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平价的如意天宝丸带回铁川,稍微加点价,有的是人要买。
心中激动的洪大守面上没有显出来,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卖。
店里的伙计也是打发时间,好不容易有个问价的,两个人耳语了一下。
“您要买多少如果十丸二十丸的话,本店不散卖。如果百丸千丸的话,则一百丸半两。价钱好商量。”
其中一个伙计斟酌了一下字句,然后试探着报出了一个价格。
同时这家店不是普通的药房,洪大守扫视的一圈,全部都是汉方成药,基本上都是以炮制处理过后的丸、散、膏、贴等形式存在。就某种意义来说,更像是药厂的销售部门。
“不用谈啦,给我来一万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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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黄海苦旱民难存
背着一百斤如意天宝丸的洪大守走什么路回铁山最方便呢
参考朝鲜八道多山多丘陵的自然环境,以及八道被黄海、日本海所包围,似乎从汉阳回铁山最好的办法是坐船走汉水,进入黄海,直抵边关重镇义州。
然后在义州下船,往南走上几十里路就能回到铁山,全程几乎不用步行,只要在中途出了汉水换一趟船就好了。
而此时朝鲜的绝大多数道路都是所谓的夯土路,连接着八道的驿路虽然存在,可那个路况。唉,实在是无法恭维。
和洪大守以前的认知完全一样,即使是汉阳左近的官道,也和乡间的泥巴路毫无区别。如今又落了雪,走的人还多。雪根本没存多少就被踩踏,化在污泥里。
普通的草鞋走在这种路上,噗呲下去一脚,直接淹到你的脚脖子。还没几步,脚上的草鞋就糟烂的无法继续穿着了。即使是厚木底的靴子,在这种路上也难以行路。
那么洪大守应该去坐船吗不考虑连人带货可能超过一两的川资,只说方便前进和路途顺畅呢
洪大守绝对选择走陆路!
第一,如今是冬季,自西伯利亚高原吹来的滚滚北风严重影响了自汉阳向北行驶的船只的航行。甚至绝大多数船家是不会在这个季节往北开的,风太大,怕翻了一船人都死在黄海里。
第二,路况奇好。这就有人问了,之前还说朝鲜八道的驿路极烂无比,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路了,如今怎么又说路况奇好
原因很简单嘛,路也分好路坏路的嘛。全朝鲜唯一一条“高速路”就正好是从汉阳到义州的,和洪大守回家的路线完全一致。
这条路就是朝鲜使团从汉阳出发去往中国的朝贡大道,也是中国爸爸前来册封朝鲜时,中国使团需要通行的道路。
之所以称之为“高速路”,不是没有原因的。根据《燕行录》的记载,全员超过三百人,拖着贡品财物的驮马二百匹的庞大使节团,最巅峰的时候一天能走一百三十里,普通也能走七十里。注1
匀速三十五公里每天,高速六十五公里每天,在不借助任何现代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人马数百的臃肿使节团能走这么快,已经够好的了。
自然,能走这么快,也是因为这几乎算是朝鲜唯一一条认真维护,用心经营的道路。
洪大守根本不怕迷路,因为只有这一条好路,顺着走就能到铁山。而且由于朝鲜往中国去的使节团实在太多,沿途由此还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集镇,极为方便住宿旅行。
有句调侃的话,十八十九世纪一个合格的朝鲜外交官,不是在中国,就是在去中国的路上。
反正这条路上,一年最少要走四拨使节团(正旦、皇帝生辰、皇后生辰、太后生辰),多的时候可能要走七八拨人,清明端午中秋三节,皇帝大婚,等等,都是遣使的日子。
所以朝鲜一直被称作“中国带孝子”呢,实在是像他这样不是在朝贡,就是在朝贡路上的国家真的只有他一个而已。其他的国家也不能说千山万水,可就是没有他跑的勤快。
不凑巧,洪大守无幸目睹使节团的盛景,因为今年的贺正旦使早就出发了,下一波使节团还在筹备,正好是两拨儿之间的空档。
但是道路上还是拥挤的,毕竟就这一条通天大道,路的左右两侧都是背着包裹或者牵着牛马的行人。
14.大灾之年丰收年
洪大守听着路人的议论纷纷,说实话触动不是很大。与他目前的状况而言,真的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帮助别人。
可现实不以洪大守的想法为考量,越往北走,情况就越触目惊心。
接近畿道的郡县状况还略微好一些,起码没有饿死人,垂帘听政的金大妃正在努力的用各种办法和金祖淳以及绥嫔朴氏的爸爸朴宗庆争权,能够管一管畿道的百姓已经是不容易了。
而此刻的黄海道观察使是哪位呢说来他的名字也好记的很,和金祖淳一辈,叫做金达淳。
你们以为他是金祖淳的一派大错特错咯。这位出身安东金氏,还是金祖淳堂兄弟的大哥偏偏站在庆州金氏贞纯大王大妃的一边。
