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元宝藏已经承诺过了,武阳郡兵绝对不会率先向咱们动手。已经荣升哨探统领的黄牙鲍也支持程名振的判断,笑着从旁边插言。他如果敢说话不算数,咱们就把以往的交易都公之于众。届时,看他怎么跟朝廷解释
这是个万不得已时才会采用的损招,但确实有威慑效果。琢磨了一下黄牙鲍的话,王飞的神色重新开始活跃,那就好办多了,咱们只要在两天之内击退刘子和,杨白眼即便赶过来也是白白送死
卢方元那边同样指望不上程名振摇了摇头,将代表巨鹿泽的旗帜统统拔下来,扔到桌案一角。我刚才反复考虑过,以卢方元的性子,根本不会做自己受损而成全别人的亏本买卖。如果咱们先攻击刘子和,他肯定不会去招惹杨善会。反而,一旦咱们损失过重,他倒有可能再度倒戈一击
这王八蛋简直就是条疯狗王飞恨恨地咒骂,完全赞同程名振的判断。
从一开始说要联手给张大当家报仇,恐怕他就没安着好心韩葛生为人虽然蔫,话却总能说在点子上。我猜他是想借咱们的手算计杨善会,再借着扬善会的手算计咱们。只要咱们拼得两败俱伤了,他就把巨鹿泽保住了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唾骂之声。就连被程名振强行征辟入伍,跟洺州军并不是一条心的几个幕僚,也都对卢方元的阴险十分地气愤。待众人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程名振敲了敲桌案,低声道:他生性好赌,所以把咱们都当成了筹码。这回,咱们也大胆地赌一次,让他也当一回筹码
说罢,他将代表洺州军的小旗向前推动,直插到杨善会身后的经城。咱们明天一早先攻这里,不管武阳和信都两郡的兵马。届时我让郝五叔催促着韩建纮直扑长乐,逼着刘子和回师自救。只要咱们将经城拿下来,杨善会就夹在了咱们洺州军和巨鹿泽之间。姓卢的即便不想真和杨善会动手,也对其形成了威胁。逼得杨善会选择先击败他,还是先回头跟咱们决战
如果程名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他就不是九头蛟就在洺州军诸将运筹帷幄的同时,清河郡丞杨善会也冷笑着说道。
熬了小半辈子,才终于从县丞爬到了郡丞。他对这来之不易的成就非常珍惜。作为珍惜的表现,就是将更多的流寇脑袋砍下来,一排排地挂在清河县的城墙上。造反者皆该族诛杨善会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即便是他的亲戚朋友跟流寇有了瓜葛,也难逃他迎头一刀。这种冷酷无情的性格为他搏得了白眼狼,杨白眼等绰号。听起来很刺耳,但更多时候,杨善会将其视作一种褒奖。
乱世需要峻法。作为一个执法者,必须生就一幅铁石心肠。只有将那些胆大包天的乱民们杀光了,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杀怕了。这世道才有可能重新恢复太平。行得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如果能杀一人而活十人的话,杨善会觉得这非但不是恶,而是一种至高至伟的大善。
几年来,连同虚报的战功也算在内,杨白眼几乎做到了日行一善的标准。送往朝廷的表章中,他曾经被描述为两年与土匪流寇六百余战,每战皆大胜之。当然,被程名振打得只身潜逃和在张金称威逼下丢失清河郡城的那两仗没有被包括在内。
倘若真的细算下来,那两仗也不能完全算失败。首先,程名振伏击清河郡兵的那场战斗,流寇数量远远超过了郡兵人数。杨善会能在数万敌军的包围下从容撤退,这种行为本身就彰显了其名将风采。其次,丢失清河郡城那一仗,应该是郡兵们避实就虚,主动进行了战略转移。以牺牲空间换取时间的方式,重新掌握到了战略主动。不信么那为什么最终张金称却死在了杨白眼手里,而不是被其他人斩杀
如今凭着擒杀张金称的战功,杨白眼已经隐隐成为河北地方武将的第一人,声望直追横扫河南的已故老将军张须陀。朝廷嘉奖,地方表彰,民间士绅拥戴。一时间风头无两。有志之士也纷纷来投,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幕僚团队。每天替他出谋划策,运筹着如何尽早平定匪患,重建盛世太平。
除了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把杨善会当做了施展平生宏图的谋主外,一些原本得流寇多次打败,已经丧失了取胜信心的低级军官也重新振作起来,陆续投靠到他的旗下。其中最受他赏识的,是一名被毁了容的周姓军官。此人原为汲郡的郡兵校尉,曾经跟在冯孝慈身后跟巨鹿泽流寇激战过数场。冯孝慈大意轻敌,全军覆没之后,此人凭着一身好本领逃了出来,因为畏惧朝廷追究,不得不收拾了数百残兵到高鸡泊中落草。
