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沅闹
辛丰臣不愧是一甲探花,镇定的表示已经与同窗好友家的妹妹约定终身,两家换了庚帖婚书,只等放榜要双喜临门。
圣上微觉扫兴,但是也还是问了女方家姓甚名谁。上陈是镇远侯韩仕隆家的独女,镇远侯世子韩如懿的胞妹。
镇远侯家靖难之时有从龙拥立之功,军功侯爵世袭罔替,传到今日已经四代。侯夫人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妇人了,圣上还在潜邸之时两家就常常往来,当今还抱过幼年的世子。
有这层关系在,嘉辰帝也不觉得不快了,兴致勃勃的就要当庭赐婚,为两家人添一重喜气。
这可真是隆恩天降,也叫满朝文武看见韩家恩眷之盛。
韩如懿少年时候顽劣,镇远侯其时在东南抗倭,并没有时间管束他。今上是个操心的性子,特旨把他丢进了国子监。
他进了国子监,本来这等勋贵恩荫入学就与真正勤恳的学子玩不到一块去,两拨人常常有摩擦,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韩如懿和辛丰臣不打不相识。
辛丰臣虽然才学过人,人品相貌都极过得去,可惜家境贫寒,因此并不肯在学里多出风头。只是锥在囊中,其锋自现。
同窗之情最是深厚,韩如懿与他相处了五六年,认为他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就与他商议了婚事。辛丰臣由寡母抚养长大,自己做得了主,一面写信回家告知母亲,一面请了自己座师礼部左侍郎李宾上门提了亲,两边就此成秦晋之好。
秋日里太阳下山的晚,今日还阴天,黑压压的云堆在天边,守拙居里已经点起了灯,小厮挑起了帘子,无声无息的对着过来的辛丰臣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不是第一次来,径直进了偏厅,带的书童也熟门熟路的钻进小茶房歇脚等吩咐。
韩如懿看见他进来,从书房踱步而出。他今年二十七八岁年纪,容长脸,丹凤眼狭长,鹰钩鼻,嘴唇上薄下厚。本来是有点阴鸷的面向,两道剑眉又浓又黑,倒压了压轻浮相,反而生出一点煞气来。
他从小就顽皮,镇远侯在京的时候也不娇惯他,风里雨里操练的毫不容情,等离了京,学问上没人管教,武功上侯爷早留了家兵在府里,日日都要完成任务才行。
数年弓马不歇,北京的日头又毒,晒得他深小麦色肤色,配合他的面相,也是英俊的,只是绝不是京师审美里的美男子。
辛丰臣与他正正相反,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目含情,也是剑眉星目,长在他脸上就叫人想起君子如玉来。
韩如懿看见他进来,比了手势,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道:“来了,坐。”一边说一边撩了袍子坐下。
辛丰臣并不与他客气,落了座待要寒暄,就被韩如懿截断。
“你我兄弟,何必讲这些花头,有什么事你直说便罢了。”
辛丰臣眉头微皱,肃容道了声‘好’,就把事情细细道来。
越听韩如懿眉头皱得越紧,脸色发僵。
年初的时候内阁议事,为增加国朝入,令浙江半数农田改为桑田,仍以农田交税。希图以此增加蚕丝产量。因为农田改为桑田,粮食要从外省调入,比本地产粮价格稍贵,不增加税赋是为了让桑农吃得起饭。
这是明发上谕的,韩如懿虽然是武职,邸报也日日不落,自然知道。只是这事跟他关系不大,看过就算,没有研究过。
原来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农民耕种自有惯性,哪里是官府说什么就种什么的?浙江台州知府见农民不肯改种,调当地驻兵纵马踏苗,几乎激起民变。
驻兵将领石往明接到消息过来,看见自己的兵被人借来干这种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赏了带队的一顿鞭子,直接带着兵走了。
浙江民情并不怎么温驯,一年的生计全指望手里的田,叫人这么糟践了心头直如割肉一样疼,看见兵走了,那还了得?