他正在积极抓捕天主教徒,并成果颇丰,据说已经抓到了好几个和金祖淳有关系的人。注1
有个叫金鑢的士人,和金祖淳算同乡,十来年前和金祖淳一起写小说的。算是知交好友的那种关系,如今因为坐实了信奉天主教,也被金达淳抓到,正准备严刑逼供呢。
正在努力的逢迎垂帘听政的贞纯大王大妃的金达淳根本没空去管连年旱灾下苦苦挣扎的老百姓,或者说空虚的府库也根本不给他机会,让他去赈济百姓。
所以即使路有冻死骨,也不会影响到金达淳的任何行动。沿途的村镇里都是受到酷烈灾害以及抓捕教徒双重迫害的无辜百姓,压抑的空气几近窒息。
地方郡县的官差,一方面强力推行五家作统法,一方面冲门破户,随意的指认普通的百姓有信教的嫌疑。大肆行勒索之举,甚至以怀疑年轻女性为教徒的说法,逼迫行淫。
种种丑恶的现象罄竹难书,擢发难数。而地方郡府的官员更是怂恿这一切的发生,不仅不设法赈济百姓。反而准备趁着大灾之年,发家致富,捞满三年。
沿途甚至能看到不少年轻的女子被用草绳系成一串,以有教徒嫌疑的名义捆送官衙。
官差们也不急着出发,就停在村口路边,坐等家属前来贿赂赎人。尚有些家底的人家把棉布、米粮、铜器之类相对值钱的的东西搬到路边,哭求官差放人。
而官差却不为所动,扯开棉布看布襟的长短,用大秤称量米粮的重量,至于乱七八糟的其他财物,则直接就有典当铺的伙计现场算钱。
衙门里的文书小吏也加入进来,用手臂作案,提着一支笔。只要确认家属喂饱了这一群蛀虫,就会在刻着印信的花纸上写上几句身世清白,无人信教,何人做保,某年某月的字样。
而罄尽家财的百姓,除了这张不怎么靠谱的花纸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只能在官差中人的讥笑声中回到破败的草屋,等待他们的不是冻死就是饿死的残酷命运。
这些尚有家财的百姓,起码能全家聚在一起面临死亡。那些已经被搜刮的毫无积蓄的人家,难以填满这帮蛀虫的胃口。纵使哭倒在地,惨声凄厉,也打动不了任何一个官差。
只能看着官差把女儿拖走,至于之后是被卖入某些场所,还是做了某些人的第几个填房,想想也能知道。
当然,这只是第一轮而已。押送的人还没走远,在地乡班注2的家仆们就拥了上来。
他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去问候的,而是专门找名下还有土地的家属。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什么威逼利诱,只用一句“把地卖给我家大人,你女儿立刻放人!”就足够了!
果然,那些家仆早就准备好了文书,谁家的地在哪里他们早就摸的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任何的错误。
只要家属在文书上按下指印,不过几分钟,他家的女儿就一定能被放回来。
看到这一幕,不管再怎么不乐意,孩子被抓走的家属也只能含泪在文书上画押按印。然后和被放回来的孩子,一家人跌坐在路边泥地上抱头痛哭,他们的命运实际上也已经注定了。
 
15.暂宿荒村野店中
洪大守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两班,是真的不值钱,别说唬人了,连走狗都唬不住。
路边两个也是行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上来拉住洪大守,把他人往后拽。
“这位小哥,别出头,到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其中一个生怕洪大守还追上去分辨,那指不定要抛费多少银钱了。
如今的局面,别说是落魄的两班,就算是干着四品五品,乃至于正三品堂上官的令监都不敢沾染上天主教。洪大守这般模样,肯定没有有力的后台能捞他,那就不要想逞强了。
“可,可这!”洪大守看着跌坐在地流尽了泪水的百姓,实在于心不忍。
“人人都帮,你帮的过来吗你有能力帮吗”
“唉,本来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两个行商人边摇头边叹气,刚刚还围观的路人,看官差离开。这一村的百姓被搜刮殆尽,骨头里那点油花都被攥了出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什么戏看了。
而眼前的这个村庄大部分人在“生”的**下,最终会投入地方上两班贵族地主家,为奴为婢,为了挣上一个活命。少部分人,也许会做了强人,上山结寨,做无本的买卖。
这一村的百姓破产,这一县便少了数十户乃至上百户良民。他们该交的田贡米、军保布就会落到还残存的良民头上,慢慢的慢慢的,这一县便也就不存在什么良民户了。
拽着洪大守离开的两个行商人把洪大守带到了一个野店,附近似乎是个有几家店铺的小庄子。并不靠着贡道,只是咸镜道往汉阳去的商路上的一条小叉路。
