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她抬起头，看到来人。

    是程雨熏她们。

    原本要朝之湄走过来的陈静嘉停下了脚步，面带犹豫地站在了程雨熏身后。

    程雨熏双手合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你脚怎么了”

    之湄向旁边移了一步，不咸不淡道：“没怎么。”

    陈静嘉看到之湄向前挪动，急忙走过来扶住了她。

    程雨熏沉着脸道：“你这是自作自受，我说了让你别管闲事。”

    一旁的林嫣面带尴尬地走到中间，一手拉着程雨熏劝道：“雨熏啊，好了，我们走吧。”

    之湄不说话，拉着陈静嘉就要绕开她们。

    程雨熏突然伸出了胳膊，一把扯过了陈静嘉。

    陈静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气拽得一个趔趄，连忙松开了之湄的手。

    之湄刚想走近，另一个女生拦住了她。

    程雨熏向四下扫了一眼，突然拉近了陈静嘉，另一只手在空中划过半大的弧度，狠狠甩了过去。

    之湄看到程雨熏那个动作时就剧烈挣扎起来，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程雨熏的巴掌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陈静嘉的身子也被带得退了一步。

    之湄失声道：“静嘉！”

    陈静嘉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在身侧低垂着，身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剧烈颤抖着。

    林嫣安抚性地拍了拍之湄的背，看着程雨熏，细声道：“雨熏，别这样。”

    程雨熏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拽着陈静嘉的衣领把人扯了过来。

    陈静嘉脸色发白，赫然闭上了眼睛。

    程雨熏看着对方惊恐的模样，冷笑了一声：“就是用这副表情去勾引别人，惹人怜惜的吧我还说你怎么突然跟转校生凑到一块去了，原来是奔着楚天去的啊”

    说完，松开了抓着对方衣领的手，手上使了力气，陈静嘉被推出去，一下跌倒在地上。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之湄说不出话，眼睛通红地盯着程雨熏。

    “哟，怎么这么看着我”程雨熏慢慢把一只手抵在下巴上，故作思考状，“奥，对了。你转来没多久，应该没进过学校论坛吧啧啧，论坛里关于你好朋友的事儿可多着呢！”

    程雨熏笑了：“前几天有人发了一张照片，你猜主人公是谁”

    之湄推了推身边女生的手，那人却纹丝不动。

    之湄腿脚虚浮地站在原地，隐忍着心中的恼火：“跟我有什么关系”

    “照片里，你哥抱着陈静嘉，亲密得很呢。”程雨熏低头看着陈静嘉，就像再看一个被卸了臂爪的动物，“接近你，和你做朋友，背地里却和你哥搞到一块了，这你也忍得了难怪人家选你做跳板呢……”

    之湄再也听不下去了，勃然变色：“程雨熏，你够了！我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雨熏听到这话，突然转过脸，走到之湄面前，狠狠推了她一把，怒目切齿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非要跟陈静嘉搅一块干嘛就那么喜欢和别人作对吗！”

    之湄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一步，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住了，忽地蹲坐在地上，背撞在了身后的墙上，扯到了前几日的旧伤，她不由地蹙紧了湄，冷汗顿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程雨熏看着她，仍不解气，拿过身边女生手里的羽毛球拍，毫不惜力地对着之湄就呼了下去。

    之湄没料到这种变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绷紧了身子。

    耳边突然传来惊呼声：“之湄！”

    两个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一个是陈静嘉；

    一个是楚天。

    程雨熏却置若罔闻，甩出去的拍子没有一点收回的趋势，重重地打在了之湄身上。

    楚天在门口喊了之湄的名字，还来不及跑过去阻拦，却见程雨熏毫无收手的意思，拍子接连落在了之湄身上。

    看到拍子落下去的瞬间，一向镇定的楚天，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一把夺过了程雨熏手中的拍子，重重地撂在了她脚下，横眉怒目道：“疯子！”

