉萝受灾祸,是玉萝之幸,亦是晚辈之幸。”
二人一听是他救下玉萝,心头感激,遂将他请至正厅,吩咐下人上茶。
杨氏与玉萝紧随其后,耳旁闻得那句“是玉萝之幸,亦是晚辈之幸”,心中惊疑不定。
苏子敬正请那姓谢少年上座,不想那少年不但不坐,反是屈膝下跪,朝苏氏夫妇二人又作一礼,道:“晚辈与玉萝结缘于两个月前七夕之夜。七夕晚,玉萝夜游金明池不慎坠入池中,恰晚辈路过,入池救上玉萝。七月中元大相国寺,那马贤良、殷若贞之流施计加害玉萝,是晚辈出手救出玉萝,毁去了那石屋。今番再遇玉萝被劫,晚辈能略出绵薄之力,保下玉萝无恙,心中甚是感念。遂决意向二位言明。晚辈谢韫铎,心慕玉萝已久,现诚意求娶,愿此生护她左右,佑她一世平安!”
言罢伏身下拜,行一大礼。
苏子敬忙从座上起身,扶住那姓谢的少年,只受了他半礼。
方才听他提及中元节大相国寺,他终是记起,他在地藏王菩萨堂中,曾遇到过此少年。
“一家有女百家求”本是门庭小小喜事,不过自家女儿已是定给殷家,殷家下了聘书,两家过了礼,此时再生枝节,是为不妥。虽这少年对玉萝恩重,又一腔赤诚求娶,可终是不能违了礼数。
他朝谢韫铎拱手道:po壹8u.com
“谢公子于玉萝之大恩,于我夫妇二人的恩情,实难用区区几句感激之辞便可言表。我夫妇二人只养育她一女,自小珍之爱之,视同自己性命。谢公子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实是救了我夫妇二人。”
边说,边请他上座,道,“谢公子对玉萝一片赤诚情谊,我心下感激,只不过玉萝婚事已定,不可再做更改。恐只能辜负了谢公子这番情谊。”
杨氏与玉萝立在一旁,听这少年人寥寥数语讲他与女儿相遇、救护之事,已经是惊得不知说甚么话儿才好。
虽短短几句,个中凶险曲折自不必说,只这些玉萝皆未向她提起过。
金明池那事倒也曾提起,却说的那般轻描淡写,道是只在池边浅处,教巡游花车撞了,她跌了一跤,有人扶了她一把!
中元大相国寺,却无一字跟这谢姓少年有关。
杨氏惊诧之情溢于言表,低语道,“娇娇,谢公子说的可是真话?”
玉萝点头。
“你这孩子!这般大事,如何不跟家里说一声?旁人的救命之恩,在你眼中便这般轻忽过去了?”
玉萝低垂着头不说话儿。
杨氏方要再说几句,只听那少年又道:“苏夫子所言之事,晚辈亦已知晓。苏夫子说的是玉萝与殷家婚事。恕晚辈狂妄无礼。殷家非是好去处。玉萝几番祸事,皆因殷家而起。此番殷若贞勾结贼匪,掳走玉萝,又遇上北虏。实是凶险。那殷图……殷知府内宅不修,嫡子身残暴虐。玉萝日后若同这般人家相处,恐非幸事。”




玉萝娇 ρò18ц.còm 鹿鸣游106-107
苏氏夫妇自然知晓,临安城殷家原便是杭州府的书香大家,自先帝晚年间,一朝门庭衰落,此后便每况愈下。
终出得那般出的殷图祥,又瞬间陨落。
殷图瑞何样的人?官运自是亨通,为人亦是玲珑,养出的儿子、女儿便是不谈也罢,娶个余氏,生生磋磨了薛氏多年。
夜深人静时,杨氏何尝不曾想过,这临安殷家恐也不是甚么好去处。
只谦儿这孩儿,她自小看到大,天底下再寻不出第二个这般合她心意的孩子啦!万般不是,皆抵不过他一个殷谦。
薛氏一辈子懦弱,与殷文善终是教出一个好孩子来。
她不放心将娇娇后半辈子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却是愿意让谦儿这孩子好好照顾娇娇一生的。
她对那座上少年礼了半礼,道:“难为谢公子为了我家玉萝付出这般心力。谢公子此言中肯,我夫妇二人在此谢过。谢公子于我苏家大恩,我夫妇二人没齿难忘。明日必到府上再作叨扰。我亦谢过谢公子对我家玉萝赤诚情谊,只姻缘之事,确有先来后到之分。如今玉萝已与殷家把婚事定下,不可再做更改。谢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他日有更好的姻缘来配。我观谢公子衣裳上有刀痕,还请你万勿嫌弃,先到我家客房里歇上一歇,待我请了大夫来替你诊治一番可好?”
谢韫铎自座上起身,又屈膝下跪,苏子敬起身道:“谢公子不可!”
