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臣此去太原,未必有一战破敌的把握,却也能维持不胜不败。时间久了,自然能逼得刘武周退缩裴寂知道李渊是不相信自己的指挥能力,赶紧说出自己的初步打算。况且臣去了河东后,还可以替陛下联络几个豪杰,万一能劝其归附,我朝就又多了几员虎将
哦哪几个你说说看。李渊的兴趣一下子被裴寂给勾了起来,笑呵呵地等待下文。
陛下请看裴寂大步上前,指了指高悬书房侧壁的地图,如今窦家军内乱,上下失和。以窦建德的性子,肯定不容程名振在自己眼皮底下嚣张。而程名振曾经击败过柴绍,虽然那一仗他是占了地利人和的双重便宜,但能力依旧不可轻视。若是被窦建德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地方,只能是河东
嗯李渊一边随着裴寂的手指转动脑袋,一边轻轻抚摸自己胡须。程名振这个名字,去年冬天才正式落入他的眼睛。在此之前,他只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实力大一些的流寇,未必能拿得上台盘。结果柴绍兵败归来后,把双方交手的具体细节一描述,再加上些适当的夸大,李渊心里立刻就对程名振感了兴趣。
李渊一直以为,没有包容天下的胸怀,就不配争夺天下。所以他根本不记恨程名振将柴绍击败,相反,他还非常希望能收降这个少年英才,让其为大唐平定四方而建功立业。所以,裴寂一说出准备招降程名振的计划,李渊心里让他领兵的倾向立刻增加了三分。虽然明知道裴寂性子懦弱,长于谋划而短于决断,依旧想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
此外,还有几个豪杰,臣可以就近联络见众人没有出言质疑,裴寂大受鼓舞。缓了口气,继续指点江山,博望贼王德仁因为击杀房彦藻而惹恼了李密,此刻如丧家之犬般躲进了太行山中。他算不得千里驹,但当得起是匹马骨。只要招降了他,委以重任。李渊麾下的悍将王君廓、徐茂公等,心思都会有所动摇
对于王德仁、王君廓两个,李渊不怎么感兴趣。但对于瓦岗徐茂公,李渊却神往已久。早在于辽东督粮时,他就从刘弘基等人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后来又随着瓦岗军一次次大胜官军的奇迹,徐茂公这个名字在他心头越来越响。
徐茂公跟李密不合,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裴大人怎么认为自己有机会招降徐茂公长孙顺德不想让裴寂笑得过于得意,摇了摇头,低声问道。
不试,就永远没机会裴寂笑了笑,非常自信地回应。试一试,纵然无果,至少让徐茂公知道了我主的求贤若渴之心。待他某天走投无路时,必然想起我主的召唤
不试试,就永远没有机会。当年,裴寂正是凭着同样的话,劝得李渊及时起兵,趁着大隋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河南的机会,一举夺下了京师长安。就此奠定了大唐现在的基业。
今天,再度听闻这句话,众人都会心而笑。争天下么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笑到最后。好在现在李家赌本够足,即便偶尔输上一局两局,只要心神不乱,早晚还能再赢回来。
如此,就有劳玄真了李渊本来不看好裴寂的领军能力,听他说得条理分明,信心十足。不由得也改变了念头。他理解裴寂急于为大唐建功立业的心情,不仅理解,并且将此作为新朝活力的表现。如果文臣武将都像前朝一样有好处就捞,有麻烦就躲。大唐的兴盛也未必能维持得了几天。
不敢,能为主公效劳,乃我等之荣裴寂笑着回应,躬身向李渊行了个君臣之礼。
明日早朝,朕会在群臣面前宣布此事。京师中凡是玄真以为可堪调用的将领,你尽管提出来,朕一一照准就是李渊笑着将裴寂的手臂托起来,然后转身走回书案之后,信手摊开一篇关于今春赈灾的地方奏折。
群臣们知道这是讨论过一段落的表示,纷纷起身告辞。李渊点头答应,目送着大伙一个接一个出门。走在最后的是陈演寿,单薄的官袍被灯火一照,连背后的脊梁骨都露了出来。
