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没事，没用多大劲。”之湄拍了拍身上的灰，问，“视频录下来了吗”

    “录下来了……”陈静嘉还在小声抽泣，“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打的。”之湄笑了一声，“走吧，待会再遇见她们就麻烦了。”

    “之湄。”陈静嘉扶着她，小声说道，“你要拿这个视频做什么不会是要公布出来吧……你别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不会公布。”之湄安慰道，“我有别的用途。”

    其实公布了也没什么……她现在，已经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了，况且有了这个视频，也就不需要明雅出面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要做什么”陈静嘉问。

    “她不是要参加舞蹈比赛吗”之湄说，“这个比赛的报名资料是网上报名，要过审核。”

    陈静嘉睁大了眼睛，眼里具是不可置信“难道你……”

    之湄点点头“你觉得，如果审核人看到这个视频会有什么反应”

    之湄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镜子时才注意到脸上的划痕。

    细红的几道，在脸上十分显眼。

    用手轻碰一下，还会疼。

    之湄看着脸上的伤，心里发愁。

    倒不是她在乎自己的容貌，她是怕……楚天看到。

    直觉告诉她，楚天一定会看到的。如果他问起来，自己怎么说呢

    楚天的位置看不到自己的右边侧脸，晚上光线暗，他应该也看不到吧。回去后就去卫生间，然后回屋睡觉，第二天应该会消下去吧。之湄还是抱有侥幸心理，从来没有觉得回教室会这么忐忑。

    怕什么什么来，之湄刚走到教室后门口，就看到楚天站在走廊的窗沿旁，正在背单词。

    之湄暗暗祈祷不要被发现，正准备闪身进教室，就被叫住了。

    “之湄。”身后是楚天的声音，“你去哪了”

    之湄没有回头“去操场散心了。”

    “嗯。”楚天淡淡道，“我去操场了，没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之湄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心里缓缓不安。

    她在这紧张，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你脸上怎么了”

    之湄下意识地要转身，被楚天拉住了，她不安地抬起头，楚天正皱着眉看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而且看起来……不太高兴。

    之湄临时想了个借口“被猫抓了一下。”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他。

    楚天审视着她“真的”

    之湄心虚地点头“嗯。”

    “我刚刚见到程雨熏了。”楚天说，“她看起来很生气，说让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之湄不说话。

    楚天看着她，轻声说“我是刚从形体房那边回来的。”

    之湄心一颤。

    “没有见到你。”楚天继续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之湄就是觉得不能让楚天知道，就好像小孩子们在谋划什么事情，不想让大人们知道一样。

    “算了，回家说吧。”楚天看她不想说，也不再为难她，“快期末考了，收收心吧。”

    之湄忙不迭点头。

    她觉得楚天的意思就是算了，不会再提了，毕竟楚天向来给她留有余地。

    所以晚上刚回到家，楚天问出那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她的脑子一下子懵了。

    “就……就是遇到了。”她结结巴巴，“你知道的，一遇上她肯定会有争执。”

    “怎么会在形体室遇见她”楚天直视着她，“你去那干嘛”

    “我……去那背单词，那里挺安静。”之湄自己都觉得话里满满都是破绽，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说。

    “你知道程雨熏她们是跳舞的吧，我不觉得你会想看见她们。”

    楚天逼近，之湄下意识躲，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柜子，碰到了今天的於伤，她不由蹙起眉，闷哼了一声。

    楚天察觉到异样，什么都没想，把之湄转了个身，伸手撩起了她校服的衣摆。

    之湄后腰处是发青的於伤。

    之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害羞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发现了，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解释

    “你到底在做什么”

    楚天没有发怒，可是之湄就是觉得他很生气，连带着声音都像掉进了冰窟窿，让她浑身发冷。

    “自己跑过去挨打你不会白白做这种事儿吧”

    之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楚天，她感到害怕。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想的”楚天握紧了之湄的手腕，“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再遇见危险怎么办你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了你让我不要插手就是放任自己被欺负，被抓把柄”

    “我……”之湄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终于浑身一松，小声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楚天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深喘了一口气，松开之湄的手，放缓了声音，“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你要做什么，不要瞒着我。”楚天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我只有你了。”




第22章 第50章
    之湄没想过楚天会说这句话。

    他有完整的家庭，有很多喜欢他的同学和老师，有那么多朋友，他怎么会说……只有自己呢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家，脑中突然一丝电流闪过，在混沌和迷惘中炸开了。

    楚叔和杨阿姨真的给了他完整的家吗

    那些朋友真的走到过他心里吗

    多年对楚天的认知突然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把楚天放在了太高的位置上。

    儿时的救赎让楚天成为了自己心里的纯净温暖的存在，如神祗般，一直支撑着自己，是于自己而言很重要却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现在听着耳边砰砰的心跳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体温，她蓦地意识到，楚天，不仅仅是支撑自己的力量，他还是一个鲜活的人，也会有两面。

