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菩萨(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韩CC
也不知道是不是排风扇没开,在会场呆了二十多分钟我就有点喘不过气了,脚底抹油地准备往外溜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张独美?”
除了领班,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般卡住了脚步:“谁?”
一个长得有点眼熟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满脸惊喜,头上至少一斤的发胶居然也跟着颤了颤:“真的是你?是我啊,我们高一一个班的,那个毛毛虫!米其林!还记得吗?”
说完没等我给出任何反应,对方相当自来熟的上前一步,作势要跟我交换名片:“你现在在做什么啊?你也是李树桐的朋友?同学聚会你从来不去,感觉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瞄了一眼名片上朴实无华的黑体姓名(说实话,没有任何印象),冷静又亲切的对他说:“是的哦,因为我现在在ktv当陪酒公主,平时上班比较忙。”
看着他的笑容凝固僵裂在脸上,我有种‘后悔跟老娘搭话了吧’的暗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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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菩萨(np) 十六
对我来说高中绝对不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偶像剧里的帅气校草、花里胡哨的文艺汇演甚至酸甜交织的青春友谊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时候我超级土,发型常年是大光明+低马尾,除校服外所有私服都来自社会人士的捐赠——就这还是路劲阳给我开了后门才得到的特殊优待。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倒不是不想捯饬自己,也不是审美跟不上,主要是那时真的太穷了,a市比我出生长大的小乡镇繁华得多的多的多,我初来乍到,说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就像刚进荣国府的林黛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想尽量不掉面子,反倒更容易被同学们排挤嘲笑。
因此打死我也想不到,二十五岁的生日会跟一个压根儿叫不出名字的高中同学一起度过(……)。
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眼神中掺混了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加上距离上班确实还有一段时间,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他找了个星巴克坐下。
“一毕业你就不见了,联系方式也没留,我一直挺好奇你去哪儿了。”
我看着眼前热腾腾滚烫烫、直冒热气的红茶拿铁,怀疑这人其实跟我有仇。不然大夏天的喝热饮?嫌我妆花得不够厉害是吧?
“哦,我去上了几个月专科学校,然后就没再上了。”
小学初中时我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学校破嘛,生源师资都很一般,到了大城市才感受到切实的差距,当时脆弱的小心脏迟迟接受不了现实,越学越差,越差还越要铆足神学,高考前整个人神全部垮掉,就剩一张皮。
路劲阳那会儿年轻,又傻又直又迟钝,一点没发现端倪,甚至还鼓励我,说不然就复读一年,他接着给我出学。我当时梗着脖子没点头,因为仅剩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跟他说实话,那就是再读一年其实也一样,基础太差了,跟不上就是跟不上。
他点点头:“那你现在……是就定居在这里了是吗?”
我眼皮一跳。高中时全年级都知道我是贫困生,申请了学校的入学补助,加上我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但我还是本能的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生怕吓到我似的,喝了口咖啡语速平缓地说:“我有个亲戚在公安局工作,那个,我不是故意查你的,是有次偶然看到了……你、你小时候是不是被拐卖的?我在这边有关系,如果你需要可以帮你找一找亲——”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了地铁出口处,距离店门50米不到,手里捏着背包的肩带和遮阳伞柄。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保安老刘用‘你中邪了?’惊恐不定(……)的眼神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站了很久。
“她们都来了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的气定神闲,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老刘唔了一声:“差不多了。”
我故作镇定的抬步往里走,一进门就被冷气打的浑身一激灵,领班的高跟鞋从走廊这头哒哒响到那头,见着我就像濒临断电的手机见到了满格充电宝:“张独美?快换衣服,b6包间点名。”
我啊了一声,飞速进入工作状态:“谁啊?”