李渊看得心里一抽,放下手中奏折,低声喊道,陈公,你稍等一下。前些日子罗艺送了几株幽州千年老蔘来,我这就叫内侍拿给你
陛下,咳咳,老臣,老臣多谢了陈演寿咳嗽着转过身来,苍老的面孔上写满了感动。但千年老蔘来之不易,陛下还是将其用在该用的地方。老臣,老臣他笑着摇头,目光之中不觉流露初一抹凄凉。
这是什么话。难道非要朕把心掏给你看么李渊站起来,快步走到陈演寿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如果没有你,朕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甭说几株千年老蔘,即便是你要龙肝凤髓,只要朕能找得到,也会派人给你寻来
老臣,老臣,咳咳,老臣不是那个意思陈演寿不停地咳嗽,声音听起来却有气无力。老臣如今已经年过古稀,咳咳,咳咳,即便没病没灾,咳咳,咳咳,也该去阎王爷那边应卯了。千年老蔘据说有续命功效,问鼎逐鹿之时,说不定哪名大将会受伤。用到他们身上,肯定比给老臣糟蹋了更合适
李渊摇摇头,伸手替陈演寿拍打后背,日后需要,日后再说。你还是先顾自己要紧。休要说老,朕年龄不比你小多少。当年廉颇七十尚能上马持槊,你年龄不过跟他仿佛,焉能这么快就离朕而去
这种君臣之间宛若兄弟的情意令人感觉很舒服,陈演寿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缓过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臣是文官,身子骨跟廉颇将军比不得。这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心里早有感觉。臣估计,臣估计,今年重阳,陛下登高远望,身边插茱萸者就要少一人了
休想李渊手上瞬间加大了力气,拍得陈演寿身体一歪,你休想懈怠,否则朕定然饶不了你。不给你身后哀荣,连块像样的石碑都不给你立
陛下别说笑话陈演寿知道李渊做不到,笑着摇头,老臣也不图什么身后哀荣,老臣这辈子能遇到陛下,如同华骝得遇周穆,知足了,知足了
你这家伙,也来派朕的马屁李渊拉着陈演寿的胳膊,硬把他拉到自己的御座上。坐好,别动。这个座位硬得很,朕在上面一直没觉得舒服过。如果你走了,朕可就更孤单了
说这话,他心里也觉得凄凉,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可天下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位置陈演寿用屁股在御座上颠了两颠,笑容中露出一丝难得的调皮。如今让你下来,恐怕你也舍不得
朕当然舍不得李渊将陈演寿推开一些,自己也挤进了御座之内。但人心不知足。能不孤单些,还是希望不孤单些。你好好养病,朕准许你不必每朝都至。有难以决定的大事,朕会亲自派人去府上接你
陛下陈演寿低低地呼叫了一声,扭头回望。
怎么,舍不得手中权柄么还是不放心朕李渊哈哈大笑,眼睛对着陈演寿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捉弄。
二者兼而有之陈演寿也笑,一边咳嗽一边坦率地承认。权力的滋味,如同醇酒,一旦尝过,就难以放得下
那你还天天咒自己早死李渊推了陈演寿一把,低声责怪。
世人皆有这么一天。臣不是神仙,当然逃不过陈演寿收起笑容,正色回答。但是,陛下,臣有些话,希望早点跟你说清楚
说吧,难道怕说错了,朕会怪你么李渊笑着耸肩,这么多年了,朕是个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陛下的性子,臣才替陛下担心陈演寿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的咳嗽所带出的吐沫喷到李渊身上,臣,咳咳,臣,臣今天阻止秦王领兵,其,咳咳,其实另有原因
我知道李渊信手将自己喝茶的杯子端来,轻轻递到陈演寿手上,你慢慢说,别着急。夜长着呢。而朕,跟你一样,早就过了贪睡的年龄了