    也会对别人有依赖，会有烦恼，会懦弱，会孤单。

    他和所有人一样，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她的手缓缓环上楚天的背，拥紧了他。

    她突然理解了，如果楚天在做一件事，瞒着她，即使出发点是不让她担心，她也会难过。

    就好像自己被推开了一样。

    是她自以为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他的感受于不顾，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残忍。

    她从来没有尝试着去真正理解过他，她只是依着自己心里塑造的那个楚天去揣测他。

    “我知道了，对不起。”她说，“我也是。”

    “是我故意激怒程雨熏，逼她动手，录下视频为证。”

    “是我以身犯险，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楚天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哑声道“所以……”

    “所以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之湄说，“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会让你难过的事，我通通都不要做。

    “嗯。”

    之湄贴着楚天的胸口，第一次感到自己和对方真的……靠得很近。

    把事情告诉了楚天，之湄心里算是落了实，她这两日都在关注学校的消息，打听到程雨熏已经报了名后，她躲在厕所，打开了官网，找到报名入口，编辑好视频，发送。

    完成。

    回到教室后，她坐在座位上，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连笔都握不住。

    “之湄，最近在干嘛呢”

    她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张彤。

    总觉得好久没跟张彤说过话了，乍一看到她，竟还觉得有些生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张彤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么开朗，虽然笑得开心，但总觉得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没什么……不是快考试了吗学习。”

    张彤坐在她对面，言语中竟有些犹豫“之湄，有件事想问问你。”

    之湄很少见张彤这个样子，想是她遇到了什么不大开心的事，就问“什么事”

    “最近……班里的女生都在说，楚天喜欢陈静嘉。”

    什么

    之湄打心里佩服班里同学的想象能力，真是随便琢磨出个什么事情都能当作了不得的发现一样到处传播。

    “没有的事。”之湄说，“他俩什么都没有。”

    “哦。”张彤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回答，没有任何质疑，“那……你知道楚天喜欢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为什么，之湄恍惚中想到了陈静嘉说的那句话，再看张彤的时候，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他……没有喜欢的人吧。”

    “嗯。”张彤问，“你放假去海洋馆了吗”

    “嗯。”之湄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有跟张彤提过这回事，复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彤脸上满满的笑容“老赵问楚天周末干嘛去了，楚天说带你去海洋馆了。”

    “这样啊。”之湄突然有些担心，张彤会不会生气了。

    张彤又问“你那天去的时候，有遇到什么人吗”

    “没吧……”之湄想了想，脑子突然蹦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对，我见林嫣了。”

    说起林嫣来，之湄现在满心反感，两个人是同桌，可是自从那天以后，之湄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但林嫣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仍旧是温声细语，时不时关心她一下，几乎给之湄造成了一种错觉那天真的是自己错怪她了，而她还毫不计较，仍旧对自己很友好。

    真是个可怕的女生。

    对着软棉花，真的不知道怎么强硬才好。

    “林嫣……”张彤喃喃道。

    之湄奇怪张彤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张彤站起身，“我回去啦。”

    之湄看着张彤离开，心里莫名地生出些不安，总觉得今天的张彤……很奇怪。

    这节是刘凡的课，月考过去没多久，期末考试又快到了，刘凡这两天又开始狠抓，给他们下了硬性要求，每天都有额外要完成的任务。

    班里人大都叫苦不迭，活动时间一完成任务就跑出去放松了，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人在勤奋学习。

    最近活动时间，楚天总是会过来和之湄一起学习，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像在家里一样，之湄很喜欢这样的状态，两人除了讨论题不会多说什么，多数时间只有落笔的沙沙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楚天坐在自己身边，她反而很少分心。

    是很安心的感觉。

    可能因为最近太疲惫，之湄今天做题的时候，两眼直犯迷糊，强撑着写题，写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楚天看着之湄时不时点下脑袋，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没了意识。

    确实太累了。

    前几日之湄分心，总是想着陈静嘉和程雨熏的事情，所以跟平时相比，就没有那么努力，这两天她算是解决一部分事情，故而加了把劲，一副誓要把落下的全补上，比往日里还要拼命。

    其实她就算偶尔懈怠，也比大多数人都要努力了。

    楚天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心里并不是很好受。

    他不反对之湄努力学习，这没什么错，但是他不喜欢之湄这样拼命的态度。

    他总是想，不是还有我呢吗

    所以你稍稍放松一下，没什么的。

    我也在努力。

    到了吃饭的时间，在教室里埋头学习的几个人人都陆陆续续走了，空旷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楚天和之湄两人。

    楚天放下笔，刚想叫之湄起来去吃饭，鬼使神差的，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之湄身上，映得她的发梢末端变成了暖橘色。

    之湄的头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了一小块光洁的额头。

    楚天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一种奇异的欢愉在他心里蔓延开来，对方毫不知情，亦不会给予什么反应，可是他就这么看着她，因为自己刚才的动作径自开心着。

    楚天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唤了一声“之湄”

    没反应，楚天又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熟睡中的人“之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