今天没有客人提前跟我预约啊。
“就那个包工头,好像是竞标成功了,叫了好几箱酒,正庆祝呢。”说完顿了一下,“今天他们没叫别人,点名只要你。”
“……”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五个汉字:保护好自己。虽然黄飞鸿不是什么好鸟,但我觉得他干不出当众把我怎么怎么样的事儿,更别说跟他的兄弟们一起把我怎么怎么样了(这人来ktv都打扮的十分正经,不管多热的天气,从没穿过露脚指的鞋)。
“知道了。”
是有什么新书要跟我分享吧?我草草翻了一遍他的朋友圈,进门前深吸一口气。
“你来了?”尽管没开大灯,但我能看出他确实心情很好,一边说话一边把烟掐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我面前,“吃饭没有?要不要先给你叫点东西?”
我心里突突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起哄鬼叫着的背景板们(……)奸笑着给出了答案:“邢哥赚大钱了,给你买个手链戴戴。”
黄飞鸿嘘了他们一声,又给切了首歌,才凑近了对我低声说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戴着玩儿吧。”末了不忘嘱咐我,“别让你们老板看见。”
店里明文规定,不可以客人私下给的礼物。小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首饰包包什么的容易引起纠纷。
但是每个包间都有监控啊,我不让看难道老黄就不知道了?
这盒子拿在手上简直烫手,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我还是故作娇羞(……)地低头哦了一声。一半是‘不是吧,他吃错药了,干嘛送东西给我’,另一半是‘不要白不要,实在不行还能挂咸鱼’。至于被老黄发现后扣工资的可能性,对不起,暂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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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菩萨(np) 十七
开心是会传染的。他开心我也开心,加在一起就是双份的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得这么凶了,他们点的都是洋酒和红酒,一开始黄飞鸿还帮我挡,架不住气氛实在太欢乐,最后大家都喝嗨了。
到家时脑子还是懵的,连穿了叁次拖鞋都没穿对,厨房的林晨听见声音,放下汤勺就来接我:“怎么了,喝成这样干嘛不让我去接你?”
突然找到借力点,我像只八爪鱼紧紧扒在他身上:“我……嗝,我想吃面。”
今天是我的生日,哪怕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我知道。”他先回厨房把火调小,又从橱柜里翻出玻璃杯,给我泡了一杯维c泡腾片,最后冲去卫生间拿了一袋我的卸妆巾,“汤已经炖上了。”
分几口喝完vc,那股恶心劲儿渐渐被压下去,我仰躺他的大腿上,乖乖闭着眼让他给我卸妆。
“什么汤啊?”
“鱼汤,一会儿吃鱼汤面。”
a市虽然不临海,但省内有河,鱼虾之类的东西从来不缺。我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睁开眼睛跟他炫耀:“我今天做了五万多业绩哦,不算基本工资,光提成就能拿……唔,拿一万啦。”
“过年的时候,给你买双鞋吧?”
他示意我往上看,手指将卸妆巾折成一个小小的尖角,小心翼翼的给我擦眼线:“不用,太好的鞋我也没场合穿,留着给自己买点东西吧。”
我哼哼唧唧地闹了两声,他听出我不高兴了,动手捏捏我的脸:“……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用在刀刃上不好吗。”
“不好!”
头顶噗的笑了,他把卸妆巾丢到一边,低下头跟我接吻。
鱼汤奶白滚沸,除了碧绿的葱花和小块儿小块儿、滑溜溜的内酯豆腐,更有一点若有似无的胡椒的辣意,配上男朋友亲手擀的面,又鲜又香又劲道。
“好吃吗?”哪怕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会主动问我为什么要在这天吃面,我是典型的南方肠胃,喜欢大米,喜欢粥,不太爱吃饼啊面啊之类的北方主食,吃面还是近几年他给我养出来的习惯。
“好吃!”汤鲜味美,一碗下去汗都出来了,我去换了一件他的t恤,头发全部扎起来,连吃两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林晨边拾边笑:“汤我放在冰箱里了,面也一份一份分好,都在速冻层,明天你要吃的时候煮一煮就行。”
我瘫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明天我轮休,有大把时间赖床。
“睡觉?”全部拾完毕,他把我拖起来,“能自己刷牙吗?”
