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太突然了，刚刚还笑着和自己一起整理器材的人，转个身的工夫，就把自己锁在了器材室里。

    虽然赵芊芊拉动其他人一起孤立文妍，自己没有顺着她做，但自己和她毕竟还是朋友，她怎么会，她怎么能这样……

    一件事就可以把过去所有的好抹杀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湄什么也看不见，往日里校园平和惬意的夜晚，在此时也变得可怖起来。

    之湄突然想起平日里在同学之间流传的关于校园的恐怖传说，心跳骤然加快，仿佛下一秒眼前就会冒出一个没有瞳仁，七窍流血的红衣女鬼。

    越是逼着自己不要想，那些故事越是层出不穷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比往日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晰。

    之湄蹲坐在地上，双手换着自己的腿，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刻也不敢抬起来。

    偌大的器材室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有没有人……

    真的好怕……

    “之湄”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之湄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黑暗中有一双手覆在了自己肩膀上。

    楚天不安地问：“怎么了你身子一直在颤抖。”

    之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楚天的胳膊，感受到对方的提问后，才慢慢镇定下来。

    楚天任由她抓着，带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停电了。”楚天试着问，“怕黑吗”

    之湄点了点头，但是对方并不能看见。

    看她没反应，楚天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停电了，我去楼下买点吃的，你在家等我。”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身后的人却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

    楚天回头问：“怎么了”

    之湄牢牢抓着他的胳膊：“别走……我不想一个人。”

    “我怕黑，哥，你别走。”

    “我不走。”楚天按了客厅灯的开关，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感受到对方的靠近，之湄松开了握着楚天的手。

    “你怎么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怕黑的。”

    她又想起了那些往事，心里一阵阵发堵：“我……”

    楚天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不想说就算了。”

    “没事。”之湄握着双手，缓缓睁开了眼，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原先在四中的时候……”

    明明是夏日，器材室却十分阴冷。不知道过了多久，之湄上下眼皮开始合拢，神经却紧绷着，无法入睡。

    半梦半醒中，她打了个寒噤，头痛欲裂，终于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伴随着门开的声音，一缕强烈的光线刺了进来。

    之湄睁开眼，恍惚中看到赵芊芊站在门口。

    “你果然还在这啊。”赵芊芊嗤笑一声，“你知道吗我昨天用你的手机给文妍打电话了，我告诉她，你被锁在器材室出不来。”

    之湄强忍着头痛坐了起来，意识游戏模糊，

    赵芊芊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她昨天来了吗有人来帮你吗”

    之湄低头不语。

    “对了，你这手机没电了，还给你。”赵芊芊扔下了手机，“我早说了，文妍那种人，就该是任人踩的垃圾，我们本来可以好好的，你为什么多此一举呢”

    她猛然伸手拽住了之湄的头发。

    之湄闷哼了一声，抬起手去推对方，却感觉手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这叫什么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赵芊芊向自己这边一扯，之湄被迫抬起了头，“你以为自己在帮助别人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好啊，你要跟我作对，我就陪你玩玩，你可比文妍那个闷葫芦有意思多了。”

    对方的话句句诛心，之湄的心一点一点降到了冰点。

    真的是……太失望了。

    这个姿势让之湄感到自己如掌中之物，她偏过头，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对方，一开口，嗓音却沙哑到自己都不认识：“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被对方推开，赵芊芊脸上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你以为你独树一帜就比我们高人一等了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想法吧。”

    之湄强撑着站起身，看着赵芊芊，：“我没有。”

    “我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你这个叛徒！”赵芊芊抬起手，朝着对方的脸就要打过去。

    之湄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呼啸而来的巴掌在空中被截下。

    之湄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看着赵芊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没有错。”

    赵芊芊愣了一下，收回手，陡然笑了：“走着瞧。”

    说完，转过身，就要走开。

    之湄一手扶着额头，站在原地。

    对方突然一转身，狠狠地抬起了腿，使了一个大力。

    之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倒在地，腹部传来一阵疼痛。

    赵芊芊低笑一声：“不自量力。”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之湄站起身，只感觉头重脚轻。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碰了碰额头。

    原来是发烧了啊……

    买了退烧药，强打起精神走进家门，爷爷坐在院子里看书，看到之湄回来了，笑问：“昨天在同学家玩得开心吗”

    之湄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表情与平常无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害怕一说话，难听的沙哑嗓音又要冒出来。

    好在爷爷没有多问什么，她快速走回房间，吃了退烧药，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我没有做错，我不怕的……

    说到这里，之湄声音渐渐了下去。她抬起头，尽管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她还是朝着楚天叫了一声：“哥。”

    “嗯”

    “那天你去我们学校接我的时候，其实什么都看见了吧”

    “嗯。”

    之湄下垂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少顷，弯起了嘴角：“哥，你还记得吗时候，你告诉我，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害怕，永远不能对欺负自己的人服软。”

    “我一直记得，我从来……从来没有对她们服过软，和我划清界限的时候没有，当众给我难堪的时候没有，对我动手的时候也没有，从来都没有。”

    “可是哥，我真的好害怕。”

