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介白衣
题目由当期学政所出,再由圣上过目,文试前夕才给出答复,如果否定,就由圣上自出,所以直到考试这一天,题目都还是未知之数,避免了作弊的可能。
燕离坐下便开始磨墨,然后在试卷上写上名字。要是忘记,就等于白做了。
接着,才开始看题。
题目是:赋得“修先器识,得‘道’字”。
燕离微微一怔,这道题很难,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这句话他恰好读过,题干误写了后半段,原文应该是“修先器识,而后得道”。
出题人一定是故意的,你要是不知道全句,很容易审题不清、乱答一气。
这句话出自《论医问》,乃有圣人之称的大贤者李玄微所著,里面不但有关于《医问》的分析描述,还有他的修行心得。
李玄微乃是破坏鬼神盛宴的主要功臣,拥有举世闻名的医术。鬼神盛宴之后,传说已与鬼神盛宴的发起人,也就是门派余孽的首领杨幽云同归于尽。
李玄微将自己的修行心得著入《论医问》,其旷世胸襟,教后人感怀,故得“医圣”之称。
而这句话的原意就是说想要修行,首先要有器量和学识,然后再谈得道。这里得道是指修行境界的提高。
修行离不开学识,修行也离不开器量。
学识就是学问墨水。器量则有许多解释,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胸襟与觉悟。
燕离个人倒偏向后者。一个修行者若是没有冲破一切险隘的觉悟,是到达不了理想境界的。
题干说了“道”字,也就是要用道韵来做题。
什么是道韵呢很简单,就是与修行有关的字句。譬如天人合一,我心如磐石,我心如狱,空明似幻,冥……这一类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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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被抓
余行之董青顾时雨,这三个与白府灭门案有关的凶手相继出现,而且都是朝廷命官,位置都很重要,其中关窍,细思极恐。
燕离坐在床榻上沉思着。
目前已知余行之为黑道卧底,董青想必也不可能清白,他们都与黑道关联,那么朝堂被渗透到什么程度了到底有多少人是黑道派来的卧底
他们这是想要干嘛颠覆大夏,翻身做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想到这里,燕离眉头皱起,和预想中的不同,敌人或许出乎意料的可怕。另外,顾时雨口中“那个人”,也是耐人寻味。
正想间,突听两个很急的脚步声响起,还未感应,其中一人已推开门,却是展沐,迎面就没好气道:“你搞什么”
另一人却是常山,也是现在怨鸢楼的小厮,正满脸的幸灾乐祸。
“什么搞什么”
展沐翻了个白眼,道:“文试交个白卷,你想干嘛反抗武帝的规制传统”
“白卷”燕离微微眯眼,“我不记得交过那么有趣的试卷。”
“还不承认!”展沐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摊开,却是今天的试卷。
燕离接过一看,姓名一栏确实是自己的名字,也确实是自己的笔迹,答题处却一片空白。
细细摸索名字的地方,触感并无异常,就跟真的一样。
但他才答完的卷子,不可能是空的,必然被动了手脚。修行法门五花八门,什么奇怪的能力都有。
“那现在怎么办。”燕离不慌不乱地放下试卷。
展沐眼神古怪,“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这一举动犯了朝廷的大忌,有人弹劾你妄自尊大,亵渎先贤,抓捕你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燕离挑眉,道:“有这个罪名”
“问题不在于有没有!”展沐叹了口气,“你杀了张志雄,与武神府交好的,试图讨好武神的,全都上本参你,就算原本没有,也会无中生有。”
常山冷笑道:“当然,不过就交个白卷,不是什么杀头的大罪,顶多关个十年八年。”
燕离不想辩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有人不想让他参加下一场考试,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
展沐心知是抓燕离的人来了,便低声道:“别反抗,这个时候反抗,等于违抗朝廷的意志,到时就算圣上站在你这边,恐怕也参加不了第二场考试。你先去京兆府待一会,我入宫探探圣上口风。”
话音刚落,一个着绯袍的矮瘦男子大步进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旋即定格在燕离身上,“你就是燕离”
这男子看起来四十出头,眼睛不大,眯起来时,只剩一条线。但就是那么小的缝隙里,此刻却透出冰霜一样的无形锋芒,令人不寒而栗。
燕离道:“是。”
“本官张崇焕,有人告你破坏武帝规制,藐视武帝精神,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他说着摆手,“锁了带走。”
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燕离手脚枷了带走。
张崇焕扫了展沐一眼,道:“此人与展爷什么关系”
展沐耸耸肩,道:“他是我的客人,仅此而已。”
“那么下官失陪。”张崇焕微微点头,径自走了。
常山冷笑道:“这混账东西也有吃牢饭的一天,真是解气!我早看出他胸无点墨,果然不出所料。”
展沐道:“这件事还要看圣上的态度。你去找唐桑花,她跟燕离关系不错,让她去找沈流云说说情。”
“展爷,你跟这小子非亲非故,干嘛那么帮他”常山皱眉道。
展沐瞪了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让你去就去!”