待张金称兵败身死后,此人又通过一些远在东都的长辈,搭上了清河郡的线,洗脱了罪名,重新回归官军旗下。他的回归不但使得清河郡兵人数瞬间充实了数千,而且使得杨善会多了条重要眼线。借着其对地形熟悉的有利条件,一举荡平了整个高鸡泊。
做了这么多义举之后,周校尉丝毫不敢居功自傲。反而处处唯杨善会之命是从,以师长之礼待之。杨善会欣赏此人知道进退,所以遇到需要决断的时候,总把他叫到身边共同谋划一番。当然,大多时候,周校尉都会完全赞同杨郡丞的远见卓识。
今天的情况又是如此,听杨善会把话说得坚决,周校尉也陪着连声冷笑,贼就是贼,即便在生死关头也忘不了互相算计。卢方元借咱们之手除去程名振,焉知程名振不想着利用他
是啊,是啊。贼性难改,大人判断得极是众文武幕僚们频频点头,连声表示赞同。他们不愿意扫了杨善会的兴,更不想得罪校尉周文。在大伙眼里,这两个人一个狠辣如狼,一个恶毒如蛇。前者眼固然严厉得可怕,还算得上狠在明处,只要你不触其脖子上的逆毛,他也不会对你露出牙齿。而后者则看似温顺无害,实际上却藏了一肚子毒汁,只要你进入了他的攻击反问,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跳起来给你致命一口。
见众人都赞同自己的见解,杨白眼心里非常得意。但脸上却习惯性地保持着严肃,贼子狡诈如狐,其机心虽难逃老夫之洞见,但如何将计就计,把卢、程二贼一并剪除,却非一蹴而就之事。尔等却来说说,如今之计,咱们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先易后难,乃为上策。此刻我等卢方元必然没有什么防备。我等若奋起而击之。程贼与其面和心不和,必然作壁上观。待我等速速将卢贼剿灭之,就可以回过头来,从容迎战洺州军一名拿着羽扇的幕僚凑上前,满脸高深神秘。
嗯杨善会手捋胡须,不置可否。
通常这种态度就代表着他对谏言不是很满意,另外一名峨冠博带的幕僚善于揣摩谋主心思,立刻站起来,向持羽扇者大声反驳道:潘兄此言差矣。程贼正巴不得借我等之手削弱卢贼。我等若依潘兄所谋,岂不是正遂了程名振的意哉
依郑兄所言,我等先打程名振,又何尝不是则正遂了卢方元的意持羽扇者冷笑几声,非常不屑地反驳。古语云,两害相权取其轻。欲想取之,必先与之,然后方能
恐怕是与的与了,该取的却未必取得回来吧峨冠者又看了看杨善会的脸色,学着对方的口吻,摇头晃脑找茬。
那我等什么都不做好了,等着贼人自己把脑袋割下来送到郑兄手上持羽扇被接连反驳了两次,脸上有些挂不住,冷言冷语地嘲讽。
以不变应万变,总比贸然行事,替贼张目的好从杨善会脸上没看到制止的暗示,峨冠博带者信心大增,说出的话也愈发地尖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眼看着就要上升到对方是否通敌的高度。杨善会轻轻一声咳嗽,将激辩的双方同时打断。好了,好了,求同存异,求同存异。尔等都是一时名士,何必动不动便要争吵。
大人说得是,某些人浪得虚名,郑某本不该与其认真
某些人居心叵测,谁知不是别有图谋
两个文职谋士互相瞪了一眼,意犹未尽地分开。杨善会招募他们,仅仅是为了充斥门面,彰显自己麾下人才济济,本来也没指望着这些酸丁能拿什么好主意。过场走完了,即把问计目标转向正主,周校尉,以你之见呢,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卑职见识短浅,恐怕难入大人之耳周文谦卑地拱了拱手,笑着回应。
但说无妨杨善会非常有气度地摆摆手,命令周文有话尽管直说。
卑职的计策,看起来有些软弱,恐伤大人之威名周文又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两贼互不信任,又都想着借刀杀人。咱们何不向后退上一退。让二人直接面对面,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是说,让他们先狗咬狗一番杨善会低头沉吟,如果他们打不起来,又该如何应对
已经不是第一次避敌人之锋樱了,只要对大局有利,他不在乎再退避一次。何况眼下正负着智将之名,偶尔做协战术上的示弱,朝廷和地方上的同僚们只会认为他是别有所谋,绝不会认为他是消极避战。
打不起来,我等亦无损失。不过是将今日之局重头再来一次,然后分别击破之而已周文心中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
嗯杨善会再度手捋胡须,低声沉吟。与前一次不同,这次,他脸上分明带上的嘉许意味。众幕僚们猜准了谋主的心思,迫不及待地开口附和,周校尉所谋极是,大人不妨从之
大人心中早有定策,想必与周校尉不谋而合
古语云,为国不惜身。杨大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在乎声名。且让贼人得意片刻,看我等日后如何图之