裴大人其实是在替秦王殿下出头陈演寿喝了口水,尽量连贯地说道。
朕清楚李渊苦笑着点头。太子的性子过于随和,有恩而无威。所以你们宁可得罪太子,也不愿意得罪秦王
长孙顺德也一直在为秦王的复出奔走陈演寿看着李渊,目光炯炯。
这我也清楚。不光是他,还有刘文静,段志玄,屈突通。世民这孩子,很会做人李渊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是令人玩味。
还有李靖、殷开山、唐俭茂约陈演寿继续说道,将平素与李世民交好的重臣名字一一点出。
这个,朕也知道李渊长长地叹气。但建成的性子太弱,如果背后没有什么压力,恐怕更不肯上进。朕的大唐,不能止步于朕啊。
今日秦王复出被否,大伙紧跟着推荐的就是屈突通,如果不是裴大人抢先一步将主帅位置拿到手中,恐怕接下来,他们还会举荐段志玄。陛下,难道你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么大隋天子,可就是杀兄取国的啊
朕相信,建成没有那么弱。朕可是把李艺和李仲坚都交给了他。李渊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站起来,烦躁地来回走动。朕也一直在打压世民,种种手段,你也一直都看得见。可今天这种情况,群臣都推世民出马,你叫朕怎样朕又能怎样,世民他,世民他毕竟也是朕的儿子啊
陛下,老臣担心的就是这啊陈演寿也站了起来,双手支撑在御案上,身子不停地颤抖。主干太弱,旁枝太强。这是取祸之道啊。老臣也是看着建成和世民长大的,老臣难道希望他们日后兄弟相残么陛下今日不忍心,日后,日后恐怕要伤心半辈子,追悔莫及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他呼吸立刻变得不顺畅。身体半怕趴在御书案上,先是疯狂的咳嗽,随后突然张开嘴,满口的鲜血喷在桌案前。
赶快来人,传太医,传太医李渊登时慌了,抱着陈演寿,大声向外面求救。当值的侍卫、太监们连忙抢入内,七手八脚一阵忙活。终于帮着陈演寿将一口憋着的气顺了过来。
李渊命人将御书案的奏折统统挪下,将陈演寿的身体放上去平躺。在等待太医的功夫,手拉住陈演寿的手,低声承诺,陈公,陈公你不要着急。朕知道,朕知道你一心为朕。会有办法的,朕这就想办法。建成和世民一直叫你陈伯,把你一直当自家长辈看。你的一番苦心,朕心里清清楚楚
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却让陈演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老臣,老臣他张开嘴,露出通红的牙齿,老臣给陛下添麻烦了。
不麻烦李渊轻轻摇头,你为朕谋划了半辈子,朕该偿还你
陛下待老臣恩重如山陈演寿无力地笑着,目光中充满了对人世的留恋。所以,老臣当以国士报之。所以,老臣宁愿在临死之前,当一回恶人。
你不会死。朕不会让你死。李渊抓住陈演寿的手,唯恐自己一放开,对方就会闭上眼睛。太医,太医呢。该死的太医怎么还没来。救不回陈公,朕拆了你的太医院
陛下,别麻烦了陈演寿轻轻微笑,很是为李渊的焦急而感到满足。老臣听说,如果树的分支太茁壮,威胁到主干。有办法的匠人会削掉分枝的一些树杈,借此减弱它的生机,陛下,陛下如果
说到这,他头往旁边一歪,溘然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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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五卷 快哉风|16.赌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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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演寿被葬在京畿道三原县,李氏家族的皇陵内。李家起事时受牵连被屠戮的几位亲人,还有大唐平阳昭公主李婉儿都葬在这里。待自己百年之后,李渊也希望长眠于此。这些人生前没向他争过什么,死后估计也不会惹他心烦。
