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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就这样。我跟着你一道行动,让伍天锡去校场内联络侍卫。反正平时都是他带卫队,大伙都能听奉他的号令抢在程名振说话之前,王二毛上前请命。
程名振想了想,轻轻点头。蒋百龄和王二毛两人的建议都不错。既然已经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了,就没必要再给窦建德留什么颜面。自己原打算只是让高开道和杨公卿等窦家军元老人人自危,也好从中浑水摸鱼。如果蒋百龄的招术得手,恐怕就不是浑水摸鱼那么简单。高、杨二人在窦家军中根深势大,特别是高开道,做为前河北绿林总瓢把子高士达的第一继承人,身居窦建德之下本来就委屈。如果能骗得他愤而与窦建德火并,自己趁乱救出王伏宝的胜算无疑多了三分。
那就这样定下来。待会儿分头去准备见程名振不反对,王二毛低声总结。待会儿老蒋先想办法让伍天锡混回校场去。然后再去联络他那些弟兄。
嗯,第一步就这样定下来程名振再次点头。这一步关键是要保密,务必不引起窦建德的注意。第二步,就是制造混乱。老蒋麾下有五十个人,派一半出去放火。瞅准官仓,市署衙门附近,这些地方关系重大,窦建德不得不救这一步行动要准确守时,最好三更鼓声响起当口,几处火头同时腾起来
好蒋百龄点头答应。
第三步,看到火起。侍卫们在校场制造混乱,以窦建德准备大开杀戒为名,煽动着其他人的侍卫一道造反。人生性最喜欢从众,只要两三百人先动了手,其他侍卫肯定会没头没脑地跟着
第四步,是调度城中其他弟兄。我和王兄弟手下有十名侍卫,再加上老蒋你手下的所有人。把驿馆闹得乱成一锅粥后,立刻拎着水桶去救火。途中转向看押王大哥的地点。老蒋负责叫开门,其他人待门开后立即动手
第五步
第六步
越说,程名振的思路越发清晰。自打加盟窦家军后,窦建德的影子就像一片乌云,时时刻刻压在他的心脏上。恐慌之余,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从没试图去反抗这股压力。如今,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突然伸出手去,却发现那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薄很稀,薄得几乎再无法遮住自己的眼睛。
一步踏出,也许是万劫不复,也许就是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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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五卷 快哉风|13.逐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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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别无选择了,所采取的手段自然是无不用其极。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据手中所掌握的实力尽可能地制订了一个颇为详尽的计划。然后又掉过来从头到脚反复推敲了几遍,确定疏漏已经减得不能再减了,才着手开始执行。
在窦家军中,王伏宝功劳极大,又素来颇得士卒们的拥戴。此番无罪被囚,早已令军中将士人人自危。窦建德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一手玩得不是很漂亮,为了避免士卒哗变,影响了自己的立国大典,所以干脆将平素与王伏宝关系好的将领,如石瓒、殷秋等人全都派往外地公干。然后以轮训为名,让自己的妻舅,骠骑大将军曹旦带兵到清河接管一切防务。
而曹旦只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争权夺利时精明,其他时候哪懂得什么叫轻重缓急。接管清河城的防务后,信手一挥,就将自己看起来顺眼的部属都安插在了关键岗位上。蒋百龄身为亲兵队正,恰恰是曹旦看起来顺眼,并着力提拔的一个,所以被指派全权负责驿馆内安全事宜,并负责监视程名振、王二毛两人的一举一动。
扯着曹旦这块虎皮做大旗,蒋百龄传递起消息来自然是事半功倍。没多一会儿,就把程名振亲笔书写的手令塞到了伍天锡手中。伍天锡见后,大吃一惊。凭着多年战阵积累下来的直觉,知道大伙今日又面临九死一生的关口。匆匆确认过手令真伪,立刻寻了个弄混了给窦建德的登基礼物,需要找人替换为由,跟在蒋百龄身后奔校场去了。
这两天城里贺客极多,街道上随处都可以见到陌生面孔。伍天锡长得虽然魁梧,但比起朱璨、王薄等人的亲卫,倒也不怎么扎眼。有蒋百龄亲自带路,他顺顺利利就混入了校场之内。跟两百名亲卫串通好了,只待三更天按计划行事。
