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张彤现在对陈静嘉的感觉模糊不清，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说不上相信，但也不认为她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

    至于那张照片……

    算了，张彤心想。她走到陈静嘉面前，问：“你是来找之湄吗”

    出乎张彤的意料，陈静嘉摇摇头，微笑着对她说：“我找楚天，你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张彤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色不大好看，审视了对方几秒，转过头朝班里喊了一句：“楚天，有人找你。”

    楚天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之湄听到楚天的名字，也抬起了头。

    就看到陈静嘉站在门口，对楚天莞尔一笑。

    楚天不明所以，疑惑地走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陈静嘉从身后拿出一盒糖果，递给楚天：“那天的事儿，谢谢你帮我解围。”

    楚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想到对方是在说运动会那天的事，就摆了摆手，礼貌地笑道：“不用谢，没什么的。”

    陈静嘉又向他靠近了一点：“你收下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没事的，真不用了。”楚天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先回去了。”

    他正准备转身回教室，陈静嘉突然凑近，把手里的盒子直接塞到了他臂弯，就松开了手。

    楚天下意识地接住了盒子，防止它掉到地上，抬头去看陈静嘉时，对方却已经掉头走了。

    楚天只好拿着它回到了教室。

    全程站在一旁的张彤，看着陈静嘉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老田看到楚天回来时手里拿着东西，连连“啧”了几声：“楚哥，又有桃花运了”

    “没有，别瞎说。”楚天睨了他一眼，随手把盒子丢进了书包里

    张彤走到之湄跟前，不满道：“之湄，刚刚陈静嘉来了，都没找你。”

    之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应和道：“哦……”

    张彤愤愤不平：“要不是她，你怎么会受伤啊她都不过来问你一下。”

    之湄抬起头笑着说：“没事啊，没什么的。”

    “可是……”

    之湄放软声音安慰道：“好啦，我都没关系，你生什么气啊”

    “算了，就是！我生什么气！”张彤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说完就扭头走了。

    怎么感觉她更生气了……

    之湄晃了晃头，不再想这些了。

    要月考了，这是自己来这边的第一次考试，得重视起来啊。

    重视的结果就是她不眠不休，高度集中地学了一整天，快放学的时候，终于被浓浓的倦意打败，支撑不住，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听见有人敲自己的桌子，她才醒过来。

    这才发现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只剩坐在位子上的她和站在旁边的楚天。

    楚天低头看着她：“这么累啊，叫你名字都叫不醒。”

    之湄坐直身子，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楚天按住了她的手说：“算了，别收拾了，你回去还有精力学吗今天又没有作业，走吧。”

    之湄呆坐了几秒钟，站起身来说：“那走吧。”

    走了几步，步子依然不太稳，脚踝处是不是传来一阵刺痛。

    楚天伸过来想要扶她，之湄咬了咬牙，避了过去：“我……试试自己走走看。”

    她就一瘸一拐地向外走，楚天看着她，颇有些无奈，只好紧跟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之湄扶住栏杆，正准备下台阶，楚天把她的手拉了回来。

    之湄疑惑地看着他。

    楚天叹了口气，下了两节台阶，弯下腰，勾了之湄的膝弯，胳膊上一使劲，把之湄背了起来。

    “啊……”之湄低呼一声，身子突然腾空，她怕掉下去，下意识地搂住了楚天的脖子。

    “平时你非要走也就罢了，我不能时时管着你，但是脚上的伤要好好养知道吗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你也别逞强了，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干嘛”

    楚天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啰里啰唆的老年人。

    想到这里，他声音沉了下去：“说了多少遍了，不用怕麻烦我。”

    大概时楚天平时说话都温声和气的，鲜少有语气重的时候，之湄听到这番话，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他这是生气了吗

    之湄没见过这样的楚天，她有些不知所措，讨好似的凑到楚天耳边说：“我知道了，我这次真的知道了。哥，你别生气啊……”

    楚天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出来：“我没生气，你想什么呢”

    但之湄就是觉得他生气了，于是又继续在他耳旁打保证：“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逞强了。”

    楚天背对着她轻轻一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之湄连连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嗯嗯，我说的，我从来不胡说的。”

    之湄本以为楚天把她背下楼就算完事了，结果对方一路背着自己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楚天才把之湄放下来，掏出钥匙开门。

    破天荒的，这次打开门，屋里竟然亮着灯。

    两人走进屋子里，就见杨素有些慌张地从卧室走了出来，左手拿着一张卡正往挎包里塞。

    杨素看到他俩，也有些惊讶：“你俩回来了啊。”

    “嗯。”楚天放下书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是呐，本来就是中途有事回来一趟，这就走了。”杨素匆匆向门口走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之湄最近怎么样都还习惯吧”

    之湄从门口让开，说道：“都挺好的。”

    杨素没有注意到她不太利索的走姿，又拉着她随意嘱咐了两句，就关门而去。

    楚天看着门的方向，突然说：“说起来，好几天都没见他俩了。”

    “是呢。”之湄点点头，向前挪了几步，“感觉家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住一样。”

    楚天笑了：“你说，结了婚的两个人是不是就像这样。”

    之湄愣道：“啊”

    “没什么。”楚天看着她，眉眼间具是笑意。

    之湄站在原地，想起今天陈静嘉来着楚天的事，纠结要不要问问，虽然她直觉没什么事，但说不好奇也是假的。

    楚天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之湄走近，满脸都写着纠结二字：“那个……今天陈静嘉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奥，这个啊……”楚天说着就打开书包搜罗起来，“上周运动会，我去取作业的时候碰见她了，她问我你的伤势，我俩说话的时候遇上程雨熏她们了，当时算是帮她解了围吧……她今天过来，说是要谢谢我。”