进退从容乃为将之道。以流贼之鼠目寸光,如何能看得穿大人所谋且退之,且退之。留得机会以待来日
请大人早做决断
将马屁话听了个过瘾,杨善会陶醉地点点头,大声说道:校尉之言甚和吾意。老夫毕生以剿灭流寇,重建盛世太平为念,岂会在乎些许虚名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拔营退向清河郡,暂避流寇锋芒。
诺众将领答应一声,躬身领命。杨白眼轻轻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顺便找人知会魏、刘两位大人一声,就说请他们也暂且后撤,给流寇一个自相残杀的机会
诺众将的回应声愈发响亮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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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四卷 如梦令|2.赌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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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别同为郡丞,按道理清河郡丞杨善会绝对没有给武阳郡丞魏德深及信都郡丞刘子和发号施令的权力。但前者没有他功劳大,后者没有他资格老,所以这道看似提醒又像命令的公文居然没有被任何人拦阻,很快就送到了魏、刘二人面前。
接到杨善会的信,刘子和二话不说,立刻拔营北退。他现在已经属于博陵军大总管李旭管辖,心气自然水涨船高,根本没将河北南部的匪患放在眼里。先前之所以响应同僚号召来河北南部剿匪,纯属于应景性质。事有所成,刘子和不想从中分取什么功劳。事无所成,信都郡也未必会遭受任何损失。杨善会等人拿土匪也许毫无办法,放在博陵军大总管李旭手里,程名振等人也就是瓦上残霜。只要李大将军从河南平定了瓦岗之乱返回,随便扫一下,就可以将他们轻松抹除。
同样内容的信送到了武阳郡丞魏德深帐中后,所引起的反应却与刘子和那边截然不同。魏德深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当着信使的面儿,将杨善会的手书丢在了地上,沉吟不语。待信使战战兢兢地出言讨要回文时,他干脆一拍桌案,命人将其叉了出去。从头到尾半点面子也没给杨善会留。
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竖子轰走了信使之后,魏德深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拍打着桌案破口大骂。他被气成这样倒不仅仅是因为杨善会对他指手画脚的缘故,而是出于对眼前局势的无奈。没有了扬善会、刘子和两人的策应,光凭着武阳郡一家兵马,根本不可能挡住洺州军的锋樱。虽然太仆卿杨义臣老将军奉旨返回东都之前,仗义资助了武阳郡一大批辎重和装备,但眼下武阳郡兵依然挤不进精锐之列。首先,弟兄们跟洺州军的所有战斗中从来就没讨到过便宜,没等开打,底气已经先虚了三分。其次,眼下郡兵们的实力虽然得到了极大增强,但对手也一直在发展壮大。没有了张金称这一制约的洺州军犹如挣脱了桎梏的困兽,张牙舞爪,嘶吼咆哮,举手投足间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威仪。
清河、信都两郡的兵马大步撤退后,武阳郡兵已经是孤掌难鸣。打,肯定不是洺州军的对手。撤,魏德深却再也过不了自己人的那一关。上一次他也是匆匆忙忙将兵马开到了漳水河畔,本指望着犁庭扫穴,还地方以安宁。最后的结果却是,武阳郡几乎倾尽府库,才凑齐了给予洺州军赔偿,并且答应下了将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保安费加倍的屈辱条件。当时程名振的使者就放下狠话,说如果有下一回,保安费还要翻上一倍。这次,郡守元宝藏和主簿储万钧等人本来不同意出兵,是他魏德深凭着郡丞的身份据理力争,并援引了大隋国法中有关地方文武互不受制的条文,才勉强迫使元宝藏等人让步。如果他再度铩羽而归的话,事后即便武阳郡的上司和同僚们不上本弹劾他,恐怕被折腾得数度破财的地方士绅们也会想方设法让他卷铺盖滚蛋