谢韫铎执意伏地,朝苏氏夫妇二人磕了一头,道:“晚辈万死。不敢再作欺瞒。中元那夜,我与玉萝皆中马贤良迷香之毒。二人已有夫妻之实。”
黑云堆聚,层层累累,仿似浓重夜幕,忽得几道白光划过,将那浓黑乌云撕作数块。
廷益头顶“隆隆”炸过几声霹雳。
他青白着脸,立在隔扇外头,将谢韫铎的话自头到尾皆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颤着手紧紧捏住拳,极力忍住推门而入的冲动。
院中骤雨瓢泼,挟风夹雷,泼溅得他一侧肩头、袍服皆湿。茫茫天地间,一片漆黑,他茕茕然独立。
他转过身儿,跌跌撞撞出了苏宅大门。
相较外头那几声巨雷,这谢姓少年的话儿却是炸得苏氏夫妇失了言语。二人竟不知该同他再说些甚么。
谢韫铎待那几声霹雳过后,道:“殷家向苏家下了聘,我亦有祖传麒麟玉佩相赠。苏家受了殷家聘礼,亦受了我谢家信物。我母亲已不在世,家中有一祖母主事,父亲远在边疆。今番陈情唐突,不合礼数,实非本意,只情深难抑,望苏夫子、苏太太二人应允。此后必遣了家中长辈携了官媒上门。”
饶是杨氏,亦被这谢姓少年一番话儿砸得晕头转向。
她与苏子敬二人,你看着我,我瞧着你,皆目瞪口呆。
原是焦急落泪坐等失踪的女儿一晌午,好容易等到女儿平安无事回家,尚未来得及高兴安抚,竟又多出一个女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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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敬过上许久,方对地上少年道:“谢公子先行起来吧,这婚姻之事需得从长计议,待我二人好生想想。你如今身上有伤,且先起吧。”
杨氏道:“你方才所言我们受了你家祖传信物,却是何意?”
“母亲!”
玉萝狠狠瞪了谢韫铎一眼,当初他当她面儿,那般扔了玉佩,她知那玉佩贵重,怎能任它落进草丛。遂提灯寻回,好生藏。如今这人说得倒是比唱得还好听。
“那玉佩确在我处,是谢公子落入草丛被我寻回的,并非存心要下甚么信物。”
“现在何处?”
“女儿一直交给雯莺保管。”
杨氏接过雯莺递交的那枚麒麟玉佩,见那玉质古朴通透,麒麟瑞兽栩栩如生,实是罕见的宝物。
她传下人备上一只金丝楠木镶宝匣,打开暗扣,将那玉佩置匣中绸布上,合上匣子,递与谢韫铎,道:
“这玉佩确是珍宝。既是谢公子祖传之物,我们更不可随便留下。谢公子,这也算完璧归赵了。”
谢韫铎不接那物,拱手道:“苏夫人,我谢家这枚玉佩,一经送出,无旁的因由皆不可回,除非谢家新媳亲自将它带回。”
杨氏今日先遇薛氏亡故、奔去金明池寻回殷谦,又在如意巷主事许久,再闻玉萝失踪恶耗,枯等半日,几番折腾,神情极是疲惫,又遇上这难缠的少年。
她未再勉强,道:“此事暂且不提,谢公子先去用些东西,再请去客房稍事休息,大夫马上便来。”
谢韫铎看了玉萝一眼,遂随家仆下去。
杨氏望向玉萝,低叹一声道:“只你好好儿的,旁的日后再做计较。我看那谢公子一身伤,你可曾受伤,一会大夫来了,你也一同瞧瞧。”
“母亲放心,我并未受伤,只掌心磨破了皮。”
“先用些东西吧,用完我有话儿要同你说,哎!”
玉萝听闻母亲唉声叹气,以为自己之事令她操心太过,心中亦是难受。
草草用了些东西,便对杨氏道:“母亲不必为我之事苦恼,我已是想清楚。我与廷益哥哥婚约,恐是不成。我当初失身于谢公子,实是意外。谢公子因我之故中那药,且自马贤良手中救下我,我对他只有感激。原也是要回来同母亲商议退亲之事。不想山路上又遭暗算,薛姨护我,廷益哥哥随我跳了崖。他知我失身之事,一心求娶,我回来方未同母亲再提这事。如今谢公子定要求娶,我自不会答应他,我亦无颜再嫁廷益哥哥。我这辈子,与父亲、母亲三人便一直这般一块儿过可好?当初母亲亦说,若是我与廷益哥哥婚事不成,你便只当廷益哥哥是干儿子,薛姨便要了我做她干女儿。这般便仍是一家人,母亲,你说可好?”
杨氏眼中落下两滴泪:“你这孩子,心里竟存这般多的事。你的婚事,我们改日再议。你薛姨是想让你做她干女儿,亦是更愿意你做她的媳妇。方才我要同你说的话儿不是你们婚约之事。是你薛姨之事。哎……你薛姨,今日已是走啦。突然便走啦。”
“母亲?”