替程名振传递完了音信。蒋百龄又匆匆忙忙地赶往自己人之处,告诉大伙最近计划安排。他在城里忙得脚不沾地,自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王二毛和程名振两个在驿馆内却百无聊赖,屁股如坐在针毡上一般,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天黑。
越是着急上火,偏偏越是有麻烦上门。太阳刚刚落山,驿馆内突然响起一片喧闹。窦建德亲妹妹窦红线,带着两名女兵,大咧咧地闯上门来。
哎呀我的娘咧这姑奶奶今天又吃错了哪门子药了王二毛急得直拍大腿。对于窦建德的这个妹妹,他可没一点儿好印象。假如不是窦红线当年悔婚,王伏宝早就做了窦建德的妹婿。有这份姻亲关系,窦建德也不会再用曹旦来取代王伏宝,更不会窦家军引起今日之危机。
不管她。咱们先虚与委蛇一番。如果她碍了事情,恰好手里多一个人质到了这种时刻,程名振也顾不上什么故人情面了。把心一横,带着王二毛迎出门外。
没等二人上前行礼,窦红线抢先一步蹲下身去,做了个万福,然后笑着说道:小妹听说程大哥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您可千万别叫我郡主,否则,我肯定起一身鸡皮疙瘩
被她这么一说,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的君臣之礼就再也行不下去,只好双双侧开半步,双手抱拳回了个长揖,笑着说道:哪能呢,这是驿馆,又不是朝堂。你最近还好吧,临来之前,鹃子还跟我念叨过你呢
谢谢鹃子姐记挂。只是我这个当妹妹的实在是懒惰。离得这么近,却一直没抽出时间过去拜望提起杜鹃,窦红线眼神突然一亮,然后又迅速黯淡的下去。近两年的时间未见,她身上隐隐已经带出了富贵之气。举止虽然还像原来那般豪爽,话说出来却显得非常有谦恭有礼。
只是这份落落大方模样看在程名振眼中,反而没原先那个刁蛮任性的小野丫头可爱。因此心里愈发警惕,笑了笑,十分恭敬地地回应,那可不成。应该鹃子前来看你才对。如果不是家里事情多,这回我就把她一起带过来了
这几句话说得好不干涩,宾主双方都倍感不自在。窦红线叹了口气,知道彼此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处得像当年那般融洽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补充,其实我这个人是个灾星,走到哪都带来一堆的麻烦。所以还是离你和娟子姐远一些的好。程大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求你说着话,眼圈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
饶是程名振见多识广,也被窦红线垂泫欲涕的模样弄得心神一晃。赶紧将头转向别处,侧开半个身子答应: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好了。只要力所能及,我尽量帮忙办就是
窦红线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强笑着着建议,程大哥,我可以进屋说么你别当我是什么郡主,就当我是娟子姐的妹妹
郡主吩咐,岂敢不从程名振偷偷向王二毛递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让开了门口。
窦红线立刻举步进屋,脚踩在门槛上,扭头对自己的两名女侍卫吩咐,你们两个去守住院子大门,没有我的命令,一个苍蝇也别放进来。如果有人敢硬闯,就直接给我动刀子
这下,倒又有几分当年那个小疯丫头模样了。程名振笑着摇了摇头,跟在窦红线身后走入屋内。宾主双方刚一落座,窦红线立刻将来意和盘托出,程大哥,这次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托了好多人求情,自己又跟哥哥闹了好几次。但他就是不肯松口
怎么了,你是说主公么他不肯答应你什么事尽管心里巴不得对方立刻离开,程名振还是耐着性子询问。
你不知道王大哥被我哥哥抓起来了窦红线立刻跳了起来,两只挂着泪水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怎么还不知道,他可是你的结义哥哥
我刚刚入城,还没得到王爷的觐见允许呢程名振苦笑着摇头。心中对窦红线的迟钝佩服得五体投地。王伏宝跟自己交情越厚,窦建德自然越要瞒过自己。否则万一自己带着洺州营替王伏宝鸣冤,窦建德岂不又要面临一大堆麻烦
但这话他不能跟窦红线明说。至亲不过兄弟父子。无论心中对哥哥有多少不满,窦红线的姓氏里都逃不开一个窦字。她骂自己的亲哥哥可以,外人如果在她面前说窦建德任何不是,弄不好她立刻就得把刀抽出来。
窦红线不知道程名振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王大哥被抓起来好几天了。就关在夫子庙后边的一处宅子里。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没想到哥哥把你也瞒得这么死
主公也许有他的考量吧程名振苦笑着敷衍。
你不去找我哥替王大哥说情么窦红线立刻站起来抗议。我想来想去,你说情也许最管用。去年如果没有你打开退路,大哥也许从博陵就撤不回来了他一直跟我说感念你的功劳,也一直跟我说窦家军所有人中,他最佩服的就是你
