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林嫣正趴在床上用手机发着消息，门被“咣咣”地拍了两下。

    与此同时，女人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几点了还不睡知不知道省着电！你看看整个楼里谁还把灯开这么晚！”

    林嫣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粗鄙的声音格外厌恶，也不予理会。

    门外的女人又用力地拍着门，本就看起来不结实的门被她拍得不停晃动。

    “死丫头！赶紧把等灯给我关了！一天天的学习也没长进！也不知道给我省心！真不知道当初生你干嘛……”

    林嫣终于不耐烦地喊了一句：“知道了！”遂下了床，赌气似的，狠狠地按下开关，整个屋子一下陷入了黑暗，只有床上的手机还闪着光，屏幕还停留在聊天页面，不停地有消息在闪烁。

    “徐之湄转你们班了”

    “她还有一个哥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还挺帅的”

    “我那天见了啊，不过没跟我较劲，我看也不是很护着她么”

    “这么说好像转学还转得挺开心啊”

    林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手指飞快地在输入法上跳跃着。

    对方又发来：“她以为从四中走了就没事了”

    林嫣嘴角勾起了微的弧度。

    “想找乐子了”

    手机铃声响了，之湄伸手滑了手机屏，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利索地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才泛起鱼肚白，整个房里一片静寂，之湄洗漱过后，楚天的屋门才打开，楚天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他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看见之湄向厨房走去，才清醒了不少，诧异道：“起这么早”

    之湄回头，看到楚天正顶着一头乱毛站在那里打量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你快去洗漱吧，我去做饭。”

    楚天在卫生间里一边刷着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突然想到昨晚那个毫无预兆的拥抱，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楚天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有除握手之外的身体接触，即使是朋友有时过来搭个肩，也会被他不留痕迹地闪开，更遑论拥抱之类……

    好像……是自己先搭肩摸头的

    楚天手上一顿，没掌握好力度，牙龈上出了血。他盯着牙刷上的血迹怔了一会，猛灌了一口水，漱了漱口，打开水龙头，低下头洗脸，在凉水的刺激下，越来越清醒。

    没关系。

    只是想照顾好她而已。

    之湄算好煮粥的时间，打了手里的鸡蛋，看着液状的蛋液逐渐凝固，发起了呆。

    “做的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楚天的声音，惊得她一激灵。

    “绿豆粥，打了荷包蛋。”之湄回过神，用勺子搅了搅粥，说道，“清淡了些，今天起得不太早，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好啊。我想吃绿豆粥。”楚天一边笑，一边自觉地取了碗筷，“要有荷包蛋的那种。”

    ……

    楚天也被自己冷到了，见她不说话，又道：“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这坐着等着吃的就不提要求了，嗯”

    之湄盛了粥，端上桌，温声道：“那我把会做的都做一遍，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

    “好。”楚天吃着碗里的粥，眸子慵懒地半垂着，“家里有个贤惠的妹妹真好。”

    之湄面上一红，低着头快速把粥喝完，就跑去洗碗了。

    待两个人出门，之湄想到昨天和张彤的初次见面，忍不住问道：“你早上不出去吃饭了，张彤怎么办”

    “嗯”

    “你们不是早上在一起吃早餐上学吗”

    “不是，有时候会碰到而已。”

    之湄突然松了一口气，想到张彤，不禁有些自责。

    自己提出做早饭是不希望在楚叔家白吃白喝，自己没能力为家里做点什么，只想着做了早饭可以给杨阿姨省些功夫，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做法打破了张彤每天早上那一点期待。

    之湄明白这种感受的，就像自己对每天和楚天同行的期待一样。

    之湄一边庆幸，想到张彤，又隐隐觉得不安。

    “想什么呢”

    “你……”

    你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

    “没什么。”

    楚天微微一笑：“是不是张彤跟你说什么了”

    之湄点了点头，问：“你都知道”

    “嗯。”

    之湄想了想张彤说话时大方自然的模样，这样开朗的女孩子会表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可是……不对，她不是让自己不要告诉楚天么

    “你感觉到了”

    “本来是有那么点感觉，但是我也不确定，毕竟她平时就大大咧咧的，不过……”楚天平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你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信封吗是她写的。”

    竟然是这样吗

    之湄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

    楚天轻轻笑了，看了之湄一眼：“我就当不知道。”

    知道了也不动声色吗

    莫名有些难受。

    看对方脸上也没有任何异色，之湄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8章
    两人走到一个岔路口，楚天下意识向右边的岔道上一瞥，看到了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身影。

    那人也看到了两人，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楚天！之湄！”

    一听就知道是张彤的声音，之湄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她。张彤大方地和两人打了招呼，但是仍旧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兴奋。

    楚天像往常一样扯了扯嘴角，道：“早上好。”

    本以为今天两人在家吃了早饭，张彤早上在外面吃，会把时间错开，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你怎么今天也这么晚不去吃饭了”

    “你都不去了，我还去干嘛”张彤往楚天身边凑了凑，又转过头看向楚天另一侧的之湄，“之湄，早上我在这里等你，一起上学好不好”

    “那……”

    之湄几乎是习惯性地就要答应，却被楚天打断了。

    “咳，女孩子要学会自立，不要有事没事老往一起凑，你看，上学的路就这么短，也一起走不了多长时间吧再说了，你一个人在这等我们多浪费时间啊，还不如早点去学习……”楚天面不改色，继续道，“每天省10分钟，一周就能省70分钟，一个月就能……”