当下群情汹汹,齐心协力把下来监督的知府连着几个知县、职官一起丢下河里。其中一个知县是北方人,不熟水性,当场被淹死。
事情闹大了。
嘉辰帝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雷霆震怒,下旨严查。都察院派左敛都御史,持天子手谕巡视两浙。
这位左敛都御史裴授,正是辛丰臣至交好友,同门师兄。
辛丰臣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色,他的手死死扣住扶手,几乎不能自持的说:“师兄到了当地,查明有本地豪强勾连官府,妄图兼并桑农。上下沆瀣一气,才强令士兵践踏青苗。师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可惜豪强恃强,软禁师兄威逼利诱想让师兄同流合污。师兄一面敷衍,一面派了亲信家人冒死回京求救。”
“元敬!我知道你家上承天眷,请你务必帮忙!此事紧急,师兄刚直,拖久了我恐有不忍言之事。”
开头韩如懿眉头紧皱,越听脸上神色越疏淡。辛丰臣如此言辞恳切,他却仿佛全不动容,阖目低眉沉思。
半晌,才睁眼含笑道:“瞧我,忘了时辰,子吉来得急,还没用饭吧?正好跟我一起。”
辛丰臣几乎要跺脚。
韩如懿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一扬眉,眉梢掠过一丝讽刺,道:“子吉在外面装相惯了,到我这里也要恶心人么?”
辛丰臣以手加额,摇头叹笑,“元敬知我甚深。”他手放下之后,原来脸上那副焦灼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与韩如懿几乎如出一辙的冷淡。他人生得好,面无表情也自有一份温文尔雅。
他看着下人过来摆饭,好奇的小声问:“我的表现看起来这么假吗?”
韩如懿忍笑,一样小声说:“没有,我并没看出来什么不妥,只是‘知你甚深’罢了。”
辛丰臣懊丧的敲一下桌子,弹了弹舌头指着他淡淡道:“啊呀,元敬诈我。”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好,倒是很简单的样式,一道烧鹿肉,一道烹火腿,另有烧香菇和王瓜拌大虾,算是素菜,一道榛松糖粥,一道羹,玲珑小馒头。
韩如懿毕竟是个练武之人,只吃粥不填肚子,另添了米。辛丰臣却没有那么大肚量,又要养生,盛了粥捡了馒头慢慢吃。
“说吧,此间只有我二人,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韩如懿挥手叫伺候人都下去,只留他们两个,一边吃一边问。
============tbc============
鉴于只有一条留言所以就是这篇了,啊古代背景写的头掉,架空明朝,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考据党请指出鸭。
btw写的好饿
娇娇(H) 6.2 被相公送给兄长的贵女之密谈 (NP 骨科
“说吧,此间只有你我兄弟,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韩如懿挥手叫伺候人都下去,只留他们两个,一边吃一边问。
辛丰臣这才吐口气,笑着道:“我之来意,君当知悉。就是之前说的,求元敬设法,营救裴师兄。”
“姓裴……”韩如懿略一沉吟,道:“河东裴氏?”
“正是,”辛丰臣点头,“裴家上可追至唐朝,凡数百年而血脉不断,裴师兄近支嫡脉,倘若葬送在彼辈豪强之手,未可惜。”
“那也只能说明他命舛罢了,”韩如懿略不以为然,见辛丰臣望着他,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是想以此人结交强族,图的不是他,是其父兄、族人。”
辛丰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元敬知我,我也未必就要图他什么,如今恰有此机会,闲落一枚子而已。”
“何况他是我恩师的东床快婿,倘能施以援手,恩师也会感激我的。”
辛丰臣座师李宾,考试后爱他人才,了他做亲传弟子。其历任中枢地方要职,如今在礼部侍郎位置上不过养望而已,被人以为有内阁气象。
听到这时韩如懿才点了头,问:“他既有如此背景,何须求助于你?”
这是怀疑别人要给他们两人下套了。
“元敬不要误会,裴家近年多有沉寂,师兄已经是其家最有潜力的子弟。所以师兄求救是递到了我恩师面前,只是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兄出事,我做师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气淡漠非常。
韩如懿沉吟片刻,道:“此事关系甚大,两浙农田改桑乃是国策,纵兵踏苗少可说只是急功近利,倘若逼起民变就是大事了。偏偏其中还死了知县,如今中枢派人,又为豪强所扣,一旦此事大白于天下,朝野当为之震动。兹事体大,与你我兄弟干系却并不甚深,何不置身事外呢?”