    兴致盎然的节目被中场掐断，程雨熏不满地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陈静嘉一眼，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一伙女生都随着离去。

    楚天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抚在之湄脑后勺，他呼吸有些沉重，声音还没有平复下来：“之湄，怎么回事”

    陈静嘉慢慢站起身，回头看了之湄一眼，眼睛无神，嘴角是苦涩的笑。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颤颤巍巍地走出了体育馆。

    只有林嫣留了下来。

    林嫣蹲下身拉住之湄的胳膊，心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心疼：“之湄你……没事吧我真的没想到……雨熏她会那么做，一定很疼吧……”

    往日里很好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突然粘腻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之湄厌恶地甩开了林嫣的手，把胳膊搭在了楚天肩上。

    她低着头，把嗓子里的酸楚咽了下去，疲惫至极。

    “哥，背我回去吧。”

    让我趴在你的背上，休息一会儿，就好。

    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脖颈，楚天轻声道：“是不是很疼有伤着吗”

    后背传来闷哼声：“不疼。”

    楚天背着之湄，朝教室的方向走去，他唤道：“之湄。”

    “嗯。”

    “程雨熏的事情，我来解决。”




第27章
    中午吃完饭，何梓焕眼瞅着还有半个多时休息时间，一边哼着歌一边晃跶，慢条斯理地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楚天走到他们班窗户边时，就看到他整个上半身都要贴在桌子上，头上的呆毛还立着，忍不住探进去一只胳膊，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谁呀……大中午的打扰别人睡觉。”刚进入睡眠状态没多久，就被人扰了好梦，何梓焕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一脸不耐烦地抓起身旁的眼镜戴了起来。

    楚天稍稍低下头：“盒子，跟你商量点儿事。”

    这才看清来人，何梓焕稍稍松缓了脸上的表情，声音里还带着睡梦初醒的迷蒙：“怎么了楚哥”

    楚天看着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压低声音说：“你出来，我们换个地方说。”

    “奥……”

    何梓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嘟囔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走廊里人迹稀少，何梓焕刚走出去，就看到楚天趴走廊一边的窗台上，就走过去问：“楚哥，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盒子，咱们的校园论坛有人管吗”

    “这个啊……以前有，就是那个开了校园论坛的师兄嘛，以前一直是他管来着。不过人家毕业好几年了，现在就挂了个管理员的身份，其实早就跟这论坛没什么关系啦。”何梓焕看着楚天，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问这个咱们平时又不看那些。”

    “我是不怎么看论坛，所以……最近才知道，论坛里有些不太好的东西。”

    何梓焕疑道：“什么东西论坛里不都是女生之间的八卦吗无聊的很。”

    楚天面露为难，神色不大好看：“你自己看看吧。”

    何梓焕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掏出手机，环顾了四周一圈，嘴里嘟囔道：“帮我看着点，别被老师抓到了。”

    说着就点开了校园论坛，先是看到了置顶的几个学习大牛分享经验的贴子，漫不经心地向下划拉了几下，就看到了一张带着图片的贴。

    图片上的男生半搂着一个女生，女生一脸慌张，男生脸色也有些难堪。

    何梓焕一看到这图片，就大叫道：“哎！楚哥，这不是你吗这女生谁呀”

    楚天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能入侵校园论坛吗”

    何梓焕表情一顿，干笑了两声：“啊……这个啊，其实也没啥用，我又也不怎么看论坛嘛，你……你是想让我帮你删贴”

    楚天点点头：“嗯。还有关于这个女生的，也一并删除。”

    “这女生是谁啊有点眼熟……”

    楚天犹豫片刻，说：“四班陈静嘉。”

    “陈静嘉啊……”

    何梓焕想了想，眼睛一亮：“好像无意间听班里女生谈起过。”

    楚天双眉紧锁，郑重其事地说：“嗯。她跟五班的几个女生有过节，那些女生在论坛上编造了些子虚乌有的事儿，不大好听，对人家女生影响挺不好的，你看着删了吧，就当帮我个忙。”