遵照死者生前的遗愿,葬礼举办得很简单。只有陈演寿的直系亲属、大唐皇帝李渊以及少数几个肱骨大臣参加了。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被借故拒之门外。即便如此,陈家受到的悼念函依旧装了几大车。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末品小吏,很多平素与陈家来往不多的人都表达了自己一份哀思。这令李渊觉得很欣慰,他知道自己没看错陈演寿。如果陈演寿生前拿这份人脉组建势力,想必足以左右朝廷很多决策。但陈演寿没有那样做,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尽一个谋士的本分,从李渊将其招到幕下一直到七十多岁,把小半生精力都献给了谋主。
陈公临终之前那一刻,还在为朕谋划回京师的路上,李渊叹息着跟裴寂念叨。而朕什么都没来得及给他。甚至连荫及子孙都没有做到。他不准朕那样做,也不准两个儿子接受朕的照顾
陈公是怕子孙无福,守不住那份富贵右仆射裴寂叹了口气,低声回应。为了操持陈演寿的丧礼,很多事情都耽搁了。本来这个月他该领军去收复太原,可是李渊悲伤过度心神大乱,至今没下达出兵的诏令。作为臣子,他也不能一天到晚地催个没完。那样,一来显得他太在意权力,而则显示他过于凉薄,为了谋取功名,连这么多年的同僚情分都不顾。至于战机,错过也就错过吧。反正大唐国力蒸蒸日上,不怕刘武周势力不暴露出新弱点。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朕李渊摇头苦笑,脸上带着一股无可名状的孤独。怕朕有忘记他功劳的那一天,怕朕罩不住他的两个儿子。演寿这人啊,就是太聪明了,想得太周全
陛下可以多赏给陈家点田产。尽量远离京师,不要太肥沃,也不要太贫瘠。自然不会引起他人的窥探纵使日后陈家子孙不肖,也守得了上百年裴寂明白李渊在感慨什么,低声建议。
大唐皇帝李渊今年已经五十三岁,无论身体和精力都开始渐渐走下坡路。而太子建成明显人望不足,世子世民有因为骁勇善战,深得武将们的拥戴。两个人各有一派势力,争斗已经从暗处逐渐转到了明处。朝中重臣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也都纷纷开始站队。而作为李渊身边影响力极大的谋臣,陈演寿帮助一方说话,就难免会得罪另外一方。一旦日后被他得罪的那方上位,陈家子孙就有可能受到牵连。所以,站在旁观者角度,裴寂觉得陈演寿命令自己的儿子拒绝高官显职的考虑是对的。虽然裴寂自己做不到。但不妨他对陈演寿的智谋和见识表达佩服。
你也这么以为李渊突然把头转过来,盯着裴寂的眼睛问道。
已经是春末,天上的阳光很足,裴寂却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发冷。赶紧将头侧开,在马背上弓着身子回应,臣,陛下知道,臣性子一直比较懦弱
你这没有骨头的家伙李渊抓起马鞭,冲着裴寂虚虚劈了一记。很是失望,但也不是无法理解。毕竟涉及到身家性命,甚至整个家族的前程,没人喜欢主动往火坑中跳。
想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策动坐骑,率先奔了出去。众臣子和侍卫们被皇帝陛下的鲁莽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快马加鞭的追上来。但是谁也不敢追得太近,策马超过皇帝陛下一头,被有心人抓住弹劾上一本,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李渊在风中寂寞地驰骋。原野上的麦苗已经长得很高了,看上游绿油油的一层。穿过麦田的官道显得那样遥远,那样空旷,谁都猜不到尽头等着的是什么但有一种滋味永远不会少,那就是寂寞。那是每个成为帝王者都必须接受的现实和诅咒,谁也无法逃脱。