“……”辛丰臣苦笑,“元敬兄乃是勋贵,镇yuan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自然无欲则刚。兄弟却是俗世里打滚的人。不瞒兄长,弟见此事,犹如狸奴见了鼠,实在心痒难耐。”他的大拇指不停搓动着象牙筷筷头的雕刻。
“既然如此……”韩如懿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此事与我并无干系,帮你,可以,只是子吉你当何以为报?”
辛丰臣出身既寒素,朝中经历又尚短,不然何必来求助于韩如懿呢?但是韩如懿说的也确实没错,他堂堂侯世子,不参合此事是正理,若要他施以援手,上下交际,既冒风险,又搭人情,必要有能教他动心的好处才行。
可是辛丰臣家贫如洗,在京里的房子还是妻子的陪嫁,有什么能请得动韩如懿的呢?
辛丰臣倒也洒脱,他知道韩如懿既然这样问了,就一定有所图谋,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这么想着,心却沉甸甸的,直坠到暗不见底的地方去。
他城府极深,心里不安脸上仍是淡笑,“哦?弟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还请元敬教我。”
韩如懿唇角微挑,挑出一个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笑来,他眼光落在盘子边上,好像那用了许多年的永乐甜白盘子忽然有了花一样专注,口中道:“我的心意,以子吉之洞察,当真这许多年都不知道吗。”
辛丰臣勉强笑笑,扶着桌子开玩笑道:“难道元敬有龙阳之好吗?”
韩如懿垂下眼皮,道:“我有襄公之思久矣,子吉可愿玉成此事。”
昔日楚襄王夜梦神女,乃请宋玉为赋,可惜神女欢情未接,将辞而去*,于是有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之说,一向用以譬喻男子求女子而不得。
可是韩如懿此处却说襄公之思,一字之差,而谬以千里。辛丰臣是凭本事考出来的,自然知道此处并非楚襄王,而是齐襄公,与亲妹文姜乱伦的齐襄公。
他明白韩如懿的意思,心里有些乱。此事早有苗头,往日他们兄妹相处间,韩如懿的眼神动作都稍有不同,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妻子韩娇性情娇憨温顺,自从嫁给他之后,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家世地位,反而尽心尽力操持家务。既有少女的活泼又不失主妇的稳重。
他原以为韩如懿虽有不伦之思,但是毕竟也亲手为韩娇挑了他作夫婿,他原以为他是打算‘发乎情止乎礼’,万万没想到只是在蛰伏等待时机。
他可以拂袖而去,可是以两人身份地位的差别,他一生的抱负就要付之流水。
辛家亦是当地大族,他父亲考上举人后屡试不第,后来更是一病不起,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族人贪图他们家产,上门逼迫辛母改嫁。辛母咬牙以死相逼,让出了所有的田地浮财,才得以留在辛家。
失去了田地,辛母只能靠刺绣维持生计。昼夜刺绣不停,不到四十眼睛就熬坏了,如今几乎不能视物。辛丰臣求学中也是一边苦学不辍,一边帮人抄书才能维持生计,直到进了国子监,也是每次旬考必名列前茅,月月拿廪米的。
他之所以这么急,因为这世道,他这等寒门子弟,要想往上爬,实在从起点就与世家子相距太远。他们有犯错的机会,他没有。他要做的比他们好的多得多,才能跟他们有一丝平起平坐的机会。
不然,就要永远给人家当狗。
可是他是人,圣贤书里都在教他怎么宁折不弯,却从没告诉他想在这世上活着,就只能给人家当狗。
低头一时,他不怕;他怕的是一辈子都要低头。
他极恨族人,年少时候就咬牙发誓要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要让那些欺辱他们母子的人付出代价,要给母亲挣个封诰。
他在一边心绪翻腾,韩如懿在一边只是专心吃饭,并不催促,似乎对他的答复并不关心。
韩如懿确实并不甚关心他的回答,他忍了这么多年,从试图放手,到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手。
当初挑辛丰臣,一方面确实他才学出众,两人也确实交情甚笃,另一方面嘛……他家世既不行,人又有野心,总有一天是要求到他的,待到彼时,还不任他揉捏。
镇远侯曾经平定苗乱,又抗倭数年,要是知道他龌龊心思,怕不是要打死他,所以韩娇待字闺中时他绝不敢动手,一方面畏惧家法,另一方面,这毕竟是他最宝爱的亲人,倘若出嫁时就已经不是完璧,那么在夫家又当如何自处?