    何梓焕鲜少看到楚天这样神色凝重的样子，也认真起来：“行，包我身上。”

    想了想，还有克制不住八卦的心，何梓焕眯着眼睛笑了笑，问：“欸，你怎么对这个女生的事这么上心啊还有这照片，难不成……”

    楚天睨了他一眼：“谁刚刚说这些八卦无聊的”

    何梓焕“啧”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这不是……关于兄弟的事儿，当然得上点儿心啊！你看看你，条件又不差，喜欢你的女生也挺多，你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呢你这好不容易有了点端倪，兄弟我当然为你着急啊！”

    楚天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我跟她没什么，别瞎猜。”

    “好吧……”何梓焕收起了八卦的目光，但还是心里存疑，正色道，“不过……你好像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啊。”

    “总之，你帮我这个忙就行了。”楚天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回头请你吃饭。”

    何梓焕个子不算高，但是脸长得清爽干净，戴上眼镜有一副呆萌相，是男女通吃的类型，女生没事就喜欢逗他玩，男生也爱开他玩笑。

    被楚天一拍头，何梓焕不乐意地打开他的手：“知道了！别拍我头。”

    楚天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要走：“回去吧，我走了。”

    何梓焕走回教室，这么一来回，睡意全无。他索性打开手机，点开了论坛，一条条翻下去。

    《陈静嘉又和一个男生在一块了，有人认识这男生吗》

    《抢别人男朋友，你妈妈这么教你做人的吗微笑》

    《汇总贴，一起来扒一扒某女生勾搭过的男生》

    ……

    何梓焕眉头一皱，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天上体育课的时候，程雨熏她们倒是没有再来找麻烦，可是陈静嘉也不愿多说一句话，两人间的对话就是之湄问一句，她答一句，之湄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就常常面对面沉默着。

    之湄活动了活动脚腕，养了这些日子，似乎好多了，走路时不会再有刺痛，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老师宣布了自由练习后，之湄拉着陈静嘉说：“静嘉，我脚上的伤好了，一起打球吧。”

    陈静嘉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摇了摇头：“我想自己练。”

    还不等之湄说话，陈静嘉就退了几步，自己一个人练了其来。

    一直到下课，陈静嘉都没有再找她说话，下了课就匆匆离去了。

    之湄站在原地，看着陈静嘉远去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自从上周体育课过后，之湄就很少见陈静嘉的身影了，陈静嘉不怎么喜欢出教室，有时候去四班门口，也只能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请四班的同学帮忙叫一下，大家都是摇摇头避开了，唯恐和她惹上什么关系。

    就算她偶尔出来一趟，遇上之湄，也全然不理会之湄的招呼，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之湄最近总是因为这个而隐隐地担忧着。

    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发现即使我在她身边，也真的很无力吧。

    我是不是很没用……

    想到这里，之湄一阵失落。

    张彤走到体育馆门口，从四处晃动的人影后看到了之湄的身影。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像有些落寞。

    恍惚间，张彤仿佛看到上个星期的画面。

    同样的位置，之湄却是蹲坐在地上，陈静嘉倒在一边，程雨熏手里的拍子肆无忌惮地挥在单薄的肩背上。

    她站在门口，身子却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动也动不了。

    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画面，张彤的思维瞬间停滞了，即使人群中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朋友。

    直到楚天问了一声“张彤”她才回过神来，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就看到楚天从她身边闪过，奔向馆里了。

    陈静嘉走出来的时候，明明对上了她的眼睛，却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径自从她身边走过了。

    楚天背着之湄，神色严峻地走出来，之湄把头埋在楚天肩膀上，看不到表情。

    看到张彤依然站在门口，楚天没有说话，也在看到她的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张彤突然觉得全身发僵，她低着头，不敢看楚天，更不敢看之湄。

    我没有看到，我没有冷眼旁观……

    我只是，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