    张彤满脸黑线，不耐烦道：“够了够了，扯什么呢什么女孩子要自立，那你不还要天天和之湄一起上学么”

    “哦，她啊。”楚天看着张彤，手却自然地搭上之湄的肩，“她还呢。”

    张彤仿佛能听到自己石化的声音。

    之湄本来只是在一旁静听楚天的“老人言”，听到这话，顿时破功，尽管努力克制，耳朵尖还是泛起了红。

    只是在心里声嘀咕道：就比你一个月罢了……同班同学年龄差比这大的多了去了吧。

    张彤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悦：“知道了知道了，妹妹一来，就不要曾经共患难的老友了，没良心。”

    张彤也不再和之湄搭话，一路上对着楚天说个不停，楚天倒也有问有回，只是时不时侧过头问之湄一句：“对吧”

    之湄嘴上应和着“嗯”，心里却泛起了纠结，张彤……会不会生自己气了。

    不想让别人不开心啊。

    五月的天气微燥，连带着坐在教室里的学生都燥了起来。

    刘凡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顿时怒从中来，推开教室门，厉声道：“安静！”

    教室里里的声响一点点平息，持续了近半分钟，还时不时有一声骚动。

    刘凡推了推眼镜，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打量了教室一圈，冷笑一声：“班长，纪律委员，怎么管纪律的还有你们，今年9月份就升高三了，就这种学习态度我看你们怎么考大学！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我又不欠你们的！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一个矮个子男生对旁边声嘀咕道：“刘凡吃了啊”

    旁边的人冷笑一声：“要不是最近要评优，她才懒得管呢”

    “怪不得最近对纪律这么上心……”

    “唐毅德，你嘀咕什么呢给我上后面站着去！”

    矮个子男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自认倒霉地朝教室后面走去。

    刘凡凌厉的眼神一寸寸扫过每个角落，教室里僵持了两分钟，她才终于又开口说话：“这周五，我们学校举办运动会。修课一天，你们自己看着报吧，班长统计名单，回头交给体育组。”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刘凡提到运动会的时候，教室里就开始产生窸窸窣窣的声音，等熬过了这节课，憋坏了的学生们终于忍不住讨论起来。

    张彤凑到楚天身边，问：“今年还报长跑吗”

    班长也一脸苦相都凑上前：“规定每个班长跑必须报至少5人，你耐力好，就上呗，为班集体争光不是”

    楚天一向好说话，便应下了。

    有几个同学围在班长身边，叽叽喳喳地上报自己的项目。

    末了，人群散去，班长看着女子接力赛的空白处，走到讲台上举着报名表呐喊：“女子接力赛谁报啊”

    女生们都笑嘻嘻地把身边的同伴往前推，但是没人愿意报。

    “来个人报呀，请她喝奶茶！”

    除了一两个比较喜爱体育的女生外，理科班本就为数不多的女生都对班长抛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班长苦恼地看着报名表，还差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呀

    赵启宵没心没肺地过来拍了一下班长的肩膀：“哟！我们的妇女之友今日怎么魅力失效了”

    “滚一边去！”班长嫌弃地推了赵启宵一把，抬起头，看到了前来接热水的之湄，立马换上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凑上前道：“徐之湄同学，对女子接力赛有兴趣吗”

    “没有。”

    “报一个呗，就差一个人了。”班长可怜兮兮道，“弄不好，我会挨批的。”

    “……”

    “为班里争光呀！再说，就当帮帮我呗，之湄同学。”

    “我体育不怎么好……”

    “没关系没关系，重在参与嘛！”

    之湄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好顺着说：“好吧。”

    “太好了，之湄同学，原来你才是堕入凡间的天使！好人一生平安……”班长心满意足地写上了之湄的名字，就乐呵呵地跑去体育组了。

    之湄回到座位，把林嫣灌满热水的杯子递给她。

    “谢谢。”林嫣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没事。”之湄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明明一点都不想去的，可是自己总也学不会拒绝别人。

    当初也是因为这个……

    一些零碎的片段又模模糊糊地开始浮现，之湄某根神经被刺痛，定了定神。

    不想了。

    “之湄之湄，走啊，去上体育课！”

    之湄刚抬起头，就对上了张彤的大脸。

    看张彤没什么异样，之湄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抿起嘴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下节是体育课了。”

    之湄刚站起身，就被张彤挽了手臂，亲昵地向外走去。

    “之湄，待会你去上羽毛球课，要和林嫣一组吗”

    “啊”之湄才想到羽毛球是要两个人一组，自己来之前，大家肯定都分好了组的，那自己岂不是……

    之湄从上了高中起就开始讨厌体育课。

    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些场景，老师宣布了自由活动，其他人都三两结了伴，自己站在人群后，没有了课桌可以依附，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耳旁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最后，只能静静地远离人群，坐在台阶上，等着下课。

    热闹总是与自己无关。

    “怎么不说话了”

    张彤拍了拍之湄，之湄身子一颤，愣愣道：“我不知道……她应该有队友吧。”

    “她肯定有啊，羽毛球好麻烦的，你知道羽毛球老师是谁吗是胡当先！就那个天天在教学楼前抓迟到的。”

    听张彤这么一说，之湄似乎有些印象，那个总是带着一脸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地对违纪者通报批评的教导处副主任。

    “他还教体育”

    “是呀！他本来就是体育老师。唉你说你要选足球多好，还能跟我一起，特别自由，老师都不怎么管，不像这个胡当先，有点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