他就这样,一面满心都是肮脏念头,一面又对她满怀怜惜关爱,几乎要逼疯自己。
所以他亲自挑了辛丰臣,一个……浑身都燃烧着野心的男人。
辛丰臣在同窗里风评极好,人人都说他徇徇儒雅,待人谦逊友善又不争先。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表象,能在外人面前装成这样,可以称得上一句有城府了。
他既要风评,就不会对妻子刻薄,既有野心,就不敢得罪他。
他要他辛丰臣即使不喜欢韩娇,也要待她如珠似玉。
何况娇娇那么好,他只担心他喜欢她太多。
但是他了解男人,一个人的力是有限的,当你能从权势上得到满足,就不会太在乎感情。韩如懿在心里叹息。
=========tbc===========
*出自宋玉《神女赋》
妈呀是真的难写。
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看过《机灵小不懂》呀,张卫健演的那个(暴露年龄),不知道大家对里面的宁王有没有印象(是个反派),我脑补的辛丰臣在同窗面前就是宁王那样,非常温柔近乎仁弱,只有在好朋友面前才是真面目。
娇娇(H) 6.3 被相公送给兄长的贵女之归家 (NP 骨科
从侯府离开时天已经半黑了,他们小夫妻住的是韩娇陪嫁的房子,离侯府并不十分远,独门独栋的小宅子,周围也是些殷实人家。
韩娇早就想着要将辛老夫人接过来的,只是辛家人早年对不住他们,如今看着辛丰臣将要有出息,多少有些怕他报复,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扣了辛老夫人在族里。
辛丰臣如今羽翼未丰,倒不想撕破脸,何况辛家如今也是要捧着辛老夫人,故而也算是放心。
到了家里,打发了小厮去歇着,他自个儿往卧房走。
上房的灯亮着,他心里复杂,脚步沉沉的,门口的丫鬟看他脸色不对,都不敢如平常一样玩笑,悄声打了帘子,请他进去。
他迟疑了一下,问:“夫人用晚膳了吗?”
夫妻两个感情向来是很好的,丫鬟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轻声说:“本来夫人要等老爷的,下晌侯府那边打发人来知会咱们,说老爷晚上不回家里吃了,才用了晚膳。”
他今天走之前跟韩娇说了晚上会晚些回来,错过饭点就不必等他,所以在侯府的时候才没叫人去告知韩娇,那来的人是谁派的,就不问可知了。
真是……体贴入微。
进了屋子,冲鼻就是满屋子山林四合香的味儿,香气既清甜又冲淡,细嗅起来是若有似无的,既有蜜的甜香又有果子的清新之气。
他在心里苦笑,什么山林四合香,不如说是穷四合香罢了。
韩娇喜欢熏香,在侯府里什么金贵的东西都舍得用的,嫁给他之后,就只能用点果子壳合香,还要取个顶清雅的名字,好像这样就不寒酸了。
韩娇正在西厢理账,听见他回来,忙起身出来迎他。烛光下她上身藕荷色小袄,下面是藕紫的马面裙,因是在家,衣服是很简素的,没什么花样,光秃秃的料子。
她还在笑,眉眼间都是轻松愉快,“相公回来了,今日累不累?”
“我不累”,辛丰臣喉间一哽,若无其事的上去揽着她的肩,问:“怎么今日理账?”
他不是一点家事都不关心的性子,所以知道今日不是往常理账的时间。
韩娇叫侍女把账本起来,笑盈盈道:“过几日不是中秋吗,我看看库里有什么东西,正好改天你休沐,跟我一起合计一下。”
辛丰臣知道这是要给上官同年走礼,这也是惯例了,就应了一声。
他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既然是在家里,当然比在外面放松的多。何况两个人成亲也有几年了,韩娇不说十分了解他,对他的情绪总也有几分敏感。
“今日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事情吗?”,她头靠在他怀里,跟他一起慢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柔声细语。
“外面没什么事,”他深呼吸,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只是觉得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韩娇听见不是朝廷里有事发生,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没有呀,这么年轻英俊的少年探花,国朝以来还没有几个女子有我这样好运气呢。”
辛丰臣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也淡笑着道:“你不知道,今日我去了侯府,看见了大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韩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多少有些担心的问:“可是兄长说了什么?我记得你们交情很好的呀。”
“没有,他没说什么,”辛丰臣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只是我看见大兄的衣裳,料子不说了,通身锦绣,云肩膝斓,纹样都是极华丽的。”
他眼睛往她身上上下一扫,道:“可是你嫁了我,只能穿这样素面的衣裳,一母同胞的兄妹,如今差别竟这样大,难道不是委屈了你?”