杨氏哽咽,“我今日亲自去金明池叫了谦儿回来。你廷益哥哥今日遭罪啦……知你失踪了,面无人色,东奔西走,去知府衙门跑了一遭,没查出你下落,人先回去了。隔一会便派人来问你消息……一会雨小些,你去前头如意巷给你薛姨上柱香,告诉谦儿,你无事,好教他放心回临安。他明日的船,要扶棺回乡。”
玉萝忽得起身,将手边碗碟打碎在地。
她呆愣愣想起今早廷益哥哥同她说薛姨昨日好了起来,为了下聘之事累着了,今早正好眠。
如何忽然走了。
她急急往外跑,薛氏正欲教仆妇追上去,便见如意巷那头又来人了,恰好接了玉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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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萝娇 鹿鸣游108-109
廷益自安仁巷回来时,衫袍已是尽湿。
他跌跌撞撞跪倒在薛氏床边,耳旁尽是那句“中元那夜,二人已有夫妻之实”。
他与她玉屏山山崖下侥幸生还,成夫妻之实,怜惜她几番遭那祸事,又教贼匪夺了身子,心中自责、歉疚不敢提及丝毫。不想她的身子早在凤鸣山中便交予了她的救命恩人。
原来她与那人竟有这般深牵扯。
早在七夕那晚他们便有了牵扯。她却只轻描淡写对他道,她被巡游花车冲撞,那人拉了她一把。
拉她一把与跃入深池救她性命,如何能一样?
他想到自己七夕前做那梦,急急去金明池寻她,终是寻她不见。原来他二人是在一处。
那日在书院门口相遇,明明是救命恩人,她当着自己面儿,只作不识,直到被那人叫破。
便是中元她与那人有了……她亦瞒得密不透风。
湿答答衫袍贴在身上,教凉风一吹,寒凉之意侵入五脏六腑。然此寒凉之意,皆无法抵消他心中炽热灼烧、百蚁噬啃之痛。
梦中他寻她十余载,再相逢,她却嫁作旁人妇,衣饰华美,漠然相对,只当他是陌路之人。
今生他既与她相逢相知定下婚事,上天却仍是将她安排给了旁人。
房门忽地被推开,他抬眼望去,见她未及更换今晨那身宽大舞袍,半件袍服亦被雨水打湿,衫裙下摆洇湿一片。
她那舞本向他道贺,他终也无缘看上一眼。
若他同她无缘,缘何今生又再遇见?
她两眼淌泪,隔着眼中水雾,见他跪在床前。
她哽咽难言,走上前同他跪在一处,哑着嗓儿道声“哥哥”。
他落下一滴泪来。
她终不是梦中那个她。
只一味冷漠待他。
他心头那炽灼、刀割滋味仍在,却不忍苛责她半句,恐她真弃了他,投向他人怀中。
他握住她手儿,道:“可是吃了苦头?”
她摇头,泪也止不住,低声道:“不曾。”
“是殷若贞?”
“是她与贼匪勾结,劫了我与旁的女院学子。又遇着北虏。她与贼匪皆身亡了。”
“妹妹如何回来的?”
玉萝静默半晌,终道:“是谢公子救我回来的。哥哥许不记得了,这位谢公子当初七夕在金明池便救过我。不过事后书院门口,因着人多口杂,我并未同哥哥说真话,日后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我无意再将那话说给哥哥听,便不曾提及。今日他再出手相救,我……”
她如何能在薛姨床前,告诉廷益哥哥,她已不能再嫁予他。今遭事后,她无名声可言,亦未守住贞洁。
她本是要同他退婚。
“妹妹先来给母亲上一炷香。”
她接过他点燃的香,执香跪拜,将香插进香炉,又伏地再拜,那泪水同断了线的珠子,落将下来。
他扶她起身,二人跪立在蒲团上,皆默默落泪。
半晌,他道:“妹妹勿要再伤怀,母亲走得甚是安详。她一早便饰容修眉,选了自己心爱的首饰裙衫,穿戴整齐,从从容容地走的。她早便想走了。八年前我父亲过世,她便没了魂儿一般。连我也顾不上了。是我强留了她八年。如今她终是丢下我,寻我父亲去了。”
玉萝眼泪落得更甚,紧紧握他手,“哥哥……”
“妹妹可也会与我母亲一般,丢下我,去寻旁人?”
玉萝听他话儿似没头没脑,又似有所指,“哥哥?”
“妹妹可是会丢下我,去寻旁人?”
“哥哥……我……我不会去寻旁人。”
“那谢公子呢?”
玉萝抬眼瞧廷益,见他眼中情绪万般,她难以一一分辨,他那目光仿似已知晓一切,要将她看穿,教她无颜再与他对视。
她受不住那目光,将眼神挪开:“哥哥何时知道我与谢公子之事?”
“我并不知晓,只方才在门外听得只言片语。”
“当日我跳崖,哥哥亦随我跳了下来。我心里头感激。也是真心实意想回去退了与哥哥的婚约。我虽舍不下哥哥,亦知我已与谢公子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再配不得哥哥。
后来哥哥当我面儿盟誓,是我痴心妄想,心起贪念,便又应下了哥哥。后又与谢公子几番纠缠,今日又被他救下。
哥哥,我已是不贞不洁之人,再难同哥哥相配。哥哥这般人才,将来必有贞静娴雅淑女来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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