王者无亲情。再亲的感情也比不上万人之上的成就感。如果换了自己与当年的杨广易地而处,自己会不会杀兄逼父,根本无法保证。也许做了会后悔,而不做则抱憾终生吧他摇头,叹气,拼命磕打马腹,在寂寞的官道上跑得更远。
群臣们的骑术和战马都不如李渊,慢慢地落在了后面,稀稀落落拉成一条长队。几名武将互相看了看,分头向侧翼散去。这样做会踏死不少麦苗,但可以着令地方官员拿钱来赔偿百姓的损失。可万一大唐天子有失就麻烦了,中原归属未定,任何内部动荡都会将所有人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见到此景,右仆射裴寂摇头苦笑。左仆射刘文静待罪在家闭门思过。剩下的文官以他为首,再躲下去,就要被大伙鄙视了。他不敢冒众叛亲离的险,只好在眼前和未来两个陷阱当中作出选择。加快速度,用马头衔住李渊的马尾。
你来干什么不是不想替朕分忧么李渊头都不回问了一句,继续策马狂奔。
臣,臣不敢裴寂低声回应。但话语被马蹄声击散,被李渊刻意忽略。又继续狂奔了很长一段路程后,李渊回过头,冷笑着问了一句,朕明天无论做什么,群臣都必然认为是你所谋,你信不信
陛,陛下,臣,臣这条命都是您的。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裴寂横下一条心,策马与李渊并肩而行。再跑下去,累也把他累死了,还不如顺了李渊意,也能死个痛快。
你啊,推着不走,打着倒退李渊被裴寂疲懒的说法逗得展颜一笑,摇着头,慢慢拉紧了战马的缰绳。胯下的良驹对主人的命令反应很是灵敏,立刻减缓速度,逐渐由狂奔变成了小跑,再由小跑变成了缓步而行。
臣,臣的才能,也就配做个刀笔小吏。遇到了陛下,才得飞黄腾达。而臣又生性喜爱华服美食,不比陈公那样志向高洁。所以,所以碰到管不了的事情,只好能缩就缩了裴寂咧了下嘴,非常委屈地申诉。
此刻,群臣们都被远远的甩开了。即便能追过来,也下意识地不愿靠得太近。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参与事情不该参与。李渊被他们的聪明气得再三摇头,长叹了一声,苦笑着道:你能跟朕说实话,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某些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都为了保全自己的富贵演寿临终之前给朕献了一计,朕念他的好处,不想让别人知道此计出自他的谋划。你既是朕的肱骨,又是演寿的老友。所以,你必须有所承担
臣能拒绝么裴寂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人群,苦笑着问。
不能李渊干脆利落地回答。但朕可以给你些好处,你想要什么,今天尽管私下说与朕听。只要朕还在位,就保证兑现给你
那,容臣好好想想裴寂喘息着回应,良田,陛下已经给臣很多了。再多就没什么意思了。美女,臣这个年岁,有福气看没福气用。免死金牌么臣已经有了三块。算了,那东西臣这辈子用不到。若是陛下肯赐臣几句话,当着众多文武的面儿宣布。再让史官记录于案。臣即便做些违心之事,也算值得了
你这奸诈小人,倒是算得精李渊被裴寂斤斤计较的模样再次气乐,用马鞭指着对方的坐骑骂道。
咱们君臣要谋的事情,难道拿得上台面么臣既然做了小人,被陛下骂几句也无妨裴寂笑了笑,满脸无奈。
李渊再度叹气,收起笑容,正色答应,好吧,回到京师后,在你领兵北征之前,朕会当众慰勉你,给你几句一辈子都受用不尽的评价。想必只要是朕的子孙,日后都不会对朕推崇的人过分慢待。但朕要你做的事情,你得抓紧。不可丝毫有所怠慢
成交裴寂伸出巴掌,跟李渊击掌为誓。然后想了想,低声说道,臣前些日子,听人说左仆射刘文静在家闭门思过,却不知悔改。天天请巫师神婆做法,似乎在诅咒什么人。
有这事儿李渊故作惊诧地问,世民知情么朕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