常山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
这个地方,四壁都有新近插上的火把,要问燕离为什么知道是新近插上的,因为他昨晚就来过这里。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昨天余行之父子是砧板上的鱼肉。
今天,就轮到了他。
黑得发亮的铁链,将燕离捆绑在型架上,这是一品武夫也休想挣开的玄铁链。
然后,陆续有各样刑具被送进来,其中还有浸着盐水的长鞭。在长鞭表皮上,布满了细密的倒刺,很难想象抽在人身上会有多么疼痛。
表皮是褐色的,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生抽死,以至于积了那么多层洗不掉的血污。
张崇焕很快就来了,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两个与此地不相干的人。
王元庆和鲁天肃。
“哈哈哈,这不是我的好同窗燕离吗听说你被抓了,我们马上就来探望你了,是不是很感动啊”
鲁天肃笑得肆无忌惮。
“你漱口了吗”燕离别过脸去,“比这地牢还臭,吃屎了”
鲁天肃的笑容一僵,旋即又笑了起来,“我也忘记了。”
说完,竟朝着燕离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跟着怪笑一声,道:“怎么样,我今天漱口了吗”
燕离微微一笑,道:“我错了,原来你不止有漱口,一天还必须三次以上,要不怎么会有一股奶味。”
“找死!”鲁天肃的双目骤寒,猛地击出一拳。
燕离腹部受到重击,“哇”的吐出一大口苦水。
“燕离,认识到自己的卑微了吗”王元庆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裳,“可能你永远无法明白,身份上的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眼神充满怜悯,“真正的权贵,只需略施小计,像你这样的贱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燕离抬起头来,依然笑着说:“权贵先生,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幼稚的小手段,不适合我们。”
王元庆摇了摇头,回身去盐水桶里拿出长鞭,“啪”的抽在燕离身上,“可能你觉得幼稚,但我觉得挺有趣。”
只一鞭,被抽中的地方,顿时渗出血迹,盐水从伤口渗进去,疼得燕离差点叫出声来。
叫出了声,就等于示弱,他咬紧牙关不愿吭声。
79、皇宫深处里的陵墓
“没什么,不过是个交白卷的学生。”姬纸鸢道,“外院的人,小姨也放心上”
沈流云道:“受人所托罢了。这人虽浮夸不着调,倒不至于交个白卷。”
姬纸鸢道:“如何分辨”
沈流云淡淡道:“很简单,你派人去京兆府地牢,如果他被陷害,这会儿就吃了不少苦头了。”
姬纸鸢轻笑一声,道:“是个好办法。”
当即命人出宫,宫人回来报说:“那燕离被押进审讯室,拷打一个时辰,不曾叫过一声。”
沈流云眉头挑起,道:“谁打的人”
“京兆尹张大人与武神府二公子。”
沈流云不屑道:“果然不出所料。”
姬纸鸢面色淡然,道:“去把他带进来。”
宫人当即带了卫士去,半个时辰才回转,称燕离在外候着。
“让他进来。”姬纸鸢道。
燕离走得很慢,他也实在快不起来。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破裂的衣物下,是往外翻卷的皮肉,这样严重的伤口至少有五处,普通人恐怕早就痛昏过去了。
他一走进来,那些带刀卫士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说这人是铁打的么,这都不叫痛
燕离的脸色当然是极难看的,被疼痛噬咬的神经,只是其中之一。
“都下去吧。”姬纸鸢在帘幕里下了命令。
众卫士宫人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
“恕草民不便行礼。”燕离缓缓开口,眼神冷然之极。隔着帘幕,他自然不知沈流云也在里面。
姬纸鸢淡淡道:“无妨。想来你心里有不少怨气。”
“不敢。”燕离道。
“不是没有,是不敢。”姬纸鸢道。
燕离冷冷道:“草民不是圣人。”
“圣人也会怨。”姬纸鸢轻声道,“朕允许你心怀怨恨,但你要明白朕的苦衷。”
燕离冷冷道:“化解仇怨,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想皇上应该给每个考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那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燕离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沈流云也明白过来了,自家外甥女早就知道燕离被抓,并且也知道燕离受到这等重伤,明天第二场内考势必不能成行了。
要知道第二场内考,那是真正的丛林法则,强者生存。以燕离现在的状态,去了只有送死一途。
沈流云看着燕离的惨状,本来没有多少同情。但此时忽然心生不忍,她不喜欢当权者弄权,甚至可以说厌恶。
姬纸鸢的手段,是一个帝王本该有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守住大夏皇朝的江山,保护她自己。
“陛下,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带他去我师傅那里。”沈流云站了起来。
姬纸鸢讶然道:“小姨”
沈流云意味深长道:“您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说完,径往侧门离开了。
到底像谁,沈流云没有说明白。
姬纸鸢娇躯一震,久久沉默。
燕离被晾在外头,只觉莫名其妙。
“你进来让朕看看。”姬纸鸢忽然发话。
燕离依言掀帘而进。
近距离仔细打量燕离,确实是一个很吸引人的男子,尤其那双眼睛,深邃而悠远,世上绝找不出第二双来,会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
原本只当他是个强盗,怎么看都不顺眼。但经沈流云这一说,忽然就多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她的神情柔和不少,轻声道:“疼吗”
燕离是个从不吃亏的主,深情万分道:“看到你时,再大的痛苦,都化为云烟了。假使知道受这一顿鞭打就能看到你,哪怕一天一次我也愿意。”
姬纸鸢脸色立变,微寒道:“你这口花花的毛病,还不改改”
旋即又道:“怎么,这回不敢坐了”
燕离坐下,本来伤口动一动都疼得要命,这一坐下来,更是让他龇牙咧嘴“唉唉”叫唤。
姬纸鸢微嘲道:“你在地牢里的硬气呢”
燕离咧嘴笑着:“我只想跟你坦诚相见。”
姬纸鸢柳眉倒竖,正想发作,忽又止住,淡淡道:“这么说来,你不怪朕了”
燕离道:“想来你有不让我进入内院的理由。”
姬纸鸢淡淡道:“你能活着,在于你的价值。既要为朕办事,自要避免树大招风。”
燕离挑眉,道:“苏羽却是内院教习。”
“所以他死了!”姬纸鸢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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