进退皆无其门,魏德深恨不得以头跄地,以发泄心中的懊恼。拍桌子砸胡凳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待脑门子上的火苗渐渐地小了下去,他的目光却不得不重新落回现实当中。作为一个尚有些许操守的地位武官,魏德深当然不能拿麾下这数千弟兄的姓名去逞一时之快。大步后撤是必然结果,只是如何走得从容些,不被洺州军在背后狠咬一口。如何才能重新站稳脚跟,不让洺州军趁虚攻入武阳郡,才是他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把魏长史给我叫来将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桌案草草划拉了一下,魏德深沉声向帐外命令。
遵命,属下这就去请魏长史亲兵队正魏丁是魏德深的远房侄儿,不忍看到自家叔叔盛怒之下再树强敌,答应的同时,委婉地提醒。
魏德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有多恶劣,叹了口气,苦笑着补充,对,是请,你去把魏长史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需当面求教
属下遵命,大人也消消气,车到山前必有路在魏丁笑着拱手,然后叫来几个得力属下,命他们进入军帐中帮助魏德深一道收拾。
弟兄们都很体谅魏郡丞的难处,入帐后一言不发,手脚麻利地将各种器具归拢整齐,放回原位。望着大伙忙碌的背影,魏德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他累了,也厌倦了。曾经热衷的功名富贵不再令他感到荣耀,相反,却压得他几乎难以呼吸。身为地方武职,捉奸捕盗本为他的分内之责。可现在呢剿匪剿匪,匪患越剿越严重,而他这个地方最高武官却不得不一次次向匪首低头献媚。他不甘心如此,却毫无办法。朝廷的政令向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砸在哪就砸在哪,从没一次是有始有终。而地方上的同僚们却混吃等死,尸位素餐,仿佛向土匪纳贡缴粮乃分内之事,一点儿也不为此而感到耻辱。他试图振作,却无力搅动这一潭死水。他就像一个推着石头上山的傻子,越推越累,稍一松懈,便被大石头反推着后退几十里
除了身边少数弟兄们外,整个武阳郡几乎都没人理解他在干什么。元宝藏只顾眼前,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储万钧等人只在乎能不能从缴纳给土匪的钱粮中克扣出一份中饱私囊,根本不在乎是当着谁的官,吃着谁的俸禄。众人皆唯吾独醒的滋味很不好受,一堆醉鬼当中,那个清醒者肯定会成为大伙的笑柄和协力打击目标。即便不出手打击,也是侧目相视。如今,整个武阳郡中唯一偶尔能跟他说几句实在话的只有长史魏征,而魏征又是元宝藏私募的从吏,属于亲信中的亲信,所谋多是为了元宝藏个人,不会是为公为国
这回不知道玄成又有什么妙策教我一边叹着气,魏德深一边在心中沮丧地揣度。他记得出兵之前,魏征就曾经好心地劝过自己,说没有李仲坚和杨义臣这等名将居中坐镇,各地郡兵很难协调一致。此番武阳郡兵大举出动,恐怕是打不到狐狸,反弄自家一身骚。而魏德深当初以为魏征之所以这样说是在替元宝藏张目,所以一句话也没听入耳。如今看来,魏征之言的确颇具远见,只是他魏得深现在即便后悔,也有些来不及了。
正懊恼间,亲兵已经将魏征请到。看到中军帐内凌乱不堪的模样,客人微微一笑,低声打趣道:怎么了,刚刚有旋风陆起么怎地我那边连半点尘土都没看见
玄成切莫再笑我魏得深提不起反击的力气,拱手告饶。杨善会带头后撤了。咱武阳郡兵再次成了出头椽子。看在我已经坐困愁城的份上,您老兄就赶紧帮忙拿个主意吧
什么注意魏征笑得很轻松,很难摆脱挟私报复的嫌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战是走,还不由你一言而决又何必问我这个不相干的文人
玄成切莫再说笑话,谁不知道你胸藏无数韬略再者说了,既然元郡守命令老兄前来监军,你老兄就忍心看着我被土匪追着满山跑么魏德深不计较言语上的短长,长揖及地,再度苦苦相求。
看到他那幅委曲求全的模样,魏征也不忍心继续打趣他了。笑了笑,低声提醒:情况还没到那么糟的程度吧杨郡丞不是说先行避让,给流寇们一个自相残杀的机会么咱们退后五十里,作壁上观就是如果流寇不肯上当,三家又何妨再度联手
本来就是人齐心不齐的事情。一鼓作气,也许还能抢占先机。魏得深苦笑着摇头,不敢赞同魏征的观点,如今没等开战,先后撤几十里。人心立刻就散了,接下来还能有什么作为
流寇那边,想必也是如此吧魏征笑了笑,轻轻点出敌方的劣势。我等各怀肚肠,程名振和卢方元恐怕更是互相提防。杨郡丞的计策虽然不怎么高明,依我之见,却也没什么大错。但若想平定匪患,恐怕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可能