秦王殿下可能不知情,但不能脱离干系。毕竟刘文静做过他的行军长史,跟他走得很近。平素不做互相倾轧之举,偶尔为之,裴寂却做得非常老到。结交非人,知情不报,这两个罪名秦王殿下恐怕逃不过。此外,刘文静好色无度,家中收拢了很多女人,经常宠幸一次就丢开。其中不乏心存怨恨之人
哦李渊轻轻点头。不用明说,他已经知道裴寂的下一步动作了。家宅不宁,受冷落的小妾勾结某些人出头举报,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这厮,朕没死呢,就上窜下跳。亏得朕当年还赐给他两面免死金牌
提到免死金牌的事情,裴寂心里猛然一紧。如果免死金牌都救不了刘文静了,那么,自己说什么也是白搭。略做沉吟,他继续说道:刘文静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在家自省之时,总是抱怨他功大无赏,小过受罚,发誓日后一定要讨还公道虽无谋反之举,但有谋反之心。陛下不可不察
谋反,就是灭族之罪了。此罪,不在免死金牌涉及之列。李渊长长地出了口气,苦笑着道:朕并非寡恩之人。但主弱枝强,日后必是亡国之祸。大隋的前车之鉴不远,刘文静自己不小心,实在怪不得朕
裴寂跳下坐骑,冲着李渊长揖及地,臣有三面免死金牌,算起来比刘文静还多一面。臣这辈子不会犯刘文静同样的错误,陛下他日勿忘臣一片赤胆忠心
朕知道你虽然替秦王说过好话,平素却跟他没什么交往你只是个老好人而已李渊明白自己今天的狠辣举措把裴寂彻底吓坏了,摇了摇头,苦笑着解释。你以为朕愿意如此么陈公不顾性命提醒于我,朕岂敢辜负他的一片忠心今天的话,朕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准备领兵北征吧,无论胜败,朕都替你撑着
臣谢陛下洪恩裴寂又是一个长揖,然后伸开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跑得太急了他苦笑着向李渊解释。臣是文官,追不上陛下的脚步
做你本分之事就好。李渊跳下坐骑,拉着战马缰绳慢慢前行。不必追赶朕。朕需要时,自然会回过头等你。对了,殷开山与秦王走得也很近,朕准备敲打他一下。武将么,想的太多,不是件好事
臣知道。有几份弹劾殷开山将军纵兵大掠的折子,一直在臣手里押着裴寂继续擦汗,一边擦,一边回应。
嗯李渊不置可否,牵着战马向远方走去。沿官道两侧,绿油油的麦田向无穷远的地方延伸。脚下的路正长,寂寞也刚刚开始。
李渊回到京师的第四天,长安县令张梦准收到一张奇怪的状子。状子的递交者名叫胡老四,是个店铺的帮闲。他控告自己妹妹的夫主,大唐尚书左仆射、秦王府长史刘文静在闭门思过期间行止狂悖,私养甲士,并勾结巫师神婆诅咒大唐皇帝。
如果放在平日,这等刁奴诬告主人的案子,张梦准看都懒得看,直接把告状的人暴打三百脊杖,充军边塞就是。但这几天官场上风云奇诡,很多人都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以张梦准一个大唐第一县令的脑袋,绝对挡不住某些人的含忿一击。因此接到状子后他不敢怠慢,立刻命人把告状者收监,自己亲手捧了状纸,驾马车送到了上司窦威手中。
京兆尹窦威接到状纸,也吓了一大跳。知道自己今天接到了个烫手的火炭,立刻不入皇宫,请李渊重瞳御览。李渊刚刚散了早朝,看罢状纸大怒,先命人将欺主刁奴拖出去打死。随后命武士将刘文静抓获,抄家。将案子交给宋国公萧瑀、右仆射裴寂、太子府詹事李纲三人共同审理。萧瑀为人聪明,一看就知道此案牵扯重大。李纲为人方正,也虽然受了太子建成的暗示,也不愿意将刘文静屈打成招。裴寂素来是个老好人,不喜欢倾轧同僚。因此三人商量了一下,就把刘文静从天牢中提出来,好言问道:公已经位及人臣,眼下虽然受了些小责,却不过是一时之难。怎么会做出如此狂悖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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