    楚天掏出了糖盒子，递给之湄：“哝，陈静嘉给的，你不是喜欢吃糖吗拿着。”

    之湄连连摇头：“这个……不太好吧。”

    “没什么。”楚天把糖盒塞到她手里，“我也不爱吃，放那也是放坏了。”

    之湄看着手里的糖盒，犹豫不决：“我要不把这个还给她吧。”

    “你还给她，她就知道我把她送的东西给别人了，这样不是更伤人心吗”楚天白了之湄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笨死了。”

    之湄一想也是，就点点头：“那……那好，我收着，谢谢哥。”

    楚天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又谢我。”

    之湄抬头笑着看他，心里甜滋滋的。




第26章
    之湄因脚伤，不能跑课间操，体育课也只能坐到一边见习。

    按理说是可以不过来的，但是她一想，自己不来的话，陈静嘉就只能一个人了。虽说自己来了也打不了球，但是坐在这里看着她，她也会安心一些吧。

    之湄坐在窗边，看着陈静嘉一个人兴致缺缺地练球，就对着她喊了一声：“静嘉，要不我试一试能不能打吧。”

    陈静嘉用手接住了落下的羽毛球，转过头来看她：“你伤还没好呢，好好坐着吧。”

    “我觉得应该不碍事……”之湄一边说一边瞟向窗外，正好看到楚天在篮球场上试球。

    两人目光对接，之湄突然有些心虚。

    “好好养着，不要不当回事儿。”

    之湄又回过头，对陈静嘉点点头：“那好吧……”

    中场休息，陈静嘉走过来，坐到了之湄身边。

    之湄几不可察地扫了林嫣她们一眼，看向陈静嘉：“静嘉，你当初为什么选羽毛球啊不知道会和程雨熏她们遇上吗”

    陈静嘉睫毛微颤了一下，低声说道：“因为……明雅喜欢。”

    “明雅”

    “嗯，原来的朋友，我陪她一起选的。”陈静嘉眸色一暗，“但是她后来转学了。”

    之湄问道：“为什么转学了”

    陈静嘉看向窗外，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父母工作的原因吧。”

    之湄看她似乎不愿多言，也不再问，一起转向窗外，看着外面跳跃的人影。

    陈静嘉转过来看着她：“你呢怎么选了羽毛球呢别人都是结伴选的吧，你一个人选，不就没有伴了吗”

    之湄喃喃道：“当时也没想这么多……”

    陈静嘉弯起嘴角，颇有兴味地笑了：“是为了看楚天打球”

    之湄脸又有些发烫了，连连否认：“不是……当时我犹豫选什么来着，我哥说选羽毛球……”

    之湄说到这里，自己突然顿住了。

    楚天为什么让自己选羽毛球呢

    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他吗

    陈静嘉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说：“这样啊……”

    “不是那样……”之湄也说不上来不是哪样，索性闭了嘴。

    陈静嘉也没追问下去，突然转而问道：“你哥对你很好吧……”

    之湄看了窗外一眼，点了点头：“嗯。”

    陈静嘉注视着她，眼中有一丝说不明的意味：“我很羡慕你。”

    之湄亦看向她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我……是楚家收养的孩子。”

    陈静嘉眸子一动，没有说话，似在等她说下去。

    “一开始是爷爷收养了我。”之湄不知道怎么，突然开了话闸，闷在心里不曾说过的话，此时被一一带出，“那时候我已经有记忆了，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

    “我这个人啊，又胆，又不爱说话，心里记着爷爷的恩情，只想乖乖的，不想给爷爷带来任何麻烦，所以时候总被欺负，也没什么朋友。”

    “第二年暑假的时候，楚天跟着楚叔叔一起回来了，后来他在爷爷家住了一个暑假。”

    “其实，他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吧，帮我解决了被欺负的麻烦，带着我出去玩。当时爷爷要求我们每天都得写暑假作业，我们就悄悄地分工，好快一点写完出去玩。”

    “那时候多好啊，从来没有人花那么长的时候陪我，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愿意跟我一起。”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爬公园的假山时，他一不心把腿擦伤了，回到家以后，我就拿了棉签和纱布帮他处理伤口，因为爷爷是退伍军人，之前教过我这些，所以我做起来很熟练。”

    “当时我帮他处理好了以后啊，他特别开心，拉起我就说‘之湄真好’。”

    说到这里，之湄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好。”

    “我没什么优点，也一直觉得自己很糟很糟，这样的人注定只能被人丢在角落里吧。”之湄眼中仍然带着笑意，“可是他说‘之湄真好’。”

    “从到大，给过我温情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爷爷，一个是楚天，但是爷爷不在了……”之湄趴在窗台上，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说道，“所以现在，他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陈静嘉突然轻轻拍了拍之湄的肩膀，之湄晃过神来，看着对方。

    陈静嘉带着笑意看向她：“我们好像啊。”

    “嗯”

    “我时候跟你很像呐，也没什么朋友，但是当时院子里有个哥哥，也对我很照顾。”陈静嘉说到这里，脸上有些失落，“不过他已经上大学了，在外地，很少回来，我很久才能见他一次。”

    陈静嘉顺着之湄的目光看向楚天，微微一笑：“所以，我很羡慕你。”

    这时传来一声哨响。

    “集合集合！要下课了！”

    陈静嘉起身：“我先过去了。”

    胡当先看着队伍变成整齐的方队，听学生们喊了“老师再见”后，才解散了队伍。

    之湄刚起身，眼前就出现的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