韩娇‘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巴掌大一张小脸好像在发光,她笑嘻嘻地说:“你背后竟然这样说大兄!下次见到他,你要当面指出他遍身锦绣才行,他就不会再这么穿了。”
辛丰臣听她语气,迷惑道:“怎么,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当然有了,”韩娇笑倒在他臂弯里,细细说:“我家是武人嘛,我爹从小管大兄很严的,因为总要操练他,所以衣服都不许穿好的,不然校场上走一圈,多好的衣服都白了。”
好在辛丰臣从小是过惯苦日子的,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多少知道此时的染色技术不够好,衣料过水容易褪色。
她语气有点低落的接着说:“后来爹就山南海北的到处跑,娘说这叫勤于王事,可是爹常年不在家,大兄少了管教的人,荒唐了好一阵子。”
他抚着她的秀发安慰她。
“那时候他总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她淡淡的嫌弃道,“他们一帮子纨绔子弟,每天不干正事,当然要穿得鲜亮热闹。”
“后来圣上隆恩,御旨叫我哥进了国子监,当时圣上也刚登基,就叫皇后娘娘宣我娘入宫,叫我娘好好管教兄长。我娘再心疼孩子,也要听陛下和娘娘的,回来就不肯再容情,拘着我哥好好读书习武。”
“我娘虽然心软,但是圣命难违,真叫大兄过了好一阵子苦日子,我娘心疼的很。因为之前我哥的荒唐,以为我哥就喜欢穿热闹的衣裳,所以为了安抚他,衣服上特别上心。各种好料子时兴款式,通通给我哥流水一样送去。”
“大兄骨子里还是很像爹,于这些身外之物与其说不看重,不如说根本不在乎。什么料子颜色款式,他通不在意,所以他可能还没发现,至今他屋子里的衣裳,还是娘在管着。”想到这,她有时忍不住笑。
她回想起在家里的日子,真是美好极了,严肃冷淡可是很宠爱她的爹爹,温柔到没脾气的娘,虽然冷淡但是应当也还是关爱她的兄长,每天都很快活。
她带着一丝怀念依偎着她的相公,虽然家里贫穷,但是温柔体贴,深情忠诚,而且才华品行都过人。
她并不在乎钱财,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史书上有万贯家财但是守不住的人少吗?哪怕是贵为天子坐拥天下,也不乏身首异处的。东汉末年的袁术,家族里四世三公,兄弟几人都是一时人杰,据关中富庶之地,时人以为有天下之望。
可是结果呢,兵败如丧家之犬,死前求一碗蜜水而不可得!
不如像他们这样,平平安安就很好。何况他这样的人,不会一直都困顿的。
她柔柔的笑,眼里波光如水,温柔动人,“相公,娘总说小时候我跟兄长关系很亲密,可是其实大兄待我十分冷淡,我总疑心他并不喜欢我。”
“可是大兄应该只是不善言辞吧,他为我挑了你这样好的夫婿,足以证明他是待我好的。”
辛丰臣喉结滚了一滚,垂在身侧的左手攥紧,平静的开玩笑道:“嫁给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叫做待你好吗?”
像我这样的人,当真是良配吗?
韩娇狐疑的望一望他,看他脸上带着笑,才轻轻拍了拍他,嗔怪道:“相公怎么能这样轻贱自己!虽然相公是‘君子固穷’,可是像相公这样的人,难道会固一世之穷吗?”*
他觉得眼眶发热,竭力让声音必要颤抖的自然笑道:“夫人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她含笑望着他,调笑道:“相公功成名就那天,只要别嫌弃我这糟糠之妻就好了。”
===========tbc===========
*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出自《史记·孔子世家》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