你可不知道你哥哥感谢一个人的方法多么与众不同程名振心中腹诽,嘴上却继续苦笑,我只是一个外放的郡守,说话未必管多大用。况且王大哥到底犯了什么事,你总得先告诉我一下吧
王大哥根本没犯什么事窦红线脸一红,低下头回应。他只不过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但,但也不是死罪啊
王大哥说了什么王二毛实在受不了窦红线词不达意,忍不住低声追问。
窦红线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说道:王大哥说,咱们不该仓促跟博陵军开战。他还说,他还说,这种仗打输打赢都没什么意思。当年在长城上打突厥人才过瘾
这就对了程名振恍然大悟。无论窦建德还是其他诸侯,此刻他们最需要的都是一个奉命而行的鹰犬,而王伏宝心里的想法的确太多了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站在窦建德角度向窦红线解释道:王大哥的确有些冤枉。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主公。你想想,如果不将这种厌战的说法打压下去,咱窦家军将来如何立足可这点儿小事儿,也很难治王大哥的罪。我估计主公只是想给王大哥一个教训,过几天就会把他放出来继续领兵。你与其到处找人想办法,不如去见王大哥一面,劝他给主公认个错。他们之间一向彼此信任有加,找个台阶下,这事儿也就完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窦红线急得连连跺脚。我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我去见过王大哥,连手铐脚镣都戴上了。窗户和门口的铁栅栏有胳膊那么粗
对照此言,程名振知道蒋百龄没有欺骗自己。窦建德的确对王伏宝已经起了杀心。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不答应窦红线吧,一时半会儿难以把这个傻丫头打发走。可自己要是答应下来,话传到窦建德耳朵去,恐怕今晚的劫狱计划都得受干扰。
见程名振脸上写满了犹豫,窦红线忍不住心头火起。跺了跺脚,低声骂道:亏王大哥还把你当兄弟看。没想到你一点担当都没有。算了,当我没来过。我再去求哥哥,他不肯放过王大哥,我也把命赔上就是
当初可是你死活不肯嫁给王大哥的此时又来当好人程名振心中暗骂。脸上的表情却依旧非常凝重,我肯定会向主公给王大哥求情。但主公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很难讲。如果你还能联络其他人,不妨今天趁早去问问。明天见到主公,大伙一起替王大哥做保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送客暗示了。偏偏窦红线根本不往耳朵里听,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从衣袖里掏出一根令箭来。我肯定会再找其他人。但程大哥你也得帮我这个忙。一旦我哥不肯答应放过王大哥,你就拿着这根令箭,偷偷地把王大哥弄走。先去你的洺州营躲些日子,待我哥的气消了
这不是明摆着怂恿我造反么。程名振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窦红线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赶紧把双手像风车一般来回摇摆,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欺君之罪。我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主公
不是你欺君,是我欺君。令箭是我偷的,命令也是我下的。你只是执行者而已窦红线不知道程名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程大哥,小妹给你跪下了。我已经对不起王大哥一次,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命送掉。我知道我自己笨,到处给人添麻烦。但我做人却不能昧了良心
说这话,眼泪噼里啪啦从脸上往下淌。程名振知道窦红线的话是出自肺腑,忍不住对这个傻姑娘心生怜悯。带走王伏宝,带走王伏宝,这一走,自己和王伏宝还可能回得了头么再次叹了口气,他上前双手将窦红线的胳膊托了起来,你这不是逼我么过后如果窦王爷发兵来问罪,我可怎么办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啊
哥哥如果发怒,我一力承担,决不拖累你就是如果说到做不到,天打雷劈窦红线站起身,举手立誓。
程名振等的就是这一句,上前一把将令箭抓在手里,心中又是负疚,又是兴奋。今晚有了这道护身符,救走王伏宝的几率又增加了几分,至少,诈开城门不再是问题。过后窦建德震怒,窦红线这傻丫头在中间掺和,一时半会也发不了兵。而留给自己的准备时间越多,襄国郡自保的可能也就越大
只是,这未免有些太对不起窦红线,毕竟此事从头到脚,她都被蒙在了鼓里。偷眼看了看傻乎乎的女孩,程名振心里好生怜悯。