    楚天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我不明白……我和赵芊芊曾经是要好过的，也曾一起回家，一起分享心事。直到后来她们开始孤立文妍，那个女生……大概就是你们口中的‘孤僻的同学’吧，可是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她只是……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却被其他人不停地猜测议论。”

    “我看不下去，我去接近她，了解她，可是在那个女生还没有对我打开心扉的时候，我就被赵芊芊打上了‘叛徒’的印号，我不知道这算什么……那个女生原本遭受的一切突然都变本加厉地移到了我身上，为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件不顺着她心意的事，就能抹杀过去所有的好呢为什么原本的朋友会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就能变成这样呢”

    楚天想说点什么，之湄却自顾自地笑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对象去满足她们的恶趣味而已，对她们来说，能随意左右一个人的境况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吗而我，只是不幸地撞在了那个枪口上罢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朋友，我和她们一直都不同，终究不会走到一起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起初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去，那时候，她明明只是一个人缘比较好的普通女孩子吧，虽然性格有些跋扈，但是人也挺可爱的。也许……只是恶意还没有开始显露吧。”

    之湄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也终究是我不能理解的。”

    “所以，就是这样了，哥。我没有服软，可是每次遇上那些事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我一直都没办法真正做到勇敢，让你失望了，哥。”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猛然受到强光刺激，之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随着所说的话得到释放，之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平静地说出这些，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对上了楚天复杂的目光。

    楚天消化着刚刚得知的事实，心里犯上一种说不明的感觉，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都过去了”，动了动手，却终究没什么动作，只是沉声问道：“所以你……是担心陈静嘉也遇到这样的事，对吗”

    “嗯。我没能帮到自己，我希望，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有人能帮到她。”之湄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哥，我也想像你一样，给别人带来温暖。”

    “你已经做到了。”楚天揉了揉她的头，“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之湄看着他，眼角逐渐湿润了。

    “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有我呢。”楚天伸出手，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好啦，想吃点什么吗嗯”




第25章
    “哎，作业快给我！”

    “谁写物理了”

    “救急救急，江湖救急！”

    返校第一天，大家比往日来得更早，教室里喊作业的声音此起彼伏。

    楚天扶着之湄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

    突然有这么多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之湄有些不自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哥，我自己走过去吧。”

    楚天轻轻笑了笑：“不行。”说着就扶之湄朝她座位走过去，等人坐在座位上才松开手。

    “我去帮你开张假条，课间操的时候你就在教室待着，少活动活动。”

    之湄红着脸说：“我知道了。”

    楚天前脚刚走，张彤就跑了过来：“之湄，还不好走路吗”

    “嗯，走路问题其实不大，就是有点疼。”

    “你怎么不让你哥背你呢你这样把脚上的伤牵着了怎么办”

    之湄被问得有些尴尬：“嗯……没事的。”

    张彤鼓着嘴嘟囔道：“那我要是扭伤了脚，能让他背我走几段路就好了……”

    之湄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张彤话锋一转，“之湄啊，你作业写完了吗”

    “完了。”之湄把作业从书包里抽出来摊在桌上，“你没写哪门”

    “物理啊，难哭了。”张彤拿起物理练习题，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之湄推了推她，笑道：“好啦，你快回去写吧，第二节就是物理课，记得早点还给我。”

    张彤满口应着回座位去了。

    教室里一团乱，要么是写作业的笔触声，要么是几个人隔空“交流作业”的声音。

    那些声音总是入耳，之湄看书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正努力集中精神，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之湄抬起头，就看到刘凡阴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隔着一层楼都能听见咱们班的声音，开个运动会都把心玩野了是吧!”刘凡把手里的英语课本摔在讲桌上，厉声道，“再过两周月考，我看你们能考成什么样！我刚刚从四班门口经过，一个个都整整齐齐坐在那儿念书，再看看咱们班，乱成什么样了哪来那么多话说单词都背过了是吧”

    讲台下的同学一个个都拖拉着脑袋，听着刘凡的训，照样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整个早读，刘凡都冷着个脸，在教室里转来转去，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睡觉，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早读，刘凡刚出了门，学生们就开始叫苦不迭。

    几个女生聚在门口一边朝走廊里瞧，一边声讨论些什么，其中一个女生向张彤招了招手：“欸，张彤，你过来一下。”

    张彤走过去，疑道：“怎么了”

    一个女生悄声对她说：“昨天又有人发了长贴，把陈静嘉之前那些照片都汇总起来了。”

    另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只是听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照片，她是跟多少男生有一腿啊……”

    一个女生突然压低声音问：“上次还看到楚天搂着她的照片，他俩不会有什么吧”

    旁边的女生脸色阴沉起来：“不会吧！没见过楚天喜欢谁啊，他眼光挺高的吧怎么会看上陈静嘉啊”

    张彤又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张照片，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将信将疑道：“拍这些照片的人也很可疑不是吗谁会闲着没事一直去拍一个人的照片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女生打断了她：“啧，这不是因为她已经成咱们年级的风云人物了，才有人去拍她的吗”

    张彤想了想个中因果，疑道：“难道不是因为先有这些照片才……”

    这时她旁边的女生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服，下巴朝前方点了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张彤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过去，正看到陈静嘉站在门口向教室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