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看他的站班,位次很高,洪景来无人可问,也不敢问。不知道这又是哪个大佬,居然直接驳了金祖淳。
“沈工判意有所指!”站在旁边的赵万永比洪景来了解,认识的人也更多。
原来是沈焕,僻派大佬,团结在贞纯王大妃身后,以扳倒金祖淳为目标。
毫无原则的党争,为了反对而反对,你说是我就要说否,你说一我一定要说二。不讲任何道理,就是不服,就要杠。
但听赵万永的话,似乎这个沈焕有什么目的,那个跪地上痛哭的小官只是个由头。金祖淳不管,那就可以攻击他主理朝堂不力。金祖淳管了,于是他们僻派跳了出来。
“国家抡才进士谢恩之典,怎容哭号!”
“难道哀思世子违悖经国大典嘛!”
“于礼不合!礼不可废!经国大典亦为礼制!”
“追思先祖父亦为礼制!”
“不过是叔祖父!不再飨列!不同嫡祖父!”
两个人唇枪舌剑,不断升级。帘后的贞纯王大妃作为受到清政府认可的垂帘听政大妃,完全不出言阻止。
她的不作为就是对沈焕的最大帮助,原本应该稳定朝堂秩序的王大妃反而纵容大臣在大殿中公开质疑辅臣,这架拉的太偏了。
伴随着金祖淳和沈焕的争辩,整个堂上,不同派系的官员也开始了互相攻讦。
原本还只是对殿上哭号是否违背经国大典的礼制,要不要惩罚而争论。到后来就已经完全是互相翻旧账,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
与泼妇骂街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官员的话都不带任何锋锐。但句句戳心,净往道德修养方面上扯。
李朝的官,文化水平差可以,办事能力烂也行,但就是道德品质不能低。一旦你被人坐实了品德低劣,那这辈子就完了,遗臭万年肯定的。
原本还站在大殿中央舞拜谢恩的新进士们此刻早就被挤到了殿门前的角落,甚至还有被挤出门的可能性。
“那米柜难道不是洪永丰提供的嘛!一介蕞尔臣子,尽然为弑杀君父提供凶器,难道不是罪大恶极嘛!”
还是当初开炮的沈焕大声责问金祖淳,而且说的是一桩史实。
思悼世子的岳父洪凤汉当时乃是领议政,封永丰府院君。一开始洪凤汉是积极保护思悼世子以求将来他以国舅的身份,继续执掌朝政。
但是当时在位的大王终究是英宗大王,思悼世子始终是世子,只是听政理政,并非是执政。
眼看着父子二人的冲突愈发激烈,矛盾也日益加深,洪凤汉最终舍弃了思悼世子,而全力保护当时的世孙,也就是后来的正宗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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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不意峰回又路转
沈焕不过是在占据道德高地,不管何种情况,占据道德高地的人说话总归更风凉些。
但不可否认的,洪景来是真的慌了神了。李朝的党争之酷烈,持续时间之长,覆盖范围之广,世所罕有。抄家问罪并不少见,甚至砍头流放也很普通。(连续党争五百年,真的是太厉害了!)
最夸张的时候甚至要开棺戮尸,挫骨扬灰。砍脑袋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洪景来去年还见识过五牛分尸的直播。
如今殿上沈焕言之凿凿,洪景来确实是丰山洪氏的一族。虽然不过是续谱而已,但洪景来父亲和爷爷的名字早就登在丰山洪氏的宗谱上了,想改也根本来不及改。
理论上,洪景来确实是罪臣之孙,但洪景来不过是从孙,难道也要牵连嘛
“大小同宗,嫡庶有别!洪永丰不过是从伯祖父,如何能这般攀扯!”
金祖淳意识到沈焕绝对不是在针对洪景来,他是希望用洪景来作为缺口,打击金祖淳这一派系的其他成员。
在各位大监的眼里,一个小小的进士并不算什么。无足轻重的炮灰而已,但如果炮灰会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洪景来是闵景爀提卷,闵廷爀通榜。而闵廷爀不仅是金祖淳的干将,还是金祖淳的儿女亲家。
如果洪景来被拉下水,那么闵氏兄弟肯定也要失脚。 一旦闵氏兄弟被捕,那么三木之下必有所得。很容易就能攀咬上金祖淳本人,就算没咬上,也能让金祖淳的气势衰弱。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不需要多说。党争并不一定要直接攻击对方首领,能不断的斩断对方的根系和枝桠,到头来大树也会轰然倒塌。
保住洪景来,就是保住金祖淳!