稍作退避不会立刻遭到攻击,魏德深也早就看到了这一层,但他即将面对的难处却远非杨善会等人可比。即便无胜无败,杨郡丞那边恐怕也没什么损失但玄成且看看,我这边,还有可退之处么一旦洺州军趁势侵逼上门,要兑现先前的威胁。咱武阳郡拿什么支付我魏德深又有何面目再见地方父老
还没开战,德深兄怎知程名振一定会找上门来魏征耸耸肩,冷笑着反问。贼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为何必非得是武阳郡不可既然不一定是武阳郡德深兄又何必提前忧之别人都过一天算一天,德深兄又何必一人独醒
带着激愤之意的话一句接一句从魏征口中问出,问得魏德深应接不暇。对啊张金称又不是我杀的,他既然以给张金称报仇为旗号,又怎会第一个先找到我门上来顺着魏征的话头,他自暴自弃地说道。旋即又觉得这样说太过于不负责任,皱了皱眉,低声叹息:唇亡齿寒,杨善会那厮虽然不顾咱们,可万一那厮败亡了,武阳郡又怎可能独善其身
到那时,郡里的肉食者自然会催着你魏大人出兵抵抗。又怎会再计较你失了方寸仿佛肚子里哪根筋没转对,魏征的句句话都像是在跟人赌气。
洺州军打过漳水,武阳郡的官员和士绅自然不会再嫌魏德深没事找事了。即便是对魏德深多有擎肘的元宝藏和储万钧,到那时恐怕也是要钱给钱,要粮草给粮草。眼下魏德深想到的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但这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定会被魏德深视为锦囊妙计。而魏征身为元宝藏的心腹,根本没有把谋主架在火上烤的理由,又怎会突然给人出这种阴损主意
玄成说不清楚是出于震惊还是出于困惑,魏德深抬起头,对着魏征的眼睛叹道。
好像猜到了他的反应,魏征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解释:郡守大人刚刚送来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命令我一定协助你从容后撤,别逞一时之勇。然后在漳水东岸隔河观望,把洺州军拖在老巢之外,不得有违
元大人的命令魏得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道命令可谓来得非常及时,正解了他眼前之困。但此地跟武阳郡治所贵乡隔着上百里远,局势的变化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传回郡守府去。唯一的合理解释是,在杨善会还没决定后撤之前,元宝藏就料到了其会玩这一手。所以提前为武阳郡兵准备好了退路。
但这个解释又有许多不通之处。宝藏心肠再好,也没好到在他魏德深犯困时,会主动送上枕头的地步。况且当初郡守大人本不赞成出兵,是他魏德深一意孤行。如今他魏德陷入了深进退维谷的境地,岂不恰恰证明的郡守大人有先见之明
元大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至于具体目标和步骤,你我均猜不到。魏征的话语再度传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德深兄奉命吧。只要将队伍平安撤过漳水,便没你什么责任了。郡守大人会把主动一切都担负起来。至于日后如何,相信郡守大人自有安排
后撤可以魏德深叹息着答应,但是看看魏征落寞的脸色,他将后半句话又给收了回去。如果连魏征都不得与闻的话,元宝藏的下一步举措里边,肯定包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就凭他元宝藏可能么不如说在进行一场结局难料的赌博吧
但元大人手中握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他赢的机会又在哪
魏德深看不到,素有智者美誉的魏征同样看不到。混乱的时局中,他们两个都倦了,疲惫得连挣扎都不想。
一盏茶,一局棋,眼前棋称上经纬分明,光初主簿储万钧却迟迟落不下子。与之对弈的元宝藏也不催促,羽扇轻摇,香茗细品,脸上写满了悠然意味。
属下棋力相距大人太远,这一局,还是弃子为妙反复斟酌了好半天,储万钧也没看到翻盘的希望,干脆将手中棋子向棋盒里一丢,宣告认输。
元宝藏浅浅一笑,万钧又哄老夫开心,此局才到中盘,哪有这么早认输之理你再想想,老夫不着急
属下哪敢,大局已定,继续挣扎下去,恐怕也于事无补储万钧拱拱手,无论如何不肯继续接受对方的蹂躏。棋称上,属于元宝藏的黑子已经连成一条大龙,渐有一飞冲天之势。他即便再花时间去琢磨,也只能于对方照顾不到的地方捞回有限几目,实在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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