我不由切道:“小看我……”
一觉睡到自然醒,除了有点头疼,我自觉自己状态不错。
窗帘半开着,近午明烈的阳光撒在被子上,又热又舒服。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拐一瘸、慢慢吞吞的下床刷牙——知道我今天不上班,昨晚某人真是一点没怜香惜玉,现在大腿上还残留着不少一道一道的红色印子。就在我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时候,路劲阳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还没完全睡醒,傻不拉几的刷着牙问他:“有事?”
电波那头的警察叔叔明显停顿了一下:“……今天你生日,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我瞬间清醒,对哦,他一直以为我是八月十六号生的,怕我晚上上班,还很体贴的定在了中午。
“今天啊?”大厨的蓝色牙刷明晃晃竖在眼前,我想了想,还是委婉但坚定(……)地拒绝道,“不好意思哦,今天我可能有点事,下次吧。”
路劲阳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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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菩萨(np) 十八
挂掉电话后我简单洗了把脸,不愿意见他的理由其实挺复杂,除了林晨会不高兴,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底细的人。
小学五年级还不知道六年级的时候原来那班扶贫干部被陆续调走,爸爸弄不到钱了,加上骑电瓶车摔断了腿,联合妈妈威逼十叁岁的张恨美去楼下洗头店打工,对,就是你想的那种洗头店。大姐长得漂亮,年纪又小,哪怕耳朵听不见,‘处女’两个字还是像动画片里的魔咒一样吸引着方圆二十里内的雄性生物,就我所知她卖过十五次以上的“初夜”。
多了这么个赚钱的门路,很快张消美也被踢下了水,不过她太丑,大姐一个客人赚叁十,她撑死了只能赚十块。我一直知道她们俩在密谋逃跑,每天晚上我放学前,趁爸爸出去打麻将,张恨美会想办法拖住妈妈,张消美就趁机从买菜钱里偷拿个五块十块,妈妈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灵光,就算被发现也能简单糊弄过去。
她们总在半夜数钱。家里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张恨美把零钱夹在垫床脚的旧书旧本子里,有时候夜半醒来,我听着窸窸窣窣、老鼠一样的数钱声重新入眠。
中考结束的晚上数钱声消失了,那笔钱被我换成了一张去a市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a市,我只在学校放新闻时偶尔瞄到过一眼那个地方,听说那里很大、也很远。跟黄牛买票时我浑身都在发抖,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万一被爸爸抓回去我会死得比张恨美更难看,因此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越远越好,嘴巴下意识地报出了a市。
路劲阳是我下火车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会儿他才刚刚警校毕业,在附近的派出所当值班片儿警,我没有身份证,全身上下也没几个钱,他一眼就看出我不对劲,小跑着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你家大人呢?你妈妈呢?”
大概是看出我害怕,警察叔叔擦了把汗,强行堆出了一个笑脸:“小妹妹,你和谁一起来的啊?这附近坏人很多,要紧跟大人才行哦……”
“我一个人来的。”
他一愣,然后结巴了一下:“一、一个人来的?你一个人来这里干嘛呀?”
“我……”我当年怵极了警察,生怕编不出理由就会被送回去,一个急中生智,居然骗他说我是被拐卖的,亲生爹妈是a市人。
路警官惊呆了,倒是没有怀疑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电话一边努力安抚我,让我站在原地别动:“你先等一下,我们回局里再说,我得给上级领导先做个汇报……”
那年头很多资料都不完善,忙活了整整一周也没能查出符合我条件的儿童拐卖案,路劲阳非常自责,同时还不敢告诉我当年我的‘亲生父母’大概没有报警。
“那她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十四岁,送去福利院也不会有人愿意领养,再说市福利院一向财政紧张,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个负担。路警官想办法把我塞进了一所公立住宿高中,他妈妈在教育局上班,还帮我申请到了助学金和贫困补助,我没敢问他有没有去爸爸妈妈那里确认,也刻意忘记了张恨美和张消美的存在。我终于摆脱了他们,开始自以为光明灿烂的新生活。
五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来自路劲阳:美美,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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