你答应了见程名振抓起了令箭,窦红线终于破涕为笑。
程名振轻轻点头,嗯,我尽力试试吧。天不早了,郡主请赶紧去联系其他人。明日早上,咱们先过第一关
我就知道,程大哥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不会让朋友失望窦红线抹了抹眼睛,笑着夸赞。双目流转之间,那股发自内心的信任简直令人不敢正视
送走了窦红线,王二毛笑得直打跌,这傻妞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呢如果明天老窦发现咱们是受她指使救走了王大哥,那才真叫好看
唉程名振不住的长吁短叹。被窦红线这么一搅和,他现在倒不觉得太紧张了。但是心里面却没来由变得沉甸甸的,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的确,窦红线很单纯,单纯到了外人看起来已经有点儿傻的地步。自己和王二毛稍稍使了点伎俩,她就主动往坑里跳。可自己这聪明人又比傻瓜强多少呢当年进了巨鹿泽,是为了活着。后来跟张金称翻脸,还是为了活着。如今跟窦建德又势同水火了,依旧是为了活着。这么多年来,敢情自己毫无寸进,始终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
活着,挣扎,挣扎,活着,为了活着而不停地出卖,算计,然后不停地提防别人的出卖与算计。这种日子到底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窦红线,至少她每做一件事,都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都对得起她自己的良知,过后良心不会受到煎熬。
怎么了舍不得那小妮子了当年老窦可是眼巴巴地给你送上门来你都没有要王二毛很快就发觉了程名振情绪不高,善意地开了个玩笑。
哪有的事儿程名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疲惫,,你就没个正经时候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累了王二毛的眼睛看过来,目光十分令人玩味。
累了,也倦了程名振既然瞒不过,索性坦率的承认。当日老窦说他要铲平天下不公,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些希望。如今,呵呵
他不住摇头,已经不再年青的脸上充满了苦涩。我们不是贼,侍强凌弱,鱼肉百姓者才是贼今天下多有不公,我欲带领大伙铲之杀一男人如杀我父,辱一女子如辱我母。这些话,他已经记不清窦建德什么时候说过的了。但每个字却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心里。现在稍稍闭上眼睛,就会在耳边哄响。
不是上了窦建德的当。而是在听见这些话时,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解决的希望。有钱人要活着,没钱人也要活着。像杨白眼那样带领有钱人杀穷人不是个办法。像张金称那样带领穷人把有钱人杀光也不是办法。没有人天生喜欢作恶,他们只是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解决矛盾的办法而已。曾经很长时间,程名振以为,或者是故意让自己相信,窦建德做得到。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一样地绝望,一样地迷茫
漂亮话不能当饭吃。无论心里想什么,咱们首先得活着王二毛陪着程名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有意思么程名振继续苦笑,仿佛要把心里的所有郁结都给笑出来。咱们以后可有点儿惨了,古有三姓家奴,咱们反了老窦后,也快够三姓了
事到临头,王二毛心里反而没程名振那么多羁绊,把眼睛一竖,冷笑着道:当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没人能随随便便让咱们去死三姓家奴又怎么着了老窦也是一个鼻子两眼睛,凭什么他想割咱们的脑袋,咱们就乖乖地把脖子伸过去没这个道理吧同生天地间,谁比谁贱多少
也对,同生天地间,谁比谁贱多少程明哲摇了摇头,笑着重复。同生天地间,谁比谁贱多少既然不比别人贱,凭什么一定要被牺牲,被践踏凭什么为了别人的利益舍弃自己这些话他平时也曾想过,关键时刻却被窦红线的清澈目光而乱了心神。猛然被王二毛一提醒,两耳边登时轰地响了一声,迷茫的目光渐渐明澈,嘴角上也渐渐浮现了平素的坚定。
吃点东西吧,下一顿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呢看到好朋友又恢复了正常,王二毛笑着提议。
嗯。再最后叨扰老窦一顿程名振笑着点头。起身走到跨院门口,招呼站在门口伺候的男女仆人去厨房弄吃食。
那些男女仆人们哪里知道程名振已经是窦建德内定的阶下囚,有机会替挽救了窦家军的大英雄服务,心里觉得非常荣幸。很快有可口的饭菜酒水送到。程名振和王二毛兄弟两个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