“丰山洪氏洪乐任,已然断罪为洋教从逆,信奉邪神,可是无误”可沈焕又牵扯出一人,完全不给金祖淳机会。
洪乐任曾经短暂的担任过吏曹判书,是洪凤汉的儿子。去年因为牵扯进去基督教事件,以六十一岁的高龄被处决,即使他还是惠庆宫洪氏的兄长,也无法避免死罪。
在当下这个风口,沾上了基督教就是一个死字。而丰山洪氏先是“帮凶”,又是“邪(屏蔽)教”,简直大坑。
难怪如今凉成这样,见到洪景来中进士,都要屁颠屁颠儿过来伸出橄榄枝。
惠庆宫洪氏纯粹是希望他们家族还能后继有人,免得彻底败落。没想到反而被有心人侦知,进而利用起来。
“斥邪一狱,已经明禀天邦上国,狱事了结,工判难道要违逆上国皇帝之意嘛!”金祖淳也不示弱,立刻一顶大帽子上来。
“狱事当然已毕,但是此子是否就是邪逆罪人从侄!”
“从侄亦不在株连之列!”
“从侄自然不在株连之列,但继子呢”
沈焕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如果是罪人的继子,那么按照封建时代继承法,其关系就是嫡子,属于必须要株连的行列。
“其父既然是洪乐友,怎会又是罪人洪乐任之继子!”
金祖淳眼神凌厉的一扫洪景来,让洪景来亲自出来说明。
“臣下亲父确实是讳为乐友,并无出继等情由。”洪景来立刻出列。
“噢!是吗听闻四日前惠庆宫娘娘已经为你改继家门了。”
“轰”的一声,洪景来脑中炸开。惠庆宫洪氏做的什么妖不经过洪景来的同意,竟然就要给洪景来本人换爹。
即使她的本意可能是为洪景来换一个官途更加高显的父亲,以后写履历就能花团锦簇。但如今居然被人利用,而搬出来大加挞伐。
继子的话完全可以被问罪,虽然这看起来很可笑,但在古代爸爸出了事,儿子就是有罪,这个就是宗法社会中的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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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沈焕改判敦宁府
欺君之罪!
罪大恶极!
其在不赦!
朝堂上攻守易势,沈焕哪里想到自己的消息出现了巨大的错误。洪乐倫早就死了,别说是洋教徒了,洋教长啥样他都不知道。
洪乐任是邪逆,这个定了性了,没法跑。可你总不能攀咬一个死了十好几年的人是洋教徒吧,这怎么证明
打开棺材看看洪乐倫他有没有左边画一个圣母玛利亚,右边画一个木匠约翰
这不是开玩笑吗
如今洪景来不是洪乐任的继子,已经确认,那洪景来无罪!沈焕当廷放言欺君,也坐实了!
“举发邪逆,乃是国策,工判并无错处!”贞纯王大妃立马出面保护自己的这员大将。
纵使是垂帘听政的王大妃,也不可能天天抛头露面在外面。总归要有人在朝堂上替她冲锋陷阵,一个工曹判书可不是想弄上来就能弄上来的。
“那请问工判是否为统首”
贞纯王大妃和纯宗大王发布斥邪纶旨,曾立下“五家作统法”,要求统首随时举报基督教徒。
当时金祖淳为了防止人人攀咬,就附加了一个细则。只有统首出首,统内成员协举,才可以举报基督教徒。
毕竟如果诬告的话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人多了分赃也就不均了。会出来诬告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不可能高风亮节的把赏钱分人。
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随便跳一个张三李四出来,就能诬告的烂事。
更主要的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暗中挟私报复,因为普通基督教徒只要肯背教,一般就是罚款了事。但官员一旦被举报信教,那很有可能就是抄家杀头的重罪。
金祖淳出身南人老论家庭,在正宗大王在位时的宰相蔡济恭也是南人。而追求西学,以及信奉基督教的两班士大夫,也有很多南人。
所以既然金祖淳有能力,于是当时就加了这么一个看来无足轻重的附则。
以李朝党争的尿性,说要搞你,就一定会搞你,有的是办法。贞纯王大妃当时没在意,找个统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今天沈焕这个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没有一个统内的百姓协举,他也不是统首。所以他没有资格单独举报基督教徒,这是程序上的规矩。
这就叫做越级上告!
封建统治者最讨厌,最不喜的行径之一!