三人坐了下来,叫了些汤饭。两个中年人各自介绍,一个叫韩三石一个叫韩五石,亲兄弟两个。背着些汉阳的衣带、发饰、头面、额巾、香粉、钗环之类的小件,去定州售卖。
洪大守和他们叙了一叙,两兄弟是嘉山郡人,离铁山郡还真不太远。所以两人听到乡音,怕洪大守吃亏,这才出手把洪大守拽回来。
“小哥驮的是啥往哪里卖”韩三石估了半斤浊酒,进了屋。
“啊,如意天宝丸,主治伤寒冻疮,准备去义州吧,也不一定,若是定州能出手也可。”
“冻疮药”韩五石明显兴趣缺缺,想来他行商十几年大概是耳闻过一些。
“你这一驮,从汉阳到定州顶多也就翻上一倍,能卖一百两就很是不错了。怎么不挑些其他的东西”
韩三石明显感觉很稀奇,就和我们现在看有人大老远跑去卖板蓝根似的,这玩意吃力又不挣大钱,跑这一趟图个啥。
洪大守自然不好说自己是科举失败,然后自信非凡的去挑战京商团的规矩,最后被封建主义铁拳打击的体无完肤。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卖天宝丸的。
“小弟本小利薄,何况无有传符,什么集镇都去不得。”
洪大守只能把锅推给旧社会的行会垄断制度,控制黄海道平安道许多地方的集市商权的湾商团的传符洪大守根本没有。那他就没办法公开在集市上出售天宝丸,只能售卖给药房,或者自己背着游街串巷零卖。
“没有湾商团的传符吗那确实寸步难行。”两个人似乎也受到过这种专营专卖市场准入制度的苦,颇有些同感。
“若是有机会,今年九月底,朝廷往清国去的贺正旦使节团会经过义州。那时候湾商团的许多行首、都会招临时的杂工,只要跟着去一趟燕京,就能得到湾商的传符。”
韩三石似乎经历过,所以很
16.无人可得自由生
上呼吸道感染,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感冒有啥症状咳嗽、发热、口渴、浑身乏力、食欲下降,很多很多,但绝对不包括咳血!
而到了咳血这一步,起码是肺炎!
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得了肺炎那基本就送命了,没跑儿。
洪大守看小孩把咳出来的带血丝的米粒又吃了进去,心中五味杂陈。
于是不自觉的把手伸到了孩子的额头上,可是很奇怪,不知道是外面天气太冷,把孩子的体温都带低了。还是洪大守判断错误,孩子连感冒都不是,也许只是受了什么伤,体内有淤血。
“你咳了几天了啊”洪大守实在不解,这孩子竟然不发烧,额头温度和常人无异。
吃完了汤饭的孩子把碗放下,眨着眼睛,艰难的计算了起来。很显然他并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对于超过十的数字无法快速的盘算出来。
他就在那里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的咳两声。洪大守也不催他,就等他自己慢慢理清楚。
略过了一会儿,孩子先是把两个手十根手指都伸出来,然后又再伸出六根手指。他并不太能确定的说出十六这个数字,但大约的概念还是有的。
“十六天吗”“嗯”
孩子点点头,正好店家也拿了一双小一号的草鞋过来。洪大守没嫌脏,帮孩子把鞋穿了上去,可孩子还小,脚也小。纵使是小一号的草鞋,穿着还是大。
没得办法,只能抽了几条草茎,把鞋系在小孩的脚脖子上。这才帮他把鞋穿好,不至于拖着。
小孩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就把吃完剩下的碗勺拿去放进一个大木盆,里面都是其他旅客用过的碗盘筷子之类的东西。
在和洪大守弯腰谢过之后,孩子就离开了野店,也不知道夜晚睡在哪里。
店家则让洪大守放心,这孩子虽然无父无母,但一个人求生久了,也学会了很多求生的技能。
他冬天的晚上既不睡在屋檐下,也不睡在破屋里。他聪明着呢,他早就在村里的稻草窠里掏了一个洞,睡在稻草里。
可能很多人根本不了解,在淮河流域的很多农村里,现在还会把秋收后的稻草结捆堆砌,在场院或者田边就会有很高的草垛,一个个就像草屋似的,规模不小。
秋收后的雨以及冬初的雪淋在稻草上,使得稻草潮湿,见太阳的天数又不多,稻草垛实际上就在缓慢的腐烂分解。
这个道理应该没人不懂吧,腐烂分解产生热量,又由于草垛上覆盖着雪,形成隔热层。在草垛的内部,等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室。
而那个孩子就在草垛中间掏了一个洞,不需要太大,抽走两束草,能让身子躺进去就好了。
这对于没有住处,又没有燃料取暖的人来说,已经是最佳的避寒手段了。那些草洞甚至比冷炕薄被强得多,这才让那孩子度过了好几个寒冷的冬季,并长到这么大。
既然孩子不会冻死,也不会有冻死的危险,连同村的店家都这么说,洪大守那点担心也就放了下来。大不了留两个钱给店家,孩子实在没吃的过来讨饭的时候,就给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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