转眼来到三更天,外边的夜色漆黑如墨。程名振推开窗子向外看,只见整个清河县被笼罩在一片静谧当中。百姓家的灯火闪烁跳跃,隐隐排成数排,仿佛天空中整齐的繁星。这个郡城正在战乱的伤痛中慢慢恢复元气,远处的市署衙门附近,已经隐隐重现昔日繁华。可今夜过后,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妻离子散他们会恨自己么就像自己当年恨林县令和张金称一样自己跟窦建德两个翻脸,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可偏偏被践踏和被损坏的,到头来还是他们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拿起刀,恐怕命运也跟他们一样吧所有一切都被别人掌握,不知道灾难合适降临,也不知道因为何而死。
正呆呆的想着,远处的夜空中突然有亮光一闪,随即,又是一团更大的亮光。得手了王二毛腾地一下跳起来,推开正在收拾桌案上残羹冷炙的婢女,伸手拔出横刀。可怜的女人们不知道外边出了什么事,手中杯盘碗筷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没等她们哭出声音来,更明亮的一团火焰掠过夜空,撞到了跨院内一棵矮树下。
咚声音不大,但是整个驿站都跟着晃了一晃。火焰跳动了一下后迅速腾起,顺着浇过油的箭杆爬上树梢。树梢上,几片干枯的枝叶跟着燃烧了起来,刹那间浓烟滚滚,红星飞溅。
怎么回事有人在黑暗中喊道。更多的人影从厢房窜了出来,是各路豪杰的贴身侍卫,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反应速度和临战经验都非常人能及。
又是几枝火箭飞入,乱纷纷落进周围各个临时被征做驿馆的院子。或者落在空地上,孤独地燃烧,或者射中的门窗树木等易燃物品,引发更大的混乱。所有居住在驿馆中的人都被惊了起来,抢出门外,乱哄哄地挤做一团。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地方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尽量把自己的贴身侍卫集结到一起,随时准备拼命。
很快,外边的叫嚷声就给出了大伙确切答案。奉窦王爷命,诛杀叛贼蒋百龄一手挥刀,一手提着火把,带领着二十几名壮汉冲了进来。沿途遇到挡路者,不问青红皂白,全是一刀劈翻。
奉窦王爷命,诛杀叛贼院子外的黑夜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大喊大叫。不知道多少人稀里糊涂脑袋落地。驿馆中的豪杰们立刻明白过味道来了,这哪里是诛杀叛贼,分明是借机把大伙一网打尽。
窦建德坏了心肠,准备黑吃黑,大伙快走啊。纠集卫队杀出去仿佛跟大伙想到了一块儿去了,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叫嚷。随即,王二毛、程名振两人高举横刀,带头撞向了正在胡乱杀人的老沐。他们哥两个武艺高强,老沐很快不敌,带着十几名恶汉仓皇败退。院子外,却有更多的火箭射了进来,将整个驿馆照得通亮。
大伙的心也被照得通亮。不用再犹豫了,没看见连为了窦家军立下汗马功劳的程名振都奋起抵抗了么听说王伏宝也落进了大狱里。既然窦建德翻脸不认人,休怪我等无情。紧跟在程名振等人身后,时德睿、王薄、杨公卿带领贴身侍卫杀了出来。只要有人敢拦路,不管他是不是窦建德派来的,当头就是一刀。
埋伏在驿馆附近的窦家军精锐也乱成了一锅粥。事发突然,他们根本弄不清老沐口中的命令是真是假。但既然被监视的对象都冲出来了,大伙至少需要把他们给堵回去。在低级军官晕头转脑的命令下,惊慌失措的士卒们挥舞着兵器,跑向驿馆前的街道。没等他们说出自己的目的,双方兵器已经碰到了一起。
有人中刀倒地。有人厉声惨叫,有人愤怒地喝骂。只要见了血,局势就再不受任何人控制。霎那间,贺客带着亲卫和监视者打在了一起,刀来剑往,血肉横飞。霎那间,混乱由驿馆附近蔓延到了全城,市署衙门、车马行、夫子庙、清河府衙,校场,几乎城中所有重要建筑附近都腾起了火头。一队队窦家军不停从驻地冲上街道,试图控制局势。一队队披甲侍卫发了疯般冲出校场,与窦家军战在了一起。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人敢相信对方的话,刀子亮出来后,能活下来才是唯一的道理。混乱中,程名振看到时德睿冲过自己身边,冲散了拦路的窦家军士卒,径直冲向了西侧城门。知世郎王薄骂骂咧咧,浑身上下被血浆溅透,跟在时德睿杀出的缺口后,朝城门方向冲去。
再大的混乱也不会持续得太久。如果在秩序恢复前杀出清河城,所有人都是窦建德砧板上的鱼肉。论起江湖火并的经验,驿馆内随便一个豪杰都比程名振多得多。所以无论今夜的事情是否出于误会,大伙都认定了同一个道理,那就是,先杀出城去,脱离了老窦的掌控再说。如果杀错了人,过后当面再向老窦道歉就是。如果稀里糊涂死在乱军当中,可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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