洪景来以前途告闵廷爀,仗打三十,不问原因。如今沈焕不管欺不欺君,这个越级上告的错是没法洗了。
“在下并非统首!”沈焕并不惊慌,安然的脱下自己的乌纱,然后弓着腰,一路退到殿外,并且全身伏地的跪下。
好一步以退为进,欺君之罪大还是越级上告罪大
如今坦然承认自己越级上告,要被杖打三十。他身为堂上官,如今跪席待罪,你还能真打
“请殿下公允明断!”金祖淳还没开口,朴宗庆突然开口。
这又闹哪一出贞纯王大妃和金祖淳斗的正欢,朴宗庆插进来干嘛
等于蜀汉和曹魏打得正凶,孙吴突然出来攻打合肥,给曹魏屁股一刀。
前不久还因为进士科纸张问题和金祖淳撕完,现在又突然跳出来帮金祖淳撕贞纯王大妃。
洪景来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纯宗大王是绥嫔朴氏生的,斗倒了后宫中最大的贞纯王大妃,就属朴氏最大。朴宗庆在这一点上和金祖淳利益相关,不用串联,也能联合起来。
一看两位大哥都要弄沈焕,两派的大臣和打了鸡血一样,呼啦啦全部离开班次,跪地请求纯宗大王处置沈焕这员贞纯王大妃的干将。
墙倒众人推!
贞纯王大妃不说话,大臣们一起喊“请殿下公允明断!”逼迫她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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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绥嫔朴氏不简单
洪景来端着茶杯,开始回忆今天朝堂上整场大戏的过程。
不得不说惊险万分,但也疑点重重,各种不可思议的翻转和变化。各种出卖与反出卖,联合与被联合。
比如沈焕言之凿凿说洪景来出继给了洪乐仁,没有把握他是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等惠庆宫洪氏上殿,却很坦然自若的说是洪乐倫。
又比如明明可以看戏的朴宗庆,金祖淳一派受到打击也应该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可他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临门一脚,直接踢中沈焕的命门。
其中种种,洪景来一片迷雾,根本就是一丁点儿也看不清楚。
但是很快部分此次争斗的余波掀起了不小的涟漪,户曹主办正郎这一重要的财计官职,金祖淳一派完全放弃了争夺,由朴宗庆举荐了一人出任。同时宣惠厅今年上半年承办的大量事物交由支持朴宗庆的京商李斗焕大房承办,其他商团只得到很少一部分。
至于工曹判书这一职,换上了金祖淳的再从弟金麟淳,从广州府使一跃而起,成为一曹判书,实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沈焕,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解除工曹判书(正二品)的职务。然后被赶去敦宁府,做了同知敦宁府事(从二品)。官位上也降了一层,权势上更是天差地别。
两三天后,事情尘埃落定,闵廷爀找上洪景来。
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脉络全部理清。
金祖淳这一派在此次事件中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问题会出在一个以前从未任官的新科进士身上。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贞纯王大妃本来胜率极高。
但是事件的转折就出在去召唤惠庆宫洪氏的十五分钟之内!
能被贞纯王大妃派去召唤惠庆宫洪氏的宫人,即使不是亲信,也应该是常在面前奔走的人。所以她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后宫中虽然以贞纯王大妃为尊,但她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这种年代,就算你是王大妃,那也是随时会伸腿的年代。而恰好后宫中还有一位贵人,绥嫔朴氏,纯宗大王生母。
如果你是一个宫人,你会选择站在权势正盛,但是也许明天就伸腿的老太太身上。
还是选择站在颇有权势,但居于次等,可未来就一定会是后宫之首的国王生母身上。
常见的戏码,那位在贞纯王大妃面前始终无法得用的宫人,终究被挖了墙角,做了绥嫔的一处暗桩。
朝会的明政殿那就是个大漏斗,每一个站在班次上的大殿别监以及御营侍卫都是上头有人的。贞纯王大妃的命令刚出口,各派系的口风实际上就已经传去。
在这里不得不夸奖一下绥嫔朴氏,真女强人!
李朝从英宗大王那会儿就出现了几乎所有王朝末期的一个无法解释的通病,生不出儿子!
英宗大王统共两儿子,一个早夭,一个被他弄死了。
正宗大王也就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就是坐在宝座上的那位。
至于如今坐在宝座上的纯宗大王,巧了,也是两个儿子。孝明世子早死,还有一位幼君直接夭折。
再往后的宪宗大王,恭喜恭喜,绝嗣!
这情况真的是很迷幻,享受全国最好的医疗条件,拥有全国最好的产前看护,硬是生不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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